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光头!你居然叫我们西山四虎兄弟来这破庙找你,胆子不小。少得不耐烦了!”自庙门走来四个彪形大汉。为首的一名大汉,脸上有一道自左眼角延伸至右颊的刀疤,他的话音中带着森森杀意。
“放肆!居然敢对我们司空老大这么说话!”飞天铃档站起来同他对仗。
“屎空,连大便都是空的,想必脑袋也空空的了……这是哪来的怪名字!”那四个身着虎皮围巾的汉子狂肆地笑谑。
司空影也跟着他们笑开来,不过他的笑声阴恻恻的,像是人快断了气似的有些虚软,但又连绵不绝牵了几转,像是从九泉下的冥府传来的鬼吟,教人从背脊升起一股寒意,教那四人嘴角不自觉抽了抽。
“我看得起你们,希望你们加入我旗下。”司空影双手交握,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一双下三白的眼睛在他们身上转了转,果然见到西山四虎气呼呼的样子。
“我想揭竿起义,这会正需要四个先锋。”
西山四虎闻言笑得更张狂。哪知司空影手一扬,一道白光滑向他们,顿时便不能动弹,像是庙里头的木头佛像,此刻他们明白碰上了惹不得的人物,个个冷汗直流……
原先便在山神庙中的人见首领大显神威,个个啧舌不已。老大这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绝招不知从哪学来的,根本无法防备。西山四虎今天是栽跟斗了。
“老大饶命!您怎么说,我们兄弟绝对全力以赴……老大饶命……”
司空影眉一挑。“我要你们放出消息,告诉全江湖的人,啸天令重出江湖!就在这儿,这镇上!”
话一出,所有人皆睁大了眼,啸天令!
夜风飒飒,吹得外头的草皆垂首弯腰……
韩千剑拢拢被子,今晚有些寒意,也许就快变天了。他在被窝中缩缩身子。其实他是怕冷的,尤其是跟着师父拜师学艺那段时日,师父老爱要他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盖薄被,说要练练他抗寒的能力,谁知抗寒没练成,反倒更教他畏寒。翻过身子,发现蓝菊悠眨着双眼凝视着他。
“相公,你不睡吗?”
“呃……快了,快了。”韩千剑轻轻挪向蓝菊悠的方向。
蓝菊悠察觉到他的意图,瞳眸掠过狡黠的微芒,她笑得灿烂,手心滑过他的颊,韩千剑亦握住她的手,感受她柔软的触感。
“睡呵……”蓝菊悠在他前额上印上一吻,随后戒指射出蓝芒,隐没在韩千剑的颈项。
又急又快的黑暗迅即将韩千剑的意识卷入。他又见周公去了。
呵呵呵……蓝菊悠踩着愉悦的步伐走回平行次元的房间。
天光大亮,韩千剑又发现自己莫明其妙地陷入昏睡中,带着半恼的心情遂直接向衙门报到。他垂头丧气地坐在桌前,和陶杯大眼瞪小眼。
踏进厅里,老林便看见韩千剑枯坐在那儿,朝他自己后头吹了声口哨,差役们马上一拥而来,团团将韩千剑包在中心,各人各找张凳子,坐下来睁大眼睛望着他。
“头儿,您看来有些憔悴……这几日累了吧?”老林暧昧地撞撞韩千剑的肩头,其他人兴奋地望着他瞧。
“是啊,瞧您累的,身体可要照料好啊,别以为年轻就可以为所欲为。”小吕也插嘴。没发言的人纷纷点头,眼里皆带着暧昧的笑。
“这样可不成哟,老了会不好。”
“咱们同事一场,特地帮你找了些补品,强精补肾健体防体虚……”小钱从背后拿出一个雕工精美的木盒子,里头盛装的是一支老山参,上头还绑着红缎子。
“这可是三和堂的老大特地为捕头您留的好货哟。”
那群衙役们笑得花枝乱颤,反正牵涉到风花雪月、男欢女爱、云雨巫山之类的事他们就特别高兴就是。
韩千剑没好气地瞟了他们一眼:“啐!什么都没发生,我睡得像猪一样。”
他们纷纷怪叫,个个嘴歪眼斜的,全是不相信的模样,仿佛是见了什么怪物似地全张大了嘴巴。
“头儿,你这么不解风情吗。”
“还是——”
“头儿,该不会你这么年轻就……不济事了……”
几十个捕快全凑至韩千剑面前瞅着他,细细研究他的气色,有人还捏捏他的皮肤。
“头儿,三和堂的大夫医技高明,你要不要去给大夫看看,诊断诊断……”小陈开口,提出他最诚恳的建议。
而这个提议引来其他人的共鸣。老林便作势要领他去三和堂。
韩千剑双手一摆,将他们赶开:“去去去!有时间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不如去城里好好巡视。别忘了,这段时间城晨多了不少生面孔,还有十里坡那山神庙……”
一听见十里坡山神庙,那些聒噪的捕快们登时以手掌掩住嘴,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一清二楚。你看我,我瞧你,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头儿,那儿不干净,咱们别去呵……”老林试探地说道。谁敢去那儿,万一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如何是好,命搞不好也飞了。
“不想去,那好,别在我耳边唠唠叨叨。”韩千剑没有第二句话。
“是是是,头儿说得极是,咱们这就上工去。”
那些人飞也似地冲出去,不敢多待一刻,生怕跑慢了便被派去山神庙巡察。
韩千剑朝他们离去的方向冷哼,就知道他们的脾性。抓起桌上的佩剑,戴上官帽,他也外出巡视。再怎么说,这县城的安危就全在他肩上,不警觉些怎么得了,万一又来了个像飞天铃铛之类的人怎么办,还有大牢的看守也得加强,因为才刚把飞天铃铛逮着,没两天就让他跑了,弄得现在城里的姑娘们人人自危。
想到这儿,他轻轻地叹气。说起来这飞天铃铛还算是他和蓝菊悠的媒人,没有他,他韩千剑怎么可能和蓝菊悠共结连理。虽然还得谢谢他,不过站在县民的立场,还是得将他缉捕结案才是。
不知道老天爷会不会看在他这点赤诚,让他和蓝菊悠成一对恩爱到老的夫妻?
转着走着,他已把整个城走了一半。一路上的人皆乐呵呵地朝他问候,多半是说这城里的一朵名花就被他摘下之类的浑话。刚点完第一百个头,便瞧见阿大匆匆向他跑来。
“捕头,你媳妇的店有人闹事,砸了全店的桌子,你快去瞧瞧!”
菊香楼有人砸场!怎么回事?韩千剑脚不停歇,直向菊香楼去,心中担心的是菊悠不知会不会有意外。
冲过三条街,离菊香楼还有一段。心中暗怨,平时不觉这县城有多大,今儿个却教他跑不到终点!
远远便见三四名非善类的汉子双手插腰杵在店里,其中一名拎小鸡似地将小豆子抓起,半空里晃着。小豆子快喘不过气来了,脸上红白交杂。里头近八成的四角木桌已不成原形,裂的裂、塌的塌,连椅子也是,可怜兮兮地垮在地板上。
韩千剑窜上阶,从那人手中抢下小豆子,并将他纳在背后,以剑放在身前戒慎地盯着那些来意不善的人。
“你们眼里没王法了吗?光天化日之下欺凌妇孺,未免将国法置之不理。”
“王法?呸!京城远在天边,还什么王法不王法。”
那汉子仗着自己比韩千剑高一个头,便居高临上地怒视着他。
韩千剑闻言,剑身一转,“转成剑鞘端对着那人的胸口一点,那个汉子便连退了两三步才站稳。
“在下韩千剑,忝为本城捕头,拙荆为菊香楼店主,不知有何冒犯,致使这位兄台在这儿闹事?在下身为本城治安之职,希望兄台能说分明。”
“老子就爱闹事,怎么着,你管不着!”那四名大汉排成一列,双手插腰,一行人恶狠狠地瞪着韩千剑。
“那别怪本人不客气,职责所在,不得不为。”韩干剑微一拱手,便斜前跨出一大步,以剑指点住他们四人的穴位。
由于出乎意外,那四个莽汉只能呆立原处无法动弹。
“得罪。”韩千剑抱拳为礼,同来的阿大拉下腰间的绳索将他们捆做一团。
韩千剑抛下他们连忙走至蓝菊悠身畔:“菊悠你没事吧?”
蓝菊悠拍拍裙摆上的烟尘,澄亮的眼瞳中找不出一丝恐惧,依然闪着自信的光彩。
“没事,你回去吧,我和小豆、小春打理一下就好了。别婆婆妈妈的。”她用力地将韩千剑推开。“你快回衙门去吧。”
韩千剑摸摸鼻子,灰头土脸地被自己媳妇赶出家门。不过他走出菊香楼前又走回他娘子身前,将她漏了扣上的团花扣结上,把微露出她颈子的衣领给系正。
都已嫁做人妻了,怎么可以这么卖弄风情,他心里头叨念着。弄完了才和阿大拉着那伙人离开。
斜睨着阿大边偷觑他边窃笑的神情,韩千剑一时气不过,端了他屁股一脚,教阿大险些从台阶上摔下去,幸好他下盘稳,没教他跌个狗吃屎。
“笑啥,有什么好笑的?”
“我什么也没做啊……”阿大哀哀地瞅着韩千剑。
头儿是怎么回事,火性愈来愈大,之前不是说他沉稳内敛吗,怎么成亲后就变了样。
蓝菊悠轻佻地倚在柜台边拨弄着算盘,月牙白的绸袍合身地贴在她身躯上,腰间以枣红缎带随意扎成单结,同时还在腰带上系了个铃档,只要她身体微动,铃声便会响起。虽然晚上天气转凉,甚至带着微寒,可是她的领子就是不肯好好地拉好,总得露出大半个颈子。
有外地来客呆呆地望着她时,她还抛去淡淡的眼波……
这会儿又来了五名著劲装的汉子,他们表情和普通人一般,但是精明人一瞧便知他们是有来历的。短小精练的身子骨,眸中透着光,一看便知非平常人等,他们吃着桌上菜饭,但眼角余光则是注意着蓝菊悠的举动。
直到人差不多都散尽时,他们才走同柜台的蓝菊悠。蓝菊悠算着帐便觉得有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身上,抬起头才赫然发现那五位客人将她困在柜台里头。她心知有异,表面仍不动声色地瞅着他们。
“客官,有事吗?本店也要打烊了。”她合上手中的帐本,而指头上的戒指则对准他们。
“大娘,我家老大请您把东西交出来,别扯破脸。”
其中一个为首的人开口。
蓝菊悠心跳漏了一拍,不过她还是不动声色,假意陪笑:“什么东西啊,我不知道,大爷有向小店订酒席吗?小店定会记得,不会遗漏的。”
“明人面前不说假话。大娘别说笑了。”
为首的寻队眼光轻佻地在蓝菊悠身上溜过一转,蓝菊悠亦发现他轻薄的意图,凉凉地回给他一个笑容。
她左手手指不住地在桌面上跳动着,发出清脆声响,银色的戒指反射烛光微芒。
“不懂就是不懂。客官是不是弄错人了?”
那五名汉子马上抽出腰间的佩刀,其中一个当场劈向蓝菊悠,突然间一声凌利声响破空而来,那刀应声裂开。那五人呆了一呆,即知有高手助阵。方才拔刀的男子突然间被一道拳风给击倒,其他四要连忙望向拳风来向,只见韩千剑一脸怒气地站在那儿。
近来是怎么回事,时常有人来菊香楼闹事,而蓝菊悠今日的打扮着实又让他的怒气上扬,是不是所有的人都不把他这位捕头当一回事。
“你们得先过我相公这关。”蓝菊悠笑开来,保镖回来了,这下生命无虞。
听见她这么说,那些人便使出自身绝学攻向韩千剑。一时间刀光当头罩向韩千剑,但他也不急,看准了方向,身形向后飘去,落在菊香楼外。那些人也跟出去,于是刀剑碰撞声不绝于耳。
蓝菊悠从柜台后走出,其实看韩千剑和人过招她心里还是会记挂的。她也不是没良心的人,人家有恩于她,多多少少总要把他的好记在心里,更何况他现在可是她的保镖哪!
不过还好,看他的样子能应付得来。她心里松了口气。但下一刻一把刀突然从韩千剑背后杀来,教蓝菊悠不禁惊叫。而她的呼声引来一名汉子的杀机,一柄反射着点点寒光的单刀直向她袭来。
韩千剑见那势一急,手中的剑势便加重,直刺中一名汉子的手臂,剑尖一挑,又滑向另一人,火光进裂,那把单刀登时从中断裂,反手点住三人的穴道,但是向着蓝菊悠而去的单刀却不是他所能制止,他脸色大变。
谁知那人却突然身子一软,斜斜地摔倒在地,而蓝菊悠抚住心口直舒气。
“老板还真没唬人,防身武器真管用。”她喃喃自语。
“你没事吧?”韩千剑一个前步窜来,赶紧看看他娘子有无伤势,幸好她毫发未伤,才教他定下心。“他是怎么着,怎么突然间倒了?”
他蹲下身子检视那失去意识的人,看不出他有什么明显外伤,那到底是怎么昏倒的?
蓝菊悠眼瞳转了转,这不关她的事哟!谁教他自动进入戒指雷射光枪的射程范围内呢,她唇畔滑出一朵顽皮笑意。
韩千剑回头时恰恰捕捉到她的微笑,一瞬间教他胸口一紧,喘不过气来。他不禁以手指尖抚上蓝菊悠的面颊,柔细的触感通过指尖传达至他心里头,他的瞳仁瞬间化作深邃的海洋,只映照出她的容颜。
她是他的妻啊……韩千剑思绪停顿,只有蓝菊悠的笑颜据守心头。
蓝菊悠被他的模样弄得有些不自在,他怎么搞的,一直呆呆地望着她。她拉下韩千剑的手,但反而被他握在掌中,他温热的体温慰贴着她的掌心,教蓝菊悠俏脸一红,心中怦然一动……
“你定累坏了,我差小春子弄点东西给你填填肚子。”蓝菊悠抽出自己的手,假装忙碌地整理散在柜台上的帐薄,不敢再看韩千剑的面容。
而韩千剑自嘲地笑了笑。“我得先将这几个混混送府查办,晚些回来,不用等我。”
把那五人送进牢里,韩千剑支开轮值的人,独自一人在偏厅里喝闷酒。心中着实闷得很,走了个江铃,这会儿城里又莫明其妙多了五色人种。县老爷今早才哀哀地求爷爷告奶奶地要他别让县城出乱子……
别出乱子,这话说得简单,可他韩千剑连自己的婚姻都摆不平了,怎么可能把大大的一座城管好呢?
他又灌下一杯酒。
夜半无人,韩千剑独自走回菊香楼,无人的街道教冰寒的夜更形寂冷,银灿灿的月光被云絮遮去,只能靠手中的那只灯笼照路。
他推开菊香楼的后门,没有半盏灯火,想必都睡了。徐行至柴房边,他突然已起第一回住在菊香楼时听见的异响,福至心灵地朝里头望去,不看还好,一看里头的情形便教他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