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他可不敢给常笑欢知道,怕他口风不紧,说给娃儿听。
娃儿对他的印象已够差了,他可不想再添一笔。
常笑欢抢过他棒在怀里的酒坛,没说破他作贼心虚的模样早让他看穿。
“慕容小姐,在下不是嫌你的酒不好,只是,你的桂花酒不够味,难得在这花好月圆下饮酒,自当饮浓醇烈酒才是。”
常笑欢根本是强词夺理,但闻人醉没反对,慕容瑊自然也不好说些反对的话。
“常公子说得是,只是小妹已有点醉意,恐怕无法继续和各位对酌,怕酒后失态让各位见笑,也扫了你们的酒兴。”
计划失败,她还是早早走人。
常笑欢哪容得她走,“慕容小姐莫担心,这酒就这么一坛,你要喝多,我还不肯呢!”
他的俏皮玩笑话引来闻人醉怪异一瞥,不懂他硬留人要做什么。
“可是......”
慕容瑊还待推辞,但闻人醉好奇常笑欢会有的举动,帮忙开口留人。
“你就留下,陪我们喝几杯吧。”
她抿了下唇,依言留下,心里头可是恨死了常笑欢。
“你呢,不坐?”闻人醉对站在常笑欢身侧,笑得如偷腥猫儿的男子说。
他肯定他们两人心中有鬼。
让人点到名,小君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圈。
“要,当然要坐。”不坐,难道站着看戏啊,那多累。
小君也坐下,四人围坐成一个圈。
酒杯不够,也嫌太小,三个男人于是轮着就坛口而饮,只有慕容瑊用酒杯喝——
酒过三巡,闻人醉醉趴在桌,慕容瑊开始疯言疯语。
常笑欢和小君岂会放过这等好机会。
两人卯足了力,将三寸不烂之舌发挥得淋漓尽致。一会儿说慕容瑊这个不好,那个不对,一会又编派慕容府的不是,说慕容虎怎样怎样,慕容橤又如如响,搞得慕容瑊又哭又笑、又叫又跳的十足疯样。
连待在亭外的春杏都不忍卒睹的蒙着脸,无颜见人。
直到常笑欢尽兴,口也说干了,才唤来窘红脸的春杏扶慕容减回房。
而他和小君则撑起闻人醉高大的身子,半撑半拖的送上他的床。
● ● ●
翌日,闻人醉醒来时头痛欲裂。
他扶着似要裂成两半,又似胀成两个大的头撑坐起身,忍不住逸出痛苦呻吟。
抬起另一只手想揉额角,减轻宿醉痛苦,却发觉手里握有东西。
掌心的触感是块布,他微睁眼看,果然没错。
他手里捉握住的不单是块布,还是某人的衣摆。
闻人醉顺势侧转头一看——
“嗄?”
他的惊吓抽气声惊醒了睡梦中的人。
“你醒啦。”常笑欢有气没力的说,两片勉强睁开的眼皮,似有千斤重的直往下掉。
“你......你怎么......睡在这儿?”到底是谁走错房、睡错床?
听闻人醉惊骇到结巴的问,常笑欢很不情愿的再次用力掀开眼皮。
“还敢说,要不是你死揪着我的下摆不放,我会屈就自己和你挤一张床吗?”说完,还送了个布满红丝的白眼给他。
“你......”闻人醉脑子糊成一团,乱烘烘的。
是他心里有鬼,怕遭人误解,否则,两个男子同床共枕也属正常。
“我我我,我怎样?”常笑欢火了。
昨晚将他拖回房后,他是没发酒疯,却吐得一塌糊涂。
在他和小君好不容易扒下他的外农拽他上床,整理好一地秽物后,他竟扯住他的手。
他好不容易和小君努力地一根一根扳开他的指头,才转身,他又拉住他的衣摆,且不论他和小君怎么拉,怎么扳,都没办法让他松手。
偏他舍不得毁损这套穿了多年的衣裳,只得委屈的坐在他的床边打盹。
哪知,后来实在受不了,便上床和他一起睡了。
一想起昨夜的折腾,常笑欢更火。
“酒量差也不早说,吐得乱七八糟,臭气熏天,莫名其妙地硬揪着我的衣服......看、看什么,那是什么表情?”
常笑欢骂得顺口、骂得上瘾,连闻人醉欲言又上,有话想说的神情,他也有话可骂。
“想问我为什么不用剪子剪掉衣摆是吧?”他的假笑瞬间转为吃人恶鬼样。“想都别想,衣服是我的,干啥为了你而毁坏它,没剁了你的手就该偷笑了。”
闻人醉让他轰得直往后仰靠,虽然早已背贴着墙。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愣愣地看着常笑欢喷火的瞳眸。
“还不松手,上瘾了不成!”
常笑欢气愤的用力扯回衣摆,哼了声,再度瘫进床里睡去。
“你......你还要睡?”闻人醉小声的问。
常笑欢狠瞪他一眼。
“你睡、你睡。”他见他恼怒的模样,连忙陪笑的说,而后小心的跨过他下床,喝茶解渴。
其实,他并不在意常笑欢骂他。
昨夜,他是真醉到不省人事,连自己怎么回房都不知道,也很难想像照顾一个醉死的人是怎样累人。
看他疲惫、困顿的神情,他心里很高兴,高兴被自己扯住衣摆的是他,而不是那男子。
闻人醉无声的笑,动手着衣,内心却莫名惆怅起来。
这是他们两人头一次同床,也是最后一次。
穿戴好后,他来到床边,替他拉好被子,正待离去,常笑欢却突然睁开眼。
“这个拿去。”他拿了个白色药丸给他。
“这是?”闻人醉满是疑问、还是伸手接过。
“毒药。”白眼一送,常笑欢翻转过身,调整好姿势便呼呼大睡。
闻人醉笑笑摇头,将药丸吞人口后就离去。
过了一会儿,他才知道,那药丸是为帮他提神醒脑解宿醉的。
而慕容瑊大发酒疯的事也很快的传遍庄内,令她不得不停手,再待良机。
● ● ●
两天后,夕阳西沉之时,闻人醉、常笑欢、玉初生、小君四人在观月亭里闲聊乘凉。
而那只除了吃便是睡的黑鹰突地展翅冲飞上天,在天空盘旋叫着。
闻人醉和小君看得莫名其妙。
常笑欢和玉初生则心里有底,却无十足把握。
所以,两人默不作声,静待一切。
鹰叫倏然消失,只见黑鹰朝庄外飞去。
不久,两条人影自天而降,那黑鹰正站在其中一人的肩上。
闻人醉和小君都知黑鹰不爱与生人靠近,是以,两人对来者的造访并未起防备之心,仅是好奇的看着。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鸳鸯双佬。
“就你们俩?”常笑欢双手环胸进眉的问。
双佬对望,也跟着蹩眉。
“臭小子,见到师父不先打声招呼……”
不给鸳佬抱怨的机会,常笑欢非常果断的截断他的话。真让他念下去,肯定没完没了。
“净丫头呢?你们没找到她?”
鸳鸯双佬同声冷哼,不吭气。
常笑欢唇一勾,走向两人。
“两位师父是太久没见到小徒,忘了小徒我是如何的爱你们哦!”
威胁十足的话吓得双佬猛地跳开,躲到玉初生身后。
“净丫头人呢?”常笑欢再问,口气严厉了起来。
鸳鸯双佬对看了眼,同时眺望远方。
他们怎么知道,净丫头本来是跟在后头啊,哪知一转眼就不见了。
从他们眺望的动作看来,常笑欢明白他们没负他所望的将人找来了。
“你们就不会等她一下吗?”超过一甲子的功力岂是常人跟得上的。
他没好气的丢下话,纵身跃了出去,找了半天才找着那跟丢而迷路的倪净。
第九章
鸳鸯双佬的到访引起不小的骚动。
大厅里全是些重要人物,而厅外则是一堆好奇的仆佣。
在一阵简短的客套寒暄及介绍后,鸳鸯双佬活像刘姥姥逛大观园似的东摸西看。
看着晃来晃去的他们,闻人醉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有震惊、讶异,更有当初表错情的难堪。
而造成他错想的人,此刻似察觉他的心境般,不断的朝他猛眨眼。
他该生气的,若不是常笑欢暧昧的口吻,也不致造成他离谱的想像,以为双佬仙逝,岂料人竟好端端地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偏偏在察觉自己的感情后,就再也无法对他生气。
微逸苦笑,闻人醉自嘲的摇摇头。
而晃够、看够也摸够的鸳鸯双佬也落了坐。
童梅这才起身,朝坐成一排的师徒五人欠身行礼。
“为了醇儿的伤,累得各位奔波、忙碌,妾身
第十章
大厅气氛凝重。
闻人醉坐于首位,身侧坐有童梅和闻人醇。而厅分两侧,一边是常笑欢师徒五人一边是慕容虎父子三人。
三方人马对看,没人先开口说上一个字。
时间就在这如此诡异的氛围下慢慢流逝,已近晌午。
一干未来得及吃早膳,闻风而来凑热闹的人,个个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其中以鸳鸯双佬为最。
没办法,人老是禁不住饿的。
求救地看着闻人醉,鸯佬不忘扯着坐于身侧常笑欢的衣袖。
常笑欢斜瞟瞪了眼他,更加没坐相地斜挂在椅内,哼也没哼上一声。
对他的挑衅,摆明不将慕容虎父子看在眼里的动作,闻人醉只觉头痛。
他是来当和事佬的,可双方没人肯吭上一句,全僵在那儿,叫他这中间人怎么回场。
轻叹口气,他清了清喉咙,引来所有人的注视才开口。
“笑欢,这事你有何打算?”也许他娶妻生子后,自已会断了对他不该有的遐想。
冷冷的扫视对面三张表情不一的面孔,常笑欢掀唇,吐出冰语。
“没打算。”
慕容虎闻言用力一拍身侧的小几,“臭小子,敢做不敢当,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慕容虎的话如笑话般,惹得师徒五人闷笑不已。
“笑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别想吃干抹净便要拍拍屁股走人。”
常笑欢止住笑,支手撑额,斜眼看了气愤的红了脸的慕容虎。
“你又知道我将她吃干抹净了?”
“哼,孤男寡女同床共枕一宿,谁会相信你没动了瑊儿。”慕容虎气呼呼的道。
“我也不管你信不信,要我娶令千金,办不到。”常笑欢神色冷厉,轻佻的说。
慕容瑊闻言,掩面啜泣,她无颜见人了。
“姓常的,别给脸不要脸。”慕容橤也拍几站了起来。
常笑欢冷冷的睨视他,直到他的怒眸转为害怕、退缩,他才勾唇邪魅笑道:“我就是不上道,你--拿我如何?”
他的意有所指,说得慕容橤一脸颓丧的坐进椅中。
他能拿他如何,手下败将一个罢了。
“常笑欢,别欺人太甚。”见儿子败下阵,慕容虎的语气坏了起来。
“这件事怎么说都是你的错,错误已造成,老夫也不追究,你还有何好推托的?”
“是我的错?”常笑欢冷笑,“慕容老头,你的话不但可笑还幼稚,也不想想自己的闺女不知检点,睡觉不回房,乱上男人床,这等勾当也不知干了几回,不晓得和多少野男人好过了。”
“住口,你住口。”慕容瑊激动地哭喊,“常笑欢,你不想娶我,我也不希罕嫁你。”说完,她冲向一旁,打算撞梁柱自尽。
还好玉初生和倪净眼明,快一步的拦阻她。
“别拦她,想死就让她死。”
常笑欢的冷酷让闻人家三人吃惊。
“笑欢,何需绝情至此,事情还有转圜余地的,不是?”童梅心惊地劝道。
常笑欢诡魅而笑,“没有什么转圜余地,我是绝无可能会娶她。”
他的笑,莫测高深得令人直发毛。
“为什么?”闻人醉问,不是为了慕容瑊,而是好奇。
“役有为什么,只是不想造成憾事,徒惹笑话。”常笑欢真心的说,只是没人听得懂他的哑谜。
慕容虎冲向前,揪起他的衣襟,“你说的什么浑话,我将女儿嫁你,是委屈了她,你算个什么东西,有啥笑话好惹的。”
拍开他气到泛白的肥手,常笑欢看了眼鸳鸯双佬,随即笑容邪气十足的道:“兄妹成婚,老头,你说是不是笑话?”
慕容虎闻言,如遭雷击,全身血液瞬间凝住。
“你......你说......和谁......谁是兄......兄妹?”
在场除了鸳鸯师徒外,全都惊愕的瞠大眼、张圆嘴。
常笑欢将脸凑到慕容虎面前。
“当然是我和她罗!”他指了指听到这话而呆掉的慕容瑊。
“老头,你不觉得我很面熟?”
愣愣的直视近在飓尺的俊颜,慕容虎的思绪飞到那被他遗忘许久的某段记忆。
他想了好久,久到常笑欢心冷的想放弃时,他突然出声道:“萼娘。”他的声音听来遥远而空虚。
他还记得。常笑欢释然的勾起唇,不枉娘死前嘴里还念着他。
“念在你还记得娘的名,咱们之间一笔勾销。”本来他想报复,教训他这花心的爹,还有那善妒的大娘,现下......算了。
“你是萼娘的儿子?”陷在思绪中,慕容虎喃念道。
常笑欢笑而未答。
“你是我的儿子。”慕容虎回到现实中,激动的抓住他的双臂。
常笑欢摇了摇头,以内力震开他的钳握。
“早在十二年前,我踏出慕容府的那刻起,我就不再是你的儿子。”
慕容虎急了,想再靠近,常笑欢总看穿他的动作而保持距离,“可是你的身上流有我的血,这是不争的事实。”
“那又如何,我不过是你逞欲后的产品,一个不被赋予任何希望的附属品,我想,你压根不记得我排行第几?”
慕容虎是不记得,他的儿子多到他数不清,哪记得谁是谁,更别提分别了十二年之久的儿子。
慕容瑊却记得。
“十一,你是十一哥!”她惊喊,小时的她特爱粘十一哥,记忆最深。
常笑欢取笑她道:“还想嫁我吗?”
慕容瑊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你说自己是十一,你有何证据可以证明你的身份?”慕容橤怀疑的诘问。
这不是他变聪明懂得要人提出证据,而是他怕,怕爹太过高兴而将家产全数给了常笑欢。
虽然家产已被他败得所剩不多,但够他吃喝一阵了。
说不得他能在这段时间里找出生财之道。
所以,不管他是不是当年那无故失踪的十一,都不能留。
“证据?”常笑欢冷笑,看穿慕容橤的意图,“没有,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还是我,常笑欢永远是常笑欢。”
他意指他这辈子永不可能冠上慕容一姓,也绝不会同他争家产。
慕容橤懂,却不信。
“没有证据,你根本就在骗人,这不过是你为逃避婚事的借口。”
常笑欢当他疯狗乱吠,不予理会。只是,倏然沉冷的乌眸让人看出他的不快。
慕容橤当常笑欢的沉默是默认。
“怎么,被我说中了是吧!瞧你这贼头贼脑的贼样,哪可能是我慕容家的人,我说,你大概是你娘跟哪个野男人生出来的野种。”
常笑欢微眯的眼闪过一抹阴鸷。
突地,一声响亮的巴掌声打断他想杀人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