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药水味沁入鼻内,模糊的影像渐渐清晰——
那是一位微笑的护士小姐。
再看看腕上的点滴,从昏迷中醒来的叶凝露,真是被眼前的仪器设备给吓坏了。
“天哪!我发生什么事了?”
“这里是机场的急诊处。你在CHECK IN时突然晕倒了,所以被送来这边休息。”
“原来如此……”
叶凝露忐忑的心才稍平复,昏迷前的悲伤情绪又衔接而来。
算算时间,婚礼应该举行完了吧!
能够脱离希骥的掌控,她应该大呼幸运的,而矛盾的是,逃婚成功的她,竟有着“新娘不是我”的遗憾?
“现在感觉如何?头还晕不晕?”
护士的声音打断她怅然的思绪。
“谢谢!我感觉好多了。”
“幸亏你有朋友随行,否则我们还得费番功夫通知你家人呢!”
“朋友?”正想问她哪来的朋友,又推门而入一双俪人。
女的一进来,就冲过来猛拉她的手。“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
“你……”
“还记得我吗?我是欧慕华的老婆——夏录!”
叶凝露岂忘得了这对曾热情招待过拍摄小组的夫妇?她只不过是因为他们的乍然出现,而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凝香好不容易醒来,你可别把她又摇昏了。”欧慕华示意护士小姐先行出去后,又笑道,“不过说实话,我们都很担心你呢!毕竟这么大的打击,并非常人能承受……”
“打击?”她眨了眨困惑的大眼。
夏录接着说:“希骥那臭小子好过分喔!为了喝这顿喜酒,我们百忙中从国外赶来,哪知他临阵给我落跑?”
太令人惊讶了!希骥居然逃婚?
虽然早预料到这段婚姻无法长久,不过它OVER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心地善良的叶凝露,不禁感谢上苍保佑她那自愿牺牲的姐姐,总算免去“离婚”的程序了。
而这厢的欧慕华,亦是暗暗庆幸提前搭机返国的决定。
“说来可真巧呢!我和小录刚到机场,就看见被抬上担架的你……”
嘻!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本来他打算通知快急疯了的希骥,但是小录说的对,若不趁机“以牙还牙”,想报上回被恶整的大仇,恐怕得等下辈子 !
“凝香,你不是想出国散心吗?”佯装不知她身份的夏录,还故意热心地说,“不如跟我们一道回英国吧!我相信那里将是你疗伤止痛的好去处。”
“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是……”
“你担心希骥会知道?安啦!我要敢泄露一个字的话,我就不姓夏。”
拍胸脯保证的她,其实已有“大不了从夫姓”的退路。
“你们毕竟是朋友,而如果他刚好要去英国……”
“朋友?”欧慕华马上冷哼道,“希骥还欠我一笔‘钜债’,除非那小子答应偿还,否则我不会允许他踏进英国一步的。”
以“爱德华爵士”的地位,叶凝露当然相信他有此能耐。
“可是……”
“没有‘可是’了,你非得跟我们走不可。”
“为什么?”夏录强硬的态度反令她起疑。
“因为你的肚子里——”
“小录!”唯恐她的冲口而出会造成变数,欧慕华连忙使眼色。
“老公,我们不能剥夺她‘知’的权利。”夏录严肃地对她说,“刚刚医生才检查出,你的肚子里有‘异物’,而且体积可能会继续扩大,以台湾目前的医学技术,绝对没人敢替你把‘它’拿出来。”
信以为真的叶凝露,不禁愣了。难怪她最近老觉得疲倦无力,偶尔还头晕想吐,原来……她的身体内长了肿瘤?
“不过你别害怕,英国有位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而且从未失手。”夏录一面说着,一面对欧慕华眨了个眼,“是不是呀,老公?”
“对对对……”连声附和的欧慕华,其实已经快笑出来了。“小录就是担心你随时有可能晕倒,所以才坚持要你跟我们回去。”
虽不想麻烦人家,但这攸关了身体的健康,叶凝露只得点头同意了。
“好,我跟你们回英国。”
? ? ?
尽管当事者始终三缄其口,“取消婚礼”这么大条的新闻,仍是喧腾了一个多月后才告平息。
然而“希氏娱乐”一点也不平静。
拗不过一群高级主管的央求,安琪拉今天只好硬着头皮,帮大家去探询明年度的活动表批准没?
走进董事长室,只见希骥手握酒杯,正望着玻璃窗外发呆。熊猫般的黑眼眶和一脸的落腮胡,似乎又比昨日多了几分憔悴。
这阵子以来,他成天像只无头苍蝇似,找寻着叶凝露的下落。偶尔到公司一趟,他不修边幅的模样和满身的酒气,可把大家都吓得不敢进来,唯恐倒霉被台风尾扫及。
“你真该照照镜子,好瞧瞧自己变得多可怕。”
希骥才不在乎外貌变得如何,他只关心一件事。
“有她的消息没?”
“目前的线索,只有叶小姐去香港的出境资料。不过,从香港转机的旅客实在太多了,找人谈何容易?”
一仰而尽杯中的红液,烦闷的希骥干脆整瓶拿来灌。
“别再喝了!”安琪拉立即上前夺下。
“你管太多了,安琪拉。”森冷的声音从他那充满酒气的口中迸出。
“可是你这样牵肠挂肚,叶小姐会知道吗?”冒着惹恼老板的风险,安琪拉壮胆直言道,“整日的醉生梦死,又能挽回什么?”
从不过问上司私事的她,难得也会流露出关心,希骥的怒焰不禁平息下来。
真相大白后,他的心不仅因为误解而愧疚,那份饱受思念折磨的苦楚更让他领悟到,他爱凝露之深切,已远甚于生命。
可惜为时已晚,她竟如同蒸发的热气般无影无踪,连唐郁芳都不知道女儿上哪儿去,而她若是决意“永远消失”的话——
噢!老天!可别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来惩罚他过去的那段荒唐啊!
“你不明白!失去她,等于失去了全世界……”揪着凌乱的发丛,他颓丧道,“现在的我,只是一副行尸走肉而已!”
安琪拉轻叹了声,忍不住要摇头了。
想不到玩世不恭的希骥,居然也躲不过爱神的利箭?身为女人,也是下属的她,真不知该替那些被玩弄过的同胞们喝采,还是替老板感到难过。
既然多说无益,不如留给他一个冷静的空间。
“就算是行尸走向,也麻烦你在醉倒前,记得先把公文批一批。”
安琪拉走后,希骥的意志尚在烈酒与满桌的公文之间挣扎时,他的专线电话响了。
“嗨!我是慕华。”随着答录机的启动,好友愉快的声音刺耳地播放着:“逃离了婚姻的枷锁,咱们的风流公子应该过得很惬意吧!”
吱!这混球是嫌他心情不够烦吗?居然打电话来揶揄?
“对了!我寄给你的快递收到没?好东西要与好朋友分享……”
什么快递?
希骥余光瞥见文件堆中的一个小包里,便顺手撕开。
意外的是,其中竟有十来张叶凝露的相片,而背景全是欧家的豪宅?
“我敢说这部‘写真集’,绝对是你看过中最棒的一本了……”
未待对方说完,他立即接起电话:“该死的!你一直知道她的下落?”
“原来你在呀?”欧慕华笑道,“我以为你又沾花惹草去了。”
“少跟我打哈哈。说!你干嘛要把露露藏起来?”
“一个已经‘妻管严’未期的男人,哪里还敢藏女人?我们只是刚好在机场巧遇,然后小泉就邀请她来家里作客了……”
“我马上赶去英国。”他迫不及待要见心上人了。
“这恐怕很难喔!我才刚向英国政府申请限制你的入境呢!”
“你——”希骥气得跳起来。
“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气,但是我已答应叶小姐不让她受骚扰,就得说话算话。”
“你是存心报复我的,对不?”哼!亏他们还是换帖死党咧!“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罢休?”“这个嘛……”
那头犹豫的沉吟,突然介入了女子娇美的声音。
“嗨!我是小录。是这样子的,我们刚举办完一场慈善拍卖会,由于募得的款项与目标实在差太远了,所以希望你能……”
“赞助是吗?”希骥马上开机,准备透过网路汇款,“你想要多少?”
“不多。”夏录贼贼笑了下,“只要……二亿。”
希骥不禁抽了口寒气,“这算哪门子的募款?你分明是勒索嘛!”
“是喔!而且那不知情的人质,还会乖乖地帮我算钱呢!”她威胁地补充,“如果你觉得这项交易不划算,那我们也只好将她贱售出去了。坦白说,已经有好几个英国佬向我们询问她的身价了咧……”
俗谚道:“惹熊、惹虎,千万别惹到恰查某!”希骥实在好后悔当初招惹了夏录这个悍妇!
心一横,他咬牙切齿说:“报上你的银行帐号!”
“你答应了?”
夏录原本不太有把握能成交的,怎知希骥会如此干脆,足见叶凝露在他心中的份量。
“听说四剑客里就属你最吝啬了——当然啦!对女人除外。”
“你的那些挖苦,可否留待我去英国时再说?”
“岂敢!”报完了银行帐号,她不忘发表感谢词:“谢谢你对。世界儿福联盟。的慷慨资助。虽然价码是高了点,不过我保证你绝不会后悔的,毕竟这种‘买一送一’的商品,可不是随时都有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少……”希骥脑中乍然闪过一个可能,他急忙问,“慢着!你的‘买一送一’是指——”
“你说呢?”夏录神秘一笑,“或许还是个‘带棒儿’的呢!”
? ? ?
“小姐又去散步啦?”
“嗯!我采了些鲜美的野果回来。”叶凝露将篮子交给了守门的老妪,兴奋地说,“苏珊,我们今晚又有水果派可以吃了。”
“这几天风大,还是少出门吧!主人吩咐过,要我们好好照顾……”
“我知道!”她嫣然一笑,“但也不必老拿我当三岁小孩呀!”
“可是你的身体……”
“放心,搬来维克调养的这一个多月,我就不曾再犯过头晕了。”说着她快步踩上阶梯,“我先去冲个澡!”
苏珊立即惊呼:“小姐,你别用跑的嘛!”
叶凝露上楼后,穿过两个回廊,就是她的卧房了。
柔软的床俱,舒适的纯羊毛地毯,防滑的浴室还装了紧急呼叫铃,主人待客之用心可见一般。
叶凝露淋浴完毕后,光裸着身子走向梳妆台。镜中气色红润的人儿,其实一点病容也没有,唯独那微突的小腹今她担忧。
虽然医生说她的身体太虚,不适合长达十小时的大手术,不过照肿瘤成长的速度,只怕等不及他们认可的“健壮”,她的肚子就大得难以见人了。
叶凝露净顾着浏览体态的变化,丝毫没听见合门的微响声,直到察觉背后似乎有人在盯视,她才猛然回头——
天哪!是希骥那双炯亮的黑眸!
讶愕的她想躲入浴室,却不慎被椅脚绊倒,幸亏有人抢先当了肉垫。
“唔……”闷哼一声的希骥,忍不住要抱怨了:“怎么你一见我就跑的‘恐惧症’,还是那么严重?”
但是这全贴的抱姿,却令一丝不挂的叶凝露相当不安。
“快放开我!你这个可恶的入侵者!”
“我不放!就算我死了,我的阴魂也要赖着你!”
这、这算“生死相许”吗?叶凝露不觉愣了下。
“我的宝贝呵!”希骥紧拥她姣好的身躯,低呼道,“你可知道我的心肝差点被你的出走给撕碎了?”
迎视那张俊美无畴的脸,她发现他瘦了许多,凹陷的眼眶仿佛长期睡眠不足似,看了教人好生心疼……
不!别上他的当,这个男人太擅长演戏了!说不定他苦内计的背后,正藏着残酷凌迟的阴谋咧!“你不是逃婚了吗?干嘛又跑来跟我纠缠不清?”
“如果出席婚礼的新娘真是你,我会逃吗?”希骥捏了把她的秀鼻,说,“你差点害我的终身幸福葬送在令姐手上了,凝露小姐!”
“你……”怎么会识破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热情地轻摩她的纤指,嘎声道,“早知你们是不同的两姐妹,我跟你也不至于一波三折了。”
“这有何差别?”她的口吻饱含酸涩,“反正……你只是对‘凝香’的肉体产生暂时的兴趣,一旦腻了就会有新宠顶替。”
“你是指GiGi吗?”他懊恼地拍额,“哦!这的确是一场乌龙大误会耶!”
希骥唯恐叶凝露着凉,先替她披上外套,然后将误会的缘由娓娓道出。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我承认!我的报复之策是‘猪头’了点。”
“不管你的动机为何,你也不该差劲到先跟我姐姐上了床,而后又找别的女人狂欢。”这一点,她实在无法释怀。
希骥的脸色立即一沉,“是凝香亲口告诉你,我跟她有染的吗?”
早知那女人还有“造谣”的罪状,他就不单只是“取消婚礼”而已了。
“没有,不过……”姐姐是那么的夸他温柔、体贴。
“在听见她和侯立群的谈话时,我没当场跳出来掐死人,还能继续笑脸陪她同员工们敬酒,已算是忍耐的极限了。何况她那晚喝得烂醉,连路都走不稳了,我能对她怎样?”
“即使你们之间是清白的,但你怎能在玩了GiGi之后还强暴我?”
说到此,叶凝露忍不住激动得流下泪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希骥拍慰她颤抖的身子,好生心疼,“我当时具是气疯了,才会那么粗鲁的。”
叶凝露继续委屈地控诉道:“你知道吗?回家后,我虽然洗了足足两小时的澡,可我仍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好肮脏……”
“你一点也不脏。因为自己的指头,我半根都没碰着,她只是个纯表演的钢管女郎而已。”
她立即停止啜泣,“真……真的吗?”
“拜托!你当我‘跑马拉松’啊?”他将她抱上床,“我若真的和她风流一夜,哪来的精力再跟你翻云覆雨两回合?”
照常理判断,一个历经长时激战的疲兵,的确很难保持着如此旺盛的气势。不过,说不定他真有“七次郎”的能耐咧!
见她的脸上仍有疑虑,希骥便指天郑重道:“我发誓!自从有了你之后,我的‘精子银行’就拒绝对外开放了。”
“你就会贫嘴!”她忍俊不住。
“不是贫嘴,而是我真的爱惨了你。”
“什么?”叶凝露的眼瞳瞬间全灿亮了。
天哪,他终于吐出那个字了!
“我爱你!”希骥苦笑道,“早想跟你说这三个字的,哪知又平白兜了那么一大圈。”
“骥……”叶凝露才欣喜若狂,却又瓒起愁眉。“只怕造化弄人。现在我的‘病征’越发明显了,不晓得我们俩能否长相厮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