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席惜痛叫,鞭过之处像火烧,痛得她冷汗直流,泪水溢出眼眶。
可心吓得发不出声,惊恐的瞪着痛苦万分的席惜震慑不已。
“姐姐——”可人尖叫,爬到席惜身边哭泣着。
“臭娘们,敢坏大爷好事。”出鞭之人怒骂,扬手又甩出长鞭。
凌厉的破空声,席惜不用回头看,也知长鞭又来。
要命,她一条就够了。
不多想,席惜伸出颤抖的手臂,将一旁哭泣不休的可人扯进怀里,连可心一向紧紧 护在身下,咬牙等待长鞭的落下。
只是,等了许久,那要命的长鞭始终没落下。
席惜侧首一望——雷傲。
“雷总管。”是他挡下那一鞭吗?
“夫人,你还好吗?站得起来吗?”雷傲担忧的问,不敢掉以轻心的注意对方的举 动。
席惜苦笑,她当然好,但若没了背上直抽痛的火辣感,她会更好。
“放心,一时间还死不了。”
打趣的说完,席惜慢慢的站起身,顺道拉起如见救星,又哭又笑的可人和可心。
对峙中,雷傲没心理会席惜的戏码。“夫人,请带小姐退到一旁。”
席惜点头,这才注意到,雷傲的手臂卷着长鞭,正和使鞭之人较劲中。
对方似没料到半路会突然杀出程咬金,更没料到这程咬金的内功修为如此高深。
“臭小子,哪条道上的,敢管你老子的事。”归山虎粗声粗气的说,内心则快急死 了,他知道再这么较量下去,输的会是他。
“不归庄。”
雷傲说得轻描淡写,归山虎却听得心头凉了半截。
他栽过一次跟头,而那令他栽跟头的人,就是不归庄庄主。
那曾名噪江湖,武功名列前三,却因不肩盟主一职而退隐的恶鬼万俟隽。
恶鬼,是江湖中人对万俟隽的统称。
而归山虎就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才会有眼不识泰山,恼了性情古怪的万俟隽而 遭他修理。
“你……你是不归庄的——那——”归山虎忽尔想起被他抽了一鞭的女子。
顺着归山虎意有所指的目光瞟去,雷傲面无表情的投下炸弹。
“庄主夫人和庄主的两位掌上明珠。”
庄主夫人?
归山虎快昏倒了,手劲瞬间无力,皮鞭便教雷傲给收了去。
一旁的大汉见情势不利,纷纷举刀欲砍向势单力薄的雷傲。
“住手,我让你们动手了吗?”归山虎急叫,对一干属下说:“咱们回去吧。”
“老大?”大汉喽□个个不解又不满。
“走。”再不走,难保万俟隽不出现。
才想,邪冷的嘲弄声阴侧侧的自上方响起。
“归山虎,别来无恙啊,我都不知你使得一手好鞭呐。”
所有人皆循声望去,只见万俟隽好整以暇的坐在屋脊上。
只一眼,归山虎头皮就麻了,可头皮发麻的,不仅他,还有缩在墙边,正打算趁没 人发觉前“落跑”的席惜三人。
“庄主。”雷傲的头皮也有点麻。
万俟隽扫了雷傲一眼,足尖轻点,身形如风的落在席惜身前,含笑的望她。
“娘子。”
席惜倒退一大步,撞得紧跟在她身后的可人、可心险些倒栽。
她的背很痛,却远不及他出现所带给她的害怕。
盯着席惜惨白的面容,万俟隽分不清心底的怒,是因她再次欺骗他,私带可人、可 心出门,还是因为她背上的伤。
该死!他握紧拳,忍下想察看她伤势的冲动。
“给我待在这儿,哪儿也不许去。”
难得怒吼,万俟隽怒气冲冲的丢下话,转身收拾烂摊子去。
他拿过雷傲收卷在手的长鞭,甩手抽向归山虎——皮鞭破风声尖锐得吓人,归山虎 登时腿软,皮鞭划过他臂侧削下一块衣料。
“这鞭顶好的,软而不虚,长而不笨,甩来顶应手的。”万俟隽说着,将皮鞭上下 轻抛,像在秤重量似的。
“您要……就送您吧……”只要换得活命,就算他要他的山寨他也给。
“送我?”万俟隽扬唇,忽地又是一甩在归山虎身侧,照样刺下他臂上衣料。
“就一条鞭想收买我,不够,还得加你的项上人头才够。”
归山虎险些让万俟隽活脱脱的恶鬼神情给吓尿湿了裤子。
“不是我的错,是令千金先拿石子扔我……”
令千金?不用问了一定又是可心。
万俟隽皱眉,雷傲观其神情代为发言。
“无缘无故,小姐怎会拿石子扔你。”
一提这事,归山虎就一肚子鸟气。
“我也不知道,我正找着我那离家出来的老婆,谁知道,那……她无缘无故的拿石 子砸我。”
到嘴的“死丫头”赶紧吞下,归山虎到现在还是莫名其妙。
“你在街上和尊夫人拉扯?”雷傲知道可心为何扔石砸人了。
万俟隽也知道了,怒意却更炽。
“在街上拉扯有什么不对吗?”他拉他老婆犯法啊。
归山虎的不解看在万俟隽和雷傲眼里,只有白痴两字能形容。
当然,要万俟隽解释可心的行为是万不可能,雷傲只有认命的开口当解说员。
“归山虎,在街上拉扯是没什么不对,问题就出在,你胡子遮去了半张脸,手持长 鞭,带了这么多人,又和尊夫人拉拉扯扯,给人看了,只觉得当街强抢——”
“我——”他说的好像有理,归山虎下意识的摸摸脸上的落腮胡,又看看身旁的兄 弟——的确很像。
“可就算这样,也犯不着拿石子砸我的眼吧!”要扔也得先弄清楚情况,瞧,他眼 都黑了一圈。
归山虎嘀咕的抱怨,万俟隽忽然又是一鞭,不过鞭落处改在大开的双腿,命根子前 三寸的地方,吓得归山虎裤底一湿,地上一片水渍。
“嫌不够的话,我可以再送你一眼。”包准他见不到明日太阳。
归山虎浑身发颤的摇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而他的一干喽□早吓得抱缩成一团, 谁也没胆上前给他们老大助阵。
“滚回你的窝,好好待着,别再犯在我手里。”
将长鞭抛到归山虎身前,万俟隽阴狠的撂下威胁后,抱着虚脱瘫靠在墙上的席惜回 不归庄。
回庄路上,他只同她说了一句话。
“别装昏,咱们的帐还没算——”
第六章
为了万俟隽一句别装昏,席惜硬是抵抗体内一波波直袭而来的强烈睡意,努力睁大 千斤重的眼皮。
对抗强烈睡意,席惜自信她还办得到。
可对背上的鞭伤,她可就没把握了。
她不知道背上的鞭伤究竟多深、多长。
她只知此刻的自己如受大刑,背上热辣辣的灼烧感蔓延四肢百骸,甚至严重的侵扰 她的神智,模糊她的视线。
虽然眼花花、头沉沉,全身难过的如万蚁钻、千针刺,席惜仍是咬牙不哼一声,认 命的等着万俟隽的问罪。
“娘子,你睡着了不,为夫的等着你回话呢。”
万俟隽突然凑头到席惜面前,冷厉的黑眸无情的看入她已然溃散无焦距的水眸。
“回话?”席惜努力定焦,眼前的他却还是分为好几个,“你问什么?”
他不是在审问可人、可心,什么时候转移目标的?
“为夫的是问,娘子觉得何时受刑比较好。”
万俟隽笑得像是只奸诈的狐狸,只可惜,席惜看不真切,只知道他在笑。
“相公,你笑起来真好看。”她有些发痴的说,嘴角不自觉得跟着上扬,形成一个 娇憨、妩媚的弧度。
万俟隽冷厉的黑眸转沉,瞬也未瞬的在视着他从未在她脸上看过的娇笑媚态。
她的慵懒妩媚如只撒娇的猫儿,更像在挑逗。
他看得喉节不住滚动,欲望蠢蠢欲动。
“娘子,你还没回答为夫的话,何时摘下你的脑袋比较好?”她笑得很甜、很诱人 ,时机却不对。
万俟隽忍下品尝她的冲动,坚守赏罚分明的原则。
“脑袋?相公要摘我脑袋。”席惜歪着头,哈哈笑了起来。“相公要我脑袋,摘去 便是,也不过就是颗脑袋罢了,相公又何须过问呢?”
万俟隽险些笑出声,她的神智已全不清了。
他都不知道他的娘子竟也有这么可爱、迷糊的一面。
“脑袋可是娘子你的,为夫的当然要先问过。”
席惜努力睁着眼皮,沉重的头却已不支的靠在椅背上。
“相公说的是……可相公啊,头摘了,命不也没了吗?”
“当然,头都没了哪还有命。”万俟隽的嘴角已在抽搐,连一旁的雷傲、可人和可 心也都隐忍不住的低声笑着。
“这样……那我不借了,行不行?”意识浑沌的她还知道“要命”。
万俟隽正想点头道行,席惜又没头没脑的迸出一句。
“等我不要命了,头再给你,好吧。”
万俟隽愣住,脸色渐渐往下沉。
雷傲、可人和可心则很不给面子的爆笑出声。
“嗯?”
万俟隽回头,厉眸扫得三人顿收笑声。
“你们两个过来。”本想审问席惜,现下看来,不用问了,问了也是白问,不如问 这两个始作俑者来得快。
不用指名道姓,可人、可心马上垂首行到万俟隽跟前。
“爹。”两人异口同声,叫的是撒娇又可怜。
万俟隽不为所动。“谁让你们出房的?”
他要知道是哪个吃了熊心豹胆的丫环,敢无视他的命令,私放她们出房。
可人、可心对看,“我们偷溜的。”
她们找了所有能用的借口,乘开所有服侍的丫环,乘机开溜。
万俟隽眯眼,半信半疑。
“偷溜溜到马车上?”还是她的马车,这点就太过巧合的令人不得不生疑。
可人头垂得更低,心中充满了对席惜的歉意。
她又害了她。
可心也有悔意,不过没在她心中停留太久。
“我听到你们的谈话。”她是没啥悔意,可至少还有道义。
“你在替她开罪?”心中早有答案,万俟隽还是指着席惜故意的问。
可心抿了抿唇,“可心没有。”
她也想拉席惜下水,可她知道,可人一定会跳出来“主持公道”,到时,她会死得 更难看。
看着低头忏悔的可人和知错却无悔过之意的可心,万俟隽忽然觉得头疼!
双生子,是他们家族的遗传。
奇怪的是,传女不传男,只有双生女没有双生子。
更怪的是,每对双生女中的姐姐,其个性都是柔弱,妹妹则为刁钻、火爆。
翩翩、彩蝶是如此,可人、可心亦是如此。
大的都还没头疼完,小的又来找碴,真是没完没了。
万俟隽疲惫的揉着眉心,眼角瞄到还在死撑的席惜,他的头更疼了。
“雷傲,将可人、可心关到静思堂,没写完百遍三字经前,不准吃饭。”
两个丫头已被他罚了不下百次,却还是大过不犯、小错不断。
他是有招出到没招,都不知该用什么刑罚来处置她们了。
“百遍?”可人、可心懊恼的惊呼,抄一百遍会抄断手的。
“太少?”万俟隽俊眸一扫,可人、可心同时摇头。“带下去。”
“是。”雷傲牵起仰头对他求救的两小,爱莫能助的对她们摇摇头,往静思堂行去 。
小的处理完,换大的,万俟隽侧首——人呢?方才不还在椅上。
俊眸一抬,不必花费任何眼力,一个摇摇晃晃步履不稳的身影立时印人眼帘。
“小心。”
他身形一闪,快速的奔到她欲撞柱的身子前。
“你做啥挡在门前。”眼花脑糊的她,分不清方向,误将柱子当大门。
对她吃一怒的恼瞪,万俟隽更无力了。
“门在那一头。”他指着她背后的方向。
少了利爪的她固然可爱,可他还是喜欢她张牙舞爪的同他斗嘴——喜欢?他竟喜欢 她?
万俟隽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皱眉。
“你去哪儿?”神智不清、动作倒还挺快的。
他不过垂睫想了下,她已快走到门边了。
万俟隽突然拉住她手臂的动作扯痛了席惜的伤口。
“好痛,放手、放手,好痛,好痛。”想甩开痛源,不料愈甩愈痛。
席厝痛得哇哇叫!眼泪、鼻涕齐飞。
万俟隽放手了,耳边却还是她的声音,嗡嗡嗡的直响,像只吵死人的苍蝇。
“闭嘴。”他火了,一肚子气全飘到席惜身上。“痛死活该,上香上到城里去—— ”是哦,他差点给忘了,她是要去庵堂,不是城里,而两条路是完全相反的。
“呜……要你管,杀千刀的,没良心的……人家痛的要死,你还在那充吼鬼叫…… ”
边哭边嘀咕,席惜早痛到忘了他是谁,只知道想睡觉。
撒娇的埋怨,万俟隽的怒火霎时全消,挫败不已。
他干什么?跟一个神智不清的女人讲道理,真蠢。
“不哭了,我带你去上药。”
他此时的温柔,若让旁人见了,恐会骇掉下巴。
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万俟隽和温柔永远不会划上等号。
更别提他此时对她的宠溺和呵护。
而有此荣幸见他这一面的席惜,对他流露真情的表现,不觉有异,很理所当然的接 收。
让他抱回他的房间,任他褪下她的衣裳,享受他游移在她背上的轻柔抚触。
“还疼吗?”他取来清凉生肤的药膏,细细的替她抹上。
席惜逸出喟叹,舒服的用脸颊在枕上蹭了几下,如呻吟的轻叹,莫名又勾引起万俟 隽的欲火。
“娘子,你今日进城做什么?”压下腹中滚动欲火,他不忘乘机套话。
“嗯?”席惜眼儿只剩一小缝,哪知他问的是什么。
万俟隽收起药膏,和衣躺在她身侧,手背轻轻摩掌着她的背,感受她的滑腻。
“没事,睡吧。”问不出个所以然,何必白费唇舌。
许是药膏产生效力,席惜觉得全身不再如火烧,背上的伤也不再那么灼痛令人难受 。
她舒服一叹,脸颊又在枕上蹭。
蹭了几下,她忽然侧过头,面朝他,又开始蹭,愈蹭愈朝他靠去。
直到脸儿蹭进他的怀里,她才停止磨蹭的动作。
万俟隽好笑的望着怀中的半张脸。
她真的很像猫儿,睡觉时还得磨磨蹭蹭的寻找舒适的姿势。
可她这睡姿,真的会舒适?
平趴的身子,脑袋整个歪进他怀里。
为防她扭伤脖子,万俟隽轻手的调整她的头,让她靠睡在枕上,可没多久,她又自 然而然的靠过去。
万俟隽失笑,摇着头,将她整个人抱到身上,让她趴在他身上睡。
如此果然管用,她先是在他胸上轻蹭,小手随即摸上他的胸扯住他的衣服。
万俟隽皱眉,大掌覆上她的,将她的小拳包在掌里。
对她这样不自觉寻求安全感的动作,他心底忽尔有股怪怪的感觉。
酸酸、涩涩的,像心疼!
心疼?
目光落在她光裸的背上那由左肩斜至右的伤痕,他着实后悔——该杀的归山虎。
肃杀的阎黑乌眸在接触到嘴角含笑的沉睡容貌忽而转柔。
近距离的细看她的五官,万俟隽唇角扬得好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