又哭又笑 叶文绮
从交第一本稿子至今快四年了，这是文绮最喜欢的一本。
第一次写到哭写到笑。第一次告诉妞子；请随书多寄十本来。第一次打算送书给所有朋友，宣布答案。
交稿之后天天烦着简（文琦的大帅哥），自恋的告诉他书中的每一幕，说：为着老爸去和人低头鞠躬那一幕自己心酸得不得了，想起老爸。
十四岁那年，文绮的老爸就不在了，没人知道这么多年了，夜里文绮还是常想起老爸想到哭不可抑，只有简会在一旁静静等我哭完。
我是老爸生前最疼的小女儿。
继之想到子岳的母亲，有点耍赖的告诉简，你生为男人永远不会懂孩子在女人心中的重量，女人是极有可能为着见不着孩子而发疯的，那是人间炼狱的痛！
交了稿之后也不打电话问妞子，过了快半个月，想妞子所以打了电话过去，问她有没有用那支“牙医压舌”的汤匙喝咖啡，哈拉了一阵子，妞子问：“喂，你都不问你稿子的问题啊？”
我说：“我自己都爱得要死，干嘛问，想也知道你一定也是爱得要死！”
妞子大叫：“你怎么知道？我告诉你……”
之后的点点点是妞子的一串惊呼。
熟识妞子的人必知，要她这样大说好看实在不寻常，文绮心里满满的，曾有一次她看完稿子之后告诉我，她看到“心痛手麻”，那是石芳和树的故事。
四个字，文绮一辈子记得，这是最贴心的一句夸奖。
但文绮从不和妞子讨论剧情和人物，因为她每天得看许多稿子，岂会记住每一篇每一个人。你问她，她还会直率赖皮的笑着告诉你，“我每天看那么多稿子，哪记得住那么多。”
这是我这样爱她的原因，她直率得让人想拍兀她。
但这次不同，我呼拉拉一串问了她一堆，也说了一堆，问她，“最喜欢哪一个人物？”她嗯了很长之后说：“应该是男主角，嗯……女主角的哥哥也不错……还有外婆，外婆我也喜欢。”
“你还记得外婆？”
“当然记得。”
“你该不会刚刚才看完稿子吧……”文绮实在有些害怕。
“哪有，看好多天了！”
这是她直率的另一面，她真的也没空花脑筋去想这样会让文绮高兴死的话。
讨论起另一件事时文绮险险忘记女主角是一头长发，还是她先发现乱叫，“她是长发！而且还很长！”
哈，她真的没忘！
说起璇之这个名字，实在很不好意思，这是简的学生的名字，今年五岁，是个可爱极了的女生，讲出来会不会让人幻灭？但文绮真是爱这个名字爱得不得了，当然更爱璇荷了，告诉简，若以后生女儿名字就要叫简璇荷。
他笑笑不说话，任我去疯。
这篇稿子是文绮利用地震后停电期间和“电”争时间打来的，创下了最快完稿的时间，曾最高纪录一天打了两万二十字，累到无力关电脑直叫，“平，快帮我关电脑，我不行了……”一句话还没讲完，已经躺平在旁边的床上呼呼睡去。
八天后将稿子寄去给妞子。
这八天期间接到一、二十通电话，其中一通是很久投联络的朋友问：“要不要把这次大地震写进去？”
我毫不考虑，“绝不会。”
至于原因，文绮不说，因为一定有人会写，这是情感的不同感应方式，写与不写都没错。
有时妞子也会难过，太多作者不认真写我们被定位的“爱情小说”，造成认真写稿的人的书也被随便翻翻，她为许多作者抱不平，我在电话里也是只有叹息的份儿，告诉她，“我从没将书给简他的家人看过，怕被批评死。因为多数人觉得这是“什么东西”，随随便便的人不是都可以写。所以我在被介绍的时候可能是“无业游民”，也许我就是他们口中随随便便的那种，唉！”
其实文绮真的很喜欢写东西，真的不知为何要一脚踏进这个让人既爱又恨的洪流里，更可怜的是，写到心痛、背痛到直不起来，还可能被列入“难以启口”的职业栏里。
简的父亲曾对着我说：“你说你在写小说，写什么？也没见你出过什么书。写书不是这样简单，写书的人观察力要敏锐，对人要……”
言下之意，我是观察力不敏锐的人。
唉！手无寸铁。
我怎么告诉他，怕您看了要认为我叛经离道，或者书一甩踩在脚下，怕您要的是金石堂书店架上的那种文学书。
但您不会知道有些作者笔下的故事比那些文学书还有教育意义，而且教育的可能是现在最年轻的一代。
所以文绮也在担心着，若“爱情小说”变成了“黄色小说”时怎么办？文绮决计不可能将书给人看。
唉！所以书中还是穿插着情色的内容，而且文绮还拿给简看过最色的一段，决定发了狠写“色”，结果，简说：“不错，有感觉。应该不会再被小读者说你写的没有情色场面，但是呢，若小朋友已看过那种“全本色”的那种，那你这是喂不饱她们胃口的！”
说得文绮脸上一阵惨绿，其实文绮最不会写这部分，偏偏简说除了电脑里有些黄色小说可参考之外，他的一些“经典”黄色小说早在退伍后觉得无聊便丢光了。
我常在写自己想写和读者想看之间角力。
一直投智慧求得平衡，但不管了，纵使有情色场面，一定会有也一定会被看过我书的朋友耻笑情色写得一点都不够色，文绮还是在写，很负责认真的写，不写“全本色”，不写“黑道英雄”，请大家告诉大家，请认真看文绮的书，文绮感激不尽，而且以后也许写不出这么爱的一本。
另外，大家都还好吗？任何我所爱的台湾伙伴，请努力站起来，这世界是充满爱的，也许我不懂人间疾苦，也不懂世间事可以残忍到什么地步，但文绮努力写，告诉你们这里有爱，包括父母兄弟的爱、原谅的爱。
文绮的父母没有教文绮太多，但他们爱我，教我懂了人世间的“爱”，他们的亲和耿直教育着我不以家世、外表看人。他们的温实敦厚教育着我对人善良，并懂得原谅。
我永远爱我的爸爸、妈妈、姊姊、哥哥。
第一章
夏季的清晨一向来得早，约莫四、五点钟，天色已经亮得让人精神振奋，虽然夏璇荷的闹钟明白指着七点这才是闹钟该执行任务的时刻，但她在天色微亮的四点半已经起床梳洗。
她尽量安静的不去吵醒还在睡觉的双亲。
将泳衣直接穿好，简单的换洗衣物套在泳衣外，经过院子推开大门，牵着机车直到巷子口才发动引擎，就连如此小心，她仍觉得喷气声依然大得快要将村子里的人全叫醒了。
这就是住在眷村的好处与坏处。
璇荷在眷村住二十年了，看着这里的房子从矮屋变别墅，从鸟不生蛋的地价变为高级别墅区，一个翻身，夏家的三层旧楼房竟也有人出过天价要买，还好夏爸对钱的兴趣不大，巷子里江伯伯、宋爷爷的老人茶胜过这些建商开出来的条件，夏老爸可不愿搬离这些老邻居，说好了要是彼此有个闪失也一定要为对方上灶香的，可不愿几年后才得知消息谁谁谁过世好几年了，空留遗憾。
璇荷一想到老爸，嘴角不由得微微扬了起来，有人说过，璇荷这个性和老爸一个样──固执、念旧、心肠软、有义气。
还好是个女娃子，要不现在早当飞官跑前线去了。
这是老爸的朋友最爱开她的玩笑，而她真的是多了些女孩子所没有的胆量。
璇荷的五官精致程度完全遗传自母亲，卷翘的睫毛、高挺的鼻、鹅蛋脸型及无论如何吃也吃不胖的体质，照理说，这样的条件会羡煞全天下女孩，偏偏她不。
这外表让她在小小眷村里吃足了苦头，不认识的人说她高傲、自以为漂亮；认识的多半又不肯相信这样漂亮的脸如何配上这样不像女生的个性，当然这是女孩子们的说法。
男孩子不认识的拼了命想认识她，像苍蝇一样吵得她很想大开杀戒，认识的呢又避她如蛇螂，因为多数都被她修理过了。
所以，不夸张，整个村子里同年龄的朋友她一个也没有。
江伯伯、宋爷爷可能还比较像是她的好朋友，这也是她此刻会单独一人的原因，总不可能叫这些个老人家陪她上泳池游泳吧！他们情愿上公园甩外丹功去。
当然，现在已经少有人将焦点放在她身上了，二十几岁的女孩如同一朵花，而且争奇斗艳，有哪朵花会背道而驰，除了璇荷以外。倒是常听见老妈买个酱油回家之后报告：人家巷尾那个小莉现在标致得不得了，穿着细根儿高跟鞋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听小莉妈妈说，不晓得多少男人排在门外等小莉点头，可都是经理级的呢！
这是昨天早上老妈的新闻。
“是，小莉打小就很漂亮，不足为奇。”璇荷点点头回答老妈。
可老妈就发飙了，“我林恩慈的女儿就不漂亮？小时候你和小莉同学时，无论什么表演，老师一定要你站最前面最中间，你就不漂亮了？你根本是故意的！把自己弄得一团糟，像个老女人，你才二十六岁！”
“天哪，妈，你就别提那种我无法作主时代发生的事了行不行？那简直就是我的恶梦。”那个跳芭蕾舞的景象，现在想来还是会让她全身鸡皮疙瘩立正站好。
“你现在才是我的恶梦！看看你，像个三十岁嫁不了的老小姐！”
“娘，我已经听你的话留了长发，还要怎样嘛！”璇荷抓抓额前细发，实在无奈。
“你这头长发几时放下来过了？刚好留长让你束起来更像老女人！”女儿发细如丝全数遗传自她这个娘，为娘的岂会不知女儿那头秀发若是放下，条件就足够好到将她给嫁出去。
“妈，女儿是不年轻了，没错啊！”璇荷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还真觉得最近有些疲累，动不动就颈酸背痛的。
“你也知道你不年轻了！”瞧女儿推眼镜的动作就更恼火了，夏老妈嗓门儿整个高了起来，“还有你那副眼镜，你没近视、远视、散光，戴副眼镜是在干嘛！嫌鼻子太高想压扁是不是？你给我拿下！”说着一掌拍下桌面，震得桌上的杯子跳了好几下。啊，提错壶了，该死！
女儿深知此时不是逞英雄的时刻，噘噘嘴将长方形黑边眼镜乖乖拿下，露出浓密长睫毛及晶亮大眼。
老妈见了女儿美眸之后稍微愉悦，叹口气，“女儿啊，你小时候真是可爱又漂亮啊，现在的你……唉……怎么会这样咧！”
其实璇荷仍是漂亮，甚至更多了小时候所没有的抚媚，只是老妈总觉得眼前这个女儿不像花样年华该有的样子。
心疼啊！一个女儿怎就是这个个性。
璇荷用食指无奈的松松眉心，光这点和老妈不晓得沟通几次了，她也实在头痛，“妈，老爸常说好汉不提当年事，所以喽，好女不提“水”不“水”嘛！”
夏家老妈摇摇头，讲不过女儿。要是讲得过，女儿早就不是现在这光景了。
“说不过你，反正好歹有点警惕作用，也该交个男朋友让你老爸高兴高兴了。”
“喔……”璇荷起身仲了伸懒腰，极不优雅的拉长喉咙松懈一下。“奇怪了，老妈，咱家老大一天到晚换女人让您两老欣赏高兴，怎也不见你和老爸高兴啊，奇怪！”
“夏璇荷！你是真的生来惹我生气的是不是？你那个哥哥就是这点不成材，三天两头换女友还好让你拿来说嘴，我怎不知道上个星期天他又换个女伴出游了！”可恨啊！她林恩慈是怎么教育的，一个是巴不得全天下女人都栽在他脚下，一个是恨不得全天下男人全看不见她，怎么就不能加起来除以二平衡一下呀！
“是，是，我和璇之要是一加一除以二就天下太平了，是吧？”知母莫若女啊。
好笑又无奈的是，璇之和璇荷可都极喜欢这样的情况，现在不过是说出来娱乐母亲罢了。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心里想的就是这个？”这鬼丫头片子！
“妈，要知道你想什么还不简单，只是……”璇荷换上贼眼打探，“咦，妈，你怎么知道璇之上礼拜又换女友啦？”老哥告诉她说他好不容易甩了那个聒噪的江美媚才两天耶！老妈的消息这么快？这其中必有诈！
“我线民可多了。容不得你们两个小妖怪胡作非为。所以，你也是给我放聪明些……”
璇荷见话题又转回自己，赶紧打混一下，“是是是，老妈英明。”
此时不溜待何时，璇荷将老妈的道地四川饺狠塞个两颗，喂饱五脏庙，她还有份资料要查。
“你给我走慢点，也别赶着戴上眼镜看书找资料，去！去璇之那儿叫他今天回家吃饺子，别又去吃什么麦当劳、吉野家，我做的饺子可有人爱吃还吃不到呢。”
“妈，明天是休假前一天耶！老哥怎么可能有空！”敢情老妈是看她休假看惯了，不知外界“兵慌马乱”忙得很，怎可能找得到老哥。
“后天也行，你给我去一趟看看，又交上了个什么模样的女孩子。”
原来这才是重点，璇荷还以为老妈慈悲心大发。担心老哥吃不饱穿不暖。
“是，我游完泳就跟他一起上班。”
“不用，晚饭时间去叫就好。”
咦？这可奇了，难不成……
“妈，我想……你是不是掌握了什么有力消息，还是……”
夏家老母正眼看了女儿一眼，脸不红气不喘，“你也别给我天天大清早自个儿去游泳，游什么游，一身白嫩皮肤游得像泥炭似的吓坏人。”
一句话漂漂亮亮让女儿闭嘴闪人。
“呃……妈，那没事我先上楼了。”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老哥你就别恨我了。
璇荷边骑边想，到了游泳池门口，这才稍有领悟，“嗯……老妈果然厉害，来这套，顾左右而言他！”
“顾左右而言他？早啊，璇荷，你在说谁顾左右而言他？”收票伯伯操着山东口音，对几乎天天光顾的璇荷亲切有加。
“早啊，胡伯！”付完钱将皮包收入袋子之后，璇荷顺便掏出袋子里的潜水镜，没有回答胡伯的打算，老人家嘛，问问罢了。
果然胡伯也没追问，补了一句，“老王的儿子来了，问你到了没呢。”
噢……璇荷在心中痛苦的呻吟了一声。
为何我每天早上一定要碰到这个人呀！这个烂老社区，方圆百里之内就这么一家收费便宜的游泳池，若不是怕荷包空空，她早远离这个泳池，以及那个王八蛋！
说人家王八蛋好像有些过分，但是、但是……再没有比这更贴切的形容词了！虽说姓王不是他的错，但是人要活成“八蛋样”，自己就要负责任了，她也没想到这样凑一凑还真名副其实了起来，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