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送往长庚──”
等不及听完,阿力已跳上车,往医院飙去。
☆ ☆ ☆
纪爱璋一下飞机就直奔医院,这次出国前她就一直觉得忐忑不安,好像要出事似的,而那父子俩一个会议接着一个会议,完全不理会她提前返台的要求,现在可好,小浩出车祸,她这个做母亲的还是在儿子昏迷了三天后才知道。
她想着想着,眼泪又滴落不停。
“瑞琪……小浩!我的天哪!”她推开病房的门,看见躺在床上的儿子,忍不住惊呼。
病床边的白瑞琪被纪爱璋的声音惊醒,“妈,你回来了。”
“小浩!小浩!”
“妈,我们出去,别吵着严浩了。”她推着婆婆走出病房。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瑞琪微微一怔,她要怎么告诉婆婆,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因为她的电话,因为她引诱……
“是货车超载又超速,严浩距离又太近,所以……”
“小浩开车一向小心,怎么会出这种状况?他有没有醒过来?”
白瑞琪摇摇头,愧疚难过得不敢抬头面对婆婆。
“医生说一切都还算正常,手术也很顺利,现在只要不恶化就算是好现象。”
纪爱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到病房内,看着全身缠满白纱布、石膏的儿子,恨不得能代他受一点苦。
“小浩的女朋友知道吗?她有没有来?”
“严浩到台中好像就是要去找她,而且目击者说当时严浩好像是一边讲电话一边开车,所以……”她故意把两件事情扯在一块,聪明的人一听就可知道这之间的关联性。
“台中?把你知道的一次讲完。”
“听阿力说他们好像吵架了,那女孩子一气之下跑回家去,严浩正要去找她。”哪个女孩于听到那样的留言后不会和男朋友吵?这种事不用阿力说,她都想得出来。
“阿力呢?”
“在严浩。妈,还有一件事,你刚下飞机应该还不晓得……”白瑞琪欲言又止,一副怕纪爱璋生气的乖巧模样。“严浩的女朋友,就是家伟婚前的女友。”
“什么?!”纯爱璋惊讶得坐了下来。“你怎么会知道?他们彼此知道吗?”
“报纸登了一大篇,我想他们大概都知道了。”白瑞琪仔细观察着婆婆的反应。
“他们会不会是因此而吵架?”
白瑞琪顺势接口,“可能是吧!”
她急欲撇清自己所犯下的错,现在任何一个理由都可以,就是不要扯进她。
“好吧!瑞琪你先照顾一下小浩,我去办转院手续。安生医院的院长会为小浩安排最好的医生,而且离家裹也近,我办妥就回来。”
“没关系,我来照顾严浩就行了。而且您刚下飞机,先回家休息一下吧。”此时她只想待在严浩身边,待他苏醒。当然这种心情千万不能让精明的婆婆发现。
点点头,纯爱璋推开门,看见门前的地上有一束百合。
“瑞琪,这儿怎么会有束花?”
“喔,可能是哪个护士爱慕我们家严浩吧。”她淡化这束花的重要性。
爱璋觉得有些不对劲,会有人爱慕小浩现在那张包在纱布里的脸?瑞琪是否隐瞒了什么?唉!她叹口气,实在不知道他们年轻人在想些什么。
走出医院,步入充满阳光的花园走道上,纪爱璋看见一个女孩站在大楼外对着小浩病房的方向掉泪,她想起了那束花。
她正想靠近那女孩,谁知那女孩竟一脸惊吓地一溜烟就跑了,留下一脸迷糊的纪爱璋。
☆ ☆ ☆
汝安在淡水的房子待了三天,整间屋子的装潢已完成,完全照着当初她和严浩一起设计的格局建造,淡绿色的雕花扶梯正是汝安当时形容的那种楼梯,严浩选对了──在没有她的情况下。
而且屋子干净清爽,完全没有施工后的脏乱,管理员陈伯说:“严先生只来拿过一次钥匙,其他都是白天工人来拿。但奇怪的是,后来工人没来之后,你的房子到了晚上反而亮着灯。不晓得是不是严先生多配了一副钥匙。”
汝安愧疚又自卖,严浩天天在屋裹等她回来,怕她回来没地方住,还把房子打扫得一尘不染,而她却任性的一味逃避,还害他出车祸,她怎么有脸去见他?!
而且他的女朋友一直守在身旁,她虽然只远远的看过她,但看得出来是个美丽又温柔的女子,就像纪家伟的新娘一样,美丽得令汝安自惭形秽。
放弃吗?见面吗?
刚刚阿力打电话来时还说:“丁丁,严浩已经清醒,现在转到安生医院五0六病房。你别那么懦弱,而且我对你说过,照顾他的不是他女朋友,你们见了面严浩自然会告诉你。他现在最想见的人是你,除非你觉得他面目全非已不想看他,那就不勉强。”
不!即使他脸上会留下严重的疤痕,她也不在乎。她只想看看他、摸摸他、和他说说话。
终于,她再度鼓起勇气,离开淡水,来到有严浩的地方──安生医院。
抱着一束浅紫色的桔梗,汝安怯怯的询问着病房的方向,有人拍拍她的肩让她停下脚步。
“你还有脸来看严浩?”白瑞琪不客气的问。
汝安忍不住在心里呻吟,她不是纪家伟的新娘吗?怎么现在又成了严浩的女朋友?天哪!
“你还不知道我是谁?”白瑞琪立刻反应过来,原来她还没看到报纸,那么她仍不知道情况啰?白瑞琪暗喜。
“对不起,我只是想探望一下严浩。”
“奇怪,我们严浩一遇上你就没好事耶!你最好离他远一点,而且他妈妈也相当生气。”这点白瑞琪倒是没说谎。这几天下来,纪爱璋对严浩这个“车祸主因”的女朋友一直没来医院探望感到相当不满,再加上白瑞琪在一旁添油加醋,纪爱璋心中对汝安的印象更是不佳。
“我……”
“你请回吧!严浩不想见你,反正你不是本来就在台中吗?你就当“我们家”严浩没找你就好了,以后不要再来了。”
“是……是我的错,我不该在他开车的时候和他讲电话,我当时……对不起!请让我见见他,我想说明……”
白瑞琪心中一喜,果真是她!严浩果真是在和她讲电话才出事。太好了,她可以在纪爱璋那边再记上一笔,这个女人永远也别想进严家门啦!
“你请回吧!”
心中已经淌血成河的汝安不知如何说明自已的错误,也无法说服对方,只好托她将花带给严浩,祝他早日康复。
白瑞琪以胜利者的姿态雀跃地踏入病房。才一开门,“啪!”一个玻璃杯丢到她身旁的墙上,碎成片片。
“滚!离开我的视线!为什么我每天都要看到你?我看到你就烦!”脸上只剩下一些小伤口、一只手仍能活动自如的严浩火爆的对着刚进门的白瑞琪大吼。
“叫阿力来!阿力呢?”其实他更想叫汝安的名字,她为什么都没来?但是他不想让白瑞琪看笑话。
白瑞琪不理会严浩疯狂的举动,迳自走到他床边换花、插花、开窗、放轻音乐。
严浩伸手将刚插好的桔梗怒气冲冲的往窗外丢去,“你当这样很有趣,是不是?插花、放音乐!这是你家啊?把音乐关掉!”
面对严浩的怒气,白瑞琪也渐失耐性,但是,事情已经走到这地步,她岂能放弃?岂能将严浩拱手让人?说什么也要照她的剧本演下去。
“浩,你别生气,先把伤养好,你这样会让缝线绽开。”她持续一贯的怀柔政策。
“白瑞琪,你到底想怎样?你是我嫂子,不是我老婆!你别忙了好不好?你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留那样的留言……”
“我的留言?”白瑞琪低下头继续装胡涂,“你生我的气?”
“不只是我,主要是我女朋友听到了!”严浩握拳捶着床铺,却换来一阵抽痛。
“真的?但是浩,那天……”
“别提那天的事。没错,我是禽兽,但我已受到惩罚,我求你别再出现,我要是能走,我会离你远远的!你让我觉得恶心!”他扭曲的脸孔不足以表达内心想呕吐的感受。
“你……严浩!你等着瞧,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白瑞琪不再假装温柔,重重地关上房门。
“我早已经死了。”他伤痛的自语。
从汝安离开的那一天起。
第九章
在医院病房大楼外徘徊的汝安,傻气地抬头仰望着数不清的窗户,希望严浩能站在窗口,虽然这希望不之又小。
突然,从其中一个窗口扔出一大来浅紫色的花朵──是她送给严浩的桔梗!
天哪!他竟连花都不愿收。望着窗口,汝安再也无法控制的蹲下身痛哭起来。
她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淡水的,脑中一片空白,除了被风吹干的眼睛还有点知觉外,连呼吸也都快要遗忘。
阿力骗人!骗人!严浩连她的花都不要,怎么会想见她!
就在她想打电话给阿力的同时,她的电话响了,响了两声,断掉,又响了起来……
是她和严浩的暗号,会吗?会是严浩吗?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电话,伸出颤抖的手拿起话筒。
“我是汝安!”
“汝安!是我……”
“严浩……”她已哭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
“小乖,别哭,我让阿力去接你来。你乖,别哭。”严浩又心疼、又心急,一时间,心中的千言万语竟都说不出来。
“嗯……”她频频点头,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 ☆ ☆
在阿力的陪同下,汝安来到严浩的病房外,但她仍不敢相信可以见到严浩,因此开了门却举步不前。
“过来!”严浩命令着,伸出可活动的手,老天!他总算见到她了。
汝安怯怯地移到他的床前。
“过来!”他握住她的手腕,一用力,将汝安整个人拉进怀里,再也无法忍耐的吻上她的唇。这让他魂萦梦牵的味道,让他思念得濒临疯狂的双唇、发丝……
“咳!咳!”阿力实在不想打断他们两人,但是再不克制一下,恐怕眼前这两人会因窒息而需要急救。
“对……对不起,阿力。”汝安脸红得不敢抬头。
倒是严浩大方得很,“噢?你还在?”他的话惹来阿力一阵捶打。
“看你的情况不错,我也安心了。我先回严浩去了,你呢……”他指着好友,“把话说清楚。哪,这份报纸借你。”他扔给病床上的严浩一份报纸,然后转过来指着汝安,“你呢,仔仔细细听清楚,别又一人独自瞎猜,OK,两位,飞利浦要消失了,Good Luck!”语毕,阿力带上房门离去,留下满脸问号的汝安及有些不知所措的严浩。
“什么报纸?浩?这是怎么回事?”
“呃……汝安,我听阿力说,你以为瑞琪是我已经复合的前任女朋友?”
“这……她一直在你身旁,加上那通电话……或许我是太会联想了。你说“以为”,那你的意思是她……不是?”
“不是。她是的话,那你认为你是什么?”他深深地凝望着她。
“我……可能什么都不是。”她难过的吐出一句。
他环住她细弱的颈子,敲了她头顶一记,“我说过,别随便把我推给别人。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你自己。”他捏捏汝安的粉颊。
“她好美,我……”
“我说过,你比她美。”
“她……”
“她是我大嫂,以及没有复合的前任女朋友。”
什么?汝安睁大原本就不小的双眼。
“她是纪家伟的妻子。”他不带感情的说。
什么?那他是……汝安在心中想着他们的关系。天哪!她捂住因惊讶而微张的双唇。
“你是……但是你们不同姓啊!”她拒绝相信,这太夸张了。
“我母亲姓纪。”他颓丧的说:“纪家伟是我亲哥哥。”他多不愿承认这个不可抹灭的事实。
汝安同样不想承认。
一时之间,她觉得上帝再度遗弃了她,任她和眼前的男人拉开像鸿沟般的距离,纵使满心不愿,那种深深的忧郁仍紧紧追赶着她。
而她心中此时浮出一项不肯放过也放不过的事情──
“你吻了她,喝酒的那一夜?”她希望他告诉她:没有。就算是说谎也好,此刻的她像极力捉住浮木的溺水者,只要能维系他们之间的感情,即使谎言亦无妨。
“你来这之前还没原谅我?”
他的这句话,无异是推她入地狱。
以目前的状况,她已经不知道何谓原不原谅,来这儿之前的决定,跟现在知道一切的心态是那么不同。
她的无话,让严浩的心凉了半截。
他忍无可忍的大吼:“就因为我是他弟!是吧?就因为我是纪家伟的弟弟,我就不值得原谅了?什么都是因为他,我受够了!”
“我呢?我不也一样!我和她一直在你的比较下,对不对?在这样的比较下,你仍去吻了她,不是吗?”她也爆发了。
“你……走开,走开,滚出去!”他暴跳如雷的命令。
她痛心疾首的夺门而出。
☆ ☆ ☆
“丁小姐,楼下有位先生说要看房子。”
“陈伯,我不是麻烦你转达说我不卖了?”
“但是这位先生说他之前来看过房子,十分喜爱,我跟他说你不卖,他坚持要和你当面谈谈。”
会不喜欢这房子的人大概没几个,但她仍执意要离开……摇摇头,她说:“房子我不打算让人参观了,不过,我下去就是。”
到了警卫室,看见来人,汝安讶异地张大了眼。
“家伟?”
他笑而不语。
“陪我走走?”他斯文客气的询问。
她点点头,反正天气晴朗,散散步对她刚出院的身体也有好处。
“你今天来,不会是真打算买我的房子吧?”沿着高尔夫球场外围漫步,她觉得世界一片鲜绿干净,犯不着拐弯抹角。
“你若愿意出让,我是真打算买下的。”他笑笑。
“和你弟弟做邻居?住在一起还不够?”她心中一片坦然的继续说:“抱歉,我不打算卖给你们。”
“会卖吗?”
她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这世界前一秒与后一秒的变化这么多,她也没把握自己的想法会不会变。
“我离婚了。”他突然冒出一句。
她没说话,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无关痛痒。
“我妈妈收到阿力寄来的一卷录音带,让我自行决定──留她或不留。我没留她。”家伟像无事一身轻似的,没有离婚男人的失魂落魄。
“你看起来不像。”
“不像会不留她?”
“不是,是不像离婚的样子。”
两人相视而笑,心中明白,过去,真的是过去了。在这个静的午后,她才了解,原来,她不恨他。
更不爱他。
“我还有希望吗?”
她摇头,笑得自信而美丽,“没有。”
“你在什么时候爱上他的?”他借用电影“二见钟情”的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