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有人把电源打开。
“你在搞什么鬼呀!”微亮中传来一个冷漠无情的男性声音。
霍希纭一时间还不能适应变亮的环境,眯着眼睛环望四周,怎么……好像……好像不小心跌进木栅动物园里?她纳闷地想。
正前方一只小黄金鼠,鼓着圆滚滚的腮帮子,好奇地张望着她。
左边一只灰色兔宝宝,顶着长长的耳朵猛盯着她瞧。
右上方一只白色波斯猫优雅地躺在沙发上,一双棕黑色猫眼直露露地审视她──不知打哪蹦出来的外来者!
毛!毛!全──部──都──是──毛!
霍希纭咚一声从地板上窜起,什么也不看地往前扑!
“哈啾!哈啾!哈啾!”
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后,她才惊觉,自己紧抱的,怎么好像是一个男性胴体?!
眼神往上飘,再往上飘,努力往上飘──
“赫!好高的男人!”
霍希纭自己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走在人群中,已常成为鹤立鸡群的目标,没想到眼前的男子……顶天立地的高,看来,快要一百九了!
又高又稳,有泰山压顶的傲人气势!
“小姐,你是想抱到什么时候?要不要我借个码表给你计时?”男子老大不高兴,低沉的嗓音除了不悦,还是不悦。
“不好意……哈啾!”霍希纭捂住嘴巴,口水差点喷在他胸口上。
男子额头上两道浓眉几乎因此动作纠结成一眉道人!
赶紧拿出面纸盖住嘴巴,霍希纭小头猛点:“不好意思喔!”
男子一张脸刚毅、性格得不得了,满是酷样,他半句话也不吭,调头就要进自己的房间。
霍希纭小跑步到他面前,微笑地自我介绍:“我是霍希纭,要在府上打扰一些日子,请问你是楚……楚……”
不可能是楚将钧,那是楚湛默?还是楚天汉呢?
“楚湛默。”
言简意赅!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霍希纭搬出最老套的说词。
楚湛默坚挺的鼻梁化石般冷漠,一张帅脸无动于衷,瞧都不瞧她一眼。
“小姐,你挡到我了!”
仍是一滴口水都不浪费!
霍希纭尴尬地笑着,往后退了一小步。
楚湛默进门,砰一声关上门,动作迅速确实,三秒钟内统统结束。
果然是人如其名,湛默……改叫沉默,会更贴切吧!
霍希纭吃了好大一个闭门羹,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她向来不是小家子气的人,计较一些五四三的事情。
她转身,才想要往隔壁自己的房间走去,怎么……又……又一座大山挡在眼前?
她抬高、再抬高颈子,“你……你……不是……”霍希纭狐疑地用食指比比楚湛默房间,又指着眼前的男子。
楚湛默明明就进房间去了,怎会又从楼梯口出现?
难不成见……见鬼了?这是鬼屋?
霍希纭僵着失温的脸蛋,不知要拔腿就跑?还是跪地求饶?
她一来不作奸把科,二来常烧香拜佛,神明不会开她这种玩笑吧!来台北第一天就侵犯到好兄弟的地盘!
“你是婉儿的朋友?”另一个楚湛默翻版淡问。
“对呀!我叫霍希纭。”她又重新再介绍一次。
“我是楚天汉。”他拎着很大一个黑包包。
“可是……长得……一模一样!”霍希纭口齿不清说。
楚天汉不耐地睨了她一眼:“小姐,你不知道医学上有一个名词叫双胞胎吗?”
“对喔!”霍希纭恍然大悟,怎么没想到呢!
楚天汉不屑地哼出两口气,心想:哪来的迟钝家伙啊!
“我……”霍希纭看着他凶恶的脸孔,话硬是梗在喉头里出不来,还是别问好了。
“你……你是怎样?”楚天汉狠狠瞪着她。“我最讨厌别人把话说一半,特──别──是──女──人!”
这样骂还不够,他大说特说:
“说话不用大脑、做事抓不到重点、办公缺乏效率,真是进化史上发展最迟缓的动物!”
霍希纭听得一愣一愣,关她鸟事啊!她也不过说了一个“我”字,就被骂得满头包、骂到臭头,好像她就是最迟缓动物国的发言代表。
“女人,喏!”楚天汉指着霍希纭鼻子说。“就是麻烦!”
说完,他拎着包包昂首大步离去,又砰一声关上斜对面的房门。
霍希纭哭笑不得呆站原地,心里忖思:这两兄弟果然跟婉儿形容的一样,酷到没话说!婉儿唯一漏说的,就是大队长惜字如金,不喜欢拉一些有的没的;艺术家待女人如女佣,骂的比说的多。
眼看大家各自把门关上,霍希纭只好摸摸鼻子回房间看书。
晚上很快就过去了!
七点、八点、九点、十点,眼睛累到都要合上了。
“怪了,怎么楚叔叔还没回来?”
走出门,霍希纭想着要不要敲那两兄弟的门?
唉!算了!她打消念头。
楚湛默,信守沉默是金的格言,冷得教人直打哆嗦!
楚天漠,凶得没话说,且分明是冲着女性同胞而来。如果她没猜错,他应该是属猪的吧!超级沙猪男!
“没事别自找麻烦了。”她乖乖自己下楼去看情况吧。
又是瞎子摸象的东碰碰、西拍拍,霍希纭喃喃说:
“为什么电源总是这么难找?”
“臭小偷!”
乌漆抹黑中,一道银色光芒匆地闪起,接着一把雪亮的菜刀就冰冷冷架在霍希纭白皙的脖子上。
霍希纭紧张到呼吸要停止,整个身体不停发颤。
“什么人不好偷,偷到我家来,算你倒楣!”楚将钧气呼呼地敲了她一记响头。
叩!好大的一声,霍希纭立即天旋地转,双脚都站不稳了!
呜!进门前明明没有踩到狗屎啊!
霍希纭揉着发疼的脑袋瓜子想:为什么今晚霉运不断、衰气缠身呢?先是被三只带毛动物吓得屁滚尿流,现在又被恐吓威胁……呜……
“年纪轻轻的女生,干什么不学好!”
楚将钧简直教训上瘾,啪一声又揍下去!
“这年头不景气,饭碗不好找,我们家也很穷呀!不要看我们房子一大栋,里面可是家徒四壁、一无所有啊!”
楚将钧拿着菜刀在霍希纭眼前左晃右摇的,吓得她心惊胆跳。
那么锐利的刀,一个轻轻划过,她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刀疤美人了!
不,是年过三十的刀疤老美人!
“我们家的米缸里也缺米呀!”楚将钧好不感伤地说,前几天我还排队去领爱心基金会发的米粮呢!”
有这么穷困潦倒吗?
霍希纭眉头深锁的皱纹,足足夹死一窝蚂蚁!
她刚刚在二楼客厅,不小心跌坐上去的那套进口真皮沙发,难道是假的?
“还好,婉儿介绍了一个荷包鼓鼓的小富婆到我们家来住!”楚将钧颇是得意地奸笑着。“我一定要榨乾她,榨到她剩皮肉乾、一毛都没有!吸光她的财气、喝光她的运气!”
霍希纭苦笑,婉儿没说她姨丈是吸血鬼呀!又是吸、又是喝的,要不要倒一杯冰镇酸梅汁帮他降降火气?
她小心翼翼地用手移开眼前的刀子。“叔叔,我就是……”
“管你是谁!所有的妙贼神偷,偷到我家就是不对!”楚将钧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朗诵出他的铁血戒律。“所有进到我家的偷儿,都要留下过路费!”
“过路费?”霍希纭的中文造诣不差。“过路费……不是古代强盗打劫……”
“废话少说!钱包拿来!”楚将钧一手把菜刀亮在她俏脸前,另一手摇呀摇的准备收取天上掉下的金元宝。
“叔叔,我……”霍希纭鼓起勇气要解释。
“叔叔?收钱时,我六亲不认的!不要在我面前装可怜!快点拿来,菜刀可是没长眼睛的!”楚将钧板着青天大老爷的脸。
问题是她穿着睡衣,身上一块钱都没有。“我……没有啊!一毛都没有!”
“什么?”楚将钧怪叫。“哪里来的蠢偷儿!我一定要把你送警察局,让那些警察好好训诫你,技术这么差,出来混什么!”
突然间,楼下电灯被打开,楚湛默倚在楼梯口,冷冷地扫视霍希纭:
“老爸,这个蠢偷儿就是你盼了好久的小富婆。送走她,你可就什么都吸不到哦!”
站在四十烛光超强日光灯下,楚将钧此时才能仔细地研究霍希纭。“这么平凡的女人……会是婉儿口中财运滚滚的女富婆?看不出来哪里特别的!”
她是小有钱,但也没那么有钱,讲得好像她身家上亿、宾主车十辆、豪宅二十陈的样子。
“叔叔,我又不是开银行,小康而已啦!”
婉儿那贼娃头……该不会拐了他吧?楚将钧苗头不对地想。
石婉儿用尽各种方法千说服、百说服要楚将钧让出个栖息地,最后,她使出必杀绝招:
“我朋友可是小富婆哦!财多运好!叔叔你去庙里打着灯笼看看,包你找不着这么个旺旺财神爷!”
楚将钧心动了,勉为其难说:“好啦!没有白吃白住的,房租店租照单全收!两倍收,没得讲价哦!”
这个买卖是这样子才定案的。
“有没有听过入境随俗呀!到我们家来,就要听我的,知道吗?”好不容易有个免费女佣,说什么也要好好利用!
霍希纭乖乖应到:“嗯!我明白。”
“知道就好,我最讨厌有人跟我唱反调!”尤其是婉儿那种鬼灵精娃儿,在她身上,可真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霍希纭比小白兔还乖巧的个性,又怎会跟人过不去呢?
通常都是别人拿她温吞的性子没辙,败给她的没脾没气,从来没有人和她发生火爆争执,从来没有!
不过,人生本就充满意外惊喜。
谁又能预测下一分、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呢?
第三章
星期六一大早,霍希纭昏沉沉从房间走向浴室,准备洗脸刷牙。
可能是还在认床的过度期,一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稳。
婉儿跟她说:“离乡的第一晚最是痛苦,再来,就一点感觉也没了。”
低着头,眼皮不听话地往下掉,霍希纭几乎是边走边“度咕”的状态。
无意识地走到浴室前,她站在门口的毯子上,听到哗哗小便声后,稍稍回神过来。
浴室有人?
不看还好,抬头一瞧,竟是一个男性如厕的侧写图,“啊──”她尖叫出来,“为……为什么不关门?”飞快转过头。
楚天汉瞧她一脸大惊小怪,不爽地说:“睡完一觉,早把你这号人物忘得一乾二净,忘得不留一丝痕迹!”
霍希纭弄不懂这么深奥的话语。“忘记我没关系,上厕所记得关门就好了!”
听不懂双关语的笨女人!
楚天汉讽刺地说:
“第一,记住你这女人会损害我的大脑神经,所以我不打算储存;第二,如果没有你这女人,我们家上厕所就不需要关门!这样够清楚吧?”
一家三口都是男的,有什么好见不得人!
霍希纭暗忖,明明就是简单的逻辑,偏要说得这么复杂!
好不容易将紧闭的眼睛睁开,另一个几乎光裸的身影却从眼前飘过,仅一条小围巾遮住重要部位。
“啊!啊!”霍希纭再度大呼小叫起来。
楚湛默经过她身边,冷淡道:“不要一大早就搞得别人精神紧绷!”
“比孔雀的叫声还恐怖,难听死了!”楚天汉朝着门外大声附和。
根本搞不清楚这双胞胎谁是谁,霍希纭只好乖乖闭上嘴巴,一弱女难敌二壮男,做人还是要懂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喂!不要杵在门口碍路!”楚天汉边刷牙边道。“破坏我一整个早上的心情,愈看愈碍──眼!”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怎么说,都是她的不对!
霍希纭垂头丧气,才想要去客厅坐着等,耶?她右眼眯着地上,竟出现三只动物身形,一前一后有秩序地晃出来。
最前头的是小黄金鼠,窸窸窣窣地爬过!
再来是小灰兔,摇晃着不稳的身子跳跳走走!
最后才是迷人的波斯猫,步伐缓慢地走在后面!
顿时间,霍希纭迷蒙的双眼瞠得老大,这是惊世奇观吗?
浴室旁摆了三个小盆子,由小而大标示:桃太郎鼠废料窝、加菲兔便便屋、安娜猫听雨轩。
霍希纭傻傻地死盯住三只小动物带着惺忪睡眼及兴演出──上厕所奇遇记,且各自运用不同的肢体动作呈现嘘嘘的姿势。
她小步走近,再跨近一步,再近,捂着鼻子、嘴巴,蹲在一尺外观看,愈看愈有趣,进入浑然忘我的境界!
“小姐──”有人呼喊。
霍希纭仍处在动物星球的梦游状态中。“别……别吵。”
那只桃太郎鼠又磨牙又上厕所的样子真好笑!
还有那只加菲兔闭着眼使劲便便的模样,喔!笑到肚子痛!
“小──姐──”声音开始不耐烦。
“再……再让我看一下。”霍希纭挥挥手,示意旁边的人不要打扰她。
忽然间,她眼前的动物精采秀一瞬间全部消失,一张冷漠无比的大酷脸在五公分距离前浮现,几乎是贴着她的面孔。
赫!霍希纭一屁股往后跌下去。“你……你干嘛?”
“你挡在我房门前!”楚湛默面无表情说。
“抱……抱歉!”她连滚带爬移到旁边。
霍希纭现在有两个方式可以辨认双胞胎──
一是由他的窝决定他是谁。住浴室旁的是楚湛默;住浴室对面的是楚天汉。
二是听他的说话方式。冷不拉几的那个,湛默兄是也;凶得天皇老爷都不怕的,非天汉兄莫属。
眼前这个,自然是湛默大哥了。
霍希纭仰头,注视楚湛默湿淋淋的身子,突然发现他一双修长的腿挺迷人的嘛!壮硕结实的胸膛也煞是性感!
就这样凝望长达一分钟之久,霍希纭舔舔嘴唇,心跳击鼓似扑通扑通猛敲,原本一夜失眠的惨白脸色渐渐嫣红。
“不要用那种色迷迷的眼睛看我。”楚湛默阴森的眸子斜睨她火红的脸颊。
“我……我不是……我没有……”是欣赏上天杰作的艺术角度嘛!
活了半甲子,霍希纭生命中出现过的男人向来都是温文儒雅、斯文俊逸型的,没半个是体格这么粗犷、长相如此性格帅气的。
也或许,她自小的梦中情人就是气质温柔的书生男子,不会是长满肌肉的运动选手,更不会是魁梧雄壮的英雄人物。
楚湛默彻底打坏她原有的视觉概念与既定成见!
男人不一定要走文质彬彬的路线,阿诺史瓦辛格的酷狠路线,也是不错看的!
“没有?”楚湛默俯视霍希纭乖巧粉嫩的脸蛋。“那为什么口水流出来了?”
她摸摸自己的嘴角,果然挂着几滴口水在上面。
色不迷人人自迷呀!
“我只是觉得你……身材不错。”霍希纭老实地说出感想。
全天下最不善说谎的人就是她,有几分说几分,不会灌水,不会加油添醋,更不会巧言令色。如果孔子打算颁布最佳言行一致奖,霍希纭绝对会踢开众人,并以压倒群雄的气势得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