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儿!”君无臣接过她前倾的身子,惊心地大喊。他死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舍身为他挡下一刀。他气急攻心,折扇往那矮小男子的脑门一挥,男子便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应浣蝶只觉背上一痛,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当时什么也没想,就对他扑了上来。她连忙站直身子,对他虚弱地笑笑。“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说话时分,又有人趁隙攻上,但都让忿怒不已的君无臣一一毙命。
他揽过她纤细的腰,一面迎向攻击而来的匪徒,攻势残忍毫不留情。都该怪他,若不是自己太过自信满满,以为随随便便即可以应付来人,只使出二成功力应战,才会连累了蝶儿受伤。
怕应浣蝶的伤口受到牵扯,君无臣迅速将她安妥在溪畔,对她歉疚道:“我马上解决他们,你等等我。”说完,他转过身,脸色阴鸷。
果不其然,他的确是马上解决他们,所有经过他的人,都是让他一掌毙命。君无臣此刻对他们全然没有怜悯,只有一古脑的忿怒。
谁叫他们居然伤了蝶儿!
就在他的折扇挥向最后一个人的天灵盖时,他听到身后的应浣蝶很轻的一呼。他一转头,应浣蝶柔弱的身子被那大胡子挟持着,脖子驾着把亮晃晃的刀。
“你杀了我的兄弟,我要杀了你的女人!”大胡子恨恨地说。
君无臣先是惊愕,但他见了应浣蝶的双眸之后,立刻冷静下来,他抱着胸,冷冷地笑着。“我不是叫你不要招惹野猫儿吗?小心吃亏。”
“呃?”大胡子一怔,应浣蝶随即将腿往后一踢,双手灵巧地扭过他的手,刀锋立即指向他。大胡子见自己又处于下风,知道已经活不成了,索性将脖子对着刀锋迎去,应浣蝶被他的身子一撞,两个人落入了溪河之中。
殷红的血迹晕满了河面,大胡子存心拖着人当垫背,刻意地扯住了应浣蝶的脚踝,让她陷入了水里面。
充满血腥味的河水呛入她的鼻内,应浣蝶无法呼吸,她好害怕、好恐惧,仿佛很久很久以前的回忆冲上了脑海之中。她看不见了,只知道身体极为沉重,一直往下沉去,往下沉去……
迷迷间,她看到了一双眼睛,那抹眼神,带着似曾相识的笑意,缓缓地又似急切地向她靠近着,靠近着,靠近着……
???
心痛与愧疚在他的心底迅速地蔓延开来,狠狠地纠结着他的眉,紧紧地拧住了他的心。望着这张苍白的脸蛋,他只觉得疼。
君无臣牢牢地将应浣蝶小小的身子搂在怀中,脚步未曾停歇地往之前休憩的小屋子奔驰而去,速度快得吓人。
他今天居然让她接二连三地受伤,真是该死的自己,不可原谅!
应浣蝶的身躯好冷,他低头望着她的面容,依然美丽却毫无生气,血色在她面上无一丝地驻足,连嘴唇都是可怕的铁青。她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如一排整齐的扇子,光洁的眉头因为疼痛而略微皱起,她发抖着,口中不停呓语:
“救我……有人拉我……呜……有人拉我呀……救我……救我……”她可怜兮兮地模样让君无臣心头一抽,好生不忍。
他疼惜地吻吻她的额头,轻轻地安抚:“蝶儿,别怕了,我在这儿的,我以后再也不让别人欺负你了,我以后会好好地保护你的。”
像是一阵咒语,应浣蝶的呓语果然和缓下来,她静静地沉睡着,但身子却仍不住地颤抖。
他抱得更紧了,不住地用脸温暖着她冰冷的面颊。“真是可怜的蝶儿,你肯定跟水过不去,不然怎么会总是溺水呢?我可怜的蝶儿呀!”
回到小屋子,君无臣小心翼翼地将她摆在床上。应浣蝶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令他真是万般心酸,尤其是她肩夹上的那一大口子,是她的相护呀!
他轻轻地抚上了应浣蝶细细的脸庞,眼底浮起无限地情意和丝丝地赞赏,这就是他的蝶儿,不顾一切的蝶儿。但,她却受伤了,因他而受伤。
君无臣觉得心头一阵犯疼,她的苍白不已,让他歉意大起。他大致上审视了应款蝶身上的伤口,他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金创药“百回香”取出,却突然地迟疑住,望着她身后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他不知道该不该冒犯,能不能冒犯。
如果就将她的衣裳给撕开来上药,依照这只泼辣猫儿的个性,醒来之后肯定对他的观感定位得更不堪。但是,她的伤势却又不能不处理呀,君无臣一咬牙,将应浣蝶身后的衣裳撕下了一块,露出更多平滑细如凝脂的背脊。
应浣蝶宁静地趴躺着,因为身后突如其来的凉意让她的眉头略略地皱起,乌缎般的发丝因打斗而凌乱,有些披在身后,有些垂在面前,为她添了多许的妩媚风姿。即使昏厥的应浣蝶,仍是迷煞人。
他抑止住自己不住起伏的心猿意马,强迫自己直视她骇人的伤势。一瞧,他不免揪起了剑眉,也揪起了一颗为她牵挂的心。
好深的伤势,只见她白洁的肌肤因刀伤而绽开,其中不停地流出汩汩的血液。君无臣连忙将百回香往她的身上轻柔地洒去,一阵沁人的香味袭来,他知道正是药效的发作,应浣蝶紧闭的眼微微地颤抖着,身子因为疼痛而绷紧。
他柔柔地替她上药、替她清洗,一边弄着应浣蝶的伤口,一边温柔地对她说:“不痛呵!一会儿就不痛了,嗯!我看你真是一只傻猫,怎么不知道躲呢?我皮厚,这一刀砍下来不算什么的,你何苦?”如今砍在她的身上,就仿如砍在他的心头,让他更不好受。
好不容易替她弄好了伤口,应浣蝶身上的衣裳也除得差不多了,君无臣松了一口气之际,眼神停至在她娇憨的睡颜上,一时竟是失神,他缓缓地凑上她的侧脸,她细微的气息扑上了他的脸颊,让他口干舌燥起来。
他第一次看到如此安静的应浣蝶,与她平日的活泼任性有着截然不同的美丽。君无臣情难自己地缓缓靠近她的面颊,缓缓地靠近她菱形娇嫩的嘴唇,一阵风袭来,唤回了他的神智,他给了自己一巴掌,有些恼怒。
“我在做什么?居然要趁人之危!”他连忙将棉被妥妥善善地盖在她诱人的身上,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嗯……”许久,应浣蝶一声轻声呻吟,让君无臣迅速地到她身旁。
“醒了吗?蝶儿。”那对灵亮的眼睛仍是紧紧闭着,君无臣略显失望。“还是没醒,你真是让人担心。”
他宽厚的手掌拨着她鬓边的发丝,轻轻地询问:“我不懂,为什么你要挡呢?对你而言,我不过只是绑走你的贼人,你为什么要帮我呢?小傻瓜,我等着你告诉我答案,希望你可要好好地想想,给我一个好回答。我等了你这么久了,你忍心?快点醒过来,亲口告诉我,我要的答案吧。”
说着,他的手轻摸上她的额头,君无臣身子一僵。
好烫!她的体温烫得吓人!
他急忙抓住床边一只木桶,飞身出去装了一大桶水回来,胡乱地在房内搜寻出一条干净的巾子,一次次地帮应浣蝶擦拭着身子。
此时此刻,他倒是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只是一心一意地盼着应浣蝶身子降下温度,他让她软软的身子靠着自己,呼出来的滚烫气息吹拂着他的耳边。
她胡乱地低语:“爹……我不要嫁……娘……我要陪你……水好冷喔!我好怕……救我……好痛……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杀我……救命……”
君无臣不停地拧着巾子,不停地为她擦去身上的汗水和炙人的体温,她语无伦次的言语令他更慌忙,他低呼:“不要有事,千万不许有事呀!蝶儿,醒醒,醒过来看看我,对着我说话,对着我骂人,醒醒呀!”
他知道该带应浣蝶去找大夫,但是一旦到了镇上,他的计划恐怕会有所破坏,而且她逃跑的机会也多了许多,届时,他的处心积虑就将徒劳无功了。但,如今面临应浣蝶病了,他从未学过医术,若不带她找大夫去,他怕自己误了她,将会后悔终身。
“登徒子!”
她一声清清楚楚的怒吼大声地出口,君无臣心中大喜,她醒了?
他看了应浣蝶一眼,她仍是闭紧着双眼,口中念念有词:“登徒子……走开……不要一直占人家便宜……你这个色魔……讨厌……”
闻言,君无臣不禁失笑,这个小妮子,居然在梦里头还不忘记骂骂他。他摇摇头,再一次探摸她的额头,依旧发烫。
“可恶!”他不禁皱眉,看来是必须要送蝶儿去看大夫了,否则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至于那个计划,只有看看天意如何了。
???
湛蓝色的水看起来十分美丽,映衬出五色光芒,炫耀在她的眼眸中。她微微地笑,低下身子轻轻地撩拨着湖面,见它激起一波波涟漪,像是一环一环的七色光,在湖面绚烂地展开。
水,一点也不可怕嘛!
她的笑意更浓,拨弄着水面的柔黄更加肆无忌惮,开始泼着水,她笑着。
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开始泛起了漩涡,从小小的黑洞慢慢地扩大着,一圈圈地仿佛要将她卷入湖心。她的笑容僵持在唇畔,双脚却无法移动,眼见漩涡愈转愈快,愈转愈高,渐渐地高过于她。
恐惧跟着漩涡一起扩大,她转身奔驰,想逃过那似乎将人吞噬的洞口。但每一转头端看,只见大大的水柱更近,几乎已经将她淹没。
她惊声大叫,叫声消逝在水中,顿时,她觉得呼吸困难,整个人已被水柱席卷而去。水看起来不再湛蓝美丽,而是一径地恐怖骇人,像一只大怪物般,一口一口地咬着她,让她头脑开始昏眩,亦是开始迷糊。
好可怕,好可怕呀!
她拼命地舞动着手足,身体却是僵滞地停留着,身子愈来愈沉重,脚踝像是有个东西狠狠地拖住了她,仿佛阴曹地府的使者,奉命将她带走的。
她想大口地吸气,嘴一张开,冲鼻的水不断地涌入身体之中,她的肚子,她的脑袋,似乎似乎都是无止尽的水,她颤抖着,她害怕着,却徒劳无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沉沦。
“蝶儿,蝶儿……”
有人殷切地呼唤着,声音那样地令人舒适。她转头,在黑暗暗的深水之中看见一双亮堂堂的眼,是一双带着笑容的眼,好生熟悉。
“蝶儿,蝶儿……”
明亮的眼睛快速地向她移近,她的不安霎时消失,浮起一丝丝的喜悦,在心头逐渐泛开来,她的唇轻轻地扬起,笑了……
应浣蝶睁开眼,映入了梦中的那一双眼,恍惚间,她以为自己仍置身于梦境当中,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抚向眼前的那张俊俏脸孔。
“你醒了?蝶儿,你终于醒了,”君无臣抓住她伸上前的纤纤细指,情不自禁地将她的手凑到了唇边,一次次地亲吻着,开心地低唤。
感觉实在的胡渣子刺得应浣蝶回过神,她一怔,连忙将手抽了回来,一脸的酡红。“喂喂!你在做什么?”
她略显怒意的脸庞让他更是满意,他点点头道:“已经知道凶人啦,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她白了他一眼。“我哪有凶呀?乱说!”应浣蝶环顾了下四周陌生的环境,狐疑地问道:“这里是哪里?我昏了多久?”她迅速地在脑海中翻起了回忆,想到了一干强盗,想到了自己奋不顾身地维护他,想到被大胡子拉进了湖心,再来,就是一连串的梦境与黑暗了。
君无臣眼底溢起了柔情。“这是医馆,你已经整整昏了四天三夜。”
“四天三夜?有这么久呀?”应浣蝶说着,一面要坐起身子,却牵动了背后的伤口,让她不禁龇牙咧嘴起来。“好痛!”
他急忙上前轻扶她,任她无力的身躯靠在自己身上。君无臣点点她娇俏的脸颊,轻声指责:“你还知道痛呀!真是一只傻猫,看到刀子不会躲呀!还以为自己刀枪不入吗?现下可好了,漂漂亮亮的背上留下一道又长又丑的疤,看你后不后悔?”
他那充满着关怀与忧心的指责让应浣蝶的心头涌起了暖流,她垂下眼帘,也不知为何当时自己会下意识地挡在他的身前,但她却是确实地明白,即使一刀毙命,她亦不会后悔。
“等等!你说什么漂亮的背?”想到君无臣说的话,应浣蝶突然打了阵冷颤。“你该不会……”都看光了吧?
望着她明亮的双眸,君无臣扬起戏弄的笑。“哈!没错,你全身上上下下我全都看完了,不过不是我愿意的,你受伤啦,我只好……”
“你!”应浣蝶登时只觉脑子一空,即使她平日再怎么嚣张不羁,但毕竟是书香门第出身,她打小就受过严格的礼教观念,再如何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如今却让一个男人看光了自己的身体,她,她,她该如何是好?
“你这个可恶至极的色魔,”应浣蝶心中一气,她转身推开了君无臣,背上的牵扯让她疼得直皱眉头,加上心里的羞怒,使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内涌起了一层
的水雾,看来格外凄楚动人。
望着她眼底的泪光,君无臣顿时手足无措。“哎呀!你怎么,怎么要哭啦?你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吗?”
她咬着牙。“我是个姑娘家呀!再怎么不知羞耻,也该知道……”她赫然止住了话,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女人如果被男人看了肌肤,就要嫁给那个男人”,那句半真半假的戏言,让她的脸蛋更加滚烫。
君无臣抿抿唇,小心翼翼地道,怕她眼中的泪珠儿滚了出来。“蝶儿,我不是故意要趁人之危的,只是当时情况危急,我必须这么做。”
“如果今天是别的女子,你也会这么做?”他言语之中的情非得已,让应浣蝶心中莫名地不悦起来,她抬起眼,突然问道。
他一愣,而后微微地笑起来。“别的女子不会这么傻,替我挡下一刀。”
“谁……谁替你挡啦?你少自作多情了。”她不自然地别过眼神,心虚地道:“只是那把刀子突然砍过来,我没躲过而已。”
君无臣听了,低低地笑着。“好好,你说得对,是我自作多情。”
总觉得他的话语中多了无法辨识的嘲笑成分,应浣蝶嘟起了嘴,眼底的泪早已吞了回去。她知道那时的情形由不得选择,只是,不甘心呀!
她的眼睛精灵地一转,想到自己离开学而书院已经有一段日子了,想必爹娘现在必定心急如焚。她邪邪地一笑,谁叫他们不顾她的意愿,居然逼婚,让他们急上一阵子倒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