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烈……」她低喊了一声,脸颊贴近他的胸膛,感觉他的心跳,如此混乱猛烈。
他暖暖的气息吹在她耳际,「我会给你幸福!」
雪个勾下他的颈项,玫瑰花瓣的唇贴上他灼热的唇……如水满则溢,蓄积在雪个心中的,对文左烈的情潮,此时都化作一股不可遏止的奔流。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并肩偎在凉亭下。月光中,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眼中各有一层清亮璀璨的光辉,也都是傻兮兮地笑著。
「你不想知道我到你家的目的?」
「总不是慕我名来的吧?」他打趣说。就算不是,现在也千里姻缘一线牵。
「臭美。」她接著说,「我是为了金鸡筝。我结拜的姊姊受了内伤,她是巽太子的爱妃。可巽太子已来过,你爹却怎麽都不肯拿出来,所以我和破云才来这儿,」她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破云今晚在你家夜盗了。」
「她会失望的。我家真的没有金鸡弩了,十五年前,我娘突然发疯,一把火烧光种金鸡筝的田和种子。」讲到他娘,文左烈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雪个伤心极了,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泪珠儿成串的滚了下来,呜呜咽咽的说:「那波臣不是没救了……」
「不哭,不哭了,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文左烈轻轻的抚拍她的背,好言好语的劝慰著。一直到哭声稍歇,他用一根手指托起她的下巴,深情的凝视著。她的睫毛眨眨闪闪,像天雨时的舞蝶,双眼红肿得像核桃,神情凄凄楚楚,文左烈一颗心要揉碎了。
他温柔地为她拭去泪痕,忽然像想起什麽,「雪个,你说今晚破云会到我家?」
「嗯。」她还抽搐著。
「我爹回来了,希望她不会被发现。」他微蹙浓眉。
「你放心,她武功好高强,是你该叫师叔的人的徒弟,就算被发现,她的剪云步,你爹也追不上。」武师叔说过破云的武功、轻功,文湖星比不上。
破云是武岳阳的徒弟!他心一沉。爹若知道,一定不会放过她们的。
虽说没凭没据,但爹一口咬定当年封胜世家惨绝人寰的血案,就是武岳阳做的,因为武岳阳怨恨外公封胜鹰将娘许配给爹,所以他杀了所有姓封胜的人,要不是爹和娘带他去华山,逃过一劫,不然封胜世家就此在江湖上除名。
在爹的鞭策下,他勤练武功,无非为了找武岳阳报仇,现在知道破云是仇人的徒弟,而且看来雪个和武岳阳他们师徒的关系很好,他真不知他和雪个未来会如何?
临淄城的夜空悬挂著一轮银盘似的月亮,青石板道上,泛著幽幽冷冷的光芒。
一条黑影在夜空中乍起乍落,藉著四周的屏障,潜入封胜世家。虽然他穿著一件黑色夜行衣,但却清楚地看出他是女人,高耸浑圆的双峰,不堪一掬的纤腰,修长的双腿,她拥有女人想要的美好身段,她的脸也裹在黑色的布巾後,只露出一双美目,有如黑夜里的两颗钻石,灼灼地照射。
她身形如闪电,忽地跃入一丛小树後,忽又从侧边闪出,扑入一个有守卫看守的庄院内,不一刻又从庄院跃出,从庄院旁的花径,疾奔而去。
最後她来到一所四周有丈许高石墙的竹庐前,竹庐虽不起眼,也没人看守,但院落却透出诡异,一株株古老的槐树,枝叶密密杂杂,把整个夜空遮住,还有一堆巨大的奇石,不规则的排列。这里有机关!
拱形入口上刻著「掬芳庭」,是封胜虹的住处。
武破云毫不犹豫跃过高墙,安然通过,藏身在靠近窗边的树上。都已经来了,不看看师父爱得半死的情人,太说不过去。
室内的灯挑得火焰高张,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立在窗边,神情落寞。
她……她会是封胜虹?二十年前那个名满中原的第一美人?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不会是封胜虹。武破云否认了自己原先的想法。
几声细碎的脚步声,吸引了武破云的注意。一个拿著风灯的老太婆,摇摇摆摆的走来。灯影在她的颚下悠悠晃晃,照见她半眯半闭的眼睑,和额上黑黑深深、纵横满布的纹路。一看就知道,是个黑心的老太婆!
老太婆进竹庐後,立在窗边的女人依然一动不动的。老太婆倏地走到女人身後,使劲扣住她的肩胛,把她转过身来,「哼!贱人!」说著伸手就给了那女人一耳光,那女人跌坐在地上。
那女人抬起脸来,一双黑瞳里,盛满了轻视、怨怼。
「挖掉你的眼睛!」老太婆拿起簪子往女人身上刺去。她既不躲避,也不反抗,素白的衣服上渗出斑斑红点。
太可恶了!破云破窗而入,「死老太婆!你有没有人性?」她这人只要看见不平之事,就会跳出来主持正义,把她师父的金玉良言——小不忍则乱大谋,抛到九霄云外。
老太婆二话不说,两只鸡爪向她俏脸抓来。武破云轻易地闪过,飞身落在老太婆身後,伸手往那女人的腰带上一提,将她带到墙角。刀剑不长眼,她怕伤到那女人。
杀气弥漫室内,突地老太婆那双芝麻绿豆眼张开,眼球上那些红丝,全扭舞了起来。老太婆出手了。
同一时间武破云的「玉筝剑」离鞘,室内顿生漫漫剑雨,老太婆魂归来兮。
「你怎麽有玉筝剑?武岳阳是你什麽人?」一个低柔的嗓音,由後方传来。
还以为她是哑巴,不过一开口,就让人震惊。武破云困惑地看著她,「你是……封胜虹?」能一眼看出她手上的剑,只有剑的主人——封胜虹。
「没错。」
「可……」她实在无法想像,第一美人和眼前的疯妇会是同一人?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女人幽幽地说,「如果一个女人被像你刚才看到的那种情形折磨了二十年,你想,她还能保有美貌?」
武破云扯下头巾,「师姑,我是武岳阳的徒弟,武破云。」鼻子酸酸的。唉,师姑吃了不少苦。
「他还好吧?」被关在这里二十年了,对他的思念一点也没减。
「师父很好,只是意志消沉了点。」她知道,是封胜师姑的关系,让师父看淡世事。「师姑,那个老太婆为什麽要这样对你?你不是这儿的女主人吗?」她心里有好多疑问。
「说来话长,二十年前我被骗上花轿,掀起盖头才知道新郎是文湖星,我求文湖星放我走,告诉他我已有了你师父的骨肉,但他不为所动,反而废了我的武功,将我囚禁,生下左烈後,文湖星更是以左烈的生死威胁我,让我不能认儿子,还得装疯,那老太婆是他派来折磨我的。」封胜虹的神情凄楚。
「这文湖星简直是大恶人!」破云气得咬牙切齿。
「你怎麽会来这儿?」封胜虹抓著她的手,激动的说,「是他要你来救我?」
「师姑,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你的情形,我是来找金鸡筝的。不过现在知道了,我不会把你留在这儿。」
「喔……」她不免有些失望,可转念一想:岳阳会不知道,也一定是文湖星说了或做了什麽,让岳阳没来救她。文湖星太可恨了,爹就是上了他的当,才把她的一生葬送,连爹自己和所有姓封胜的亲人也全都死在他的手上。
「师姑,你知道金鸡筝种在哪儿?」
「已经没种了,但我藏有一株。」就是为了她烧毁金鸡筝田和种子,文湖星才开始虐待她。他想长期服用金鸡筝以增加内力,她不会让他如愿。像他这麽阴险狠毒的人,武功一旦天下无敌,武林将不得安宁。
「太好了。」总算有件高兴的事。「师姑,我们离开这鬼地方吧。」
「可是左烈还在这……」她虽能看到儿子,但却不能相认,也就没能将他认贼做父的事告诉他,唉,二十年了!还好左烈没被文湖星教坏。
「我和他是刚认识的朋友,他正在追求我妹妹,」武破云笑笑的说,「总之,我们有的是机会告诉他真相,到时候,我和他联手杀了那个魔头。」
平淡冰冷的声音突然在屋外响起,「杀我?你有这个本事?」薛婆每次来封胜虹这儿後,都会到他那儿覆命,但,今晚却迟迟没来,他就觉不对劲。
武破云全身一震,来人是文湖星。她挟起封胜虹,如大鸟翔空,在月夜下闪电冲出去。此时不宜交战,先救师姑出去比较重要。
穿过槐树林,进入前院,但见土墙上明晃晃的火把,照得文湖星那张脸格外阴沉。武破云皱一皱眉,他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女贼,」文湖星惺惺作态,「还不快放下夫人,免得夫人受伤。」
「文湖星!少在那边演戏。」封胜虹开口。
「十五年了,你总算开口说话了。」说完,文湖星右肩向前微倾,左脚弹起,右脚前跨,整个人俯冲向武破云。
封胜虹什麽也看不到,只觉眼前刀光剑影,耳内贯满杀戮之声。
她使的是流星七式,文湖星眼中寒光乍闪。她是武岳阳收的那个女弟子。他一直有派人注意武岳阳的一举一动。没想到,小小年纪,武功已不在他下,文湖星念头一起,转攻武破云背上的封胜虹,可是也没占到便宜。
这时墙头上冒出一个个的人影。武破云但觉眼前寒光一闪,一支又一支的箭破空而来,只听见一连串叮当声响,射来的长箭跌落一地。
不能恋战。武破云虚晃一招,後退几步,准备走为上策时,文湖星疾步向她攻来,发一掌风,顿时黄烟弥漫,背上的封胜虹滑落在地。毒烟!破云一急,忘了先封穴道,而文湖星又一轮猛攻,几招下来,她感到有点力不从心了。
「你越运功,毒气就深入五脏六腑。」文湖星扯动著嘴角,浮出一个奸笑。
「你——卑鄙!」说完,倒地不起。
第九章
说实在的,雪个真的不喜欢到户外。
好多视线向他们这边投来。她知道,是他们太引人注意了,俊男美女嘛,可是,有些看她的目光好无礼,将人由上往下扫过,或故意停留在某一个部位。雪个低下了头,垂下了肩,刻意遮掩她的女性特徵。
「雪个姊,你瞪回去,他们就不敢那样看你。」雪个姊瘦弱得像大风吹过就会飘走,但她的胸围就是有长到肉。右瑜埋怨起来了,老天也太大小眼了,平平是美女,她就「胸」无大志。
於是,雪个挺一挺胸,扬一扬眉,自若地环顾。说也奇怪,视线扫过,消灭了许多人的眼光,有的难为情地转脸他顾,有的走开到别处赏花。
「右瑜,有用耶。」雪个高兴得很。她不知道这是因为她後面的文左烈瞪大了牛眼的关系,那眼神几乎可以杀死一头牛。
「雪个姊,」右瑜拉她到一边,「昨晚很晚的时候你跑去哪儿?」
「你不是睡了?」
「嘿……醒来了呀。」右瑜一脸促狭,「我一看到你不在房里,就跑去找你,结果……给我看到小孩不宜的画面,看得我脸红心跳。」
雪个脸上泛著朵朵桃花般的红云,举起手来,便要捶她,右瑜边笑边躲,结果撞进一个男人的怀里,後者一个踉跄,两人双双跌抱在地上。
右瑜跳了起来,「你居然敢吃本小姐豆腐!你……」一看是司徒羽,她把骂人的话吞了回去,羞红了脸,现出小女儿的娇态。唉哟……羞死人了,刚刚跌倒的时候,他的大手恰好放在她的胸部……一颗心宛如阵阵小鹿的飞蹄,飞跃著、奔驰著。
讨厌!早知道今天会出这种意外,她就在肚兜里塞些布。
司徒大哥会不会发现到她发育不良?文右瑜越想越气馁,粉颈也就越垂越低。
他看著她这副娇羞的模样,心绪飞驰了起来。
雪个瞧了司徒羽一眼,脸上挂著笑容,拉著文左烈远离他们。
「右瑜,左烈他们走远了。」他提醒右瑜。
她抬起头来,俏丽的丹凤眼直往司徒羽脸上来回逡巡。想找出他有没有一点愧色,她鼻头微微皱了一下,哼!他隐藏得还真好。
「我脸上有什麽?」他下意识的摸脸,以为脸上有脏东西。
「你吃了我的豆腐,还一副没事的样子。」她气咻咻地说。
「我……我有吃你豆腐?」司徒羽一脸无辜。
「你姓赖呀?」她一只手斜擦在腰上,另一只手指著自己的胸部,「你碰到我这里,我不管,你要负责。」正好趁机把自己硬塞给他。
「你把我看成什麽样的人?是你自己撞过来,又不是我有意轻薄,何况我真的不知道有碰到你那儿。」他眼神驻留在她胸前。难怪没感觉。
「你欺侮我!」右瑜的脸更红了,举起手,作势要捶他。
「这麽凶!小心找不到婆家。」司徒羽笑著闪过一拳。
「你以为我没人要啊?哼,跟我爹提亲的人多到把我家大门都挤破了。」她扳著手指头数,「像城中最富有的盐商公子袁向东,你知道他吧?青年才俊,儒雅风流;洛阳首富史家二公子;洞庭湖怒蛟帮少帮主……我都不知道要选谁?」文右瑜嘴上这麽说,心里的想法却是——家世、相貌再好,她也看不上,她的芳心早就暗许了。司徒羽!你是个大笨蛋!
「袁向东呀,又帅又聪明又多金。」司徒羽眼睛向上翻了两下。那个人标准的纨绔子弟,风月场所,游冶之地,无处不到,正是「年少春衫薄,满楼红袖招」的公子哥。
「我也是这麽想,他的声名不差,应该会是个好丈夫。」她咬著牙说,心里却在淌血。他真的那麽不在乎她?
「是呀。」司徒羽平淡地说。他第一次感觉到嫉妒。
难道他……喜欢右瑜?他心中一惊。难道真如雪个说的,右瑜一天不麻烦他,他会觉得少了什麽?
「好,我回去就告诉爹。」她赌气地说。他明明知道她喜欢他,雪个姊不都告诉他了吗?而他却还这样践踏她的一片心。这样想著,感到一种针刺般的痛。
「不行!你不能嫁他!」司徒羽激动的说。
「为什麽不行?你想害我做老姑婆?」她的心在狂跳。
「因为……」
「因为什麽?你说啊!」她急了。
「因为你太凶了,袁向东会被你欺侮。」他起了逗她生气的念头。
这是什麽烂理由?文右瑜为之气结,「你……你好可恶喔,我偏要嫁他!」
「不行,你脾气那麽不好,只有我能忍受,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
「司徒大哥。」她低呼一声,投入了他的怀抱,「那你是要娶我罗。」
「你这样倒在我怀里,又让我吃到你的豆腐,我想我是赖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