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听之下,东陵还不明白段司雨的意思,但忖度了一下,他立刻会意过来。
“司雨,抱紧我。”
段司雨应了一声,双手立即环上东陵的腰,让他能空出右手来使用无俦,因为他的左手已经无法使力了。
东陵自段司雨手中接过无俦后,飞快的向前一刺,剑身立刻嵌进崖壁。他双手握牢剑柄,再使劲向下一划,两人便已往下滑落了数尺。
“东陵?你掉下去了吗?段姑娘?东陵?”
只听见白捍呼喊的声音越来越远,东陵和段司雨两人凭借着无俦削铁如泥的锋利,沿着崖壁慢慢滑落,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俩已抵达了断崖之下。
“还好有无俦。”段司雨偎着东陵,总算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东陵搂着段司雨,瞧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四周,好一会儿才习惯了黑暗。
“你先坐着休息。”
东陵让段司雨轻靠着崖壁坐下,自个儿摸黑在四周大略的查看了一番,才语气沉重的说:“似乎没有出路。”
“啊?那我们不就被困在这里了?”段司雨那一双明眸陡地睁大,渗入了一丝惊惧。
东陵蹙起双眉,轻叹了一口气。“等明天天亮,我们再想办法吧!”
一时无语,两人皆陷入了沉默,四周静得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东陵绕回她身边坐下,低声问:“怕不怕?”
“不怕。”段司雨双手环上他的肩,把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有你在,什么都不怕。”她柔声的说道。
和他在一起,她始终不曾担心受怕过,或许是缘自她对他的相信,更或许是他的真心安定了她的灵魂。
“你总是这么相信我。”东陵紧握她的皓腕,感动依旧。
“你的手……”段司雨反手和他交握,却不小心触摸到他手背上的伤口。
想起他是因她受伤,她就心疼不已。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受伤的是自己,不是他呀!
“不要紧。”东陵反射性的将手抽离,不愿她担心。
“东陵……”段司雨一时心酸,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傻瓜,哭什么?”东陵感觉到她的啜泣,将她搂紧了些。她呀!总是这么容易为他担心。
“我害你的手变成这样。”段司雨抽抽噎噎的道。
“能保住无俦,值得的。”东陵捧起她的脸,替她揩去泪痕,又说:“你该高兴的。”
段司雨点了点头,含着眼泪却带着笑意的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我高兴你这么不顾一切的救我,我还高兴……”
“高兴什么?”见她话说一半没了下文,东陵忍不住好奇的问。
“我还高兴……”她身子向前一倾,在他耳畔低语。“你为我掉泪。”
“有吗?”东陵故意装傻。
“有。”
“有吗?!”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承认的。
“我知道就好。”段司雨倚靠在他怀中,不介意他的口是心非,反正她是知道他的。
然而,想起东陵的手伤,她心疼之余,还是义愤填膺。
“这个臭白捍,等我们出了这儿,再找他算帐。”
东陵微一颔首,自怀中取出一瓶金创药,递给了她。“司雨,替我倒些在手背上。”
“好。”段司雨接过药瓶,立刻为东陵上药。
突然,她想起了爹爹段昀教过她的包扎方法,二话不说的便撕下了一片裙摆,开始为东陵包扎。
“你……”东陵还来不及反应,他的手已被那片裙摆紧紧缠绕。
“应该是先由左至右绕个一二圈,再反覆缠绕……”
“还是我来吧!”东陵有些哭笑不得。
瞧着自己的手被段司雨包得密密麻麻的,虽然结实,五根手指却无法动弹了。
“呃。”段司雨瞅着自已的“杰作”,尴尬的扯唇一笑。“我记得是这样包的呀,先从左边包过来,再从右边包过去,然后绕个几圈,再……”
“好了。”正当段司雨还在努力回想包扎的步骤究竟是如何时,东陵已经替自已包扎好了。
“嗯,果然好看多了。”段司雨执起东陵的手,不得不承认他的包扎技术确实比较高明。
“司雨,或许……我们可以自已劈开一条出路。”东陵瞧着她,突然道。
“自已劈开一条出路?”段司雨听得一头雾水。
“嗯,无俦是把盖世神器,既然它有办法划开崖壁,应该也有办法劈出一条通路才对。”
“对呀!”段司雨听了神色一喜,随即又攒起秀眉。“可是这崖壁不知道有多厚,会不会得要劈个一年半载呀?”
“也有可能。”东陵闻言轻叹,又说:“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这倒是。”段司雨用纤手轻托着香腮,也陷入了沉思。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件事,忍不住拍手叫道:“东陵,你记不记得,爹爹曾说过有个方法能为无俦开锋?”
经段司雨这么一提醒,东陵也想起来了。
“有情人的血?”
“没错,说不定无俦开锋之后,随便这么一砍,便能劈出个大洞呢!不如我们试试。”段司雨说完,立刻将一根青葱玉指放入嘴里啮咬了一下,一滴朱殷立刻沿着指间滴了下来,落在无俦上方。“换你。”
东陵点了点头,也咬破手指让一滴血滴落在无俦上方。
只见刹那间,两滴血交揉在一起,沿着无俦的剑翼缓缓滑落,逸出一抹耀眼夺目的青色光芒。
“开锋了?”东陵见无俦果然产生变化,又惊又喜。
他和段司雨瞧着无俦,忍不住震颤在它剑翼之上一圈圈不住流淌的熠熠光芒。
段司雨难掩兴奋的说道:“我们试试无俦的威力变得如何。”
“好。”
东陵缓缓站了起来,握紧无俦,他凝劲于掌,飞快在崖壁上划了几下,一时沙土争相崩落,崖壁间被劈开一个方圆三尺的洞。
“哇!太厉害了。”段司雨见状,忍不住拍掌赞叹。
“看来,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东陵收起无俦,眉间抑郁消失无踪。“等明天天亮,再大刀阔斧一番。”
段司雨听了,立刻点头表示同意。“没错,宁静的夜晚,最不适合武刀弄剑了。”
她这么说可是有道理的。一来东陵的手伤未愈,需要好好休息。二来既然是两人独处,当然要好好把握这美好的气氛啰!
“那适合什么?”东陵猜测着她的心意,嘴角噙笑。
“适合吟风弄月、赏星吹箫。东陵,我们替这管竹箫取个名字好不好?”在她心里,早将那管竹箫视为已有了。
东陵伸手将段司雨揽至胸前,道:“当然好。”
“你知道弄玉吗?”她将一双玉臂环上他的颈子,仰头问他。
尽管两人已是十分亲密,如此和他零距离相拥,依然是令她的一颗心怦怦然,神魂俱醉、如饮纯酿。
“弄玉?”东陵抚摩着她的长发,不确定的问。
“嗯,据说春秋时代,秦穆公有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儿名叫弄玉,有一天晚上,弄玉在楼上吹笙时,忽然,从东方传来阵阵箫声,接着,云中飘来一位美貌的少年,自称是华山萧史,而后飘然离去。弄玉对他一见钟情,昼夜相思,秦穆公知道后,便将弄玉许配给萧史。”
“后来呢?”
“有一天,萧史对弄玉说他想回华山修道,弄玉毫不反对的答应了。于是两人乘龙跨凤,不告而别,飞到华山隐居了。”
东陵俊届一扬,道:“好个动人传说,那就取名弄玉吧!看看能不能有凤来仪。”
段司雨将脸颊贴在东陵胸前,打趣道:“最好是我们能成仙,直接飞出这个山谷就好啦!”
“羡仙?”
“才不羡仙。”段司雨抬起螓首,凝望着他。
“真的?这是你第三次提到自己希望成仙了。”东陵明知道她的心理,却要故意调侃。
“人家都是开玩笑的嘛!”她停顿了一下,才别开目光,含羞敛眉的说:“和你在一起,是……是最好的了。”
东陵听了,眸子一亮,十分动容,忍不住深深吻上了她的樱瓣。
“唔——”段司雨紧紧贴着他,任他轻软的舌尖探进她的朱唇,恣意挑逗、吸吮甜蜜。
瞬间,她全身又没了力,只感受到他的温柔,他的温度……
他的俊魅总让她无法抵抗。
好一会儿,东陵才不舍的放开她,让两人之间空出一点距离。
“吹箫给你听?”
他不要她脑中存留白捍的箫声记忆,他只要她记得,他为她吹的箫声,是怎样的心调衷曲。
“好。”段司雨嫣然一笑,自怀中取出弄玉,递给他。东陵执起弄玉,长指微移,便在嘴边轻轻吹奏了起来。
顿时,一缕缕悠扬曲音响起,飘飘扬扬,荡遍千山之间,尽是诉不尽的情生意动。
第九章
翌日,段司雨和东陵醒来,初阳的柔晖已洒遍了山谷。
经由阳光的照射,谷中的景物一览无遗,尽皆挣脱夜的束缚,恢复原有的面貌,段司雨不经意地朝四周一瞥,发现地上竟然散落了各式各样的鸟类羽毛。
她忍不住道:“东陵,你看!”
东陵顺着她的目光瞧去,略略皱眉,心里也觉得奇怪,随即仰首瞧了瞧上方,立刻明白了个中缘由。
“想必是因为四周崖壁太过陡峭,以至于有些鸟儿飞不过这个山谷,便跌了下来。”
“真可怜。”段司雨俯拾一片羽毛放在手中,感受一阵又轻又柔的肤触由指尖传递开来,她忍不住猜测这羽毛原是属于何种鸟类的温暖外衣。
“司雨,我现在要以无俦劈开一条山路,你别靠得太近,以免被碎石伤到。”
“嗯。”段司雨应了一声,立刻站远了些。
东陵在四周查看了一番,选了个定点后,便挥起无俦,用力砍去……
如此过了些许时辰,山壁间已凿出个大洞,只是还没能凿通。
段司雨瞧着东陵,心疼他汗如雨下的模样,忍不住道:“东陵,先休息一下吧!”
东陵应了一声,收起无俦,来到她身边坐下。
段司雨执起手绢为他擦汗,瞧着他刚毅俊逸的侧脸,她有些舍不得移开目光。
东陵侧过脸来,见她微微发愣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她总不能告诉他,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害得她无法转移视线。
东陵瞅着她,眸子里突然有了笑意。“记得在离天润时,你看我的目光,也是这样。”
“是……是吗?”被他一语道破心事,她微低螓首,简直羞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我知道就好。”他学她当初的口气。
“东陵……”段司雨软绵绵的唤了他一声,投入他的怀里。
幸福洋溢,尽在不言中。
休息片刻,东陵才又起身,继续工作。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光线陡地由崖壁的另一方透了过来。
“凿通了!凿通了!”
段司雨灿眸一睁,立刻奔至洞口前,朝洞外瞧去。
“我们可以出去了。”她回过身来,一步向前,兴奋的搂着东陵。
“嗯。”东陵微一颔首,和她同样喜悦。
“想不到这么快就可以出去了。”
“走吧!”东陵唇角微扬,勾起一抹浅笑,执起她的手便要向洞外走。
“等一下。”段司雨拉住了东陵,要他停下脚步。
“怎么?”东陵浓眉微扬,回眸瞅着她。
段司雨留恋的回眸一望,有些依依不舍。
“东陵,我想替这个山谷取个名字。”
“好啊!想取什么?”
段司雨偏头一想,说:“叫凤谷,好不好?”
东陵颔首道:“当然好。”
说完,他扬起无俦,身形乍起乍落间,已在崖壁间镂下“凤谷”两字。
“哇!”段司雨见了,忍不住发出惊叹。
因那凤谷两字,当真写得龙飞凤舞、气势不凡,一笔一画看似飞扬跋扈、傲然不羁,其实字里句间潇洒飘逸、默然含情。
段司雨朝东陵感激一笑,又盯着凤谷两字瞧了好一会儿,才和东陵一前一后的顺着凿穿的洞穴步出凤谷。
凤谷外,段司雨以手覆额,远眺出去,映入脸帘的尽是一片由青丝翠缕编织而成的草木蓊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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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东陵道:“应该距离拂柳镇不远,我看我们走出这片山林后,再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好。”
段司雨握住东陵温厚的掌心,和他并肩而行。
“东陵,白捍这么对我们,心地实在怀透了,你一定要告诉你师父。”只要想起白捍竟狠心的将无俦丢下山崖,她就无法原谅他。
东陵扬眉一哂,道:“我会的。”
提起无俦,段司雨突然想起了段昀,忍不住屈指数了数。
“在算什么?”东陵别过头来,瞅了她一眼。
“算算,我离开家到现在,已经四、五天了,爹爹不担心死了才怪。”段司雨灵舌一吐,难掩眸子里的一抹忧虑。
东陵安慰她道:“今天或明天应该可以回到家,再向他解释吧!”
“说来说去,都是白捍害的,最好是窦门主能深明大义,革去白捍清水堂堂主的头衔,然后再重重的处罚他一下。”要是像白捍这样的坏人不能尝到恶果,岂不是太没天理了吗?
“如何处罚?”东陵问她。
“唔……”段司雨轻颦黛眉,偏着头想了一下。“比如说,叫他施展那厉害无比的阴阳掌,往他自己身上拍去,然后再放几条蛇咬他。”
“不错的建议。”东陵听得嘴角噙笑。
“或者,将他喜欢的东西丢下山谷去,然后叫他跳下去捡。”
东陵在她柔软的掌心轻捏了一下,打趣道:“这个建议更好。”
“谁教他心眼坏,三番两次害我也就算了,还对你做出那么残忍的事,真是可恶透了,”说到这儿,段司雨忍不住睨了东陵的左手一眼,关心的问:“手还疼吗?”
东陵摇摇头,突然停下脚步。
“有人关心,当然不疼。”他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她,害得她俏脸一红,含羞敛眉的低下头去,微抿的樱唇嵌上一抹笑意。
他能懂她的心意,她就心满意足了呵!
“虽然不疼,还是得让大夫看一看才好。”段司雨待脸上红潮退去,才抬起眸来。
“这点伤不碍事……”
段司雨不等他讲完,便打断他的话。“不行、不行,万一伤口发炎、或者是恶化了怎么办?”
“好,就依你。”东陵只好投降。
既然她的担心令他觉得窝心,他就得让她放心、安心才行哪!
东陵和段司雨两人一路朝着冒有炊烟的方向走去,终于在日落时分,来到了人烟稠密的地方。
“找找看有没有药铺。”一踏上街道,段司雨便立刻提议。
她心中惦记着东陵的伤,一刻不能忘哪!
“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东陵感动之余,也怕她饿着了。“我们找间客栈住下,再请个大夫来看就好了。”他瞧着她,微询她的意见。
“好吧!”段司雨挽着东陵的手,依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