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推得莫名其妙的乔枋不明白地询问:"为什么我不能?为什么?"
叶夜歆急切地一跺脚。"说不成就不成,我会害了你呀!快出去啊!算是歆妹求求你了。"她又伸手去推乔枋,谁知两人裙摆相连结,她一个不稳,两人一同跌到了地上,乔枋忙以身子护住了她,让她跌在自己身上。
跌坐在他的身上,叶夜歆先是一阵娇羞,把裙摆给解开,又连忙地站起身,拉起乔枋,忙不迭地道:"乔大哥,你快出去,快点出去,我不要你娶我,不要。"她奋力地将乔枋推到门口,房门打开之后,两人先是一愣,原来是两个好事之徒对着他们微笑,君无臣与应浣蝶正站在门口看着好戏。
"嘿嘿!被你们发现啦!"应浣蝶尴尬地笑笑,君无臣则是一派地悠闲自在,轻轻松松地摇着扇子,丝毫无不妥的感觉。
"你们来得正好,请将乔大哥带走。"叶夜歆刻意地忽略乔枋受伤的神情,对着两名好事者道,泪儿几乎夺眶。
"为什么?"乔枋一时被推着走,而后又转过头来,忿忿地望着叶夜歆美丽的容颜。"告诉我一个理由,我才走。否则,我要定你了,娶定你了。"
"我……"叶夜歆见了他眼中的坚定,忽然崩溃似地坐上了椅子,垂下眼帘,颗颗珍珠泪儿断线般地滚落,止不了似地。
"我不要乔大哥死呀!我不要你死,所以才会不要你的,可是为什么,逃了这么久,避了这么久,还是这样的结局,我不想呀,真的不想呀!"她摇着头,泪水纵横地洒落而下,语无伦次地说。
怕掉包的事情被发现,应浣蝶赶紧拉着君无臣走进新房,妥善地开好门窗,好奇地问道:"什么意思呀?为什么嫁给乔大哥就是害了他?依我看呀!你不嫁才是害他,没瞧见他因为相思病让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了吗?"
叶夜歆抬头,秋水似的双瞳望向了乔枋,怎可能是无情的一双眼呢!"是吗?不嫁,才是害你?是这样吗?"
乔枋望着她眼底赤裸裸的情意,感动地上前握住她的肩。"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为你消瘦,我为你苦恼,你难道都看不出来吗?"
"即使,丧命?"叶夜歆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和难过的光芒。
"是的,是的,即使是丧命,我都不悔!"
"可是,"他的眼尽是坚毅,让她皱起了眉。"我不舍呀!我宁愿你可以好好活着,不愿意你因为我,遭受任何一丁点儿的不幸或灾难。"
叶夜歆不停的哑谜,使得沉不住气的应浣蝶忍不住地出声询问:"我说叶姑娘,你口口声声说有不幸,说会害了乔大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害我们都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说清楚吧!"
"这……"叶夜歆沉吟,不知该不该说出口。一旁的乔枋打气似地握着她,温暖的气息不停地流窜而来,她点点头,轻轻地开口:"说来可笑,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八字。"
"八字?"应浣蝶与乔枋异口同声,而君无臣则是挑起眉,沉静地听着。
她轻点头。"听说我的命是随流年而变,命硬煞人,六年一克,冲克的都是至亲。所以爹爹才要我在满十八前成亲,多个亲人,以免冲煞到他老人家。因此,原本上门提亲的人都被我所拒绝,我并不希望连累他人,纵然是无稽之谈,但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呀!"她悠悠地忘了乔枋一眼,正也是说明了她为何拒绝他的情、他的意之理由。"但眼看我十八生辰一日日接近,爹爹害怕极了,只有办了抛绣球选婿,替我找一名丈夫。若要克煞,也有了对象……爹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只有听从爹爹的旨意,替我自己选一名没有感情的丈夫。"
"不是丈夫,是选一个替死鬼呀!"应浣蝶讥诮地开口,看看君无臣,给了他一个嘲弄不己的眼神。"原来不是桃花运,是个桃花劫呀!"
君无臣无谓地一笑,耸耸肩,意有所指。"有一朵又泼辣又麻烦的桃花就够我受的了,无须再有其他,我可是很容易满足的。"
知道君无臣又拿自己说笑,应浣蝶转过头去,不理会他。她向着叶夜歆不明白地道:"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如此无稽之谈,为何要如此深信呢?如果今天绣球抛给了别人,乔大哥肯定会伤心不已的。"
叶夜歆长气一叹。"我也自知可笑,但是过去确实是如此。我六岁那一年,祖母因病去世,十二那一年,娘亲惨死马蹄之下。我如何不信,如何将之斥为怪力乱神之说呢?"她抬头看着乔枋,无可奈何。
乔枋闻言,不相信地摇头。"歆妹,这些其实不过就是巧合罢了!何必将它归咎在自己的宿命上,又何必强迫自己接受之。"
"太多巧合发生,我真的怕了。我怕你真的会被我冲煞,我无法看到深爱的人因我而死,所以,我宁可相信这些巧合,宁可遵循命运为我所做的安排。"叶夜歆说着,她低下头去,眼泪又浸湿了红裙。
"真傻!凡事不该相信命运的,天下有多少人,老天爷可无暇一个一个管呢!"应浣蝶嘟嘟嘴,不认同地道。
见小妮子说起了风凉话,君无臣用扇子轻轻地敲了她一下。"鬼神之说,不可不敬。"见她吐吐舌头,他一阵浅笑,又对着叶夜歆与乔枋说:"不过,我倒是相信皇天不负苦心人,很多事情,总要人为,不能光靠天定。"
"是吗?"叶夜歆很轻很轻地道,慢慢地仰起头来。
乔枋见她深情柔和的眸子,双手情难自已地抚上她的脸。
应浣蝶毕竟是个女儿家,见状如此,脸颊一红,便拉起了君无臣的袖子。
"喂喂!看来我们似乎该走了,已经功成,可以身退了。"
知道她是害臊,君无臣嘲弄:"何必躲躲藏藏,反正咱们以后也是如此,我也会光明正大地昭告天下的。"他似真似假地道,瞧着她笑。
"你,又胡说了。"她听了,白他一眼,正要走出门时,忽闻门外一阵喧闹与吵杂。应浣蝶不明白地看向君无臣。"奇怪,宾客不是都走了,怎么外头这么吵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君无臣敛了神色,扇子一收,推开了门。"我出去瞧瞧!"他走出门外,一名小厮正飞奔而过,他拦下了小厮,询问道:"小哥,是发生了啥事,这么吵?"
小厮一见是姑爷,恭敬地道:"姑爷,打扰您了。其实是府内刚才发现了偷儿,大伙儿正在找呢!没想到惊扰到姑爷、小姐了。"
"是吗?我也去瞧瞧。"君无臣说完,跟着小厮前去。
一向好奇的应浣蝶耐不住性子,她向叶夜歆与乔枋颔首,也跟着跑出去。
房内顿时安静,叶夜歆心头一阵混乱,她深吸口气,轻轻地站了起来。
"歆妹,你在生气?"乔枋见她不语,担忧地道。
她摇头,走向了窗边。"没的事,只是突然有些心乱,不知如何是好?"她伸手推开窗子,忽听到窗外一声邪笑,叶夜歆惊骇地睁大双眼,张口正要尖叫,一个灵巧的身影迅速翻跃进来,掳过了她的身子,捂住了她的嘴。
"呵呵!没想到我居然跑到了新房,真是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了你们的洞房呀?"一身夜行衣的矮小偷儿奸奸地笑起来,将叶夜歆娇柔身子靠得更近,他深深一嗅,满足地闭上眼。"真香呀!如果嫁给我多好。"
情势突然变化,乔枋一介书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落入贼人之手,心痛难耐。"你,不可以伤害她,绝对不可以伤她。"
"看来小俩口子挺是恩爱唷,"偷儿笑了起来。"今儿我本也不想伤人,不过是见你们吃饱喝足了,来探一探有没有什么值钱东西而已。只要你们不要把我给抓了,我自然不会伤害你这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的。"
叶夜歆转头挣脱他的手,沉沉的道:"杀了我吧!我本来就不该活着,杀了我吧!只要我死了,一切都可以解决的。"她突然浮起恐惧,都是命,都是自己的命不好,可千万不要连累了乔大哥才是。
"歆妹。"乔枋上前一步,心生不忍。
"呀呀!原来在这儿呢!难怪都找不到人。"门口传来女子惊呼,房内三人一同闻声望去,正是笑容满面的应浣蝶,她插着腰,得意洋洋地站着。
"君姑娘。"乔枋见到救星般地轻呼,又不放心地望向叶夜歆。
见有帮手来,那偷儿有些紧张,抓着叶夜歆的手也缩得更紧。"不许过来,否则她就没命了。"说完,应浣蝶身后又出现一名玉树临风的男子。
"我最讨厌有人拿女人来当要胁了,真没用。"君无臣平日笑容隐没,这一幕总让他想起应浣蝶遇险的那一刻。
叶夜歆见一干人全为了她的安危而不敢轻举妄动,她深深地瞥了乔枋一眼,牙一咬,奋力地向身后的偷儿撞去。那偷儿没有料到如此纤纤弱质的女子突然反抗,一愣,微微地与她拉开了距离。
"可恶的娘儿们,竟敢偷袭我。"他抚抚被撞疼的鼻子,伸手一抓,拉到了叶夜韵的衣领,另一手毫不留情正要往她背上劈下一掌。
两个男人见状,同时动作。君无臣手中折扇向偷儿飞了过去,内力之大,使得偷儿拉扯叶夜歆的手给放了开来;而乔枋则是奋不顾身地扑上前来,方巧束缚叶夜歆散的力道消失,他连忙将她推开,以自己的身体代替她捱上了偷儿的一掌,顿时只觉胸口一郁,气息翻涌,他呕出一口血来,倒向一旁。
"乔大哥!"应浣蝶与叶夜歆同时出声,惊愕大呼。
应浣蝶气急败坏地奔上前去,与那偷儿正面交锋,君无臣怕蝶儿受伤,也跟着上前帮忙,才过招几日,偷儿已是处于下风,信手擒来势在必得。
叶夜歆则是脸色刷白,她奔向乔枋,整个脑子成了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
乔枋死了,被自己给害死了。
她的眼中迅速凝起泪水,将乔大哥的身子抱在怀中,一只手颤抖地拂去他唇畔的血丝,泪儿滴下,与他的鲜血交融,仿佛自己的心与他的心。
"乔大哥!乔大哥,你不能死,不能死呀!"叶夜歆将他的头搂紧,伤心欲绝地低吟着,只要能够让乔枋活着,她做什么都无怨悔。
"歆妹……"乔枋轻轻地笑起,摇摇头。"我怎么可能死,我们还要在一起一辈子呢。"说完,他胸口一闷,昏了过去。
"乔大哥!"叶夜歆失神地大喊,声音惊心动魄。
???
"荒谬!真是太荒谬了,"怒气冲冲的咆哮声音响彻整个叶府,使得在场每个人赶紧捂起了耳朵,以免给震坏了。叶万年气煞了一张老脸,伸手指着眼前的三个年轻人,眼睛几乎喷出火来。"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小伙子,竟然瞒着我偷天换日,硬将新郎给换了。如果传了出去,我这张老脸还要是不要?我一定要将你们送到官府去。"他转向了女儿,低吼:"韵儿,我要你给爹一个妥善的解释。"
他可真是气疼了脑子,气疼了胃。昨晚是女儿大喜之日,新郎倌明明是那个君无臣,怎么酒醉一觉醒来,得知闹了偷儿,而和女儿入洞房的居然换了人,真不晓得他们一群人在玩什么把戏?竟拿他当起猴儿来耍了。
叶夜歆愁了娇俏的容颜,对着爹爹跪了下来。"爹,是女儿的错,一切都是女儿的错,请不要怪他们了。"她看了看床上受伤的乔枋,又望了望一旁的应浣蝶,轻轻地低下头来。
"才不是!"应浣蝶挺身而出,昂着头,无惧地望着叶万年。"主意是我想的,他们两个都只是受害者。谁叫你这个老糊涂看不清楚事情真相,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与乔枋两情相悦,硬要她与其他人配作堆,丢了老脸可是你自己活该,谁要你一开始就居心不良,要别人当你的替死鬼。"
经过了一晚的混乱,捉了偷儿,请了大夫,医了乔枋,好不容易松一口气之后,又得要面对这叶老爷的质询,一夜没睡的应浣蝶显得口气有些直冲,斜着眼睛不耐烦地看着叶万年。早知道要面对叶万年的询问,就应该要君无臣留下来才是,他一早便拿了那名不速之客的偷儿移送官府去了,还说顺道要办些事儿,可能延迟一会儿才会回来。
"什……什么替死鬼呀?"叶万年一时结巴,他连忙看了叶夜歆一眼,见女儿点点头,知道事情已被拆穿,显得几分狼狈。他结结巴巴地解释:"这种事情可是无稽之谈,我怎么会相信呢?怎能说我居心不良?"
"如果你不相信,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别人提亲,然后临时又要抛绣球招婿?又为什么叶姑娘会不肯与相知的乔枋缔结连理,而宁可和一个几乎陌生的男子成亲?分明就是你怕这六年一次的大劫来到,想找个丈夫给叶姑娘来相克的,这不是居心不良,是什么?"应浣蝶挥挥手,觉得有些好笑。
"其实就算替她找个丈夫又如何?说不定老天爷就是注定你是下一个她所克死的人,这可无法预料吧?"
念了这么多书,应浣蝶对于一些鬼神之说,总抱持些许质疑的态度。尤其对于叶府所作所为,竟然为了无法证明的八字以及一些巧合,就要断送了一名姑娘的一生幸福。若是今日绣球抛到个不懂怜香惜玉的鲁男子身上,叶姑娘岂不是十分可怜?命运虽是天定,但人定绝对胜天。
"这……"叶万年抚着自己下巴的长须,觉得眼前这个不懂得敬老尊贤的冒失娃儿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他本来就疼惜女儿,才会希望女儿有个好婚嫁,但谁知上门提亲的所有人都叫女儿给打了回票,眼见她十八生辰一日日来临,才不得不如此作为。其实早先他对于乔枋早有好感,也曾对女儿提过,谁知她当时不愿,自己也不再勉强。原来他们之间早已情投意合,难怪叶夜歆不肯嫁给他,就是担心自己会害了人家。
"其实很多事情不过只是巧合罢了,加上穿凿附会,就成了稀奇古怪的事儿了。虽然不可不信,但也不可尽信呀!"应浣蝶摇头晃脑地道,继续说服着叶万年蚀古不化的脑袋。"还有,就算这个六年过了又如何,叶姑娘还有下一个六年呀!难不成再帮她找个丈夫,或是叫她生个儿子来当替死鬼吗?真是的,这些事情都是自己一古脑儿地深信不疑,才会这么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