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姮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敲门进去。
“政大的?”主试者前脑勺秃了大半,想是用脑过多,双眼炯炯有神,咄咄逼人,又接着说:“今天才毕业典礼嘛!:你手脚还真俐落。”
李姮只是微笑,等他后话
“看过我们的杂志?”
“嗯,”她赶紧点头。
“你的看法——”
“很不错。有些报导很有趣,我妈妈常看。”她老实说。
他等着她继续说,表情是:就是样?
见她半晌不答腔,只好偃旗收兵:“好吧,改天再通知你来上班。”
李姬怔怔地走出来,好生诧异:就这样简单?
当晚,李廷问她情况。
“我想,没指望吧?!我总共说不到三句话。”
“没关系,慢慢找吧?”李廷笑着说。
这时,电话铃响,李姬就近接听,是个女孩子,找李廷。于是她把电话转给李廷。
文郁一旁 谨慎地注意。只见李廷嗯嗯地应着,笑说:“好,我明天会记住的。谢谢你!再见。”说完挂上电话。
“是谁?”文郁赶紧问。
“公司的助理。”李廷轻松地回答。
“不是女朋友啊?!”垣有点失望。
“叫什么名字?”文郁又问。
“妈,拜托!人家只是打电话来提醒一下公事。干嘛知道名字?”
李廷说完,站起来身,打了声呵欠:“我累了,先去睡,晚安。”
文郁望着他,有点愁烦。李廷廿八岁了,算来也该是论及婚嫁的时候。以他出色的外表,自动追上门的女孩子不少,而鲜有人敲开他的心扉。而多年来,也不见他对谁特别用心过,进了“旭扬”之后,工作更忙了,感情之事更挪到一边,似乎把全部的精力放在“旭扬”了。
李廷之进入“旭扬”集团,完全符合文郁的期望——或许可以说是在她的精心策划之下。文郁仔细地搜集了关于“旭扬集团”的种种资料,然后在一个绝好的机会来临时,鼓励李廷辞去原有的工作考进“旭扬”。就这样,李廷凭着扎实的学经历在“旭扬集团”打下了一片江山。只是,他完全不知道母亲的别具用心。当然,时机未到,她绝对不可能掀底牌的。
然而,很多事情的发生,即在她的意料之外,包括褚欣颖,“旭扬”总裁褚世宏的么女,她的出现及带来的麻烦。
李廷和欣颖,是在“旭扬”一年一度的尾牙宴上首度碰面。
“哦?李廷,我常听人谈起你。”褚欣颖端着酒杯,微笑地谢过旁边的朋友。一群人立刻簇拥着她离开。
“请多指教。”李廷不改其严肃庄重的个性,言毕,她早巳远离了。
“嗨!李廷,坐下吧。不用看了,过不久你就会常看到她。
因为传说她即将调来企划部门了。到时候,你想躲避都还来不及。”同事郭建信调侃着说:“吃东西吧!”
李廷深思似地望着她,觉得似曾相识。
不出几天,褚欣颖果然走马上任,担任企划部经理。那个原本应该属于李廷的职位。
“在企划部,我是新人,还望各位多多指教。”在早晨会报上,褚欣颖落落大方、侃侃陈述。
“目前‘旭扬’的投资计划,企划部的责任非常重大。我希望今后停驻在李廷脸上。李廷回视她,带点挑衅意味。欣颖微笑,说:“那么,散会了。李副理,麻烦你留下来一下。”
众人快速离开会议室,只剩李廷和她面对面了。
“我想,大家一定很不以为然吧!我来企划部。”她坦然地“没这回事,这里是‘旭扬’,大家都清楚。”李廷淡淡地说。
欣颖直视他,眉毛扬了起来,半晌,耸肩笑道:“没错,就这么一回事。这里属于‘旭扬’,我是董事长的女儿,所以才来。没错!”
她顿了一下,略一沉吟,说:“李副理,我希望你摒除成见,为了公司的发展,我们好好合作。a11right?”
李廷回答:“那当然。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告退。”
欣颖目送他出去之后,立刻瘫在椅子上,自言自语说:“我终于过了第一关。”
李廷的心里并没有原来想像的难受。他发现,事实上这个褚欣颖的确有些东西的,不单单靠董事长女儿的名衔而已。还好,他真怕跟一个被宠坏了的、没有头脑的、只会撒娇的女人共事。显然褚欣颖不是,李廷吁了一口气,心情轻松得很。
尽管几个下属再三挑拨,李廷也不以为意地笑笑,不予置评。听烦了,才抛下一句:“等着瞧吧!也许她能搞出一些成绩来也不一定。”
慢慢地,他发现褚欣颖除了工作的表现出色外,平常的言行举止更是令人讶异。除非原料来就知道她的身分,否则旁人根本无从感觉她是董事长的女儿。她和同仁一起吃便当,一起笑闹,完全不端架子,也不给人脸色。
不知不觉之中,李廷被她吸引了,只要她一出现,他几乎很难挪移视线。
欣颖也察觉了,总在有意无意之间抛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两个人的心意逐渐相通。
一天,雨下得好大,李廷忘了带伞,在公司楼下徘徊。欣颖走来,笑着说:“走吧,我送你到停车场。”
一把伞撑起了两个人的世界,踩着水前进,不意之间相视而笑……李廷觉得,似乎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曾经一起走过了漫长的路,这一刻的相遇,只是延续,不是开始,也非结束。
李廷望着她离去的身影,竟自痴了。
第一次,他第一次想与另一个人分享生命中所有的一切。
李姮如愿地进入了那一家不算很入流的“独家”杂志社。
不过,诚如巧雯所言:“有什么关系?反正历练历练嘛!”
李姮挂名编采,理所当然既要采访又要编辑。访来去都是些电视电视明星的风流韵事,或是什么政商名流的小道消息。
总编老要教她添油加醋,发挥天马行空的想像力和颠三倒四的组织力,然后拼凑成一篇冠有耸人听闻标题的“独家内幕消息。”
“小李,帮个忙,这篇草稿帮我完成,作成一篇报导吧!这几天我简直累坏了。”老总丢给她一叠东西凑的纸张之后,摔上门,到他的办公室内休息去了。
李姮低头一看,唉!又是张大牌的花边。一路看下去,顺手抄写整理。
“咦?”李姮停住,眼睛落在其中的一段文章:传言张佳心过去和“旭扬”的三少东褚煜也有一手云云……
“旭扬?”李姬想,“不是哥的公司吗?”下笔时,略微迟疑,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豁出去了,反正又不挂名。
下班后,李垣骑着脚踏车晃了几个地方,顺便买了几样小东西,正要掏钱付帐。瞥见身旁一个妇人,正生眼熟。啊!是
“阿姨?”李垣冲口喊出。
碧玉诧异地盯着她看,认出她来,又惊又喜,忙说:“你、你是——李姮?”
李姬忙点头,问:“弟弟好吗?”
碧玉点头,仍带点感伤和歉意。
“念国中了,很皮,不爱念书。”
“阿姨,你住哪里?”李姬小心翼翼的问,深怕造次。
“先生在帮人家开车,我也在人家家里煮饭。”
李姬点头,默然。“阿姨,你的地址可不可以给我?改天我想去看看小弟。”
碧玉迟疑了一会儿,拿出记事本,李姬递给她笔,沙沙地写了下来。
“替我向你妈问好,谢谢她。”碧玉挥手告别李姮。李姮回头望她,只见她瘦弱的身影在余晖之中孤立,显得那么单薄。
不知不觉,风吹落李姬脸上的泪水。她使劲地骑往回家的路,不让往事占据心头。
遇到碧玉的事,她暂时没跟文郁提。也不知为什么,她更不想提碧玉结婚的事。
这一段期间,巧雯和她经常见面,彼此分享工作的心得,也一起体验了初初踏入社会的种种酸甜苦辣。
巧雯是个个性温驯柔和的女孩子,做事情仔仔细细、妥妥贴贴,鲜少出错。当起女秘书后,一句话——她办事,老板放心。
刚进到这一家规模不大的世联贸易公司时,巧雯有点儿失望,但是她那随遇而安,凡事不强求的个性还是使她待了下来。
世联的老板赵志朋年纪不大,不超过四十岁,虽然学历不高,人却聪明有干劲。和他太太白手起家开了这家贸易公司,几年下来,颇有成就。因此,赵志朋的太太也就专心在家带三个孩子,不管公司的事了。
巧雯到世联第一天,恰巧碰到了公司进柜,一片人仰马翻,她没能帮上忙,只有在一旁发愣。
“张小姐,来帮忙啊!”老板看她一旁闲着无聊,挥汗叫她帮他抬东西,一番忙碌之后,他对她说:“我们这儿,大家都不分彼此,什么事都一起做。你不介意吧?!”
“不会的。”她诚恳地说,转身又帮另一个同事搬运一箱资料。
赵志朋望着她,充满赞赏。
巧雯回头,不小心接触到他的眼光,心轻轻撞了一下,脸红了起来。
赵志朋也显得有些尴尬。
在他眼中,太久没有这种清新的感觉了。
巧雯穿着白色的套装,显露出初踏入社会的羞涩与不安,像一株百合花一般,吐露着淡淡的幽香。赵志朋经常着着她,不知不觉陷入沉思。
“小心喔!”李姬听巧雯喋喋不休地说着她老板怎样又怎样,盯着她,有意调侃:“巧雯,你老板是不是长得很帅?”
“都四十岁了,还帅?”巧雯啐她。
“是成熟稳重。”
“你小心一点喔!人家可是结了婚的男人。”李姮提醒她。
“唉!算了吧。他正经八百地,上起班来,一副老K脸,理都不理人。”巧雯回她,幽幽地说。
的确,赵志朋在刻意回避她。
他的家,他的孩子,他的老婆,他不会拿这来冒险的。何况,眼前这么一个乖巧出色的女孩,他怎能伤她?
不过,实在是他们接触的机会太多了,不断地添增了彼此的好感,仿佛游走在然险边缘一般地战战兢兢。
世联另一个同事沈大州非常喜欢巧雯,两人年纪相仿,又是同校毕业,外表也匹配,追起巧雯来,紧迫盯人。
赵志朋呢,倒是瞧他不顺眼,认为这个年轻人不切实际,喜欢打混,和她不配。所以,专爱挑他的毛病,找他的碴。
巧雯也不是真的想理他,只是大家年纪相仿,有个聊天的伴而已。
“我说嘛!你老板有问题哦。干嘛没事找沈大州麻烦?”李姮斜着头,故作姿态。
“哎呀!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巧雯自己也有点失去信心,说话的口吻很没有把握。
明意识里,她希望不是;潜意识中,即是带着那么一丝渴望与梦想,矛盾不已。
“不管你了,我得回去上班了。巧雯,我还是告诉你小心一点!”李姮说完,拍拍她,起身自走了。
巧雯为了想要知道答案,终于答应了沈大州的约会。这事,即起了莫大的效应。
赵志朋撞见他们下班后相偕走出办公室,脸上怔怔的,不太自然,勉为其难地说了声再见,就走了。
巧雯心里头梗着某种莫名的感觉,望着他远离。回过神来,沈大州望着她,有点儿狐疑。
她为了掩饰,把声音提高:“走吧!不是要看电影吗?我们先去吃饭。”
翌日,仅仅为一椿很小的疏失,赵志朋发了沈大州好大的脾气,搞得沈大州灰头土脸,莫名所以。
“董事长,尚翔的董事长来电话,说这一批货有问题。”巧雯见他脸色不对,啜嚅地说。
“噢!”他应了声,看她一眼,“我知道了。”
“这样的低潮持续了好几天,也波及了巧雯。她因为心神恍惚,打错了信函。原本只是一件小事,没想到赵志朋竟发了好大脾气,对她大吼大叫的。
巧雯何曾受过这种委屈?一个伤心,便哭了起来。她一哭一起来,直把赵志朋吓得愣住了。望着她那么伤心,他简直不知怎么办才好……
他的办公室里,安安静静的,只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啜泣声。良久,他实在忍不住了,走过去,安慰她:“好啦!别哭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她愈是哭得伤心。
赵志朋的心又是怜惜又是不忍,低声下气地说:“是我错了,对不起,不要哭了,好不好?”
他一个犹豫之后,情感战胜了理智,叹了口气。
“你知道,我不喜欢沈大州。什么人不好找,你偏挑他。”
“我……没有哇。”她仰头,一脸的凄楚和无辜。
就这样,他一把揽她入怀,一切伦理规范都遁去了,他低头,吻住她。
然后,忽然小妹一头撞进来,嘴巴惊“啊”地变成大圆圈。
他们迅速分开,一脸仓皇。
可怜的巧雯,不,幸运的巧雯,一段凄苦的恋爱自此宣布结束。
她被老板娘连骂带吼地轰出来,赵志朋一旁无奈地搓手。
沈大州对此则嗤之以鼻,她当时只觉得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离开所有的一切。
“巧雯,没关系啦!学个教训嘛!”来,笑一个。算起来,应该恭喜你。好在,小妹这一头撞进来,解救了你。否则,你还不知要迷糊到什么时候呢?搞不好被骗了都不知道。”见她哭得伤心,李姮不忍,岔开话题:“别难过了。赶快再找工作,包你一忙起来,什么都忘了。”
巧雯点点头。
没多久,她在一家规模颇大的儿童英语补习班找到了秘书工作,一忙碌之下,渐渐把那些事给忘了,终于恢复了笑容。
李姬调侃地说:“这是成长的代价!”
李姮这厢呢?是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在杂志社里,她是新人,一些老人老爱欺负她。有事没事丢给她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叫她编成一篇报导。还好有个人看不过去,替她抱不平,为她出头。他嚷着:“你们这些老兵残将,收敛一点,不要欺负人家。”
这人就是她应试当天,老是盯着她的那个。
“周捷!我们给你制造机会啊!别装蒜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还骂我们?还不赶快去英雄救美?”
这个周捷果真五步并作三步赶过去:“来,我来帮你眷。”
李姮真是感激不已,统统把东西推给他,乐得下班逍遥去。
而周捷即叫苦连天。
不过,李姬最后还是待不住。
她连续写了七篇某大明星、大演员、大制作、大导演的盖世绝代花边风流韵事艳史后,她宣布弃笔投降。草草写了篇恭敬友善虚伪的马屁辞呈后,拍拍屁股走路,毫不留恋,连薪水都忘了问。
她打电话找巧雯出来,大叹:“我又是无业游民了。巧雯,看样子,我应该学你穿高跟鞋打扮一下,看有没有老板的女秘密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