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走了,老爹,您保重。”身上的力气一点一滴的消失,她非走不可了。
张老爹又搬起他那张老睑,望着凝霜的身影渐渐在夜色中消失。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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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着渐渐变厚的积雪,凝霜离擎天堡愈来愈远。身上的毒液开始侵占她的意识,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
恨哪!恨她还是未能替家人报仇,她好恨……在夜神背上摇晃了几下,凝霜终究不支坠落地面,昏厥过去。
夜神见主人倒地不起,嘶呜了几声,低下头用鼻子轻推主人,而凝霜仍旧不省人事。
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夜神救主心切,迎上前抬起前蹄阻止来人前进,希望有人能救它的主人一命。
樊克天拉住马疆,惊奇地看着眼前拦路的精壮黑马,甚觉眼熟。
“大头目,你看!”金明指着地上被雪覆盖住的身影,两人相视一眼,下马来至凝霜身边。
“是她?!”樊克天看清那人的脸后,错愕地叫出声。
“大头目认识她?”金明不解地问。
“何止认识,我还曾是她的未婚夫呢!”樊克天探向凝霜的鼻端,还好,呼吸虽然微浅,但似乎还有救。再探向她的额头,发觉她的体温高得吓人。拨开她的披风后,更被她身上的伤痕和斑斑血迹骇到。
是谁对她下如此毒手?
“金明,快,带她回山寨。”樊克天抱起已失去意识的凝霜正欲上马,又记起凝霜的爱马。若没记错的话,它应该是叫夜神吧?
“一起来吧!”他对夜神说。
夜神嘶鸣一声,跟在他的坐骑身后飞奔而去。
雪夜又恢复了一片寂静,飘落的雪花很快地掩盖他们的足印,不留一丝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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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这是哪里?
凝霜一张开眼,看见的就是用木头建筑的屋顶。她不记得自己曾住过这种屋子。勉强起身,才发觉她身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
她记起来了!她冲进山寨杀了赵一平后,回到擎天堡,然后又趁夜离开。她只记得自己看着天空不断落下的雪花,之后就一无所知了。
是谁救她的?
凝霜忍着疼痛下床,走出小室。她的剑呢?还有夜神呢?
循着人声走到大厅,凝霜才惊觉她竟是在山岗上的山寨里。莫非是这些山贼找到她,把她带回来准备向擎天堡勒赎?
她扬起一丝无力的淡笑。
他们未免也太看不起她了吧!就算她现在负伤累累、身边没有武器,要逃离这儿仍旧不是难事。更何况擎天堡的人气她都来不及了,绝不会出手救她的。
原本沸扬的人声在发觉她之后渐渐静了下来,樊克天随着众人的眼光发现凝霜的身影,心中不禁大骂。
他已听部下说她杀掉赵一平的事了,虽然他早想除掉赵一平这个人,但寨里的兄弟总不希望留个随时想动刀杀死他们的人在身边,都提议要把她丢出山寨,让她冷死、冻死,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他正在极力安抚手下,她就这么莽莽撞撞地闯进来,他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你们有什么目的?”凝霜环视全场,找到了一个代替赵一平坐在大椅上的头头,直瞪着他,要他说个明白,她好知道要怎么做。看是该杀光他们,还是拍拍手走人,饶他们一命。
“凝霜,你不认得我了?”樊克天直起身,不顾金明和手下的劝阻,走到她面前,激动的说。
“你是谁?”凝霜向后退了一步,不喜欢这张大胡子脸。
“我是克天啊!樊克天啊!”樊克天不满的叫着。没想到也不过几年没见,她就把他忘得一乾二净了。
“樊克天?那个风流成性的二楞子樊克天?”凝霜怪叫出樊克天儿时的绰号,定眼一看,果真就是他!“天哪!你怎么变成这副德行?”
她清冷的眼眸上下打量他的落腮胡和一身的江湖味。
这就是当年那个风流潇洒,镇日呼朋引伴流连花街,在京城里作威作福的樊克天吗?不能怪她认不出他,实在是眼前这个山贼头儿跟她记忆里的樊克天差太多了。
“你也变了不少。”樊克天苦笑着接受她审视的眼光,任谁见了现在的他,都不会相信他是以前那个浪荡不羁的兵部尚书独生子。
“你怎么会和这些人在一起?”凝霜用下巴指向那些正睁着大眼看他们的众山贼。
“我是他们的头头。”樊克天不愿再提当年他爹触怒皇帝而被罢官后一家人的经历。他熬过来了,不是吗?
“你?不是那个该死的赵一平吗?”凝霜挑起眉,挑衅地大声说着。
“拜托先把你的坏嘴巴收一收,等我解释完你就了解了。”樊克天先回过身要金明安抚那些因为她的话而鼓噪的众人,而后拖着凝霜回到她刚才睡的那间小室。
“那赵一平是三头目,我是老大,而刚才那个吆喝大家的大嗓门,是二头目金明。
这两年收成不好,很多人都只好放弃原本安分守己的生活,干起打劫的勾当,我也是其中之于这山岗易守难攻,是个好地点,就连官府和擎天堡都拿我们没办法,因此聚集了许多人,成了一个没有制度的地带。更有许多在中原犯了案的凶狠角色,为了躲避官府追缉而逃到这里。我可是在一番争斗之后才取得这大头目的地位的。”
“哦?没想到堂堂前兵部尚书的独子,也会干起这种杀人越货的事。你老爹若是知道了,就算没死也被你气死了。”
“凝霜,”樊克天无奈的轻喟,“我只想去抢劫那些过路的商人,或是朝廷的官银,从没想到要去骚扰一般老百姓或擎天堡、青霆堡,但我一个人管得住他们所有人吗?”
“说得也是。”凝霜了解的点点头,“是你救了我?”
“没错。好险夜神懂得求救,不然我们就要错过你了。山寨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也不乏使毒之人。你身上的毒我已经找人帮你清干净了,身上的刀伤都不碍事。”
“那赵一平又怎么会在山寨里作威作福?”
“他是趁我们不在寨里的时候胡来。也幸好如此,我才又见到你,我以为你也跟家人一起被……”樊克天说不下去了。
“被好人陷害而死。”凝霜愤恨难掩的说道:“当年陷害我家的三人,我已经除掉了两个,就剩一人了。只要找到他,把他杀了,冷家的仇就算报了。”
“找到人了吗?“樊克天同仇敌忾地拍着胸脯,“要是有我帮得上忙的,尽管说。”
“先让外面那些人不要杀我吧。”凝霜从小和樊克天打大的,情同哥儿们,说话也就不用太客气了。
“那有什么问题。留下来吧,山寨里人多,眼线也多,不如大家一起来帮你找仇人,总比一个人大海捞针好。”樊克天极力要凝霜留下,虽然这儿是个土匪窝,但总比让她一个人在外面乱闯要好吧!
“要我留下,得先替我摆平外面那些要害死我的人。”凝霜指指门外。就算她想留下来,山寨里的人会同意吗?毕竟她才刚毅了他们的三头目。
“你还能打吗?”樊克天饶富兴味地看着她,“我们搬离京城后还听说你爹让你上山习武,又听我那些手下对你的描述,我很期待你大展身手。”
“如果对手是外面那些没用的人,绰绰有余了。”
“那好,咱们寨子里的排行是用自己的双手打出来的,如果你多打败几个,你就能在寨子伫立足了。”
“那咱们现在就去杀个痛快吧!”凝霜站起身,伸展筋骨。昨天的中毒和受伤让她身体稍稍的僵硬和疼痛。
不知道翱怎样了?他知道她走了,是会担心,还是释然?她怔忡失神,脸上又是担忧,又是凄苦。
“喂!发什么愣?”樊克天推了她一把。
“走吧!”凝霜深吸一口气,杀意环绕她的全身。
“大小姐,我是要你去比武,不是要你去杀人。只要把他们打晕过去,或是跪地求饶就够了,千万不可再开杀戒了。”听手下说起来,好象大家都很惧怕心狠手辣的凝霜。
他以前认识的凝霜脾气是不好,可是没这么残暴啊!难道是因家变而改变性子的吗?
“知道了。”凝霜不耐烦的回他一句,重新走回大厅。
比试的结果,凝霜只打败了金明,成为二头目。
为什么‘只’打败了金明呢?因为寨子里的人都见过凝霜的身手,自知没有打赢的可能,都不愿与凝霜对打。只有金明傻傻的不信邪,结果就被凝霜打断了一只手臂,外带全身淤伤。
凝露不愿坏了樊克天的面子,所以没向他挑战,安稳坐上二头目的位子,大伙也都没有意见。
堂堂将军之女居然沦落为山贼,虽极为无奈,但山寨的人脉广,这是她要在短短几个月之中找到仇人的最好方法。她只希望老天爷让她在期限之内找到那个人。
再想想,连兵部尚书的儿子都可以当山贼的大头目了,她又算什么?
至于翱──她能够拥有他短暂的两个月,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第六章
“凝霜……”尉翔翱双手探向床铺内恻,想要拥爱妻入怀,却扑了个空。
人呢?
他猛然睁开眼,记起昨天他和凝霜离开山寨,他中了毒,凝霜被他的怒气吓得跌出房外,兄弟们来探视他,之后他就疲惫的睡着了。那……凝霜跑哪儿去了呢?昨夜在睡梦中,他彷佛觉得有人站在床边看他,那应该是凝霜吧?
开门声让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是丫鬟棒着热水盆进来。“三当家,您觉得如何?还要再请大夫来看看吗?”
“不用了,替我找三夫人来。”尉翔翱起身,没看见丫鬟怪异的眼神。
“怎么啦?”他没听见丫发的响应,淡淡问道。
“三夫人她……”丫鬟期期艾艾,欲言又止。
“说!”尉翔翱渴望见到凝霜,眼角发现桌上有一绺黑色的东西,仔细一瞧,是一束头发。他蹙眉将头发凑近鼻下轻嗅,是凝霜的香味。
“怎么不说话?”
“今儿个一大早,大伙就在传说,说……”丫鬟吞了口口水,“说三夫人昨夜离开了。”
“什么!”尉翔翱用力握紧凝霜的青丝,不相信丫鬟的话。
“门房的张老爹说,昨儿个三夫人送您回来后又出堡一趟,直到深夜才回来,没多久又骑马离开了。他劝过三夫人,可是三天人执意要走。大家都以为是三当家休了三夫人……”丫鬟从没见过三当家生气,但面无表情的他,好象比暴躁的四当家发怒时还可怕!整个房间里都充满三当家的冷肃杀气。
“我不信!”尉翔翱转头搜寻凝霜的衣物,心惊的发现她的随身物品都失踪了!
望见桌上还有张短笺,他飞快将短笺上的字阅览完毕,更加心急了。
那笺上只有寥寥几个字:我们夫妻的情线就到此为止,不用再为我挂心。
凝霜尉翔翱乱了心神,随手拉过外袍穿上就往外走去。一开门,迎面就是皑皑白雪,他没空欣赏今年的初雪,焦急地在后院里四处穿梭,找寻他的妻子。
找褊了整个后院仍不见凝霜,他飞快前往大厅,沿路寻找凝霜的芳综,着急的模样把正在大厅里喝茶的尉翔轩和抱着孩子返玩的涟漪吓了一跳。
“哇哇哇!看不出向来优闲的老三也会有这么慌张的时候。”尉翔轩幸灾乐祸地说。
“少说两句吧。”涟漪轻声要丈夫别这么没大没小。
虽然她也听说了凝霜被休的消息,可是这阵子和尉翔翱夫妻俩接触后,她看得出三哥对凝霜的爱。虽不像大哥夫妻俩那样的激烈,但也像文火般闷闷地在烘烧。
他求凝霜留下来都来不及了,不可能会休了凝霜的,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有没有看到凝霜?”尉翔翱抓住尉翔轩的襟口,把他从椅子上提了起来。
“没有。如果我的耳朵没有问题的话,今早起床,就听到下人们说你休了三嫂。你没有休了她吗?”尉翔轩乐得吊在尉翔翱的手上。他早就在等机会以报翱三年前弃他不顾、自己逃跑之仇,总算让他等到了。
“你!”尉翔翱怒火急升,顾不得什么手足之情,一把将尉翔轩甩向一边,力道之大,让高头大马的尉翔轩飞过整个大厅,在撞到墙壁后才清到地上,疼痛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翔轩!”涟漪着急地上前看顾夫君,同时也被三哥的怒火骇着了。
“找门房来!”
伴着尉翔翱的咆哮声,张老爹急急忙忙奔到大厅来,在门口碰到了同样也是被尉翔翱的吼叫声引来的尉翔勋。
“大当家。”张老爹对尉翔勋敬畏的躬身行礼。
“快进去吧!看翱发那么大的脾气,恐怕事情不妙了。”尉翔勋挥挥手要张老爹赶紧进去。
今早他也听到了传言,原本他只当是老三夫妻俩吵嘴,下人们嚼嚼舌根而已,谁知他刚才正在和其它几名管事讨论公事时,听到一名丫鬟说翱在发脾气,想来事情重大,他这个做大哥的自然要来关心一下。
“三……当家。”张老爹必恭必敬又心慌地站在厅里,垂首看着地面,以为他闯了什么大祸,惹得从不生气的三当家发怒。
“你说昨儿个夜里看到凝霜离开?她有没有再回来过?”尉翔翱焦急地走上前握住张老爹瘦削的肩,脸上尽是焦虑和心慌。
“小的昨晚当差,一直到刚才才上床歇息,都没见三夫人回来。”张老爹被尉翔翱的手劲抓疼了,却不敢多吭一声,生怕情绪失控的三当家会掐碎他这把老骨头。
“翱,放手!”尉翔勋抓住他的手,想把他拉开,没想到他却僵硬得像块石头,一动也不动。尉翔勋用足丹田之力在他耳边喊了好几声,他才缓缓收回手,而张老爹则飞快离开三当家的身边。
尉翔勋摇摇头,温文的脸上写满不可思议。打从翱出生开始到三年前离家为止,他从没见过他这般失措的模样,恐怕这也只有凝霜才办得到吧!
尉家男人果然对自己的伴侣都专情深爱到几近病态的程度。他在心中感叹。
他曾为了孟翎的离去而丧志,镇日沉迷于酒乡;稳重的傲则是为了李晶,胆敢把一国的公主绑走,甚至潜入皇宫和皇上打商量;轩则是为了涟漪收起火爆脾气。再再都显示他们尉家的男人会为了唯一的爱而改变自己。
而现在,恐怕又要再加上个翱了。
“昨夜她走时有没有说什么?有没有说她要去哪里?”尉翔翱知道凝霜离开他后会做什么。她会去报仇,然后她会了结自己的生命,跟随她的家人……不!她是他的妻子,她不可以逃离他的身边,他绝对不允许!
“三夫人昨夜带着一身伤回来,过没多久又离开了。小的见她一身是伤,气色也不好,曾劝她有什么事等今早再去办,可是她只说她要走了。我真该死,应请要请三夫人留下的。”张老爹真后悔昨夜只记恨三夫人害三当家受伤的事,没注意到她的举动会害三当家伤心,他真是老胡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