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冀眼神一凛的端起鸡汤作势欲饮,怎知碗才就口,他却扬手一挥的将整碗鸡汤摔落在地上。
除了冷眼旁观的关水荷外,其余的人皆骇然的低声一嚷,就连急急赶到大厅的尹澔天也瞬间傻了眼。
「爹!」尹峙天惊慌的上前,人还未到就让父亲给拦住了步伐。
「阿福!」尹冀高声一扬,不一会一名侍童就牵着一条花狗奔了进来。
花狗一闻到满地的肉香,立即冲上前张口急吃了起来。才舔了几口,那只花狗突地尖声哀号,两眼一翻,口吐白沫的抽搐而死。
纳兰宛湮瞬间吓白了脸,无法理解的看向也惊呆了的小怜。
关水荷说的没错,这鸡汤果然下了毒的。
盛怒之下的尹冀一掌拍在桌面上,如火炬般的双眼瞪视着眼前的纳兰宛湮。
掌下的桌子碎裂成片,尹峙天的心也随之碎疼。
他难以置信的望向纳兰宛湮,心痛的希望这只是一个误会。
「为什幺下毒害我?」尹冀愤怒的紧拙住她的手腕,将它捏得痛红。
「我……」她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一旁早吓得泣不成声的小怜连忙双膝跪下喊冤。
「小怜什幺都不知道,这汤是玉姑娘熬煮的。」她害怕的首先撇清。
「纳兰宛湮,我就觉得奇怪,怎幺峙儿会无故的提起五年前的那场大火,原来……原来……真是你!」
尹冀大手一挥正欲落在她脸上,尹峙天硬是将父亲这一掌给拦下。
「这个女人心狠的毒害我,你反倒帮她?」尹冀痛心的望着自己的儿子。
「爹!她不会……」尹峙天想替纳兰宛湮解释的话,硬是让父亲给打断。
「她不会?那这又做何解释?」尹冀气愤的指着地上遭毒死的花狗。
事实俱在眼前,尹峙天顿时无言以对,颓然的放开手,只能以悲愤的眼神瞪视着她,眼底尽是她从所未见的绝望。
「峙天,我……」他的误会,让纳兰宛湮终究急红了眼。
宛湮?她是纳兰宛湮?尹澔天原本欲上前解释一切,但她真实的身分反倒让他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冷眼的瞧着一切,关水荷真想好好的大笑出声。
「你想毒死我,好替那群西夏人报仇?」尹冀冷冷的道出唯一的理由。
「不是的!」她惶急的否认。
「到现在还不承认,我这般待你,你竟是这样的回报我。」气难忍,尹冀还是用力的掴了她一掌。
尹峙天想出手阻止,却找不到理由,看着嘴角淌着血的宛湮,只能激动的将双手紧握,在掌里痛捏出一个个渗血的血口。
而她颊上的痛,却及不上他心口上的千倍、万倍。
纳兰宛湮淌着泪,盼望着能由尹峙天眼中瞧见一丝不忍,但他的眼底有的只是愤然和不谅解。
莫非,他也和旁人一般这样的误解她?
「峙天,你……信不信我?」她什幺都不在乎了,她只在乎他的信任。
望着横死在地的花狗,尹峙天纵然想去相信她却找不出理由的摇了摇头。
她是个尽责忠心的西夏侍女,他是明白知道的。
而事实已摆在眼前,要他拿什幺信她?
「连你也不信我?」纳兰宛湮终究绝了望,痛了心。
「你要我怎幺信你?」尹峙天悲痛寒心的望着她,「我早该明白,为了一块玲珑玦你可以牺牲下嫁我爹,而为了报仇血恨,你定也可以毒死我爹。」
他无法原谅一个欲毒害他亲人的女人,就算她是他这辈子最深爱的人。
深痛的绝望拧紧着她的心房,她的心已被他无情的话语,眼神给踏成碎片。
欲哭也无泪,费力的挣开了尹冀紧箝的手,纳兰宛湮惨白着一张脸,绝望的奔出尹府,也绝望的奔出尹峙天同样粉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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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了自己一手策画的好戏,关水荷总算打散了这对好不容易聚首的鸳鸯,替自出了口气。
她踏出了大厅,脚步才转向廊道上,就让急追而来的尹澔天给拦下。
「水荷,那毒药是你放的吧!」尹澔天冷声的望着她。
「我不懂你说什幺。」她有些心虚的闪身欲走。
「我全都看见了,你还不承认?」明知是她嫁祸,他执意要听她亲口承认。
他都瞧见了!关水荷骇然的倒退了一步。
「你为什幺这幺做?」据他所知,她们之间应当无仇。
「为什幺?」关水荷把心一横,不再隐瞒自己的心情。「自从那西夏蛮子一出现后,我就失了所有地位,他的心中只有她没有我。」既然他什幺都瞧见了,她干脆豁出去的说出一切。
反正也得不到尹峙天的心,她也不想再耗费心力掩饰自己的感情。
她决定要走,就算尹澔天愤怒的休了她也无所谓。
「你失了什幺地位?谁的心中又没有你?」他完全不明白关水荷的不满所为何来。
尹澔天惶急的想抓住她的手,但她却退得更远,让他抓了个空。
「是我。」这时,尹峙天突然由柱后走出。「我心中永远都没有她,就算宛湮走了也不会有。」原来他错怪了宛湮,又是一个荒唐的误会。
原本尹澔天刻意让大哥躲在柱后,是想让他了解一切真相,怎知却意外得知这个让他痛心的秘密。
关水荷从未爱过他,连一丝一毫都没有过。
「不爱我,又为何偏偏要嫁我?」痛心的怒吼着,尹踞天气愤的奔离。
关水荷愣愣看着尹澔天的背影,一时说不出话来,尹峙天伤了她的心,她又伤了尹澔天的心,这是报应还是折磨?
关水荷不懂,她真的不懂,等到她掩面失声痛哭后,这才发觉自己什幺都没有,就连心也不是她的。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而且错得再也无法回头了!
尹峙天深深的一叹,无奈的离开她,离开尹府。
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纳兰宛湮,才有时间来解决其它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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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梦吗?
温柔的指节轻柔的抚上她紧闭的双眼,那般的深情无需言语,就已经传导至她的心房。
睁不开眼的她,只能挣扎的扬起手去摸索那双熟悉而温柔的手,但她还是徒劳的抓了个空。
「峙天……是你吗?是你吗?」纳兰宛湮激动的哭湿了双眼,就是无法从这似幻似真的感中觉醒来。
她好急,真的好急!她好怕就这样永远的失去他。
突地,一道若有似无的低叹传入她的耳里,并且感受到他吻去了她眼睫上的泪珠。
还来不及反应,接着一股淡淡的药香,一点一滴的钻进她的鼻间,扰醒了她恍惚的神智。
「峙天……」纳兰宛湮睁开双眼,霍地由床辅上坐起。
她朝四园看了看,慌忙的寻找方才抚着她、吻着她的人,可是眼前出现的却是一名陌生的老妇人。
「姑娘,你总算醒了。」贺大娘拿起沾了水的湿布,细心的替她抚去额上的汗珠。
「方才……是一场梦?」她仍有一丝期盼的环顾着已无旁人的四周,期盼着能见到他的身影,但……
这只是场梦啊!她真傻。可是那感觉却是这般的千真万切。
贺大娘笑了笑的端起早熬好的药汁,递进她的双掌里,「来,喝了它吧!补气的。」
望着碗里的药汁,纳兰宛湮的思绪终究回归于现实。
「我怎幺会在这里?是您救了我?」
她只记得自己痛心的哭着跑离尹府,出了临安城,一路上她盲无头绪的奔跑,直到来到河边,突然一个踉舱的落进湍急的河流里。
当时还以为自己应该会在那冷寒无底的河里灭顶,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她感觉到彷佛有一双温暖的手将她由湍急的河水里抱起,会是眼前的老妇人吗?
「唉!这一些都是天命。」贺大娘仍是答非所问。
天命?什幺天命?她怎幺都听不懂?
无视于她一脸不解的茫然,贺大娘连忙催促着她将温热的药汁喝下。
带着满腹理不清的疑惑,纳兰宛湮还是听话的饮下碗里的药汁。
药汁入腹不久,她顿觉周身暖和舒畅,精神比平常更增百倍。
这药……纳兰宛湮不可思议的直望着眼前一脸慈祥的老妇人。
「就叫我贺大娘吧!」贺大娘翻起她的手腕,右手二指按在她的腕脉上。
她是贺大夫的妻子,医术当然也不差。
诊着纳兰宛湮的脉络一会儿,贺大娘笑意盎然的抬眸朝她一笑。
「那小子这三天没日没夜、衣不解带的看顾着你倒也没白忙,现在你的身子倒是比以前更加健朗。」
「那小子?贺大娘,您说的是谁?」她不解的看着贺大娘。
凭借着隐约的记忆,她想起尹峙大常提到的一位也擅医术的师娘,而那师娘该不会就是这名老妇。若臆测无误,那老妇口中的小子不就是……
「就是救你的人罗!」贺大娘依旧是打着哑谜。
「他是不是你和贺大夫的徒儿尹峙天?是不是他?」纳兰宛湮开心的又落了泪。
「你啊!又哭。」贺大娘怜惜的擦去她的泪。「昏迷的这三日你哭了又睡,睡了又哭,你可知峙儿他被你折磨的心都碎了。」尹峙天对她倾心的关爱,连她这个老人家都忍不住动容。
峙儿?是他,果然是他!
而他竟然还因她的泪而心碎?是他原谅了她吗?还是他查出了真相?
纳兰宛湮欣喜若狂的直抹着失控的泪,急切的起身下床,二话不说的就要冲出房去找人。
「哎呀!你又赶着去哪?」贺大娘连忙的拉住了她。
「我要去找他。」她激动的脸庞散发着动人的光采。
她要告诉他,自己并没有下毒害尹冀,她是无辜的。
「别找了,他早就离开了。」
什幺……离开了?贺大娘的一句话重重的击在她的心上,打得她脚步一颤,差点撞上了桌角。
「哎呀!我这老太婆连个话都说不清楚。」贺大娘懊恼的先将她扶稳了,这才又开口解释,「我是说,他和他师父赶着去山后的一个村落看诊。」她老是习惯分段说话,造成莫名其妙的误会,看来这个坏毛病是该改一改了。
听了这话,纳兰宛湮才放下心来,他只是暂时离开,很快就回来。
纳兰宛湮的泪虽已不再流,可是没能见着他,她的心却不踏实。
「他……真的会回来吗?)她不安的身躯微颤。
「他若不回来,你何不亲自去找他。」贺大娘热心的替她出主意。
是啊!她怎幺那幺傻。纳兰宛湮对自己突然变傻,感到又懊恼又好笑。
纳兰宛湮心意一打定,立即又急着出门。
「回来!回来!这幺急着去会情郎?」贺大娘将她踏出门的身子硬是拉回。
「我……」红着俏脸,纳兰宛湮羞得低下头去。
「现在天色已晚了,要去等明早再去。」贺大娘带着她坐回床沿。
原来现在天已黑了啊!纳兰宛湮不好意的想问些什幺,贺大娘已由衣内取过一只黄色的小锦囊。
「这是峙儿临走前交给我的。」贺大娘将锦囊递进她手里。「他说等你醒后还给你。」也不知是什幺宝,那小子!交代她不得偷瞧。
「还给我?」他有欠她什幺吗?
纳兰宛湮不解的打开锦囊,拿出一只泛着嫣红,略比铜钱大的玉玦。
「玲珑玦!」她又惊又喜的抓着玉玦,原以为今生再也找不回来的东西,竟然……
「只是一块没啥特别的玉嘛!」贺大娘没好气的说,害她老人家好奇了半天。
「它是没什幺大不了,可是对我的国家西夏来说却是珍贵的宝物。」将玉玦贴在心口,她高兴的忘了呼吸。
「怎幺?是宝藏图?」那她老人家更视为粪土了。
「何止!」纳兰宛湮开心的深吻着玉玦。「没有了它,西夏的文化将不复存在。」
「哇!这幺严重?」不过她这个老太婆还是不感兴趣。
「当然。」纳兰宛湮露出灿烂的笑容。「贺大娘,这玉玦果真是峙天交给您的?」莫名的,她又感动的想要流泪。
不知为了什幺?自从遇见了尹峙天这个人,她这个向来开朗的西夏姑娘特别爱哭。
「可不是,我当是送给你定情的吧!」她胡乱猜测。
自己毕竟也年轻过,男人送女人什幺发钗、饰物的,除了定情外还有啥?
除了感动的淌下泪,纳兰宛湮实在想不出什幺法子来表示她的喜悦。
「又哭!」取笑着眼泪老是掉不停的她,贺大娘笑着忙着替她抹泪。「好好的睡上一觉,明天好起个大早去见他。」
「嗯!」低应着,她布满泪痕的面容却是盈满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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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纳兰宛湮望着满山遍野的野花,倒觉得此景更胜花坊里艳绝的花海。
急急的跃上了马,才准备策马前行之际,却让由宅院里奔出的贺大娘给喊住。
「瞧你这丫头倒急的,什幺都没带就想走。」贺大娘急急的将收拾好的包袱递给了她,「里头有些衣物和几锭银子,傍身用的。」
「谢谢贺大娘。」
扬着笑道了声谢后,纳兰宛湮赶忙的策马上路。
翻过一座小山头虽然不算累苦,但也不算轻松,不过为了尹峙天,就算是要她上刀山、下火海,她都甘之如饴。
策马驰了一个上午总算来到一处村落,此地虽然地处偏远,但却有另一番热闹景象。
跃下马背,纳兰宛湮立即牵着马询问着路上来往的行人。
「尹神医和贺大夫一早就到那座山里采药去了。」一名路人好心的指着不远处隐在云雾里的山岭。
他在那?望着苍劲的山头,她心头不禁喜悦的狂乱跳动。
而他第一眼见到了她是惊呢?还是喜呢?
她重新跃上马匹,急着策马赶住那座山里。
奔驰了一段路后她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片幽静的山林。
此时林外薄雾缥缈,怡人的空气里隐约飘散着一股熟悉的清淡花香。
是……紫蝶花香!纳兰宛湮蓦然一愣。
这里怎幺也会有紫蝶花的踪迹?
她好奇跳下马背,一步步的踏进山林深处,独自一个人寻着花香。
愈朝林中走去,紫蝶花的香味就愈是浓郁。
几下绕转,她走到一株粗大的树后,眼前即见一整片的紫蝶花丛。
「这……这是……」纳兰宛湮一时傻了眼。
眼前如幻似真,她不知不觉的走向前去,想彻底的看个真切。怎知她太过心急,一个不留心脚步一绊。
「啊……」她不住的叫了一声,原以为会摔得痛疼,怎知整个人却反倒安稳的被拥入一个宽阔的怀中。
「怎幺我这几日老是在救你?」尹峙天清朗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三日前在河边,今日又在这山林内。」
「峙天?」纳兰宛湮惊喜的抬头一望,惊魂未定的她正迎上一双深情万千的眸子。
「是我。」尹峙天笑拥着她,坐在紫蝶花丛下,顺道偷了一个吻。「不待在师父的宅院里等我,你怎幺反倒跑来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