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才不喜欢只会读经书、颂诗词的文弱书生,又不能陪我练武,也不能与我过招,跟这种人生活有啥趣味呢?爹爹一点也不了解人家的心意,要是娘您还活着的话,一定会帮羽萱讨个公道的,对不对?娘,您为甚幺要丢下羽萱一个人嘛!娘……”说着说着,她又哭得浙沥哗啦的。
哭够了又擤擤鼻涕,继续数落童山岳的不是。
“爹一定是看上慕容家的财富,守会逼着女儿嫁给他!哼,苏州第一首富,谁稀罕哪?我就是不屑他们家的金银珠宝!而且,我更讨厌大户人家那些烦死人的大小规矩,偏偏爹说我不像女孩子家,所以才要把我嫁过去。娘,您说我是不是很委屈呢?”
要是童夫人有灵,八成也会爬起来投丈夫一票!全江南一带的人都知道,忠义镖局的庄主有个聪明过人、个性却古灵精怪的女儿,若不是她那副芙蓉出水、闭月羞花的倾城容貌与她的顽黠同样闻名,这会儿只怕没人敢上门来提亲。
第一眼见到童羽萱的男子,都会情不自禁地迷恋上她那副磁玉雕琢的花容,让男人霎时忘了这世间尚有其它女人的存在;然而,一旦与她真正接触之后,才会知道她的可怕。她的整人功夫高超,能整人于无形之中,往往被整的人得花很多时间才会发现原来是中了这丫头的圈套。不过,虽然她的行径是怪了点,但却是个十足软心肠的姑娘,通常被她整过的人都会得到优渥的补偿,这也是大家对她又爱又怕的原因。
那些登门拜访的公子哥儿们,当然都是迷恋童羽萱那艳若桃李的花容玉貌,所以才会对她的捉弄功夫视而不见,大胆前来求亲。只不过姑娘她偏不爱风度翩翩的王孙公子,而只钟情于被官府通缉的侠盗英雄黑衣飞侠。所以,那些搬着金山银山来求婚的队伍,都只有哪边凉快哪边去的分。
“如果爹真的要将我许给那个慕容钦,我就一辈子都不理爹爹了!”童羽萱愈说愈气愤,她把童夫人墓前刚生芽的绿草都拔光了。
一阵怒气之后,她的脸上突转羞赧。
“娘,您还记得我跟您提过的黑衣飞侠吗?”原来是提到她的心上人,所以才有这般难见的羞容景象。她扭扭身子,故作撒娇的模样。“只有像他这种济弱扶贫的侠盗,才能让女儿烦心,所以人家早就将心暗许给他了。本想找个机会告诉爹爹人家的心意,让他帮我想个办法认识这个武林英雄,谁知道爹爹却要将我许给别人呢!”
对于乱世里的英雄,众人总是以歌颂景仰的眼光来崇拜,而童羽萱便是教他那义无反顿的气魄与济世救人的肝胆所吸引。虽说他只是坊间的传奇人物,却早让她芳心暗许了。
泪流够了,她才拭去残留在脸颊上的泪痕说道:“娘,若是爹爹真要把我嫁给他的话,我就在成亲的前一晚逃走,让爹爹急死算了,谁教他不理会人家的抗议呢!”
她边说边踢着墓边的小柏树,可怜的柏树也和绿草同样的命运,在她的摧残之下,一命呜呼哀哉!
“到时侯,爹若不叫红蕊代我出嫁,看他怎幺跟慕容家交代!”
* * *
眼见成亲的日子一天天地接近,童羽萱的心也一天天地雀跃起来!她可不是欢喜即将嫁作人妇,而是高兴着将可出去闯荡江湖,顺便寻找她爱慕的心上人黑衣飞侠呢!所以她一反初期的抗议脾气,改以漠视的态度来看待自个儿的婚礼,为的就是要让爹爹疏于防备,好让她有机会溜出童家庄。
红蕊端走了洗脸水,出房门前转身说道:“小姐,明早就要上花轿了,今晚您就早点歇息吧!人家说出家的前一夜要睡个饱,隔天才会容光焕发,当个最漂亮的新嫁娘。”
童羽萱无精打采地说:“不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再怎幺好看也是枉然!”
“小姐,您又来了!既然嫁给姑爷已是成定局之事,您就应当高兴点,若让老爷瞧得您这副模样,肯定又要伤心了。”捧着脸盆,红蕊苦口婆心地劝着。
伤心?爹爹若会伤心,就不会不顾她的反对,将她嫁给那慕容钦了。
“换做今日即将出嫁的人是你,我看你还说不说得出这样的话来!”童羽萱泼了红蕊一头的冷水。
这话可又把红蕊吓得浑身抖颤。
“小姐,您可别再打我的主意,老爷可是说过,不许我代您出嫁的喔!”
瞧见红蕊发抖的样子,她忍不住在心里窃笑了一番。“我又没提起那件事,你干嘛那幺紧张呀?难不成你真的想代我出嫁啊?”
“小姐,您别开我玩笑了!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点就寝吧!”说完,便急急合上门板退了出去,像是怕极了童羽萱的恐吓会成真呢!
童羽萱则在她关门后,掩着嘴嗤笑。“红蕊,别怪我,我可是为你好。等你当上慕容家的少奶奶,你就会感谢我的大恩大德了。”
她是认定当爹爹寻不着自个儿的时候,一定会让红蕊来顶替自己出嫁的。
红蕊一走,她立刻换上和黑衣飞侠相同的紧身服,将自己全身都裹在黑色之中,独揭露出她那张精致姣美的脸蛋及一头长辫子在外面。待换完装后,再从床底下拿出预藏多日的包袱,然后吹熄烛火,小心翼翼地拉开门板,趁着门外没有家丁巡逻之际,以最快的速度溜到后花园。
她之所以要选择后花园当逃亡的第一站是有原因的。因为凭她的功夫,想要翻墙出庄是不太可能的事,就算她的轻功了得,翻得过忠义镖局的围墙,也翻不过守卫家丁的眼,所以她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钻狗洞离开喽!虽然有点损伤她童大小姐的尊严,不过,与嫁给那懦夫慕容钦比起来,她宁愿选择这个不太雅观的钻墙之举。
还有谁比她更了解庄里的巡逻情形呢?只要不惊动守卫,那幺,她想溜出忠义镖局简直就是轻而易举之事!
抱着装有一些银两及珠宝的小包袱,她蹲在墙脚的矮树下等待这班巡逻的守卫一过……走了,走了,守卫走了!快,赶快钻狗洞!她自个儿唱着数,自个儿演着戏,第一次觉得原来逃家竟是这幺好玩刺激的事情。
溜出忠义镖局巡逻守卫的视线范围,童羽萱便展开轻功,往她原先预想好的方向飞去。
童羽萱的第二站目标是城郊外的一座破庙。她打算到那里躲一夜,等明儿一早再去找黑衣飞侠的下落。月黑风高,幸好还有稀疏的星光映在路上,要不然,听那悉簌的虫鸣声,倒挺吓人的。
一路上比她想象的还顺利,心情愉悦的她便开始哼起小曲。
“想不到事情这幺顺利!嘻嘻!等明天一过,我就可以自由了!”她愈想愈高兴,不由得就加快了脚步。
一刻钟后,破庙就在眼前了。
童羽萱在庙前望了望,看没啥动静,才轻手轻脚地跨进破庙,一双美眸还不时向四方飘呀望的。
“对不起,各位好兄弟,借住你们的地方一宿,有事你们可千万别找我喔!”虽然有几分胆子,不过,一个姑娘家独自在这荒郊野外过夜,还是有几分畏惧。
她找了块较干凈的地方蹲下来,顺手抓了把地上的干草铺了铺,便往上一躺。
一触到不光滑的地板,她马上感觉到不舒服。“都是爹爹!若不是他,我也不会在这儿吃苦受罪!”
好好的大小姐不当,好好的柔软床铺不睡,偏偏跑来这里找罪受,普天之下最傻的人,大概非她童大小姐莫属了。
不过,这可是她自找的,怨不了别人!
第二章
三道黑影闪进破庙,不过,并没有惊醒刚合眼的童羽萱。
“老大,咱们好象来迟了一步,已经有贵客先上门了。”三人皆手持大刀,草莽装扮,一看就知道不是甚幺善类。
带头的大汉瞄了瞄地上的女子,眼露邪笑地说:“想不到今晚的收获不少,而且,还有顿免费的美人餐可以吃呀!”
另一人也附和说:“我早说该借黑衣飞侠的名号来闯荡江湖了嘛!大哥您瞧,今晚第一次出师就抢到这幺多珠宝;而且,又有美人自动送上门,这不正是庆贺咱们的出师胜利吗?”
原来此三人仍是江南地区的流寇匪帮。他们听闻那些朝廷诸臣、富商达官只要闻声黑衣飞侠的名号,就会吓得屁滚尿流,所以就想假借他的名义到处行抢撞骗。方才他们便是刚从县太府行窃出来,躲到这无人的破庙来掩人耳目。
贼匪的头头向他的手下使了个眼色。“找条绳子将那美人儿绑起来,待会儿咱们兄弟们再来好好享受享受!”
“是,老大!”贼头贼脑的喽罗双手摩搓地淫笑着,贪焚的口水都快漏到地上去了。
此时,沉睡中的童羽萱还不知危险即将来临,正做着与黑衣飞侠相会的美梦呢!
小喽罗蹑手蹑脚地来到她的身边,一条绳子直往她的身子套了上去。“小美人儿,我来了!”
身体被绳子一栓紧,童羽萱猛地从睡梦中醒来。
“谁?”她的警觉心来得实在太慢了!当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时,身子早已被匪徒给绑住了。“你们是谁?想要干甚幺?”她奋力地挣着绳子。
“嘻!嘻!”贼头淫笑。“小美人儿,这幺晚你来这破庙做甚幺呀?我怕你一个人会害怕,所以就找几个兄弟来陪陪你喽!”
童羽萱眼露怒光,一脸的鄙视。“不要脸的东西,你们快放了我!我爹是忠义镖局的庄主,你们要是敢动我一根寒毛的话,我爹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啧!啧!你们瞧,这娘们倒挺凶悍的!她说她是忠义镖局的女儿,你们相信吗?”贼头儿扬起不怀好意的笑容。
“信!不过,管他是谁的女儿,今天在这儿,就是咱们怀里的女人了!”小喽罗嘴里说相信,其实是嘲弄的语气。想想谁会相信堂堂忠义镖局的大小姐,竟会在这破庙里睡觉呢?
“你们想怎幺样?要金银财宝是不是?好!我给你们,不过你们快放了我!”
小喽罗上下打量她一会儿,说道:“想得美喔!就凭你身上会有几两银子呢?还是乖乖地服侍我们几个,或许我们老大一高兴,会赏你几锭银子也说不定。”
“呸!”童羽萱吐了那贼人一脸的口水。“下三滥、王八蛋,你们休想碰我一下!”
“啪!”一个熟辣辣的五掌印掴在她的粉颊上。“臭婊子,你竟敢吐我口水!”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滚滚滑落,长这幺大,她哪曾让谁打过脸颊了?“土匪、强盗,你们快放了我!”要不是被这帮匪徒以偷袭的方式绑起来,凭自己的轻功,她才不相信会被他们捉到呢!
“够了!”贼头儿一吼。“没时间跟她瞎搅和,去把她的脚绑在柱子上,我就不信搞不定这个臭丫头!”
“放开我!放开我!”身子被两个喽罗拖着走,她死命地咆哮着。
此时,她才后悔不该独自一人待在无人的破庙里,更不该这幺任性的逃家!与其被歹徒玷污,还不如嫁给那个慕容钦,虽然他很懦弱无能,但起码她的贞节还在呀!她现在终于晓得甚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行!她不能放任自己被这班匪徒凌辱!大不了一死,她也要保住自己的纯洁。
还在动脑筋想怎幺脱逃之际,她的手脚都被绑在柱子上了。
“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咬舌自尽!”一时之间想不出上策,只好用这种笨得可以的恐吓口气来威胁匪徒。
贼头儿一怔,旋即又露出诡异的笑容。“若说甚幺女人我没碰过,大概就是死去的美人儿了。如果你要让我试试的话,我也不会介意的。”
这是甚幺变态的土匪!怎幺说得出这种话呢?童羽萱闻言,直觉胃里一阵翻搅,有股恐怖的恶心直逼心头与喉咙。
“救命呀!黑衣飞侠,你快来救我啊!”心一慌,就盼望有奇迹出现。
想不到这一叫倒颇具效用,原本快触及童羽萱的贼头儿,忽地满脸惊慌!
“你认识黑衣飞侠?”
见他惊惶的模样,童羽萱灵机一转。“是啊!我是黑衣飞侠的老婆,你没看我穿著跟他一样的黑衣服吗?识相的话,你就快放了我,否则待会儿我相公回来,包准让你们几个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这几句话是有几分威胁之力,但见那贼头儿半信半疑的模样,再也不敢走近半步。
“老大,这娘儿说的是真还是假?万一黑衣飞侠真在附近的话,那咱们岂不危险了?”小喽罗闻言,有些丧胆地问道。
另一人则反驳说:“老大,我看八成是这娘儿在说谎,谁也没听说那黑衣飞侠有个女人啊?”
“老大,咱们宁可信其有,还是赶紧走吧!反正咱们今晚抢来的金银珠宝也够咱们包下整栋的翠花楼,何必在这儿为一个娘儿浪费时间呢?”两个喽罗一人一句地争辩着。
“好了!别吵了!”
贼头儿不悦地睨了他们俩一眼,又转向童羽萱说道:“今天算你好狗运,爷儿就放过你一马。不过,下次若再教咱们给碰上,你可没这幺好过了。兄弟们,走吧!我们找翠花楼的姑娘去!”语毕,率着两个喽罗便要转身离去。
忽地,一堵黑影挡在庙门口,遮住月光,也遮住他们的去路。
“你们哪儿也别想去!”黑影冷沉地发出声音。
“臭小子,你是谁?竟敢挡住本爷的路!”贼头儿一副横霸的语气。
对方不答话,再跨一步进入庙宇。来者一袭黑衫乌罩,身形修长而挺拔,虽不见其容貌,但露在黑布罩外的双眸,却严厉冷冽得骇人!眉宇间溢着浩然正气的气概,不见半丝情感的冷眸,着实教人见了不寒而栗。
两个喽罗一见对方的装扮,立即软了手脚。
“黑衣飞侠!”
童羽萱眨亮双眸,不可置信地盯着前方的黑衣人猛瞧。
虽然他一身漆黑,五官及容貌都不得见,但是显露在黑布外的那双锐眼,却更彰显他的剽悍正气,令宵小之徒瞧了皆不由地心生畏寒。
一道锐光射向三名贼子,低沉的嗓音再度发出:“听说刚才有人假借我的名义,到县太府去逛了一圈?”
黑衣人虽然没有直接表示身份,但在场的贼子却都心知肚明,来者究竟为何人!
“老大,怎幺办?黑衣飞侠真的回来了!”刚才还威风八面的小喽罗,这会儿可变成胆小之徒了。
虽然贼头儿有几分畏惧对方的盛名,但他终归是人家的老大,所以硬是撑起胆识,大声地说:“黑衣飞侠又如何?我倒要见识见识,他是不是如传闻中那幺的武功盖世?”还未说完,舞起大刀便往对方的身上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