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我不要,嬷嬷放了我……放了我……"全身剧痛难当的白苑儿根本无力挣扎,无助的眼神只能四处求救,不经意的瞥见站在廊下的秦千里,屈辱惊慌的双眼立刻移开来,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她不能也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尽管如此,秦千里还是看到她悲切的求救眼神,胸中的狂怒第一次涌现出来。
"住手!"他拂开依在他身上看好戏的苏苏,从廊道上跃下。"嬷嬷可知逼良为娼是犯法的?"
老鸨一愣,随即堆起笑脸的走近,"哎呀,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巡抚大人,真是对不住,小丫头不听训,坏了爷儿的好事。"
比她更快一步的是青艳,一扭撞开了有些丰腴的老鸨,嘴角扬起笑容,"大人。"
她身子一偎,就想靠入他的怀里,却被冲过来的苏苏一把推开,娇斥道:"你现在招呼的客人是靳大爷,不是秦大人。"
青艳又气又不甘心的跺脚回到靳大爷的身边。
秦千里轻轻的推开黏人的苏苏,迳自走向老鸨。
"嬷嬷莫非忘了,官府明文规定,不许逼良为娼这条法吗?"他的脸上罩著一层寒霜。
"这……"老鸨乾乾地一笑,"哎哟!我说秦大人,您对我这寻芳阁是最知道的了,嬷嬷我怎敢做逼良为娼的事,她是我几年前买来的,有卖身契。偏偏这丫头刁钻得紧,白食了我这么多年的米饭不说,前些日子还借了不少银子,却一点报答的意思都没有,您说我能不生气吗?"
老鸨也不是省油的灯,既然敢开妓院,自是对大宋的律法有些了解,只要是写有卖身契的娼妓,官府是一律不予干涉的,她就是冲著这一点,才敢理直气壮的强迫人。
秦千里也明白这一点,但是他并没有把她的辩驳全听进去,心里在乎的只有其中的一句话──借了不少银子?
他睇向白苑儿,剑眉一拧,原来那些补足赃款的银子,是她向老鸨借来的。
那锭金子也是罗?一切都是他误会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难过的一紧,大步的走过去扶起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白苑儿幽幽的反问,不愿正视他。"我与你非亲非故,告诉了你,你就会帮我吗?我不傻,学不会自我欺骗。"
秦千里瞪著她,就是这份自傲,这份坚强,惹得他又怜又恼的,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你以为我待谁都这般认真?"
"不是吗?"她反问。
"不是。"
至少还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如此废寝忘食,因私忘公过。为了她,他可是不惜撒下大谎,企图为她脱罪。
若一个弄不好,可是会让仇家逮到把柄,落他一个罪。
可是为了她,他不在乎。
但这份情她可曾了解,只当他是玩世不恭的浪荡子,处处拒绝著他。
他能得遍天下女人的心,却独独猜不透她的。
"你要如何才能相信我?"
如何相信?白苑儿咀嚼著这句话。
"如果我要你为我赎身呢?"明知不可能,她只是试探。
但他却一口应允了。"好,我为你赎身。"
秦千里的承诺惊住了她,同时也吓住了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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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千里不是个贪官,虽然风流名声在外,却是个不扰民、不贪钱的好官,一年的薪俸也不过一千多两银子,可是现在一出手,就要拿出一万两银子,任谁都无法相信。
可他就是信誓旦旦,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有个既有钱、又有名的好朋友──"寒谷医神"南宫白,每个想上门求诊的人,都必须支付十万两的诊金,区区一万两银子,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因此,秦千里派人送了一封信及借据到寒谷,没几天,两万两的银子就送到了巡抚府,还连带运来了一株千年老参当贺礼。
"这一万两是苑儿的赎金,另外一万两是还你的借款,跟替花落水赎身的费用。"秦千里含笑著命人将两万两银子抬进来。
这个南宫白也真是磨人,给张银票就行了,偏偏叫人把几大箱的银子远巴巴的从天山运来,不怕被抢吗?
大厅里挤满了人,看著几大箱白花花的银子,垂涎不已。
尤其是寻芳三姝,又妒又恨的眼睛一再瞟向白苑儿与花落水。
想不到自己争了那么久的好运,竟然落到一个小丫头的身上,她们呕得要死。
"呵呵呵!秦大人真是豪爽,我早说过苑儿人长得标致,将来一定好福与瞧她攀上了什么?一个大官、一座银子山罗!"
轻轻松松就两万两银子入袋,老鸨笑得好不开心,把秦千里当财神似的巴结著。
两万两,她可以开四家寻芳阁了,往后这江南还有谁能跟她比呢?
"从今儿个起,她娘俩就是秦大人的人了,你可得好好的对待呀,别让我们苑儿受委屈。"临别前抽抽噎噎,还演了出依依难舍的戏。
看在明眼人眼里,好不可笑。
"我知道,我会好好疼爱苑儿的。"秦千里也不点破,执起白苑儿的手含情脉脉地说。
姑娘们簇拥著白苑儿母女出了寻芳阁,准备上轿。
这时,青艳跑了出来、假意告别,实则是不安好心的低语道:"苑儿妹妹,这次你运气好,一时魅惑了大人的心,但你可得记住,他是买你可不是娶你,当妾当婢的还不是个定数,你可得学著聪明点,别想拴住他。"
意思是警告她不得妨碍秦千里来寻芳阁寻欢作乐。
青艳的话正巧说中了白苑儿心里的痛处,令她的心微微作痛起来,但她不服输的扬起笑,柔声地回道:"谢谢艳姊的好意,苑儿是个明白人,当然不敢妄想逾矩,但若是大人厌了姊姊,不想再来看姊姊,那苑儿也没有办法逼著他来,不是吗?"
白苑儿讥嘲回去,听得青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不气恼。
待钻入轿内,放下轿廉没有人瞧见后,白苑儿的唇紧抿著,双手不受控制的微颤。
青艳说得对,他是买她而不是娶她,今日入门不是风风光光的嫁过去,而是如小妾般的低调进门,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在他的眼中,她是个低贱的人,根本不配成为他的正室。
她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第六章
秦千里花两万两为白苑儿赎身的事情,立刻在江南传扬开来,不只人人茶余饭后谈论的都是这件事,就连他的死对头江西巡抚韩国信,都拿这件事情大作文章,上表朝廷告发他贪恋女色、怠忽职守。
臣启万岁:
近日查知江南巡抚秦千里,品行不端,行为放荡:不但罔顾民情收取民脂民膏,以两万两之资为一青楼小妓白苑儿赎身,其更颠狂怠忽职守,致使江羊窃贼鬼面大盗为非作歹,荼毒百姓,使得一向民风淳朴的江南百姓,人人自危。
臣恳求万岁,立刻派人著手查办,以维百姓福扯。
敬祝圣安
微臣江西巡抚韩国信俯首叩拜
这封弹劾的奏章,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送往京城,交到皇帝赵洛的手中,不消几日,皇上的密旨就下来了,交代韩国信全力查办此事。
一向爱与秦千里互较长短的韩国信,逮到这个机会乐不可支,当下就命人打包行李,带著几名亲信高手,一起前往江南,打算趁此机会,把秦千里拉下江南巡抚的位子。
一定要让他丢官弃职,从此消失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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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苑儿被秦千里接入巡抚府后,就被安置在他的"颂风楼"里,中间隔著一座"声兰园",与花落水所住的"留情轩"远远相望。
两人表面上看起来不错,秦千里待她始终细心温柔而多情,不但时时关心她适应与否,也极尽讨好之能事的带她出游、买饰品相赠。
白苑儿脸上总是漾著笑,默然的接受他的安排,包括他的求欢,她也沉默的应允了。但秦千里却觉得她的心蒙著一层纱,不敞开,也不让人摸触。
拥有过无数的女人,对於她们的心思,更正确的说,是不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她并没有身为女主人的骄傲和跋扈,相反的,她表现出小妾才有的沉默和不多事,举凡府里的一切都不过问,安分的谨守著伺候他的责任,其余的都不奢求。
这是为什么?
想巴上他的女人,不就是要得到这一些吗?成为他的女人、成为府里可以主宰一切的主人、得到他所能给予的荣耀跟专宠。
可是白苑儿却将这些视若无物。
那她要的究竟是什么?
秦千里不懂,也猜不透。
"苑儿,我明天带你去游湖好不好?"坐在亭子里,察千里靠著白苑儿的肩膀说。
"好。"她微微一笑,口里吃著他喂的玫瑰糕。
又是这个答案。"天气凉了,游湖不好,我们去郊外睛青?"他改变主意地说。
"好。"她还是不反对。
秦千里的脸一板,枕在她肩上的头抬了起来,有些眨气的看著她,"那不踏青,去猎雁呢?"
"随你决定。"
这下秦千里火大了,放下手中的玫瑰糕盒,冷哼一声地站起来,甩袍离去。
走了一段路后,发现她没有追来,回头一看,她还笑吟吟的坐在原位,他开口问:"你不跟来吗?"
她摇摇头,"你在生气,我不好打扰。"
秦千里听了差点气死,伸手指著她,"好……好你个白苑儿,有你的。"他不被她气死,也一定被自己气死。
弄不清楚他好好的风流公子不做,干嘛找个女人来给自己气受?
他大步走回去,拿掉她手中捧著的食盒,用力拉著她起身。
"我生气是希望你跟过来,说几句好听的话,你不说,我的气哪能消?"
她是不是在寻芳阁里长大的啊?连这点都要他来教。
"可你在生气,我说话有用吗?"白苑儿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能耐。
"你不试怎么知道。"他拉著她走回颂风楼。
"那你想我说什么?"
"说什么都行,就是别说好。"他咬牙道,恨那个字。
"那说不好呢?说不好你就不生气了?"她笑吟吟的问道,故意逗他。
不知道他还挺孩子气的,一倔起来比小娃儿还难缠。
"行,说什么都行,就是别再说好字。"再听那个字他准会发疯。
"好。"
"什么?"他停下脚步,喷气瞪眼。
白苑儿噗哧一笑,掩著嘴摇头,"我不说……不再说那个字了。"
"这才乖。"秦千里弯身一抱,将她抱进房里,命令打扫的丫鬟退下,一脚踢上门,将她放在床上。
"大白天的,别干那种事。"白苑儿娇羞的躲开他的吻,轻嗔的离开床,但才走没几步,就被他拉了回去,连同鞋袜一起脱掉。
"我不管,是你惹恼我的,得替我消消气才行。"他的吻不住的落在她的脸颊和颈上,引起她脸上泛起一阵红晕。
"去,别这样,你不怕韦捕头来找你吗?大人。"白苑儿轻笑的抵住他的下颔,不再让他顽皮的吻拨乱她的心弦。
"叫我千里,你忘记了吗?该罚。"嘴不许亲,那亲别的地方总可以了吧。
他的唇寻到她胸前凸起的蓓蕾,随即轻囓著,惹得她一声娇吟,忙著推拒他。
"不行,不好。"
"不许说不行、不好。"他把她反抗的双手,箝制在她的头顶上。
"不说不好,那说什么?"感觉他的手探向她的裙下,白苑儿呼吸一窒的轻喘。
"要说好,说行。"秦千里眼瞳变深,燃著狂烈的欲焰。
白苑儿勾起的唇甜甜的笑了,至少她的身体令他著迷,不是吗?
让他不顾礼教,深深的痴恋。
"好。"
"该死的又说这个字。"秦千里低咒一声,但是不管了,现在的她才是他最想要的,其他的一切,等会再计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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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千里对她的好,白苑儿很清楚,也很感动,纵使这段情不知道能维持多久,但拥有此刻的幸福,於愿足矣,她不敢再多求什么。
可是府里的管事跟丫鬟们却不这么想,每个人都把秦千里的情瞧进眼里,认定了她是巡抚府的女主人,什么事都来请示她。
但她却不太搭理,客客气气,弄得主人不像主人、小妾不像小妾的,叫人搞不清她的身份。
逼急了,身为乾娘的花落水只得扛起责任,替她主持一切。
"知府大人送来的礼,就收到库房。另外,杭州府太老夫人的寿礼就挑几匹织锦和一尊玉观音送过去。"花落水指挥若定的说。
真是搞不清这些做官的,自己生日也送礼,遇到上级大官生日礼更是不得不送,每日送来送去的不嫌累吗?
"是,那明晚陶员外娶媳妇──"
"不去。"花落水手一挥,断然拒绝。"娶个媳妇也送礼,还要大人请自过去,当大人整天闲著没事干吗?"那等恶绅,想必秦千里也不愿结交才对。
"可是……"管事还有话待说。
"怎么了?"花落水不耐的催促著。
"听说陶员外也邀请了江西巡抚韩大人,所以特地商请咱们大人作陪。"
"这样啊。"同是巡抚,就不好得罪了。"好吧,我再跟大人提一提。"
管事如释重负的一笑,放下帖子后,就退了出去。
人一走,坐在一旁的白苑儿忍俊不住的掩嘴笑了。
"乾娘,我看你都快成官夫人了,处事干净俐落。"
"坏丫头,敢笑乾娘,我这可都是替你做的。"花落水也跟著一笑,拍拍衣服走过来。
"我是什么人?替我做什么来著?"她又不是秦千里的正式夫人,这些事本就不该她来管。
"瞧你说得可轻松,你是什么人?不就是这个家的另一个主人吗?这些事你不管,找谁管呀?"真不知道苑儿是真傻还是假傻。
"我不敢胡乱抬高自己的身份,也没忘记自己是如何在这里的。"白苑儿微微一笑,轻轻拂平皱了的绣裙站起来。
花落水实在弄不懂乾女儿的心思,明明秦千里疼她疼得要命,把她放在手心里呵护著,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