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原谅我的冒犯。不会再发生了。我保证。”急急脱口说出,他心烦意乱地转过身,以他所能够最快的速度离开花园、离开潘妮。
浑然不知,潘妮脸上的泪痕是因为太过喜悦而流的泪。
而短时间内,公爵的反反覆覆先是令潘妮困惑不已,最后当他背过身时,则伤了她的心。
失去了公爵有力的扶持,潘妮跌坐在草地上,为自己无望的爱情感到无助难过。而后她的脚踩到公爵遗落在草坪上的象牙手杖。
她捡起那根手杖,心里既有著浓浓的爱意,也有著深深的悲伤。
忍不住地,她抚著被吻肿的嘴唇。
为她终于遇到一个能触动她的心的男人,而微笑著再度流下了眼泪。
莫德瑞,费雪公爵……费潘妮爱上了一位公爵啊。
而当她终于稍微平静下来,回到宴会厅时,公爵已经带著海莉小姐离开了。
潘妮于是没有再回到舞会里。她拿著公爵的手杖,惟恐会让人注意到而加以询问,因此她让自己站在角落,等候著这一夜的繁华与喧嚣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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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梅菲尔的整个晚上,德瑞心慌不已。
他再度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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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潘妮收到了公爵让人送来的花。
一束雪白的栀子花。
没有只字片语。
潘妮觉得这是某种形式的忏悔和道歉。但是费潘妮不需要费雪公爵的道歉,她只想要他再一次地吻她──但不要说任何抱歉或是觉得后悔的话。
然而那是不可能的。潘妮自然深深地明白这一点。
因为接下来的几天,当他们在宴会上遇见时,公爵都不肯正眼看她。
而他甚至不再使用手杖,臂弯里与他共舞的淑女也不叫做费潘妮。
潘妮很快地意识到,恐怕她已经失去了公爵最基本的友谊了──为了某些她不明白的原因。
第八章
德瑞决定要彻底忘掉潘妮的唯一方法就是替自己找一个妻子。
除此之外,他无计可施。
因此他在双腿尚能够负荷的情况下,开始强迫自己邀请其他淑女跳舞。
瞧,要对潘妮视而不见,终究不是那么地难。
“亲爱的公爵,您说是吧?”挂在他臂弯上的华伊莎小姐一派天真地仰著脸问。
什么?德瑞眨眨眼,不太确定她是在说什么。但,不管她说了什么──“喔,当然是,亲爱的伊莎小姐。”绝对是个不会出错的回答。
伊莎小姐愉快地娇笑出声,眼里充满著对公爵的迷恋与仰慕。
然而公爵对此视而不见。他只是在想著那个他真正必须视而不见的女子。
而当他一转身不小心瞥见潘妮的身影时,他立即迅速地别开眼。
潘妮因此失望地叹息了。
她抚著身上缀著珍珠的蓝色天鹅绒礼服,眼底有著不应该属于她的落寞。
细心的艾美当然察觉到了发生在潘妮身上的微妙变化。
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观其变地观察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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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潘妮发现,在宴会上,她十分地不快乐时,她便决定不再参加任何宴会。
连续好几天,她躲在房间里,婉拒和杭丁顿伯爵一家人一同出席晚宴,同时想念起约克郡的星空。
伦敦长年多雾,夜里很难见到星星。因此她也不必探头到窗外去寻访星光,她开始著手撰写她的天文学论文。
手边的资料都是在法国时长期观察星空的观察记录。已经累积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但她一直欠缺缜密的构思。
现在似乎正是将它撰写成篇的好时机,因此一连几天,无论艾美和洁丝如何邀请她参加宴会,她都没有答应。
她所写的,是自己在法国时对于“双星”系统的一些观察和假设。
赫威廉爵士也曾经对“双星”(DOOUBLESTARS)提出过一些想法,但是还没有完成一份有系统的研究,这位爵士也就是在一七八一年发现“天王星”,而获赠爵衔的那位天文学家。潘妮拜读过她所有能够找得到的赫爵士所写的论文。
天空中的星星,其中有一部份是属于双星。有的双星用肉眼就可以分辨出来,但有的只能在望远镜的观测下,才能看见两个星体邻接在一起,而且必须使用分光方法,才能分别出来是双星。有的两颗恒星旋转交食,像日月交食原理一样,两星相互掩蔽,因此发生光度变化,这是属于食双星的一种。至于为什么两颗恒星会在彼此的引力下绕对方旋转?那必定是因为这两颗恒星的质量是相同的。宇宙里有许多恒星都是属于双星系统的成员。
结束了一个主要的段落以后,潘妮将使用完毕的纪录整理成一叠,收进抽屉里。
而当她拉开抽屉,看见里头的束西时,她楞了一下。
信。
自从她遇见了费雪公爵以后,她几乎完全忘了,过去那些日子以来,每个礼拜日会固定送来的信。
而女仆显然替她把应该放在桌上的信收进抽屉里了。
已经是第三个礼拜。她刚来伦敦时的那个礼拜收到过一封,但之后,她的心思被其它事情吸引了过去,因此也忘了留意。
看著那封未拆封的湛蓝色信封,那种期待又兴奋的感觉再度被唤醒。
她拆开信封,仔细地读了起来──
亲爱的潘妮小姐:
无法抑止想再见您一面的渴望,我决定离开乡下的庄园,到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伦敦,短期居住。
尽管社交季的活动已经令我厌烦到了极点,然而我亲爱的潘妮小姐,只要有您的所在,我相信即使身在地狱也会如同天堂。
等我。假若您听到马车轮声压过铺著石板的街道,那是我深深地思念著您而发出的叹息。而您若细腻地察觉到身边有著爱慕的目光,我就已经在您的身边。
请务必原谅此次的信过于简短,实是因为我急著想与您见面,此外,我的仆人已经在为我收拾到伦敦的行李。下次相遇时,或许已经不仅仅只在纸上。我衷心如此盼望。
您真诚的朋友
如果是在两个星期以前让潘妮读到这封信,她的心一定会为之澎湃激动不已。因为她能从信里的每一个字句中,感受到写信人那真诚的情感。然而她的心已经先一步地被偷走了。因此这封美丽的信只能令她微微一笑──但她随即收敛住笑容。
这是上个礼拜寄来的信,想必此时写信的人已经来到了伦敦。而既然他拥有一座庄园,又能参加上流社会的社交活动,那岂不表示,她可能早已见过他而不自知?
潘妮试著回想过去几天在宴会里所见过的宾客。
但片刻后,她摇摇头。
没有用的,她想不起来,前几个晚上,她的心思都放在费雪公爵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人。
今天已经是星期五。再过两天,另外一封信就会送来。
而潘妮决定她不能再任这件事继续神秘下去,她必须主动找出事情的真相。她要知道写信的人是谁。
“叩叩!”房门突然被敲响,潘妮将信收起来时,洁丝已经走了进来。
“潘妮,你今晚还是不打算跟我们一起去参加宴会吗?”
潘妮正想拒绝,因为她不愿意再让公爵伤她的心,既然他已经决定为自己找一个贵族妻子的话……但话尚未出口,她又想到在宴会上所可能出现的神秘来信人。如果她不在场的话,她将察觉不出,究竟是谁用爱慕的目光看著她。
“不,我想参加。”她说。
原以为又会得到拒绝的洁丝眼睛一亮。“那太好了,没有你跟我们在一起,我简直无法勉强自己在那里待下去,我也想休息啊。”顿了顿,又说:“你知道吗?潘妮,这几天,很多人都向我问起你呢。”
潘妮好奇地扬起眉。“有谁会问起我呢?”
洁丝笑了笑。“可多著呢,问的最勤的,猜猜是谁?”
绝不会是费雪公爵。“谁?”
洁丝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奥佛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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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佛爵士是威利诺伯爵的爵位继承人。他当然应该也拥有一座位于乡下的庄园,而庄园里的花园或许还植有栀子花。
在洁丝的提醒下,潘妮终于记起这位爵士,同时想起他似乎的确曾经用一种令她有些不解的眼光看过她。
奥佛爵士会是她神秘的来信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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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妮的确是为那个问题困扰著。奥佛爵士究竟有没有可能是写信给她的人?
然而当她到了宴会上,远远地看见费雪公爵的身影时,她便发现她很难专心听奥佛爵士说话。
公爵仍然是轻易地便占去她全部的注意力──尽管他根本不将她放在心上。
正滔滔说个不停的奥佛爵士全然没有发现潘妮的心不在焉。直等到舞池里有人开了舞,他才停下来,看向潘妮,询问道:“潘妮小姐,你愿意跟我跳一支舞吗?”
连续几日没有在宴会里见到这位小姐,令奥佛爵士颇有些失望,他想他的确是被她娴静的气质所吸引住了。刚刚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说话,而潘妮小姐唯一的反应只是点头和微笑,这正合他的心意。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抢著表达自己意见的女人了。
潘妮好不容易才将注意力从公爵身上收回来,她看著奥佛爵士,开始有些怀疑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和他聊那么久?
其实她只需要试探地问他是否拥有一座开著栀子花的花园,也就够了。而直觉告诉她,他的花园里可能只有玫瑰。
但跳舞,有何不可?“我很乐意。”她说。同时将手递给奥佛爵士。
然后他们便加入了已经有不少人的舞池里,随著音乐跳起舞来。
但潘妮完全无法让自己享受随著音乐翩翩起舞的乐趣。她听见奥佛爵士口中一二三、一二三地不断数著节拍。当他汗涔涔地抬起胀红的脸孔时,潘妮几乎想劝他停下来,不要再跳下去。但是她不能,所以她只好在奥佛爵士每一次抬起头看著她时,回应地笑一下。
这是个错误!她的心在呐喊著。
噢,公爵……如果光是这样看著他就会令她如此心痛,那么她又怎么有办法待在这种场合听其他人告诉她,他的喜讯为期不远,如果他手臂上所挂著的女孩一直是华伊莎小姐的话。
潘妮从来不知道她会如此地嫉妒起另一个女孩。
而现在她知道了。
她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忍耐下去。“奥佛爵士,我能够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一二三、一二三──奥佛爵士试图不踩错拍子,同时回答潘妮的话。
“噢,当然可以。”一二三、一二三、一二──
“您的花园里有种植栀子花吗?”
“花?”奥佛爵士瞪大眼,然后脚步开始紊乱。
“栀子花,有吗?”潘妮很认真地问。
奥佛爵士蹙著眉道:“这我怎么会知道,那是园丁的事。”
潘妮直直地看著奥佛爵士的脸,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在开玩笑。
显然,奥佛爵士不是在开玩笑。事实上,他还很认真呢。“不过,亲爱的潘妮小姐,不管你要什么花,我都能送给你,你喜欢栀子花,是吗?”
不知为何,潘妮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连忙摇头。“喔,不,不用了。”然后她沉默地跳完这一支舞。
同时也确定了一件事──奥佛爵士不是那个写信的人。
在婉拒了奥佛爵士的下一支舞后,潘妮回到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同时回想著上一封信里的内容。
而她也因此而敏感地察觉到所有投往她身上的视线。
她抬起头,向那些打量的视线回视过去。于是她看到了菲力普先生、罗德上校,以及其他不确定身分的多名绅士。
似是发觉到打量的视线,风度迷人的菲力普先生投给了潘妮一个微笑。
潘妮很是讶异。她四下看了一眼,洁丝不知所踪,所以她找到正在与人闲聊的艾美。于是她走到艾美身边,轻声地道:“艾美,很抱歉打扰你,但是能不能请你为我引见几位绅士?”
艾美很讶异地看著潘妮,然后又转头去看了正在跳舞的公爵一眼。
她点点头说:“当然,你想认识谁?”
潘妮犹豫地说:“其实我也不确定──”
艾美已经一把捉起潘妮的手。“别担心,一切包在我身上,我会为你介绍在场全部的男士──”她十分笃定地说。“全部。”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原因,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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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雪公爵蹙起眉来。
他得忍著痛才能让自己不在舞会上出丑。此时此刻,他应该坐下来休息的。他的腿毕竟尚未痊愈──但也没有他想像的糟。自从他弄丢了手杖以后,他才发现即使没有手杖,他也还是能走。
虽然如此,他酸疼不已的膝盖还是希望他能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但是潘妮在那里。她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身边围绕著一群男人。
站在舞池里,他听不见他们的谈话。
只敏感地听见潘妮不时被逗笑的开怀笑声。
有什么事情那么好笑?他阴郁地想。
察觉到一道强烈的、不容忽视的视线,潘妮抬起头一看,正好对上公爵躲避不及的目光。
两人心里都为之一惊,谁也舍不得先别开眼。
但菲力普先生的声音令潘妮不得不转过头来,看著他迷人的脸孔说话。“是的,我想我也同意。”
而公爵发现,他并不喜欢看见潘妮背对著他对其他男人微笑的景象。
他瞪著那个令潘妮微笑以对的男人。
菲力普,公爵知道他,但不算熟识。
而公爵近乎焦急地想知道,这个人的人品、婚姻、以及财务状况。虽然他决定放弃潘妮,但是可也不乐于见到一个人品低下、欠了一堆债、甚至可能还结过婚的伦敦浪子骗走潘妮的芳心。
杭丁顿伯爵夫人是在做什么?她怎么能把潘妮给带进狼群里?
公爵认为这件事实在不可原谅。不幸地,在场所有的人只有公爵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
艾美认为菲力普先生风度迷人、人品高尚,而读书是他众多的嗜好之一。菲力普可说是个不可多得的丈夫人选。而罗德上校也是贵族之后,有一定的结婚条件。至于其他男士,虽然都有些小缺点,但如果是真心喜欢潘妮,那么外在的条件又算得上什么?因此,她很大方地为潘妮介绍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