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里面的夫子吗?"
"是啊!聪明的孩子。"男人低低地笑起来,洋溢着满足的笑。
"咦?是你,真的是你呀!"身后突传来一个惊喜讶异的声音,让一大一小都转过头去。小男孩看到了一名雍容美丽的少妇,跟自己的娘亲一样地动人。
少妇上前,握住那男子的手,高兴极了。"你真的来了,怎么没通知一声呢?"她低头又看了下小男孩,眼底尽是赞赏。"这个就是韬儿吧!果然有大将之风,将来必定不同凡响呀!"
男人也十分开怀,他哼了声。"这孩子还欠磨练呢,别瞎赞他了。"说着,他拍拍儿子的背。"叫玉姨。"
"玉姨。"小男孩顺从地嚷着,软软的声音让少妇的笑颜扬起,好生开心。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韬儿,到后庭去玩儿,一定有你喜欢的玩意儿的。"少妇笑着,眼底似乎带着一丝异样的光芒。
小男孩抬头看看父亲,男人给他一个微笑。"去吧!"
终于可以脱离爹爹的管束,小男孩也带起了深深的笑意,他重重地点点头,急着想去看看什么是玉姨口中说的好玩的玩意儿。
两个大人望着小男孩的背影,相视而笑,互相地交换了一抹眼神。
"来吧!咱们到花厅去坐坐,我可要听听为什么你这么久才来找我们?"少妇不客气地拍着男人的肩膀,豪气万千的说。
"哈哈!我也要听听你们夫妻两个的生活情趣。"
两人聊着天,渐行渐远。
小男孩兴匆匆地往学堂后头奔去,春天的百花齐放,万紫千红,美不胜收。他边欣赏着景致,边顺着路走着。
蓦地,他的耳畔扬起了一阵轻盈的琴声,活泼可人,十分动听。
小男孩立即顺着琴声的方向走过去,远远地,他瞧见了一群女娃娃,面对他的每个人都苦了一张脸正在练琴。他急忙地躲在草丛之中,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一群人在做什么。
"快点弹呀!刚刚我已经示范过了,怎么都不弹呢?"站在最前头的女娃娃背对着小男孩,正嚣张地拿着一把几乎快长过于她的戒尺,命令着前头一干人等。只见前头四个女娃儿,脸色更苦。
"小姐呀!我们只是丫头耶!不用学弹琴吧?"其中一个女娃儿低声怯怯地道,还不断地偷偷瞧着小姐手中的戒尺。
"是啊!是啊!"其他人闻言,急忙附和着。
被称之为小姐的女娃儿用力地挥一下戒尺,让其他人害怕的颤抖了下。她昂头得意地道:"才不管你们是不是丫头呢?一定要学,一定要学。"
这么一说,四名丫头只有认命地低下头,谁叫她们的爹娘要把她们卖进这一户人家呢?苦命呀!
只见其他四个娃娃的手指在琴上随意乱拨,许多不成调的噪音传出,让带领前头的女娃娃不满意地直跺脚。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子的啦!"她踏踏脚,然后又一屁股坐到琴前。"不许弹了,听我弹,听我弹。"她放下戒尺,小手在琴上灵巧地移动起来,一连串轻盈的音符立即飘扬起来,飘散在空气中。
小男孩不自觉地唇畔绽出一抹淡笑,原来刚刚的琴声是这个背对着他,跋扈的小女娃儿所弹出来的呀!他看了看其他四个苦着脸的女娃娃,对她们燃起了无限的同情,别人家的丫头只要学着伺候小姐就好,她们还得学琴呢!此外,还不晓得有没有其它的要可怜的她们学习的?
突然,弹琴的小女娃错弹了一个音,她陡然停住,懊恼地瞪着琴,似乎是琴刻意跟她作对似地。
小男孩噗哧一笑,笑声让弹琴女娃儿忿怒地转过头。
"是谁?谁笑我?"她软嫩的声音带着怒气和不满,瞪向他躲藏的方向。
小男孩看清她的面容,忍不住一怔。
真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呀!她白皙几乎透明的小脸蛋漾着忿怒的酡红,像一颗香甜的蜜桃一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内燃烧着火簇,薄而小巧的嘴唇是鲜艳欲滴的动人。她穿着一深桃红镶着白玉滚边的小袄子,里头是月牙白的衫子,长裙是粉粉嫩嫩的红,将她整个人衬得可爱极了!像一只人见人爱的陶瓷精品,让人想捧在手掌心上。
美中不足的是,她气焰太盛,让她看来像一团火焰。
小男孩大大方方地站出来,眼睛迎向她红扑扑的俏脸,嘲笑:"自己都会弹错了,居然还敢教别人弹琴,快笑死我了。"
他目中无人的嘲笑,使得女娃儿气急败坏。"你笑我,你居然笑我!不然你自己来弹弹看,我就不相信你会弹得比我还要好。哼!"
"呵呵!试试看。"小男孩潇洒地坐到四个女娃娃中的其中一个位子,她们四个全都站起来,看着小姐与这位小哥哥的热闹,这可比她们练琴还要好玩万分呢!不知道终究会鹿死谁手?
小男孩双手一扬,快速地在琴弦上落下了顺畅的"将军令",挥洒自如的豪气干云,如同他俊朗的外型给人的感觉。
尾音方落,四个女娃娃听得如痴如醉,忍不住用力地拍手,给予赞赏。
他得意洋洋地站起身子,走向脸色阵青阵白的桃红女娃娃前,溢着满满的笑意。"如何?我可不可以笑你了呢?你弹得的确比我糟多了。"
女娃娃的嘴巴嘟得老高,她不服气地对小男孩示威:"你只不过弹琴比较好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再来比别的呀!"她努努嘴,指向一旁凉亭内的石桌椅。"那里桌上有棋盘,我们比对奕吧,"说着,她眼底有着难掩的骄傲与得意,爹爹都赞她聪明过人,比对奕肯定不会输。
小男孩微笑着。"没问题。不过这样不公平,怎么可以比什么都听你的呢?你是不是都挑自己拿手的出来呀"
"才……才不是呢!"女娃娃儿心事被说穿,显得有些心虚。她歪头想了想,他说得似乎真的有些道理,于是又说:"不然,等一下谁赢了比赛,就谁决定下一场怎么比。"她看向一旁的四个丫头,她们全表赞同。
"可以,成交。"小男孩意气风发地朗笑,率先走向凉亭。
桌上早已摆好了棋,小男孩看向桃红女娃儿身后的四个丫头,知道这又是她们接下来要受的荼毒了。他不免露出同情神色。"真是可怜你们了,居然有着这么一个差劲的师傅呀!"他还瞥给她一个鄙夷的笑容。
女娃娃不甘示弱地站在另一头,骄傲地对他作着鬼脸,神情可爱至极。"到时候你输了,就羞羞脸喽!"
"来吧,你先。"他小手一挥,开始棋盘上的战局。
女娃娃挽起了长长的衣袖,露出一截白皙的藕臂,让人不禁想狠狠地咬一口。小男孩望着她认真的神情,不自觉地笑了。家里没有小妹妹,他对眼前这位小小的可人儿浮起了难以解释的情绪。
春风恣意地吹拂,凉亭之中,一大一小的娃儿正展开毫不留情的厮杀。四个小丫头看得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位小哥哥不停地锉着小姐的锐气。
女娃娃陷入了苦战当中,她不甘示弱地将棋落定,只见小男孩得意一笑,移动了一只车后,加上一句:"将军!死棋!"
气氛顿时冷然,女娃娃的脸色很不好看,她不相信地直看着棋盘上的局势。"怎么会死棋呢?为什么?"确认无误地端看了两回,她突然用力地将桌上的棋子一扫而下,不甘心地道:"不算不算,再来再来。"
"下一百次也一样,我都会赢你的。"小男孩这下子真了起来,他抱着胸口,凝望着四周,低吟:"接下来,比什么呢?"
"不管比什么我都会赢,一定都会嬴。"虽然她在他面前显得十分地矮小,但她仍然是毫不畏惧地仰望着他的脸,还拿胖胖的小手指戳着他的胸口。
"那要比过才知道啊!"小男孩一笑,抓过她的手,向着下个目标走去。
四个丫头连忙跟上,不知道还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会发生。
小男孩将女娃娃带到了庭园中心的一个大池塘边。虽说是个池塘,但是占地极广,水看来也十分深,在日光的映照下,波光显得十分美丽。
"就这儿了。"小男孩看了下环境,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女娃娃见了是池塘,脸色先是一变,小手拉上了他的衣裳,但随即又挺起了胸膛,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比赛,在这儿?"
"是啊!"小男孩插起腰,神色自若,全然没有注意到女娃娃的脸色似乎不对。"我们两个,等一下比赛的是游水。"他做出游水的姿势,笑着。
"游水?"女娃娃一缩,轻轻地道。
小男孩见她气焰不若方才,挑衅地看着她。"怎么?怕了?"
"怕?"她瞪大了眼睛,学他插起了腰。"游就游,谁怕谁?"她就不信,区区一个池塘能奈她何;,她就不信,自己什么都赢不过他。
"小姐!"身后四个丫头同时出声,担心地嚷。
女娃娃转头瞪着她们。"别吵我,我要和他此赛,我一定会赢的。"
小男孩鼓励地拍拍她的头,眼中带着赞赏,他第一次看到这么不服输的女娃娃。"我们比赛谁先游到对岸,谁就赢了。"
"好!"她大声地答应,脱下自己桃红色的袄子,只留下月牙白的衫子。
"那咱们一块儿跳。"小男孩正说着,话还没说完,女娃娃已经一古脑儿地跳下了水,急忙地伸出了小手臂和小腿,拼命地在水里头摆动着。
小男孩忍俊不住地笑着,也跟着跃下了水,手脚才滑了三两下,就远远地超过了她。
"看来,又是我赢了。"他丢下一句嘲弄,让女娃娃更用力地摆弄着四肢,想让自己游得更快。
"我不会输的。"一说话,她的口中进了水,手脚突然不听使唤起来。
岸上的四个丫头看得紧张兮兮的,其中一个眼尖,瞧见了小姐的姿势似乎不大对劲,大声地嚷嚷起来:"小姐好像不对耶!"
"小姐怪怪的,哎哟!她以前溺过水的呀!为什么还要比赛呢?"
丫头的声音让前头的小男孩停下了游水的动作,他连忙转过头,发现女娃娃的头在池子中或沉或浮的,他心里一动,急忙地向她游去。
女娃娃受惊的神情出现在他的面前,小男孩害怕极了,赶紧拉住她圆滚滚的手臂,想带着她离开水池中。谁知,她像是被有人扯住一般,怎么拖也拖不动,小男孩心急极了。
"有人抓住我,有人抓我……"女娃娃恐惧地哭喊着,一大口水又进了她的嘴里,让她险些昏厥过去。
小男孩不顾一切地拉扯着她,想到她的话,气一屏,沉入水底去探看。果然有着一大把水草缠着她胖胖的小腿,小男孩急急地将水草给扯开,重新探出头来,将女娃娃带离了水面。
她的手臂用力地攀着他,面容尽是惊悸未定,两颊带着泪痕。
小男孩好生愧疚,怎么跟小娃儿玩这么危险要命的游戏,还好她没事,不然自己真要后悔一辈子了。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他轻哄着她,拍拍她的背,让她把水吐出来。
四个丫头破涕为笑地奔上前来,围绕着他们两个。
女娃娃吐出了水,一阵轻咳之后,虽是面上泪痕未干,她仍抬起了不驯的眼睛瞪着小男孩。"我一定会赢的,一定。"
小男孩看她生气勃发的模样,放心地笑了。
笑容在他的唇边浓浓地溢出,脑中是小男孩的嘲弄调侃,是女娃娃的倔强不驯,是童言童语的烂漫趣味。他不停地笑,从愉快的气氛中慢慢地苏醒过来。
君无臣仍是带着一抹深深的笑容,此时正是清晨时分,他方才经历了一个多么美好的梦呀!他伸伸充足休息且慵懒的腰际,走进了内室之中。
原本在床上的人儿居然不见踪影了!
他敛去了笑意,冷眼看着屋内那一截烧断的绳索,与桌上燃烧剩下的半支蜡烛,不禁俊眉一皱,双唇一抿。
她,逃不远的。
???
喘息在日中不停地恣意奔泄着,四周却仍是一径的树林,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无,让应浣蝶不禁蹙起了秀丽的眉头。
没想到这个森林竟是这般地广大,她好不容易逃出了那座小屋之后,望着天上微亮的星斗,判定这儿应该是杭州城的西郊,于是便选择了东方不断地奔驰,谁知这儿如此辽阔,她已经几乎奔了一夜,却无法脱离树林。
眼见天将亮,太阳正缓缓地升起,届时天色清楚,她被那个什么君无臣达到的机会就更大了。不行,她得再快一点才是。
一个闪神,应浣蝶扑倒在地,痛楚自膝头传来,使她拧紧了眉。
她急坐起身,发现自己的长裙已被磨破,裂了一大块,而右膝盖上头是怵目惊心的擦伤,汨汨地冒着血,也隐隐地泛着痛。
"真是祸不单行呀!"她忍不住低声地骂起来。
一夜未眠,加上逃出来时使用轻功,如今体力几乎透支,应浣蝶只觉身体很沉重,脑子很恍惚,困极了。
她用力地拍拍自己混沌的脑子,企图使自己清醒一些。"不行不行,如果睡了,肯定又给抓回去了,不行不行!"她大声地对着自己说话,隐约之间,听见了除了自己的声音之外,还有很轻很轻的流水声,在晨风中缓送着。
"有水?"一个振奋的念头,让应浣蝶赶紧站起身子。受伤的腿和不支的体力让她的脚步慢了许多,支撑她的,只是一个不服输的想法。
他说,她逃不过的。她偏偏不信,偏偏要逃给他看。
果然,应浣蝶望向前方树林,已经不在是暗沉沉的,而是透出丝丝的初升日光,耀眼的光芒洒落,让她扬起了得意万分的笑容。
总算是走出树林了。应浣蝶高兴地走向前,一条宽阔的溪流阻挡了她的去路。她蹲下身子,掬起水来泼洒着自己的脸,令自己沉重的脑袋清醒点,待会才可以继续赶路。清凉的水冲着她细致的脸蛋,让她的俏颜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晶莹动人,她又低头饮了口沁凉的溪水,便开始清理方才因为要逃跑而将手腕烧伤,以及摔倒受伤的伤口,将尘土一一洗净。
"呼!还真痛呀!"应浣蝶疼得龇牙咧嘴的,一清洗之后才发现,原来伤口这么大,而且还不浅呢!
太阳已全然地高挂在天空之中,若不是现在自己是在逃跑,应浣蝶还真想好好地欣赏四周美丽的景致。此地,有山有水,有树有草,简直是美极了。只是情况不对,她无法继续逗留。
好不容易将伤口大致洗清,应浣蝶正要盘算着自己应该继续往哪儿走时,忽听闻身后头的树林之中传来沙沙声响,使得她忍不住地翻翻白眼,难道真的脱离不了君无臣的手掌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