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得可灿烂了,绵软的轻语道:"那咱们击掌为誓,你可不能忘了今日的话喔!"
伸出白嫩细致的小手,像可怕的陷阱,等着傻呼呼的猎物上门。
而"猎物"无名,举起了手掌很是迟疑。封晴境的笑靥是十分吸引人又甜美,但莫名就是有种不安。
"无名,别上她的当,那张笑脸骗死人的。"想当初,就是这么被骗上,成了她的奴仆。语君是满心的不甘愿,想来就不舒坦。
"你住口,万一任狂真对我怎么了,谁担待?"翦水的眸凶巴巴地瞪过去,所言其实很无赖。
论才智,她赢任狂;比武艺,胜得更多。怕被任狂吃去?下辈子都不可能。
不明所以的无名很轻易地被拐走,立即用掌与她的掌拍击三下。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得意洋洋地道,差点没手舞足蹈起来。
懒得再管,语君明白一事:那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有得好饶舌吗?
"对啦!那任狂怎么啦?"心满意足,封晴境主动提起了正事。
"我当你会忘了这事儿。"淡嘲道,语君眉宇中尽是肃穆之色。"他不知为了什么,擅自闯入丰亲王府,想暗杀朱谨胤。"
"他能为啥?真自不量力,被抓了?"柳眉动都不动一下,对话题显然十分兴趣缺缺,反倒较专注于玩无名的大掌。
"是,且朱谨胤送信来,想请你过府小酌一番。"自怀中拿出一张红底金边的信来,递上前给封大小姐。
"条件呢?凭白无故的,我为啥得去赴这鸿门宴?"并不接,她挥挥小手要语君收回。
"若是龙头不肯赴约,任狂的脑袋便会成为贺礼送来了。"平淡的语气无啥起伏,语君不再同封晴境没大没小,一切公事公办,连称谓也毫不马虎。
"什么贺礼?祝贺新上任的'天徽堂'堂主吗?欢迎之至。"拍着手,封晴境挂起天真无邪的浅笑。
"任狂对'三尊会'而言,绝不可或缺。"冷静却无情地分析着,似乎一个人的生命存在与否,只在对会中的利处而已。
"普普通通,他有多不可或缺?语君,充其量他只是个惹人嫌的狂妄家伙,会有许多人为他的死拍手称庆。"撇撇唇不以为然,任狂是个自以为是、狂佞自大的粗人,他的能力并没有他以为的强,偏又瞧不起旁人。
"但'天徽堂'全是他的子弟兵,一旦反叛咱们,'三尊会'可能瓦解。"
"是吗?"封晴境扬起莫测高深的微笑,螓首轻摆。
秀眉一挑,语君深望她问:"您做了什么?"
"收回'天徽堂'而已,它本来就属于'三尊会',是我掌控的。"云淡风轻的柔语中,其实是包含许多权谋斗争,战况激烈无法言喻。
您辛苦了。比完,无名怜惜地揉抚封晴境黑若火炭、似绢似绸的柔发。
并非不惊讶见着封晴境无情冷漠,及极厉害的手段。但无论如何,对他而言封晴境是他的主人,所做的任何事在他眼中均是理所当然,没有错误。
"并不会,有你陪我就好了。"轻轻执起他粗砾的大手,吻了一下,小脸红扑扑的甚为美丽。
单薄的面皮又不争气的红了,他无法不去想像她的樱唇,是如何的柔软细致。
轻咳数声,语君试图唤回又坠入两人世界中的封晴境,她是不想当个不解风情的人,但正事不能不先办完。
"总之,我不赴约。再说啦!封府是属一属二的大富人家,我阿爹与朝廷的关系可好了,我怎么可能暴露身份?这道理你该明白才是。"
"就是不顾任狂的死活吗?"语君并不意外,封晴境是会为大局而舍弃个人的人,今日若换成她自己成了阶下囚,她肯定先毁容再自杀。
"试试看吧!能救就救,不成就罢。"大事落定,封晴境不想再谈。
猫似缩在无名怀中,妙眸眯掩去一抹诡光。
她早有耳闻朱谨胤是个厉害角色,大概早料到她不会赴约……是否该想个什么法子,从内部瓦解他?或许,去赴这鸿门宴是个不错的起头……
"该……派谁去好呢?"喃喃自语,心中其实早有了人选。
周详的计划已在心中成形,她将面庞深埋入无名温暖厚实的胸膛中,隐藏去一切。
* * *
什么叫"馒头宴"?听过"百花宴"、"浮霜宴"……林林总总,就是不曾耳闻一个--馒头宴。
还当真一桌子都是馒头,煎、煮、炒、炸、焙、蒸、烤、闷……最可怕的,还有"炖"?还真是看得人眼花撩乱,但筷子却说什么也夹不下去。
而无名是彻底被吓呆了,腹部是很不争气地在叫饿,可他完全不知如何下手。
"你又玩什么了?"语君抱着头,连惊叫的力气也没有。
"无名要吃馒头呀!咱家里的厨子顶行的,色香味俱全呢!"笑咪咪地率先夹了一块炸馒头入口,吃得一副不亦乐乎样。
"你在欺侮人,无名根本不知从何用起!"气不过,语君提高了音量。
直到此时,无名才回过了神,苦笑着望望语君:不会的,封姑娘是好意,是我没见过世面,才会吓傻。
"是嘛!再说,豆腐都能做出一桌菜了,馒头为何不成?"得了便宜还卖乖,封晴境又移到无名腿上。
"在大庭广众下,你行为收敛些。"很想磨牙,但用力忍住,每次一和封晴境在一起,语君的冷漠自制立即消失于无形。
"哪来的大庭广众?就我、无名、你和恬儿。"扁扁唇,她得寸进尺地将头枕到他肩上。
"封大小姐,一个黄花大闺女,你这样还能嫁吗?"削肩轻耸,封晴境还是径自的毫不在意。"看 !你想我能嫁谁?"
答案呼之欲出,语君愤愤地别开首,无言以对。
才不理会好友的不悦,封晴境夹了一口菜递到无名口边,软侬地道:"来,张口。"
反射性地张口吃下菜,才后知后觉地涨红了脸。
"口味还习惯吗?"
轻点了点头,他迟疑了一会儿又摇摇头。习不习惯?答案当然是否定的,食物不油腻而爽口,浓淡恰到好处,只是,他不爱这种感觉,二十来年了,他一向吃粗食,太精致的菜肴令他不自在。
发觉他的凝重、低落,封晴境伸手搂住他颈子。理解地道:"我明白了。"
"恬儿,撤下。替无名公子换清水和白馒头上来。"
回头交代道,她不乐见到无名心情低落。
封姑娘,不用特为无名如此,我……
轻轻压住他的手,她笑道:"也没啥特别不特别,反正我也想只吃吃白馒头,再者语君不用吃得太精美,她无福消受。"
"怎么又扯上我?"不满地低声嘀咕。
瞥她一眼,封晴境拉过无名的手环在自己腰上,柔语道:"语君,你是否该去安排救人的事宜?"
言外之意,就是嫌语君碍眼,妨碍人谈情说爱。
"不急,我又不顶喜欢任狂,他要死了,我定会是拍手称庆的人之一。"语君淡淡扬起笑,假意不懂封晴境的意思。
"恬儿,不用备上语君姑娘的饭菜了。"扬声嘱咐,恬儿应了跑回厨房。
"你非得这么做?"同她干瞪眼,语君说真的也不知能说什么。
赶人的意图十分明显,封晴境甚至还付诸实行,她还能再装傻下去吗?
"去去去!人家要和无名哥哥一同用膳,少碍人眼。"赶苍蝇般挥着小手,封晴境可把话说白了。
"吱!见色忘友。"低声埋怨,语君不甘愿地起身,随意向无名摆了摆手,走了。
何妨留语君姑娘一同呢?她看来很想与您说话。
不了解适才究竟是何情况,更不明白封晴境为何定要语君离开。就他看,她俩谈天谈得颇愉快。
"我不爱她在,无名,咱们俩单独在一起不好?干啥要有只小麻雀在一旁 嗦?"磨啊蹭啊!她娇嘻着,硬把身子没有空隙地偎上他。
语君姑娘是麻雀?浅浅一笑,她的言词一向惹人发笑,他极爱听她说话。
"何止呢!不提吧!无名,你是不是永远不能说话?"话题一转,她满脸关怀地询问。
微微摇头。向公子说我能再开口的,只要我真的愿意。
"你不愿意开口吗?为什么?"小脸皱成一块儿,侬软的声音苦苦的。
怎么能不苦?她决心抓来当丈夫的人,在她的温柔体贴中,仍不愿开口……以此可见,他根本还没爱上她,要不怎会不出声?
不是的!我想同您说话,但……无法出声,我试过了。
焦急地澄清,他忘不了朴子岭的那日,用尽了力气,他还是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来,终究仍是个哑子。
"那,向总存心耍你?他真是讨人厌!"愤愤不平地捏紧小拳头。
忘情地搂紧她,眼眶微有酸涩。
他想开口,真的想同封晴境说话……如果真有神,他第一次想向神祉祈求,让他能再次开口,就算只有一个时辰,他也心满意足了。
第四章
秀秀气气地剥着馒头吃,封晴境看来吃得颇自得,一点也不嫌单调。
无名的食量出奇地并不大,十来个馒头两个人吃,还剩下了七、八个,他早已饱足。
"不合胃口吗?你吃好少。"放下手中半个吃剩的馒头,她噘嘴瞪着剩下的,颇不悦。
您多心了,无名自小就吃得少。
慌慌忙忙的解释,自从幼年那段吃不饱的日子,他日后就很难吃得下东西。
"那没法子啦!"摊摊手,她突然又想起什么,仰首道:"现在咱们该上哪儿去?你要同我回南方吗?但那儿很闷,再说语君那件事还没办完,似乎还不适宜离开北方……你说,怎么才好?"
您决定就好,我一定跟着您。
无啥新意的回答,封晴境笑了笑。
她本就不奢望无名会给她什么意见,他是个过度忠诚的男人,在此时此地,他视她为主人的情况下,是无任何主见的。
"那先在京里待着吧!"再怎么说,"三尊会"里出了大事,她于情于理是该留下来处理。
"正好,有急件!"语君又突兀闯入,扬了扬手上信件。
懒懒地望她眼,封晴境伸出小手。"我当你早走了,怎么又回来啦?"扁唇颇不愉快,语君该改个名字的,姓程会不错。
不理会她的埋怨,语君凝眉抿唇不语。
展开了信读了数行,封晴境蹙起眉心,神色很是严肃。半晌,她将信折起,缓缓抬眼瞅望语君。
"名册被盗了三日才传信来,探子是哪个堂的?"菱唇轻启,绵软的调子甚为冷煞。
"我愿受大刑!"下跪,语君额头紧贴在地。
漠然瞟去一眼,封晴境软软地道!"是吗?起来吧!我有事派你去。"
背脊上一阵发寒,语君仍面不改色地站起身。
"咱们需要派个奸细在朱谨胤身边,他想办场鸿门宴,咱们就赴这约,将计就计。"
"您是说,属下是那个奸细?"理解地颔首,语君已明白封晴境的计策。
"明白就好,去吧!"微微一笑,挥挥小手,她是一径的云淡风轻。
默默退走,身影很快的消失。
见她离去,封晴境仰首望着无名问:"你会觉得我冷血吗?送语君入虎口。"
只要是您做的事,绝无错误。
"又来啦!这也叫愚忠。书上有言,真正的忠是要在君主做了不对的事时,提出指正而不畏赔上生命,所以呀!我要真做错了,你得同我说。"
怔了怔,他笑开,颔首答应。
"咱们到外头逛逛好不?闷在屋里真不舒坦。"滑下他膝头,封晴境兴冲冲地拉了无名要走。
顺势起身,他很自然地揽住她纤腰,以防止四处蹦蹦跳跳的封大小姐,一不留神就跑出他眼界。
"你说咱们该去哪儿?"乖顺地偎着他,她说真的并没特别想去的地方,只是想和无名四处走一走。
无名尚未有反应,不速之客再一次到访。"封姑娘可愿意赏脸,到丰亲王府一游?"
衣袂飘飘的翩翩佳公子,手持玉扇玉树临风地立在庭中,俊尔斯文的面孔上,挂着一抹温柔浅笑。
"丰亲王?什么风把你吹来啦!"甜腻的笑靥像一张面具,瞬间罩上她灵秀面颜上。
询问地望她眼,无名敏感地感受到一触即发的紧张。
小手轻轻地在掌心写道:不要轻举、妄动。
触碰到她柔若无骨的手,他往前站了一步,以宽阔的肩挡去她大半张丽颜。
愉快地笑了,她偎上他厚实的背。
"这位公子是?"浓眉微挑,丰亲王可好奇了。
外头所传言的封大小姐,体弱多病、貌似天仙,平日连自己住的绣房也不踏出一步。如今看来,她美则美矣,更亮眼的是那双活泼灵动的双眼,眸光流泄出无限风姿。
可,体弱多病……不像。
"他!他是奴家的未婚夫婿。丰亲王,您大驾光临,只为了邀请奴家这样的无名女子到府一游?这是否太有劳您啦!"巧笑倩兮,声音中是绝不隐藏的轻讽。
一句话说完,无名整个人呆住……未婚夫婿?老天,他听错了吗?
"那正好,封小姐何不与这位公子一同到丰亲王府里做客?"并不理会她的淡嘲,丰亲王仍一脸笑容可掬地邀约。
"才不要呢!无名哥哥,你想去吗?"抱着无名手臂,她撒娇地问。
理所当然的,他摇头,搂着她退了数大步。
"您也见到啦!我夫君说不了,丰亲王的好意,奴家心领。"天真地笑着,她不留余地拒绝。
拉了无名要回屋去,在这时候她没心情同丰亲王斗智。一来她不能泄漏身份;二来,时间并不合适。
"封姑娘,本王十分好奇,你怎会与'三尊会'的叛党徒众有所关连?"对着她的背影,他不愠不火轻缓缓地丢出一句。
哪知封晴境丝毫没受到动摇,转回的小脸迷惘而不悦。"丰亲王,与乱党勾结是死罪,您不该乱说话。"
"哦?本王乱说了什么?适才离府的那位姑娘,与封姑娘是何干系?"笑容转为诡魅。
"好友 !丰亲王,身为女子连交个闺中好友也不成吗?大明律法有哪条这么说啦?"装出一脸的大惑不解,她的言词神情让人颇不舒服。
"身为好友,你不知她是'三尊会'的人吗?"冷笑数声,神情甚为骛猛。
"为何我该知道?亲王知晓您枕边人所有的事吗?"小口开始没遮没拦。
丰亲王却不在意地扬起笑,挥开玉扇淡然道:"你不知那位'友人'的身份?封姑娘,本王可好奇了,为何贼人在外头接到信鸽后,立即折返回封府?"
"她忘了东西呀!再说,她接到信鸽与返回我府上,有关连吗?"才不受激,封晴境噘着小嘴,直用指控的目光看他。
"封姑娘,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本王的耐性有限。"冷冷逼视她,玉扇"啪!"地收起,俊尔面容明显表露耐性告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