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陪小伟,他的手受伤了。刚刚他说肚子饿,我想这里东西一定很多,就跑来看看。”李姮把东西放进盘里。
“来,我来帮你。”说着,他夹了好多东西拚命放进盘子里。
“够了,够了。”李姬笑着阻止。
“就算十个小伟也够了。”
“你大概也没吃吧?”说着又给她盛了另一个盘子。
“我拿不动的!”李姮嚷着。
他望着她,一笑:“没关系,我陪你去。”
“不好吧?!”她望望周围,突然看到李廷,李廷也看到她,讶异之色形于外,她有点紧张。
“这么多人,你是主角啊!”
“管它哩!反正他们有的是话题。”
于是,褚煜陪着她回到碧玉家,三个人一起享用了一个欢迎小宴。
他挺能吃的。吃完了,又溜回去盛了一盘回来。李垣拚命笑他,他照样吃。他们说说笑笑地,聊些风花雪月与校园趣闻,浑不觉时光的挪移。
“我得回去了,再不回去,待会我妈会报警的。她是有名的紧张大师。对了,我是不是该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了?”他盯着她问。
“李姮,女字旁加个亘。”
“我会记的。拜!”说完,他一溜烟跑走了。
李姮耸耸肩故作轻松状,回头催小伟。
“小伟你也该休息,而我也该回去了。真糟糕,还得跟哥解释呢!”说罢,收拾了一会儿,和小伟道别,独自一个人回家。
这样一个有月亮的夜晚,李姬牵着脚踏车,影子拉得很长。经过褚家大门时,笑语喧哗,音乐悠扬,里头还正热闹呢。
她讪讪地跨上椅座,突然发现一辆跑车停在褚家门口附近,一个长发女孩戴着墨镜坐在车上,若有所思地望着褚家。张佳心?李姮一眼就认出是她,这一阵子明星相片看了不少,尤其张佳心当红,相片满天飞。她居挑在这时候出现,莫非真与褚煜有关?!想来那些小道消息并不全是瞎掰的。
李姮怀着满腹疑问,忍不住再三回头看她。张佳心的神情显得很落寞很憔悴,和平常的艳丽风姿完全两码子事。
李廷回来问起李姮为什么会出现在褚家,李姬只好照实说了。
李廷知道之后,也没表示意见,对于小伟,他并没有很深的情感。
他倒也没和文郁提。
翌日早晨,李姮翻来覆去,在床上发愣,有个冲动想再去碧玉那儿。回头想,自己这样殷勤,算什么?便放弃了,就赖着床,意兴阑珊的睡懒觉。
是小伟打来电话把她从床上挖起来的,她听到他的声音,高兴得很:“小伟啊!手是不是好多了?”
“我很无聊,你来陪我下棋,好不好?”
“当然好啊!我也正闲着无聊。”她一口答应下来。工作?
再说吧!
去到褚家后门,心跳竟加快了。
小伟当真和她下棋,调兵遣将,把她杀个片甲不留。
“姊,你好像不专心喔!”
“没有啊!小伟,你的棋艺太好了,我甘拜下风。”她搔搔头,突然问他:“你还记得爸爸吧?”
“记得啊]他常给我买机器人,还有小汽车。每次他来,天都是暗暗的。他说要陪我睡觉,但是我醒过来就没有看到他了。
我知道他是回你家。”小伟虽然小,说起父亲竟也充满了哀伤。
李姮想起那时候,她的别扭和他的伤心,或许小伟才能弥补当时他的伤心吧!
“你现在的爸爸对你好不好?”她问,想听听孩子的说法。
“好是好啦!但是我还是比较想念爸爸。”
李姬一时情绪激动,搂着他淌泪。
“有人在吗?”他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说:“我来看小伟是不是觉得好多了?”看见她眼睛波光粼粼,仿佛有泪的模样,他有点讶异。
“骨折啊!不碍事。不久之后就会好,恢复原状,像新的一样了。”他安慰小伟,“你看,我的手也折断过,看得出来吗?
你看。”他单手搬起桌子,引得小伟笑了。
“你不用上班?还是上学?”他问。
“我刚毕业,正闲着。上个工作辞了,正在想做什么好呢?”
她望他,心想,他会不会觉得这个话题很无聊?便问他:“你呢?
是不是到旭扬?”
“应该是吧!”他不置可否,其实答案是百分之一百的。
他们又谈了一些事,李姬不断想想昨晚在门外的张佳心,想告诉他,又深怕自己造次多事,就没提。然后,褚煜表示他不能久留,和小伟说会再来看他,问她:“你住在哪里?”
“不远的,我骑自行车来。”
他想再说什么,又觉不妥,笑了笑,说声再见,便回去了。
李姮留了一下午,陪小伟做功课,教他数学,天晚了,才回去了。
褚煜离开碧玉家后,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伸手到裤袋里一模,被揉绉了的纸条还在,那荡心的留言,使他犹豫不决。
煜:
我知道你回来了,我想见你,今天晚上老地方见。
心
其实,他早料到了。
今晨他仍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要不要见她。但是,这么一着走过来,他决定真正把过去抛开——不过仍需见她一面,把一切说清楚。
张佳心见了他,二话不说嘤嘤地哭了起来。
褚煜没法了,只是眼巴巴地等她停止。
“这两年还好吗?”
“没有你,能好到哪里去?”她说着,满含哀怨。
褚煜知道的可不是这样。昨天深夜,欣颖给了他一大份剪报都是关于张佳心这几年来的动态,可说是精采万分。欣颖怕的是他重蹈覆辙,语重心长地警告他。
“爸这两年为大哥也是搞得头昏脑胀。他就怕你一回来,又旧事重演。哥。”
褚煜并没有回头。
而此刻,他真的可以笃定告诉欣颖他们真是多虑了。眼前这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再也不会带给他困扰。他实在怀疑当初怎么会因为她而闹得天翻地覆。
“褚煜,我一直等你。”她定定地望进他的眼眸深处。
褚煜急于回避,忙说:“这两年,你混得不错啊,愈来愈成功了。”
“事实上,我不在乎那些的。褚煜,我知道你家人看不起我,但是,你不会的,是不是?”
他艰难地吞了一下口水,清了清嗓子。
“佳心,很多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希望你不要再介意当年他们对你的伤害。”
她不是傻瓜,从他口气的谨慎冷淡,已经感到大势已去,颓然地往后躺,说:“我真不值,爱你一场,换来的只不过是侮辱和失落。”
“对不起,佳心。”他看看表,“我还有事要办,不能陪你多聊,珍重。”
他起身,付了帐,看她一眼,拉开门,远离。连咖啡都没有动一下。
张佳心怔然地,心知一切真的都过去了。她沉思了半晌,又昂首地站起来,充满自信,自我砥砺。“我张佳心还怕没有人追吗?没有人爱吗?”
阔步走出去,吸引了四处投射过来的目光,她觉得脚步轻了起来。
第四章
接着李姮又去了几次碧玉家,即没再见褚煜,若有所失。
回头一想,何苦惹来这许多麻烦,也就撂开了,渐把心思转回工作上。
忙了几天,她又找到了一份新工作。这一次终于干起货真价实的记者了,即使只是一份刚崛起的小报,叫自由论坛报,自诩为追求言论的自由与开放,专拿一些政客和金牛开刀,颇合李姮脾胃。她这人,叫她骂人可以,拍人马屁可难了。不过说穿了,是刀子口豆腐心,心肠软得不得了。在“自由论坛报”,进退若有据对她而言应是如鱼得水。
可巧,她到自由论坛报不久,那个曾经在“独家”的周捷也来了。
“世界真小啊!”她说。他却红了脸,辩称:“独家’那种烂杂志社,实在不是人待的。”
李姮耸耸肩,迳自忙去。也不顶在意——这人也不讨厌嘛,管他哩� �
一投入工作,她可是使出浑身解数,全力以赴。日子过得特别快,也无暇去看小伟。想到褚煜,她倒有些怅然,莫名奇妙地心烦。
她压根儿忘了在“独家”抄胜过誉过的那篇报导,关于张佳心和某某人如何如何云云,竟然以她的名字刊出。
欣颖从属下手中接过杂志后,气愤非常。她一向留意褚家的形象,各种涉及褚家的报导一律不会漏掉。当她看到这一则语多指涉,态度暖昧的报导后,非常不快。尤其关于褚煜,他刚回国,正待跨进企业界,学历高,仪表出众,关系着旭扬未来的发展。他的形象实在不能被抹黑,否则一旦成为习惯,后续的报导将不知有多少呢?以后更是一辈子撇不清。
李姮?这个名字很熟,和李廷有关吗?她拿了一份报导就去问李廷。
他当场愣住了,又气又羞。
“是她没错,她哪时候学的?竟写这种东西。欣颖,对不起,我回去向她问明白。”
回到家后,李廷不由分说,把杂志摔在桌上,吓住了文郁和李姮,他生气地问她;“你凭什么写这种不实的报导?简直龌龊!”
李垣拿起杂志一看,差点气昏了,竟然挂她的名,而且又添油加醋了不少地方,关于张佳心和褚煜的报导也更加不堪入目。
她咋舌之余,无奈地把两手一摊,说:“哥,不管你信不信,这不是我写的。”当时,我只有修改润饰稿子而已,我不晓得为什么会被挂上名字。”
文郁看完了报导,也说;“是啊,不像李姮的文笔。李廷,你不要生气,也别骂她。”
“也不找个像样的工作,混来混去都是不入流的。”李廷气愤地撂下话,迳自出门。
李姬望着他,欲哭无泪,满腹的委屈一时无处发泄,呆呆地坐着生闷气。
“算了吧,只要不是你写的就好了。”文郁拍拍她的肩,跟着进房间去了。
李姮愤而拿起杂志翻看一遍。这不看还好,一细看之下,不由得火冒三丈。是她写的文章,全被冒名顶替了;偏偏不是她写的烂东西,却被抓来当箭靶。一个气不过,她抓起电话,打到独家杂志社,从头上骂到脚底,一个也不漏。骂完了,她执着话筒,无力地发怔。
偏偏,她最害怕面对的人隔天就找上了门。褚煜寒着一张脸,大步走过来,当着她公司同仁的面,质问她。
“你是什么意思?”说罢,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当众朝她脸上泼了一杯水,啐道:“fuckyou!”然后就走了。
李姮呆呆站着,一脸狼狈相,她的脸苍白木讷,眼泪跟着掉下来。这是她生平所受最大的侮辱!她咬着牙,切切地记住了,死命瞪着褚煜的背影,须臾不离。
同事们好意地劝她去擦干,李姮抹了一下脸,吸口气道:“没事。”
复又低头做她的工作去。
回家后,她把自己锁在房哭了一整晚。
隔天早上,她照样上班去,只是不说话。文郁忧心地望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帮助她。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星期,她瘦了,又憔悴不已。刚好遇到文郁生日,不得已勉强去逛了一下街,买了一条项链。回到家,不巧,欣颖也来了,李姮打声招乎,便进去了。
“别理她,她最近老是怪模怪样。欣颖,来,吃点水果。”
文郁面带疑惧地望着他们,忖度着他们之间的情况。当李廷带她上门,并介绍她是褚世宏的女儿时,文郁顿时吓住了,她一刻也不能平静,深恐他们犯下大错。
欣颖告别日才,文郁硬撑着,面带微笑地送她出门,并邀她再来玩。
李廷送她到门口,并且陪她走了一小段路,直到轿车旁。
“我担心伯母对我印象不好。”她颇担心,仰头望他。
“没这回事,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李廷虽觉有异,也不想在她面前坦承,“上车吧,别杞人尤天。”
“对了,上回独家内幕消息那件事,我们仔细调查丁。的确不是李垣写的,我们误会她了,我看她似乎耿耿于怀。”欣颖嘱他,“好好安慰她。”
“算她上了宝贵一课吧。”李廷笑笑,不以为意。送走了欣颖,他回到家,文郁果然正等着他。
“李廷,告沂我,你们进展到什么程度下?”文郁十分忧心,惴惴然地笑着李廷的回答。
“妈,你这话问得好奇怪,我们是好朋友啊。也许吧,将来若有缘,我们会考虑婚嫁。”
“绝对不可以。”文郁严厉地说,声音在得吓住了李廷。他不解地望着她。
“为什么?妈,为什么不可以?我和欣颖彼此相爱,为什么不可以?”
“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文郁急切地说。
“妈,如果你不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我不会接受的。”李廷冷冷地抛下活,转身进他的房间。
文郁登时跌坐在椅子上,她想,她不能够再隐瞒了,再下去,将不知铸下多大的错。
李姮从房里出来,走过去,安慰文郁。
“妈,今天是你的生日,不要难过。这是我买的礼物,生日快乐。”她递给文郁。文郁没有心情,随便就往一旁放。
“我刚听到你和哥的争执了。妈,说真的,褚欣颖条件那么好,家世也好,你为什么会反对呢?”李姮心里又接着说,当初你一心希望哥进入旭扬,为的不就是扬名立万,功成名就吗?
这么一来,不是更快,更能平步青云?
文郁抬起头,望着李姮,两眼盛满无名的哀伤,幽幽说道;“还记得你爸爸去世时,我和你说过的事吗?”
李姮点点头。
她怎么会忘记?
……那一夜,丧仪完毕,一切归于沉静,母女对坐,幽幽一盏灯下,细说从头。
“我曾喜欢过一个人,一个寡情薄义的人。怀了你哥之后,他屈服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别人。而我怀了你哥被父母赶出家门,这就是为什么到现在我仍然和你外公外婆他们没有往来的原因。除了因为我是养女之外,最重要是因为我心里有怨。李姮,你一定会诧异我为什么会那么愚笨地生下你哥。
我原可以把他秘密拿掉,没有人知道。我一生孤独,真想有自己的孩子。当时,也想得天真,以为总有办法的。还好,后来遇到你爸爸,他救了我,收容了我,也照顾我。只是啊……”文郁抹抹眼睛。“我一生辜负他。”
李姮当时终于了解了很多事情。
但是,那夜之后,为了某种她们共有的默契,绝口不提了。
“你哥既然不是你爸亲生的,你难道不想知道他的父亲是谁?姮,你没问我,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想问,对不对?是的,就像我曾告诉你的,当我嫁给你爸时,已经怀有李廷了,他的父亲家世非常好,有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妻,终于没有选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