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立刻用圆亮的杏眼狠狠一瞪她。“你说什么?”
“我……我……我去……”青衣踌躇片刻,很没志气的屈服在红娘的眼神中,委委屈屈的往大厅走。
跟小姐比起来,她更怕红娘这笑嘻嘻的笑面虎。
惹独孤紫竹不高兴了,她会用吼的、用骂的、甚至破坏一些东西威胁人,虽然恐怖至少能够预测;而红娘就不同了,她什么话都不会说,但接下来的日子会很难过,做什么事都破坏,每天过的提心吊胆,不知道她会用什么方法整人……不管如何,总之她最可怜,被所有人压得死死的……
看青衣不甘不愿远去的身影,红娘回过头对炎禹笑笑。“柴都劈完啦!那就去帮我搬东西吧!小姐最近进了一大批药材,今天全到齐了,我一个人搬不完。”
浓眉轻蹙了下,就某方面而言,红娘和独孤紫竹很像,总是毫不客气地命令人帮忙,好像是多天经地义的事似的。
他是很不爱有人这么对他说话,不过粗重的工作他还是愿意帮,要不然这家里只有三个无用的女人,真不知之前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莫名的,他很排斥独孤紫竹必须做粗重工作的想法,她该被人呵疼在掌心的,而不是住在这荒郊野外独立生活,只有两个没用的丫环陪伴她。
“喂!不要吗?”红娘见他久久不说一句话,伸手推了他一下。
没点头也没摇头,他炯炯有神的虎眸淡淡瞥向她,一种无法言喻的气势让红娘没来由感到心惊。
“不许随便碰我。”并没有压低或提高声调,炎禹只是如平日一般浅然的开口道,却令红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点头了。
怪怪!这男人什么来头?这种气势威严简直就像是个王一样,当今圣上说不定还没他的气势呢!
“药材在哪里,我去搬就好了。”既然红娘都点头了,炎禹也不再追究。
“那儿,看到马车了呗!上头的东西全搬到药房去,小姐回来会整理,你别随便乱动唷!”如果不需要帮忙,那她就乐的轻松 !
点头表示理解,他默默开始工作。在这儿待了一个月,他已经很习惯做粗重活儿了,总不能白吃白住人家的。
* * *
无聊的打个呵欠,独孤紫竹推开药房的窗子探头看看天色,日头已经西斜了,金红色的夕阳笼罩整个大地,夏夜的凉风开始吹拂起来,带来一室草香。
深深吸口气,她回头看看乱了一地的药材,花了大半天的功夫还是整理不完,只粗略的归了几类起来,要整理好大概还要花不少时间。
“爹也真是的,宫里什么稀奇古怪的药材找不到,干啥还千里迢迢要我批药进来呢?”烦躁的撇撇唇,她就是不懂父亲那没用的脑袋在想些什么。
房门这时被轻敲了两下,她没啥好口气道:“进来!”
门缓缓被推开来,一道硕长壮硕的高大身影背光而立,手上似乎端着东西。
她眯起眼,很怀疑自己看到的人影是……“炎禹吗?”
“嗯,该吃饭了。”来者应了声,灵巧的闪过满地的东西,将托盘放在独孤紫竹身边的桌上。
“你真的是炎禹吗?”她好怀疑的瞪着他看,不敢相信他竟会关心她有没有吃饭!
都一个月了,之前也有过几次忙到没时间吃东西,青衣和红娘又不敢在她工作的时候来打扰,就整整饿了一天。炎禹连理都不理,第二天看到她也没问一声,怎么今天却端东西来了……有点吓人,不会是要变天了吧!
看看窗外,没瞧见一片乌云,她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当然是我。”不耐烦的撇撇唇,对她的小心翼翼深感不快。
是怕她饿坏了身子,他才委屈自己端东西来给她,要不然总有一天她会饿死,在这种太平盛世,又是好人家的姑娘,要是饿死了传出去多难听,他也会没有面子——哪有养胖了客人却饿死了主人这种怪事。
瞧她那什么防贼似的表情,像是受了多大的惊吓。
“怪事,今年不会有天灾人祸吧!咱们大宋已经够不平静了。”也跟着他撇撇嘴,心中多少有些高兴,却仍是忍不住调侃。
“你到底要不要吃?”
“吃!怎么不吃,你端来的东西就算有下毒,我也一样要吃。”连忙拿过托盘护在胸前,深怕炎禹一个不快就把东西拿走了。
这可是他端来的呀!先不说是不是心甘情愿,也够她感动的了,想当年那个炎禹,还嫌她胖硬抓着她狠狠饿了她两天,那时她不过才是个八岁的孩子,本来就是圆滚滚的嘛!小孩子瘦瘦巴巴的多丑,偏偏他还嫌,故意欺负人。
“别一个人霸着东西不放,那也有我的份。”被她孩子气的动作逗出了笑意,没看过有大姑娘是像她这样的,一点也不懂得矜持。
低头看看手中的托盘,独孤紫竹不禁撇了下秀丽唇角。“哪有你的份,这还不够我一个人吃哩。”
“你在胡说什么,这些东西连我都吃不完了,你还不够吗?”炎禹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笑话,红娘青衣没告诉你吗?本姑娘可是十分‘有容乃大’的,这一些些东西给我塞牙缝都不够。”独孤紫竹好得意的斜睨他一眼,刻意向前挺了挺自己纤细的小蛮腰。
不苟同的摇摇头。“一个大姑娘家能吃并不是件值得得意的事,说不准哪天吃垮了夫家,被人用这种理由休了不是太好笑了吗?”
“能吃就是福你知不知道。”哼了声,她极不以为然的纠正他,反正她又吃不胖,她也不用靠男人养,怕什么!
“等哪天你这水蛇腰给吃成了大水桶的时候,瞧你怎么哭!”炎禹蹙起眉教训起她来。
“奇了!你只是个客人,管我这么多做什么?我爹可是从来就不管我的,你算老几啊!”不以为然的送他两颗白眼,独孤紫竹还是紧抱着托盘不放,一点分人一杯羹的意思也没有。
“甭抱那么紧,我没下流到在女人手里抢东西。”说不过她,炎禹只能气闷的瞪她几眼借以发泄——这女人也太不受教了!
“下流的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下流。”她存心撩拨他的怒火似,笑嘻嘻说道。
“你说谁下流来了?”炎禹立刻受激跳了起来,目露凶光的逼近她,大有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气势。
独孤紫竹还是一点也不将他放在眼底,伸出一只纤纤玉指,快狠准的戳中他眉心,成功阻止他的接近。
“我可是告诉你,本姑娘不是被吓大的,少拿这种凶巴巴的脸对我,别忘了大爷您现在可是寄人篱下,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哼哼哼!”语尾点缀三声冷笑,几乎没让炎禹气到就此吐血身亡、英年早逝。
偏偏独孤紫竹还不打算放过他,继续在他眉心戳啊戳,边道:“怎样?你还要管我吗?是不是该同本姑娘道个歉,表示表示。”
“独孤紫竹!你不要欺人太甚!”忿忿抓下她嚣张的柔荑,炎禹一张黑脸已经气得泛红,有转黑的可能。
“痛啦!”黛眉微微揪起,他的手劲有些失去控制,让她手腕感到一阵刺骨的疼痛。
她独孤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是怕疼,这会儿妙眸中已经闪着泪光,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叫炎禹一时忘了生气,看着她细致小脸发起呆来。
“放手啦!臭萝卜!你是死了啊!没听到我叫痛吗?”手上的痛让她的心情坏到极点,开口就是一阵叫骂,一点姑娘家样子也没有。
被她一骂,炎禹被火烧到似的连忙松开紧抓着她的手,略为不知所措的抿了下唇。
过了会儿,他又忍不住开口。“你说话怎么总是这么粗鲁?”
“你是我祖爷爷吗?比我爹还 唆,你烦不烦呀!”用力用白眼瞪他,口气已经不是不耐烦得以形容。“我再同你说一回,别管我!本姑娘打小就这样了,改不了也不想改,看不习惯你可以刺瞎自个儿,来个眼不见为净,你说好不好?”
“我就是看不惯,就偏要管!”一股怒火烧上炎禹胸口,决定同独孤紫竹这表里不一的大姑娘卯上了。
“该死的你这臭烂石头!管得了你尽管放马过来,咱们走着瞧!”独孤紫竹也跟他卯上了,美丽的妙眸用力瞪大到极限,那不驯的模样十个人里有九个半会放弃跟她硬碰硬。
但是炎禹也是死硬脾气的人,非但没半点退缩的意思,反而更加坚决。
“走着瞧吧!我非驯服你这只泼猫!”虎眸也是不避不闪的定着她双眸,唇边还带上一抹她所没见过的邪气笑容。
不知怎么的,独孤紫竹微微打了个寒颤,眼前这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还有多少事情是她根本一无所知呢?就这样傻傻痴恋他十年,是不是有点太危险?
后悔吗?她不禁自问……不!绝不后悔!就算发觉他是个无恶不作、杀人如麻的大恶人,她还是要当他的妻子,永不改变心意!
第四章
狮族
坐在被百花所围绕的青玉石凉亭中,轩辕尧一边喂妻子吃莲子羹,边分神听宁飒发牢骚,唇边温雅的浅笑一直没消失,尽管他的心情并不是十分的好。
“我肯定炎会失踪绝对和虞冰脱不了关系。”宁飒啜口茶,满脸烦躁之色。
“没凭没证之前,咱们什么也不能下定论,只能再想办法找炎了。”轩辕尧还是温温和和的,尽心要安抚友人激动的情绪。
“我知道,但就搜集来的证词,他的嫌疑最大。”宁飒不愉快的撇撇唇,他引以为傲的情报搜集能力每每遇上虞冰就注定失灵,之没天理的!
这普天之下哪还有他查不到的事?就算是蚂蚁窝今天生了几只小蚂蚁这种芝麻绿豆大的事,都难不倒他,就奇在查不到任何虞冰的事,真不亏是只老狐狸。
“是吗?我知道炎是在去‘冥谷’后失踪的,听说他那天脾气十分不好。”轩辕尧还是笑笑,并非不关心炎禹的安危下落,只是事到如今担忧又有何用呢?
当务之急该是想想要怎么安定虎族局势,炎禹一失踪虞冰的小动作就不断,已经在虎族里燃起轩然大波,随时有分裂的可能,怎么能叫人不担心呢?
“我知道你担心的事,可我以为不该再让虞冰嚣张下去了,应该好好挫挫他的锐气。”治标不如治本,只要虞冰这大毒瘤除去了,时局哪会再坏下去呢?至少不像现在一样无可收拾。
“我知晓狼族的情势也不好,虎族那边我会关照的,你暂时不用担心。”明白友人心里着急,轩辕尧温声安慰道。
“尧,你又要开始很忙了吗?”一直静静不说话的虞美人突然开口问,语气有些不开心。
“是啊!炎失踪了,我得帮他稳住虎族。”虽然对妻子过意不去,轩辕尧还是如是说。
身为共主,该尽的责任就不能闪躲,他一向是如此的。再说,狼族本身就因各亲王间明争暗斗,都有心将宁飒斗下王位加以取代,虽然不对宁飒的地位造成严重威胁,却也是一大隐忧,够让人操心的了。
至于豹王殷无才就别说了,三年多前豹后因故身亡,他就不再理会国家政务,甚至连每年的四族会议他也没有出席,要不是还有他弟弟殷无德在处理政务,虞冰又对他有所忌惮,恐怕现在要担心的就不只是虎族而已。
如此看来,轩辕尧自然是责无旁贷,再怎么说,现在说得上平静的就只有狮族了。
“好吧!你别太累了。”虞美人体贴的点点头没有任性,还伸手抱了下丈夫以示鼓励。
“美人……”感动的回抱妻子柔软娇躯,巴不得将她揉入自己体内,一辈子呵护——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眼看两人就要进入忘我的境界,宁飒不得不杀风景的干咳几声——也不想想他孤家寡人一个,看人夫妻恩爱成这种模样,岂不满心不是滋味吗?这两人存心欺负他不成?
“飒……”有些尴尬的看向友人,轩辕尧俊颜上是种被抓奸在床的狼狈。
“要恩爱晚些吧!”颇不是滋味摇摇头,宁飒有时候实在是受不了这对夫妻如胶似漆的样子,刺眼到了极点。
整整神情一颔首,轩辕尧清清喉咙道:“总之,咱们尽全力追查炎的下落,他回来之前虎族就由我暂时管治,好吗?”
“当然,毕竟我自个儿也是泥菩萨过江,帮不了你了。”宁飒重重叹口气,事情当然只能做如此安排了。
现在只能祈祷在炎禹回来之前,事情不会演变成不可收拾的地步。
* * *
“红娘,我要出去逛逛。”花了两天好不容易完成工作,从药房出来独孤紫竹劈头就道。
“出去逛?可是小姐,我和青衣都有事哪!谁陪你呀?”红娘在一堆药材中抬起头,她正在蒸龟甲,为了制出好药,功夫可不能马虎。
“我知道你们忙,放心吧!我一个人可以的。”摆摆手,独孤紫竹可不认为自己需要有人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可不是那种柔弱的大小姐。
“小姐,一个人逛夜市不好吧!”青衣正忙着将药材扎成一束束,明天才好拿出去晒,也不放心的抬起头说。
“怎么会不好?”眨眨妙眸,独孤紫竹暂时先蹲到青衣身边帮忙,她今天心情十分不错,对两人的阻止没有一点不开心。
“该怎么说呢……”红娘微微歪着头,想了想才说:“咱们寻阳镇固然是小了点,该少的东西也不会少,晚上是窑子最热闹的时候了,听说陈长冬每晚都会去窑子逛逛。”
“你们怕我会遇着他吗?”觉得好笑似的弯弯红唇,独孤紫竹利落捆好一束药草,好豪气的道:“他算什么东西,本姑娘才不将他放在眼底哩!带种的就来吧!我非打得他满地拔牙不可!”
“我的好小姐唷!我就是怕你将陈长冬打得满地找牙,你惹他也惹得够多了,再这样下去老爷在朝中怎么做人呀!”红娘忍不住翻白眼,虽然她也很喜欢捉弄陈长冬那蠢蛋,更爱看他被主子气到脸色铁青又不得不陪笑脸的样子。
可有些事该适可而止,她可不想变成路边的乞丐,或一条小命魂归西天喔!那就一点也不好玩了。
“担什么心,我懂分寸的,只要陈长冬别太过分,我也不会动手嘛!”望了眼红娘,独孤紫竹笑笑不以为意。
“小姐,不然你让炎禹陪你去好了,我适才看见他一脸呆样儿的坐在大厅门槛上,大概很无聊吧!”红娘灵眸一转,立刻有了主意。
扁了下唇,独孤紫竹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道:“别了,他好烦,前几日他不是端了饭菜去给我吗?竟然我吃大多,还骂我说话没点规矩……我的老天爷!他比我爹还 唆,还说什么一定要改了我的性子,吱!也不想想我是谁,敢这样同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