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你想喝茶,直接告诉我就可以了,不必生这么大的气。”欧昶哲又帮她倒了一杯水,然后才为自己倒了另一杯。
“好啊!以后我……谁在为这个生气啊!我有那么无聊吗?”赵芸再度生气的放下茶杯。
“否则你怎么会突然瞪着我大叫?我做了什么吗?”欧昶哲不解的问道。
“你做了什么?!”赵芸生气的跳了起来,愤慨的指着他的鼻子叫道:“你把我从属于我的年代带到了这里,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家人是否为我担心受怕,我是不是已经有了爱人?!”
“不,我从没想过这些。”欧昶哲黯然放下茶杯,眼眸闪着痛苦的说道:“自从你离开后,我的世界从此不再有光彩,直到我知道有可能再让你回到我身旁,我的人生才再度有了希望,这也是唯一支持我活下去的力量,我们的爱是那么那么的刻骨铭心,我以为不管经过了几世的轮回,你还是会爱着我。我错了吗?你真的已经有了爱人吗?”
“我……我……。”见他一脸的哀戚,她不忍心撒谎让他难受,只好重叹一声:“没有,我没有爱人,可是……。”
“感谢老天爷!”欧昶哲紧愍在心头的一口气这才疏散,他欣喜的站了起来,轻轻扶着她的肩。“没有什么可是的,只要你的心尚未有所属,那么我们就有希望,若能让你再度爱上我,不管代价是什么,我都会欣然付出的。”
“那我的家人呢?他们又该怎么办呢?”想起爸妈此刻必定为了她失踪的事而惊慌失措、痛苦哀伤,赵芸心里不由得酸了起来。
眼见她一脸哀伤,他不由心痛的说道:“我很抱歉,我知道这么做是很自私的,但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它可以让人幸福快乐,却也可以使人伤心断肠,而嫉妒与占有则会蒙蔽一个人的理智与判断力。若不是如此,我怎会失去你,又怎会让我们陷入这样的考验之中呢?失去你之后我才知道你是我的全部,我一心只想要你重回我身旁,并没有考虑太多,若因而造成你家人痛苦难受,那我也只能说,我很抱歉。”
眼见他眼底流露出的伤痛,赵芸实在不忍心再加以指责,于是好奇的问道:“到底你与你妻子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事?你愿意告诉我吗?”
“当然可以。不过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先坐下,我慢慢说给你听吧。”
“嗯。”她在他的扶持下坐了下来。
他开始缓缓述说着:“我出生在一个大家族,十八岁那一年,我在父母的作主之下娶了阮香君为妻……。”
“可是你不是说我叫什么‘盼盼’来着吗?怎么又变成了阮香君了?”赵芸疑惑的打断欧昶哲的话。
“阮香君是我的元配,而你是我的第二个夫人……。”
赵芸再度打断欧昶哲的话,自作聪明的说道:“喔!我知道了,一定是你骗我说你尚未成亲,所以我就……我是说盼盼,她就傻呼呼的嫁给了你,等到她发现你家中早有妻室,便决定离你而去,是不是这样?”
欧昶哲感慨道:“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说的那么单纯就好了。”
“哇!这还叫单纯啊!”赵芸瞪大眼睛看着欧昶哲。
“等你听完了所有的故事,一定与我有相同的感觉。”他露出了一个苦笑。
“那你快说吧!别拖拖拉拉的。”赵芸心急的摆摆手。
欧昶哲哭笑不得的看着她。
“我尽快,但你得让我好好的说呀!”
“好,我保证不再打断你的话。”说着,赵芸马上用自己的食指在嘴上打了一个叉。
欧昶哲见她俏皮的模样,不由莞尔一笑。只是想起待会要说的事,心情不由得又沉重了起来,重叹一声,这才缓缓说道:“阮香君是我父母替我安排的妻子,也许是我们之问没有什么感觉吧,所以我与她并没有太亲密的情感,只能说是相敬如宾。对于这样的夫妻之情我并不喜欢,可是却也无力改变什么;我以为这就是我的人生。可是有一天我因生意上的事出了一趟远门,也因而改变了我的一生。那一天……。”他的记忆缓缓飘向改变他们命运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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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香君细心的服侍丈夫着装,再度轻声的说道:“相公,已经接近午时,你还是先用完午膳再出门吧。”
“不用了,我与杨大人约好三天后碰面,我得尽早出门,待午时后再找一间客栈用膳就可以了。”说着,举步往外走,他的妻子跟在后头送行,等丈夫坐上了马车后,她再次叮咛道:“相公出门在外,一切多小心了。”
“我会的,你先进去休息吧。”说着,放下门帘,命令道:“起程。”
马车达达而去,他始终不曾回头再望,仿佛“家”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名词,而不是一个归宿,也就没有太多的依恋。
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阮香君心中起了一阵淡淡愁雾。尽管她表面上冷静端庄,可是心中却感到些许悲凉!自己要依靠一生的良人,与自己的情感竟是如此冷淡。
“夫人,起风了,我们进屋吧。”
“嗯。”阮香君轻轻点头,转身走回室内。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回到吟风阁后,她挥退下人。
“夫人午膳是否在吟风阁使用?”
“现在别拿这种事烦我!”阮香君不悦的瞪了婢女一眼。
“那么我们先告退了。”婢女们忙着逃离主子的怒火。
“唉!我又吓着她们了。”望着仓皇而逃的下人,她的心情更沉重了。
也许是因为她的中人之姿,也许是为了让她这个嫡出的女儿超越庶出的子女,自小母亲对她的教育十分严苛。三从四德与温、良、恭、俭、让的妇德,填补了她所有的岁月,她从不知道快乐是什么样的感觉,幸福又是什么样子。
她的确如母亲所愿的成了名门闺秀,可是在她内心深处却居住着另一个女人————-一个暴躁、易怒、不满现况的灵魂。
这也许是母亲过度的压抑所产生的后遗症吧!还好她总是很小心的控制自己;除了下人之外,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的异常。只是,她觉得好累、好累……中国人几千年来的包袱、男为天女为地的观念,常常压得她喘不过气。悲哀的是,这一道道的棚锁却是她亲自扣上的。
马车在羊肠小径般的山路上行走着,空寂的山区杳无人迹,只有清脆的马蹄声在耳边回响。欧昶哲没来由的轻轻叹一口气!离开欧家庄两天了,可是思乡的情感却从不曾涌进心头。是他天生注定飘泊或是家中并没有他眷恋的人呢?他的父母在三年前相继去世,弟弟长年云游在外,自己膝下又无子女,只剩妻子与他独守着偌大的宅第,“家”似乎只是一个空壳。
对于父母安排的婚姻,他并没有任何意见;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却渐渐感到空虚寂寥,于是更加致力于产业的管理。如今已开辟了另一片天地,可是为何空虚依旧呢?
妻子是标准的大家闰秀,谨守三从四德,拥有这样的妻子是值得庆幸的事,可是他却宁愿妻子是个有七情六欲、有个性的女子,可以与他畅所欲言。但他知道那只是个奢望。虽然现今的风气已较以往开放,女子所受的约束不像以往一般严苛,可是对大部分的名门闺秀来说,传统的包袱依然存在她们心中。
他也曾想过纳一个偏房,但只怕结果与现在相去不远,那又何必误人自误呢!思及此,他不由感慨的重叹一声!谁想得到名利双收、年轻有为的他,内心竟是如此怅惘呢?
“算了吧,抑郁不乐又能改变什么呢?何苦作茧自缚。”他黯然一笑,决定把所有的精神放在工作上。一向谨慎的他,再次拿起准备好的契约,细细审视。
不知何故,原本平稳向前的马车突然失去控制的乱窜,他在马车中趺得七荤八素的,忙着问道:“怎么一回事?”
“主人,马被一只突然窜出的兔子吓着了,我正试着控制它!”
车夫慌乱的回答,就在马儿渐渐平息之时,突然又窜出了另一只兔子,马儿再受不了控制的乱窜,于是马车受不了震荡而与马匹分开,直直的对着悬崖坠下,马车在空中旋转……。
当欧昶哲再度张开双眼,映入眼中的是一张灵秀的脸庞,围绕着他的是一群可爱的动物,以及绿草红花。这里——-是天堂吗?
“你终于醒了。爹说要让你晒晒太阳,才能早一点恢复,爹说的果然没错。”
她那有如天籁的美妙嗓音在他身旁流转,他不由痴痴望着她。
她担忧的看着他,天真的问道:“你怎么看着我发呆?不会是撞坏脑袋了吧?”
“我死了吗?这里是天堂了吗?”如果是的话,那么他倒愿意早一点来到这。
她发出银铃似的笑声,俏皮说道:“不,你并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昏迷了好些时日。但你说的没错,这里的确是天堂。”她抱起脚边的小白兔,微笑说道:“这里有许多可爱的动物、花草,拥有最清新的空气,每天还可以在鸟儿快乐的歌声中迎接新的一天,还有哪里比这里更美呢?”
“是,是很美,美得出尘、美得脱俗、美得令人自惭形秽。”他感叹的说着,但他所指的显然不是这里的景致,因为他压根儿没在欣赏风景,反而痴痴看着她。
“你为什么那样看我?”她娇羞的问道。单纯如她,在他专注的凝视下,也开始感觉不自在。
“对不起,在下唐突了,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见谅。”他歉意的说。
自己早已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怎会如此轻狂失礼?早已有妻室的他,根本没有资格对这样的姑娘心存任何绮想。他忙着收敛狂乱的情绪,拱手问道:“请问姑娘,我怎么会在这里?”
“那天爹要到城里,途中发现有一辆从山上坠下的马车,他向前察看,发现马车夫已当场死亡,而你则身受重伤,于是先将你救回医治,然后才回头埋葬了可怜的马车夫。”
“请问我已昏迷了多久?”
“约莫六、七日了。”
“天啊!我与杨大人约好了谈生意,经过这么一耽搁,他大概另找他人合作了吧!”
“凡事皆命定,注定是你的,怎么也跑不掉,不是你的,自然无法强求。你该庆幸的是老天爷对你的宽宏,让你遭逢如此劫难却还能保全性命。我爹说,从那么高的地方坠下,还能幸存,是上天给的奇迹呢!想必你也是积福之人。”
“是吗?”他微笑的看着她。
“当然是了。”她用力的点头。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所以你要放宽胸怀,好好休养身子才是。古人不是曾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等你的身体恢复了,什么羊大人、牛大人、猪大人、狗大人的,统统跑不掉。”
“哈哈……!”她俏皮的模样,令他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不料却牵动了伤口,痛得他眉头紧皱!
她赶忙靠近,关心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在疼?”
“我没事的。”她的关怀让他感觉好温暖,而她身上的淡淡香味则令他心醉神迷,他几乎希望时光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爹,你回来了啊!你看,这位公子已经醒过来了耶!”盼盼一见父亲回来,立即开心的迎向他。
“喔,那很好啊。”男人眼光深沉的看他们一眼,接着开口说道:
“盼儿,厨房里不是在煎药吗,你去看看好了没有,等一下好给这位公子服用。”
“好,我马上去。”她轻轻点头,脚步轻快的往厨房走去,而欧昶爬哲的眼光则不由自主的跟随着她。
“这位公子贵姓?”他刻意以较平常为大的音量问着,欧昶哲这才回过神来。
“呃……敝姓欧,名昶哲,很感谢你的搭救,请问恩公贵姓大名?”他为自己的失态感到羞惭,不由得惭愧的看着他。
“我姓周,刚才那女娃儿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们父女相依为命的定居于此,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接着他问道:“你有妻室了吗?”
欧昶哲无言的点头,他很清楚恩公为何有此一问。
“那么我希望你与我女儿保持距离,因为她是我唯一的宝贝,我决不容许她受到任何委屈,更不可能让她屈居为妾。”
“我也不敢如此妄想,我怎么忍心让她受这种委屈呢?”
“那就好。”他略微放心的点头,可是一种不祥的预感却盘旋心头不去,他总觉得这个男人会改变女儿的一生。
“爹,药煎好了。”盼盼小心的捧着一碗药走来。
“我来照顾欧公子,你先去准备午膳吧。”
“嗯。”她把药递给父亲之后,便走回厨房,丝毫不知两个男人正各有所思的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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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你已经可以坐起来了,我想再过不久你就可以正常行走,到时候我再带你四处走走。”
盼盼小心翼翼的扶欧昶哲坐起来。自小在谷中生长的她,对于男女之别并没有太在意。
“我但愿自己永远好不了。”他感慨的低语。如果恢复健康代表着他们即将分离,他真的宁愿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你说什么?”蹲在地上与动物玩的盼盼,听不清楚他说的话,一脸无邪的抬头问道。
“没什么。”他再次为她天真的笑容而迷失!他知道自己不该越陷越深,可是徘徊在情感漩涡中的他,如何才能全身而退呢?
如果她不是那么温柔善解人意,如果她不是那么天真无邪,如果她不是那么灵秀动人,那自己是否可以理智些呢?可是她偏是那么可爱动人,永远那么令人魂牵梦系,教他越陷越深。
“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我去叫爹回来?”
见他脸色越来越苍白,仿佛在强忍着什么巨痛,盼盼不由得担心的看着他。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
想起恩公的要求,想起自己与她的相见恨晚,他不由得痛苦的嘶吼出声。
“因为你受了伤,我当然要好好照顾你呀!而且我喜欢你呀!我喜欢和你一起聊天,一起欣赏风景。”
向来谷中只有她与父亲,现在多了一个可以谈话的对象,对她而言,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
“那就不要喜欢我!”他躁郁的喊着。如果爱情代表两人要一起受拆磨,那么他宁愿自己从来不曾体验过。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喜欢你?”她受伤的表情看着他。
“因为我不属于这里,因为我不想伤害你,懂吗?”
“我不懂,也不想懂,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怕我缠着你不放?”她难过的低下头来,将泪水隐在自己的眼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