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温馨倏然被他性感的薄唇吻住。
其实郝劲波那天并没有和魏凌芷去饭店开房间,仅载她四处兜兜风,他不过想利用这个女人来气气温馨罢了。而若非后来接到那通电话,他又怎会做出结婚的冲动决定?
“温小姐在吗?我这里是‘冠军印刷厂’……”总机误接了一位吴先生的外线进来,郝劲波才晓得,“她要的三十份喜帖印好了。”
“喜帖?”他极力镇定地问:“请问日子订在什么时候?”
“下个月十号。”吴先生说。
郝劲波当场激动得差点握不住话筒。连喜帖都印了,他还能挽回什么?取出抽屉中的绒布盒,那只晶莹剔透的钻戒闪着刺目的光芒,也刺痛了他的心。这个订情物的主人都将嫁给别人了,他还买下来干什么?
于是郝劲波转送给魏凌芷,并且决定在他们结婚的同一天举行文订。然而他的“不甘示弱”只在公布消息后得到些微畅快,温馨的不闻不问反令他受尽挫折。这出“猴戏”根本引不起注意,尤其听到她说到辞职时,他的自大和傲慢更是被彻底击溃了。
此刻重温这甜蜜的唇,郝劲波巴不得能将她融入体内,永不分离。何以他到现在才领悟,自己对她的感情早超越了当年对魏凌芷的铭心刻骨?失去了温馨,他连灵魂也一并被抽走了。如果能够的话,他愿意用生命向上帝换取一次的奇迹……
“放开我!”在理智与欢愉间挣扎的温馨,终于清醒过来,“停止这场无聊的游戏吧!别忘了,下个月十号就是我们人生的转折点了!”
无聊游戏?他在温馨眼里当真只是一时的慰藉?火热的心瞬间降回到冰点,她的凛然让郝劲波明白,死缠烂打只会自取其辱。
“你说得没错,我不该再心猿意马了……”他落寞地松手,苦涩地说:“那么我先预祝你……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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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豪门出手,小小的文订就这么风光!”伸头看了一眼人潮的魏温雅,满意地挑起女儿的钻戒,“光瞧这戒指,少说也要百来万吧!我们魏家真是祖上有德哟,能让你嫁入上流社会……”
“劲波,你觉得哪副耳环好看?”魏凌芷的脸上亦是喜气洋洋,“要不要连这条项链也一起戴上?”
“都好看。”他漫不经心地应,“我去招呼宾客,你们母女俩慢慢研究吧!”
合上了门,外头嘈杂的声音反而让他好过一些。
“新郎官,大喜之日怎么不见你的笑容?”朱凤仪端了杯鸡尾酒过来。
“谢谢!”他一仰而尽,“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今天如果不来的话,往后怎么跟媳妇相处?”她冷哼。
“凌芷会是个好媳妇的。”郝劲波敷衍地说。
“你哟,可别千挑万选后,蒙上了个恶婆娘进门。”朱凤仪摇摇头,“又不是卖女儿,亲家母竟然一开口就要两百万聘金,如果不是咱们家底子厚,恐怕你连凌芷的裙边都沾不上呢!”
“妈……”拜托,他还不够烦吗?
“我的眼光不会错的。不只魏太太,连她的女儿也一样,全是贪图你的钱财罢了!”她压根就怀疑魏凌芷对爱情的忠诚度。
“吉时快到了,我进去看她们准备得如何。”烦躁的郝劲波干脆转身,回避掉这些不愉快的话题。才推开门,他即听见岳母惋惜说:“早知郝家这么有钱,我要的价码就不只两百万了。凌芷呀,你嫁过去之后,可得要想办法多弄些财产到你名下哟!”
“知道啦!你女儿若是不够聪明伶俐,哪能这么轻易钓上一只金龟婿?”魏凌芷并不晚得未婚夫就站在门后,“对了!二舅怎么还没到?”
“他说要先和女儿、孙子话别了再过去……”魏温雅以发夹固定住她的发丝,“阿馨也真是的,什么日子不选,偏偏选择今天出国,亏你们还是最亲的表姐妹哩!”
魏凌芷的表妹阿欣?那个在他酒后醒来时,直哭个不停的高中生?
一道模糊的影子闪过郝劲波脑际。老天,他差点忘记这号人物的存在了,幸好她今天不来,否则场面岂不尴尬?
“说来也奇怪,她明明和劲波同家公司,你们干吗装作不认识?反正大家以后是亲戚了,她早晚得叫一声‘表姐夫’的嘛!”魏温雅叼念地说。
同家公司?那个阿欣何时混进“茂远”的?郝劲波的手心不禁冒起冷汗……魏家母女到底“算计”他多久了?
“她跟劲波好像因为公事闹得有些不快,可能怕我夹在中间不好做人,所以……”魏凌芷心虚地掰了个理由。
“阿馨这孩子就是任性!从以前到现在都没变。”魏温雅想起来就有满腹牢骚,“润润那孩子也不晓得是跟哪个男人怀来的野种,带着拖油瓶,能嫁得出去吗?居然还嫌我介绍的对象太老、太丑?”
“也许她早就有了死心塌地的对象了吧?”魏凌芷耸耸肩。
“凌芷呀!你那时候跟她不是最常往来吗?阿馨到底有没有透露过润润的生父是哪个没良心的小王八蛋?”这个秘密一直是温家人所好奇的。
“阿馨的个性静得像潭死水,想从她口中问出结果,无异把石头扔进大海中--永无水落石出的一天。”她拿起妆盒补上蜜粉,“其实我出去玩回来后,也觉得阿馨怪怪的,哪晓得过没多久,她就自个儿办休学了。”
“唉!也算家门不幸,你晴阿姨首开先例,后来又出了个阿馨,那些街坊邻居都不知在背后怎么批语温家的。幸好我教养出来的女儿没踏上那种不归路……”正说着,魏温雅发现女婿,“劲……劲波,你何时进来的?”
“是不是典礼快开始了?”魏凌芷一见未婚夫铁青的脸,马上与母亲交换了个眼神。
“温馨是你的表妹?”但他却箭步冲过来,揪住她的肩头,“为什么要瞒着我?”
“劲波,你弄痛我了!”魏凌芷被骇住了,从没见过他这般凶神恶煞的。
“好女婿,有什么话慢慢说,你这样会吓着凌芷的。”该死哟!不会是刚刚的一番话被听到了吧?否则他怎么会气成这样?
“我弄痛你?”郝劲波的脸因为痛心而扭曲,“八年多前,我就想‘弄痛’你的,没想到……”温馨成了代罪羔羊。
“什……什么意思?”魏家母女同时颤声问。
“给我!”他没有回答,只是抄起桌上的钻戒,“这个戒指并不适合你!”
“等等!”魏凌芷抓了个空,血色迅速在脸上消失,“你,你不会是想……当着我们郝、魏两家亲友的面毁婚?”
“没错!”他快步迈向门口,“难道还等你嫁入郝家、榨光我的财产后再说?”
“劲波,我跟妈妈只是开玩笑的!”她急得快哭了,“妈,你快帮我拉住他呀!”
“喔,”魏温雅从惊吓中回魂,“好女婿,你不能这样一走了之!”
“如果两百万不够的话……”郝劲波凌厉地瞥了这对母女一眼,“你们可以随时到我公司去拿!”然后他砰地一声,甩门走了。
“妈,现在该怎么办?”魏凌芷手足无措。
“我也不晓得……”魏温雅更像虚脱了似的,整个人瘫在沙发上,“这下子咱们可丢尽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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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
教堂的钟声扬起,伴随着一对新人步上台阶,在神父面前起誓。今天来观礼的亲友并不多,虽然唐家有意隆重举办,但程予欢为了夫家的声誉,宁可选在这僻静的小教堂完成终身大事。
“我以上帝之名,宣布你们成为正式的……夫妻!”
“慢着!”神父的祝词尚未念完,大门突然被撞开,冲进来一道仓皇的人影。
“劲波?你跑来这里干什么?”齐维邦立即扩手挡在前面。
“郝先生,是否唐家曾经得罪过你,还劳烦你大老远跑来破坏我们的婚礼?”唐尔恕微拢的眉宇隐含着怒气。
“姓唐的,在神的面前你敢发誓,娶她不是因为孩子?”郝劲波喘着气问。
“孩子,只是促成我们马上结婚的因素。”与背后的新娘互瞧一眼,他定定地说:“相爱才是惟一的理由。”
“狗屎!”郝劲波趁表哥听得出神之际,从腋下溜过去抓住新娘的裙角,“跟我走!我不能让你……”他倏然发现,“你不是温馨?”
“我当然不是温馨。”躲进新郎怀里的女人,是个相当美丽的孕妇,“我是她的好朋友程予欢。”
“程予欢?”他愣住了,“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齐维邦将他拉了过来,“我还想问你咧!今天不也是你文订的日子吗?你怎会突然跑来乱闹人家的婚礼?”
“温馨没有要跟唐尔恕结婚?哈哈哈……”他自语一番后突然大笑起来,弄得众人心里好毛,“原来全是误会,我怎会这么笨呀!”
想必唐尔恕在停车场提及的“孩子”,是指他和程予欢的骨肉。既然跟润润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娶的女人当然也不可能是温馨了。
“维邦!”夏纯娟急忙嚷道,“你表弟又是大叫又是狂笑的,他不会疯了吧!”
“我到今天才知道……”郝劲波接着激动地抓住表哥的手,“你知道吗?原来我一直有个儿子,他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聪明!”
“郝先生,如果没事的话,希望你能让小犬的婚礼继续进行。”唐秉尧与几个年轻人交换了眼神,推算用“扛”的也要把他请出去。
“请恕我的无礼和莽撞,破坏了这么庄严的气氛。”郝劲波向众人深深鞠躬,说:“程小姐,能否请你告诉我,温馨她现在人在哪儿?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对她说。”
“这……”程予欢看了丈夫一眼,“她原本要参加我的婚礼,不过因为班机突然更动,所以她提前出发了。”
“出发?去哪儿?”他急问。
“她带润润出国观摩适合的资优儿童学校,现在可能已经从家里出发了。”
“我去追她!”郝劲波转身就跑。
“劲波!你到底搞什么把戏?”齐维邦跟着追出,“你不是要和魏凌芷订婚了,怎么又突然蹦出了个儿子来?”
“一言难尽。”没时间解释了,他匆促地说:“记得我大二的那笔‘糊涂账’吗?原来那个女人就是温馨!”话落,郝劲波的跑车已加足马力冲了出去。
“魏凌芷的表妹是温馨?那么润润不就是他们的……”儿子?
齐维邦仍处于极度讶愕的状态,忽然间,车子互撞的声响震耳欲聋地传来……
“噢!我的天!”他立即朝前方两百公尺跑去,那个扭曲成一团的“废五金”正是表弟的爱车,“劲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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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晓得为什么,温馨的眼皮跳得好厉害。她的预感一向很灵的,只要眼皮一跳,包准没好事发生。这班飞机……不会失事吧?她担心地想。
“温小姐?”不过航空公司却在她CHECK IN 时,告知了一项不幸消息,“你先生出事了。”
“我先生?”她有没有搞错?
“是的。你家里人说,已经派人过来接你和小孩赶去医院,出国的行程也许得延一延了……”那位小姐一副很同情的样子。
“妈,会是谁在跟我们恶作剧?”温润歪着脑袋想了想。
“我也不晓得。”开玩笑,她又没有结婚,哪来的先生?“小姐,你是不是……”弄错了!
“温馨,”突来的声音打断她,“噢!感谢老天!我终于赶上了……”
“维邦?你不是去参加予欢他们的婚礼,怎么会……”
“快!快跟我去看劲波!”齐维邦上气不接下气。
“这么多年的委屈和怨气,我明白你不想见他的心情。”也不管她同意与否了,齐维邦径自抢下两人的行李,“可是你不能剥夺润润见他父亲最后一面的权利呀!”
“父亲?你怎么知道……”温馨的心脏倏然一缩,“你说什么‘最后一面’?”
“劲波无意中知道你和魏凌芷的关系,他就什么都明白了。为了阻止你出国,心急如焚的他,不慎和一辆沙石车迎面相撞……”
“妈……”温润赶紧搀扶几乎晕厥的母亲。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温馨失控地将儿子搂向快不能呼吸的胸口。
“齐叔叔,郝叔叔又没有跟我妈结婚,严格来说,他还不能算是我爸爸。”温润不明白母亲怎会如此激动。
“润润,这件事还是让你妈妈慢慢告诉你吧!”齐维邦转向温馨,“医生说,劲波的生命指数很低,就算手术成功,不变成植物人也是半个废物了。若非看在这小子昏迷不醒时还直喊着你的名字的分上,我也不会软下心肠赶来找你了……”
“别说了!”温馨摇摇头,哭道,“快带我去医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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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头等病房时,郝劲波浑身已包裹得像个木乃伊,僵直躺在病床上。渗透过纱布最外层的血渍,与雪白的床单成为鲜明的对比,刺得温馨的心好痛好痛。
“我的乖孙!”朱凤仪一看到他们,即激动得拥住温润,“奶奶差点失去你们了!”
“润润,快叫奶奶。”温馨伤感地说,眼睛则死盯向床上的人。
“奶奶……”温润只晓得妈妈因不得已的苦衷而和爸爸分开,至于他自己是“怎么来的”就不清楚了。
“好、好、好。”朱凤仪拭去喜极而泣的泪,频频向温馨致谢,“好孩子,郝家亏欠你的,实在太多了……”
“润润,你过来。”温馨没有搭腔,不管怎样,她从未有过将儿子送回郝家的打算,“看清楚了,他就是你的亲生父亲……郝劲波。有什么想说的话,赶快说吧!”
“劲波听不见的。”朱凤仪忍不住插嘴。
“我知道!”温馨哽咽道:“可是我们得让润润好好记住亲爹的脸,记住他对他的疼爱,记住……”她说不下去了。
“姨妈!你让他们母子好好和劲波独处吧!”齐维邦朝朱凤仪使了个眼色,又对温润说:“你跟妈妈留下来陪爸爸。”
“喔!”温润点点头。
奇怪,妈妈的两眼红得吓人,怎么齐叔叔跟奶奶一点“哀痛欲绝”的模样也没有?温润精明的眼珠子不禁向四周溜了溜,转到郝劲波身上时,他细心地察觉到,那根点滴管子并未流下任何液体。咦……有鬼喔!
“原来欺负我妈人就是你呀?”奶奶出去后,他立即故意往郝劲波腹部重捶一拳。
“润润,你这是干什么嘛?”温馨急将他往后一拉,并未留意到病患曾在瞬间皱了一下眉头,“爸爸已经快死掉了,你怎么狠得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