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失去玉玲珑,绝对不能!
「玲珑,你不能死,你绝对不能死!」他一字一句的在狂风骤雨中低吼,脑中、乙际一片清明。
他终究明白了自己对玉玲珑的爱,除了是五年前那段缘分的延续外,更是因为玉玲珑所带给他的撼动和牵系。
他也总算痛彻痛悟的了解到一件事,失去了纳兰宛湮而缘尽,偶遇了玉玲珑而缘起。
强抑的忍着满身的疲累,及浑身湿冷的雨水,尹峙天惨白着一张脸,提振着精神目不转睛的望着近在咫尺的临安城门。
马蹄踏着泥泞的黄泥终于奔进临安城里,在奔绕几条街道后,尹峙天轻扯缰绳,停在人群渐散的玲珑小楼前。
传言中的冲天火光在突降的大雨浇灭下已不复见,只余浓厚的灰烟夹带着呛人的烧灼味飘散在空中,久久不散。
尹峙天的一颗心在见到店里凌乱破败的景象后,更加惶急的沉落谷底。
顾不得自身危险,他想也不想的提步就往还隐约冒着火光的店里急冲寻人。
这时,一个人突然急急的将他拉住。
「喂!公子,此时进去不得啊!」那人好心的劝说着。
「那玉玲珑呢?店里的其它人呢?」他挣开那人的手,眼底、表情里尽是急切和忧心。
「没有一个人有……」那人的话未完,就见尹峙天着急的奔入方才才灭了火的店里。「喂……我的话还没说完耶!」他上前一拦反倒拦了个空。
幽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店里,除了呛人的浓烟外,其余木桌木椅却无一处让大火给吞噬的痕迹。
面对这不寻常的异样,尹峙天因担忧玉玲珑,却对此视而不见,他掩着鼻的东转西找,偏偏就是遍寻不着她。
「玲庞--玲珑--你在哪?」嘶哑的喊着,他心痛的一遍遍放声高喊。
隐隐约约、若有似无,一声声低低的惊嚷由另一处的厨室里传来。
「玲珑?」
尹峙天骇然的转进厨室里,在还未熄尽的火光之下,只见跑堂的小二正又惊又嚷的猛舀着一旁水盆里剩余不多的水,费力的朝要灭不灭的火堆狂洒。
还不见玉玲珑的踪影,尹峙天一颗悬而未定的心更加惶恐。
听见了脚步声,小二连忙抬头一望,在见到一脸惊急的尹峙天后,竟意外的说不出话来。
就这一分神,难缠的火势突地燃上小二的衣角,顿时让忙着灭火的小二傻了眼。
暗一运劲,尹峙天掌风一扬,轻而易举的就将小二身上、厨室里焚燃的火给灭熄。
就这一使劲,尹峙天无法避免的吸入好几口闷灼的浓烟,只呛得他脑中更加晕沉,脚步略显踉舱。
猛地扯过小二的手,尹峙天凭着体内仅有的气力,还是勉强的将他带出店里。
店外的雨势大的将街上好事的群众逼的纷纷走避,只有一人,静立在滂沱大雨中,眼睁睁地凝望着正气虚倚在门栏旁的尹峙天。
她的泪、她的痛,一道道的划上她的心口,只可惜他已虚弱得无从察觉。
因为他的心头只挂着、惦着生死未卜的玉玲珑。
「谢谢尹太少爷,这火总算全灭了。」小二感激的抹去额上的汗水。
「只有你没事吗?其它人呢?玲珑呢?」愈来愈昏沉的感觉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见尹峙天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小二惊慌的吓了一大跳。「尹大少爷,你……你没事吧?」
小二担忧的连忙伸手扶住他险些撑不住的身子。猛一抬头,小二这才瞧见了立在大雨中的人。
「你家老板……玉……玲珑在哪?她可也逃了出来?」
尹峙天气息虚弱的仍要回拒小二的搀扶,怎知益加强烈的晕眩让他差点跌倒在地。
「她……」小二机灵的又要相扶,但一个身影却更快的闪至,体贴的将他稳住。
「我在这儿。」纳兰宛湮秀眉紧蹙,眼角眉梢已失去了往日的娇媚。
「你……没事就好。」抬着视线模糊的深幽瞳眸,尹峙天奋力的伸臂将她紧揽入怀。
依着他,她悬浮不定的心顿时落了地。
在厨室里意外起火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可是吓傻了,回忆将她带回五年前那场惨绝人寰的情景。
而他可会知晓,当时的她心头只想着他。
「玲珑,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我想透了我的心,我终于想透了……」尹峙天的低喃渐渐转为呓语。
紧偎的身子一软,纳兰宛湮连忙伸手探向他的额际,滚烫的温度瞬间紧揪着她的思绪,
「你在发烧!」她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转头朝愣在一旁的小二直嚷:「快!快去请大夫。」
「是!」小二见状,急快的奔入滂沱大雨中。
「我就是大夫……我就是大夫……」
尹峙天低低的说着,就再也支持下住,眼一闭,软软的倒卧在地。
第八章
在尹冀的盛情之下,无处可去的纳兰宛湮,不得已的暂住在将军府里。
换下一身湿衣略整仪容的她,借着想安静休憩为理由,遣退了尹冀所派来的几名婢女,只留下向来跟在她身边的小怜。
「玉姑娘!」小怜端了一盅瓷碗,小心翼翼的由花厅转入寝房。
蓦然的脚步声扬在偌大的房里,让她神游的思绪得以回转。
「这冰糖莲子是方才尹老爷命人送来的,玉姑娘你趁热喝了吧!」
小怜将瓷碗送至纳兰宛湮的面前,但她却偏偏视而不见,反而问着她心心念念记挂的人。
「尹……尹大少爷没什?大碍吧!你方才出去有没有听见什??」
「听才刚走的大夫说,尹大少爷只是连日来的奔波劳累及少眠少休,再加上吹了风淋了雨,这才染了风寒。」
「少眠少休?」他这几日都在忙些什??
「不过尹太少爷的根底总算不差,听大夫说,只要好好的睡个一天就没事了。」小怜漾着笑思绪抖然一转,多事的开口,「别人虽瞧不出,我倒感觉得出尹大少爷似乎很在意姑娘你呢!」
「胡说!」纳兰宛湮出言轻斥,小怜缩了缩肩,不再多话。
就这样呆坐在镜台前半晌,纳兰宛湮愈想愈不放心,她索性起身披上外衣。
「小怜!我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就回来,若是有人找我,就说我睡了。」
小怜机灵的点着头,目送着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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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过后,一道炫目艳灿的七色虹桥在湿润的天际若隐若现,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直盯着它瞧。
但这难得景致纳兰宛湮却无暇欣赏,她俏俏的步出暂居的静然阁,来到长廊另一头的飘然阁。
她知道这里是尹峙天居住的阁院。
转入阁里,她远远的就瞧见了正走出厢房的二名婢女,她们交谈了一会后,纷纷的转入另一处的长廊尽头。
待她们走远,纳兰宛湮这才朝那厢房走近,在确定了房内无人后,她连忙推门而入。
纳兰宛湮熟悉的凝望着花厅里的摆设,这房里的每一处五年来皆没有改变,小柜上仍是置满了各式各类的医经、药书。
这飘然阁她曾随他来过几次,而今再次来访却隔了五年,心境却是极不相同。
踏进花厅,穿过一片帷幔,她缓步的来到他的寝房,就连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淡然药香,这五年来也不曾有变。
由始至终他皆没变,而她呢?除了一颗止不住爱着他的心外,她什?都变了。
「玲珑……玲珑……」
突然一句句模糊难辨的呓语由尹峙天的口中逸出,声音虽然不甚清晰,句句却揪痛她的心。
纳兰宛湮急切的奔到有一层薄幔掩住的床旁,她伸手勾妥两侧丝幔,坐在床畔忧心忡忡的凝望着他血色尽失的俊容。
执起他虚弱无力的手,望进她眼底的尽是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痕,她明白他为了采集草药,经常被岩石割伤,让药枝划伤。
可是这次的伤怎?会受得这?多,这?重?他就连自己伤了都不管、不顾了吗?
「峙天,你又是何苦?」泪纷纷的流出眼眶落至他微温的手背上。
尹峙天在玉玲珑低切的哭声中幽幽转醒,茫然间似乎瞧见了纳兰宛湮。
宛湮?她怎?哭得这样伤心?是因为他终究背弃了她,爱上了玉玲咙吗?
尹峙天蓦然的反手将她柔软绵细的手握在掌心里,虽然他神智还恍然不清,但掌里温热的温度却让他为之惊醒。
这……这根本就不是梦,在梦里根本就不会这?的真实。
一双湿红的泪眼对上他似醒非醒的炽热眼眸,纳兰宛湮惶急的想挣开手,但怎奈她就是挣不开。
「你……你不是玉玲珑……你是……」尹峙天淡淡的开口。
「我不是,你认错了,我不是宛湮,她早在五年前就死了!」
纳兰宛湮心虚的还是挣开了他,才转身欲走,却又在瞬间让他扯回。
强自镇定的坐回他身侧,她不敢面对他而别过脸,心慌让她无措的说溜了嘴。
「五年前?你若不是宛湮怎知她的名字就叫宛湮?又怎知她在五年前死了?」尹峙天力抗昏沉的意识,迫切想解开这一连串的谜团。
「我……」被他抓住了话柄,纳兰宛湮一时无言以对。
她的无言更印证了他的臆测,尹峙天想开口再说些什?,但愈来愈不受控制的脑子却沉重的无法负荷。
眼里的她渐渐的转为模糊,尹峙天手一松,只能恍恍惚惚的用着眼眸锁住她。
他突然的放脱她,令她担忧的转头望向他。
「不舒服吗?」纳兰宛湮伸手探向他的额际。
手心里的触感已不如方才的炽烫,她这才放心的松了口气。
「这里不舒服。」尹峙天无力的指节压在心房处。
隔着软被,纳兰宛湮认真的将手放在他心上。「这里怎?了?伤着了吗?」她紧张的蹙紧一对秀眉。
并非只是他的一相情愿,她原来也很在意他的!
尹峙天浅浅的一笑,回望着她的眼里满是深情。
他费力的抬起手轻放在她手背上,轻轻地说着:「又喜又痛。」
见他笑得轻佻,纳兰宛湮这才得知受了骗。
「你……」她飞快的缩回了手,转身欲走。
方才的一切她皆当作是他病得昏沉的呓语,而她必须赶在他清醒之前走,要不她的身分不但无法隐瞒下去,等他醒后,她根本无法找其它的借口反驳。
她是爱他的,但灭族之仇且身负重任的她却不能容许自己这?做,就算是错不在他。
「宛湮,别走好吗?」在她起步欲走的同时,尹峙天疲累的闭上眼,低低的出口恳求。
若她果真是纳兰宛湮,他有信心她一定会留下来。
果不其然,纳兰宛湮在他出口低求后终究停步,但她却只是立正床前就连头也不回。
「我说过了,我不是宛湮。」忍着心痛,她深深的吸一口气。
「不管你是或不是……留下来陪我好吗?」
昏沉的脑子让他开始无法分辨她话里的真假,不过等他药效褪尽,他定要当面的向她问个清楚明白。
「我……」纳兰宛湮犹豫不决的回望着他。
正当她还在为去留烦恼之时,厢房的门俏然的开启,在他们皆没留意的情况下,尹澔天不知情的踱了进来。
「大哥……」尹澔天喊一声,在望见玉玲珑后蓦然住了口。
她一直都在这?一时间,尹澔天有些尴尬的望着她。
「尹……大少爷他……为了我而淋了雨,我不放心……这才顺道绕来这里探探。」她胡乱的找借口解释。
大哥为了她淋雨?她这解释听在尹澔天的耳里,反倒成为极不合理的理由。
看来,大哥和这女子之间定不是简单的相识可以带过,那这件事可就有些棘手了!尹澔天心忧的暗自思忖着。
「我先告退了!」勉强的漾起笑容,纳兰宛湮心慌欲走。
在她走出寝房,尹澔天立即追了上来。
「等等!」在她的身后他冷冷的开口。
纳兰宛湮停下脚步回头一望,脸上还挂着那极不自然的笑容。
「昨夜,我爹和你谈及的事你没忘吧?」
她的笑容瞬间一沉!
昨夜和尹峙天在桃林别后,她正欲步出将军府时却让尹冀给拦了回来。在席过将散之时,他认真和她谈及一事,而这事就只有尹澔天和关水荷知情。
而这事……却偏偏叫她为难的不知如何以对。
若她应允了,那玲珑玦就成了她的囊中物,可是这对自己和尹峙天……
纳兰宛湮烦乱的一叹,幽幽的开口。
「我没忘。」
「没忘最好,不管你最后的决定如何,千万别害我大哥。五年前他失了心,如今别再让他重蹈覆辙。」
纳兰宛湮闻言,一时间只能怔怔的望着尹澔天,无言以对,而后者话一说完旋即转身回到厢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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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尹峙天由深沉的睡梦中醒来时,已是一日将尽。
「宛湮?」睁开眼,尹峙天唯一想到的只有她。
虽然当时他虚软的躺在床上因药效而神智模糊,但他却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她伴在身旁。
就像此刻他的寝房内还若有似无的飘散着一股熟悉的幽香,这香……好似……好似……
是紫蝶花!蓦然的醒悟惊得他连忙的由床上跃起。
这淡雅的紫蝶花香却偏偏只有纳兰宛湮才会特制成香露,而她在五年前已死,是她的魂魄归来看他吗?
不可能!尹峙天立刻排除这荒谬的想法。
不可否认,当时他的脑子是晕沉得有些混乱,但他的心却是清醒的,并且真切的感受到她那时的丽容,她伤心的泪。
她晶莹的泪珠虽是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可是却是深刻的烙在他心房,无论如何也忘不了。
他真的忘不了,他又忆起了玉玲珑那对忧愁的双眸,在她不小心说溜了嘴的张惶,以及在他逼问下的无言以对。
玉玲珑就是纳兰宛湮,她根本就没死!
这猛然的惊觉让尹峙天狠狠的暗抽了口气,整颗心揪得又急又痛。
他方才低喃的一喊,正惊动了暂在花厅外守候的婢女,她闻声而来,在见到他精神奕奕的坐在床沿旁似是无恙,不禁欣喜的笑了起来。
「大少爷,你醒啦!」
「我怎?在这儿?」是玉玲珑送他回来的吗?他只记得自己在滂沱大雨中紧紧的搂着她。
「是玉姑娘冒着雨将太少爷给带回的。」女婢一一将当时的情景缓缓的道来。
「真是她!」
「后来玉姑娘也没了去处,尹老爷就让她暂且住在府里。」
「她住这?」尹峙天微愣。「她住哪?」
「静然阁,」婢女回完话又担心的望着他。「大少爷,你的身子……」
「我的身子很好,不碍事。」
他本身就是一名精通医理的大夫,要不是那几日太过劳累,他才不会让这微不足道的风寒给击倒。
「那我去通知老爷和二少爷。」
「先别忙着去。」他炯亮的双眸望向微启的窗棂。「现在是什?时候?我又睡了多久?」此时天际闇黑,隐约还能见到繁星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