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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回眸  第5页    作者:鱼丽

  “李姬豁然明白了,抱着说:“难道是褚欣颖的父亲?”

  文郁沉重的点了头。

  李姬一时也失措了。她拍着母亲的背,望向窗外。生命中的苦涩感觉再次袭向她。

  她幽幽地说:“妈,你苦心安排哥‘旭扬’,是不是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够继承褚家的产业?可是,你却没料到他会爱上同父异母的妹妹。妈——”

  李姮不再说了,把一切一切的话语都付与深沉的夜。

  翌日一早她就出门了,她知道身后将有一个破碎的心旋踵而至。这又如何?她仰首望天,其实生活都是一样的,充满无奈和凄苦。

  突然,在巷口,她看到一个久违的人出现了,褚煜望着她,定定的,像一座雕像,站立在晨风中。

  对李姮而言,经过昨夜褚家的意义已经是非比寻常了。先前褚煜的侮辱倒是淡了,如今她介意的却是他父亲的寡情和薄幸。于是,冷冷地走过去,无视于他的存在。

  “我来道歉。”他艰涩地开口,似乎视之为一件苦差事。

  她不理,冷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我来收回我的话,你听到没?我向你道歉。”他追上她,急切地说,显得很没自信。

  “不必了,泼出去的水和说出去的话一样,永远也收不回来。褚大少爷,请你让开,我要去上班了。”

  李姮拨开他,刚好公车来了,她跳上去,把他抛在后面。

  褚煜耸耸肩,颓丧地回头开车,心里放不下的还是她显然瘦了和憔悴了的容颜。

  文郁叫醒李廷,平静地把往事扼要地说了。李廷揉揉惺松的睡眼,问:“妈,我是不是在作梦?”

  文郁重述一遍:“你和欣颖是同父异母的兄妹,绝对不可以恋爱结婚。”

  李廷忽地清醒,他铁青着脸,重重地一个摔头:“天啊!这是什么世界?我睡了一觉起来,欣颖竟变成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他起身,缓缓地走向门。说:“我终于明白了。这就是为什么你根本不爱他的原因。我终于懂了——可是,他妈的,为什么要扯上我?”

  他愤怒地撞打墙壁,痛苦不能自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李廷说完,默默地走出去。

  他没有去公司上班,只交代同事替他请假。

  也没有和朋友联络,他似乎安心要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一般没了音讯。一天两天地过去了,文郁也没有他的消息。

  欣颖急切地跑来,她苦苦地哀求文郁,“伯母,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但是,请你告诉我,李廷那里去了。伯母,我求你。”

  “孩子,我也不知道。”文郁淌着泪回答。

  “你说谎,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一定出了什么事,否则李廷不会不告而别。—定出了什么事,伯母,请你告诉我,好不好?”

  文郁望着她,无能地摇头——教她怎么向欣颖说呢?这个中的曲曲折折,恩恩怨怨?

  欣颖问不出所以然,只有黯然离去,她坚决地说:“好,您不说,我自己去找答案。您不让我见李廷,我自己去找他。”

  文郁忧心忡忡地望着欣颖的背影,她想,也许该是去见那个人的时候了。

  褚世宏接到电话的刹那,愣住了,一时不能言语。排山倒海而来的回忆,催逼着他,当年的愧疚与遗憾齐上心头。也不及去思考她为什么会在三十年后又找他,一股强烈想见她的冲动使他坐立难安,度日如年。

  文郁花了整整三个小时打扮自己,希望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显老。不过,岁月毕竟是无情,一朝春尽,红颜已老。那些脂粉根本无法掩饰沧桑,唯显得荒谬可笑。终于,她拭净了脸,挑了件素色的套装,出了门去。

  他们约在市郊一处僻静的小咖啡厅。

  他远远就看见她了,时光的无情跟着她的脚步辗过他心田。

  那曳曳走来的不再是二八年华的小佳人,而是饱经风霜的妇人了。

  文郁怯怯地望着他蹒跚而来,突然间释怀了,在她眼前的人再不是当年清秀俊朗的少年郎了。

  “都三十年了!”他说,重重一叹。

  几乎有几分钟,文郁沉湎在回忆里。蓦然,她惊觉自己见他的目的,敛容清嗓,说:“我来,是告诉你一件事,关于李廷和欣颖。”

  , 他静静望着她,等她的分解。李廷和欣颖.李廷?莫非是她的孩子?他只隐约记得那孩子的气宇非凡。

  “他们,他们不能相爱。因为,李廷是你的儿子!”

  褚世宏一愣,惊讶得不能言语,往后退,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他反覆地说:“他是我的儿子?!”不是怀疑,是惊惶之后的讷然。

  “我看欣颖用情已深,你想想办法吧。李廷已经离家数日了,我知道他决心匣清这一切。他那边我已经说明白了。至于欣颖,我无能为力,你看着办。”

  “文郁。”褚世宏情急地抓住她的手臂。

  “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

  “有用吗?”她残忍地反驳,一语堵死了他的话。

  “那么,李廷之所以来到‘旭扬’,不是偶然的了?”

  “我把他送到你身边,因为他也是你的儿子。可是,我错了,这差点毁了他。”

  “文郁,”他喊她,“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固执矜持,什么都隐忍压抑!”

  文郁理了理思绪,望他,显得很理性,“我走了。欣颖的事你看着办吧!”说完,她决然走了。

  沉沉的风无力地吹拂,褚世宏收起奔腾的思绪,也踏上了归途。蹒跚的步履显得笨拙又迟重。

  连续几天了,他冷眼旁观欣颖的痛苦与悲伤,心想,这只是属于,他们年轻人的爱恨怨憎。没想到,她的痛苦竟肇始于自己当年所犯的错。那么,这个结,也该由他来解了。

  他们父女一向仿佛朋友,无话不谈。然而,这事即非比寻常,他实难开口——却又不能不开口,他不能看她再陷下去。

  整个企划部的工作几乎停摆了,公司的损失事小,最主要他不愿意欣颖因此砸了往日辛苦所树立起来的威信与领导力,他更不愿看见她的失败,竟导因于一椿原来根本不该存在的感情事件。

  他终于敲了她的房门,正视她灰心沮丧的眼眸,告诉她那一椿过去的爱情,以及未曾去弥补的遗憾。

  “为什么告诉我这件事?”其实,欣颖几乎猜到了,碍于情感,仍不面对。

  “你知道的。”他干咳了几声,似乎十分艰困。

  “那个男孩子,她就是你的大哥,他,他,就是李廷。”

  欣颖掩耳摇头,眼泪扑簌流下,嚷着:“骗人!你说谎。为什么你以前不告诉我?”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欣颖,相信爸,我的惊讶并不比你好受。”

  他无能为力了,望着女儿的彻底绝望,他所能做的,就是带上门离去,留给她一个安静的角落,让她去修护破碎的心灵与悲伤的羽翼,然而他深知她终会恢复,而且会很快,因为她是褚世宏的女儿! 

  李廷漫无目的地流浪了十天之后终于回来。他写了辞呈,让李姮送去,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再次远离了台北。临走前,他告诉文郁:“妈,我这三年来,一直活在一个伪造的身份里,我不知道是否该丢掉还是继续接受?妈,我依然爱你,也知道你对我的爱。但是,我得好好想一想,究竟我要怎样地走完的我生命旅途。”

  文郁没有拦他,她清楚地知道这个生命虽然是她给予的,即再没有权利与能力去干预了。

  他甚至连褚世宏的面也不想见。

  欣颖很快地恢复了正常,只是变得比较沉默和忧伤。这件事,在褚家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任嘉莹获悉之后,怒不可遏,足足和褚世宏冷战了半年之久。

  褚威和褚进两人倒不怎么在意,一个没名没分的私生子,又是姓李,怎能威胁得了他们?

  褚煜即有些异样的感觉,没到想和李姮之间竟有这些关系,仿佛无形之中似有种力量摆布着这一切。他放不下,老是缠着碧玉问——他当然不再相信她所说的姨甥关系,几番追问之下,碧玉只好全盘托出,觉得难堪至极。

  他知她更多了,心中的牵挂也更多,却又如何?——李姮始终不领情。

  对褚世宏而言,当年那些爱恨虽远了,仍历历在目。他怎样也忘不了当时人如玉、声如乐音、曳曳然仿佛一株兰花的文郁。他们相识得早,一起上过学,在当时那群半大不小的学重中,两人常被捉弄,也被胡乱凑对。

  他出身大地主门户,父亲对他一生都有了主观的认定与安排,包括婚姻。对他而言,婚姻代表着两方利益的结合,金钱与权势的结盟。

  他不是一个胆敢反叛威权的的人,只有服从父母之命,舍文郁而就嘉莹。其实,他的父亲并不反对他纳妾,如果文郁肯屈就肯妥协,那么,或许,他们的命运完全改观。

  但是,她绝了望,寒了心,不愿委屈求全,宁可玉碎,选择了离开。

  遇到李俊明,原是她的幸福,她却忽略了,把他的爱弃之如敝屣,嫁给他仅仅是为了有个避雨风的港湾可以休憩,可以好好养育她和褚世宏的儿子。

  如今,当这个儿子毅然离她而去,她才知道,她的悲凉与错误。

  爱?恨?怨?生的生,死的死,生死爱恨都是这一个世的缘,她渐渐了然于心,尝试着把心放下,把往事抛却。

  任嘉莹找人打听到了文郁母女俩的住处,本想登门兴师问罪,想来想去,人家终究沉了三十年,也始终不曾骚扰过,更不曾兴过什么风浪,如果自己倒先去招惹,岂不惹人议论?同时也太不识趣了。因此也不敢轻举妄动了,所有的怨气只好都发在褚世宏身上,于是夫妻俩形同路人,同床异梦。

  褚世宏被激怒得无法忍受,直斥她不可理喻。而他对文郁终究有情有憾,始终不能忘怀。

  倒是文郁看淡了,慢慢地吃斋念佛起来。褚世宏的好心探问都给她冷冷地回绝了,日子渐渐过得平静无波。

  李姮嘛,经过了这些事,纷纷扰扰一番之后,渐渐落实了。在她的评论,简洁有力的批评十分中肯客观。行笔之间,既不失媒体的公正独立,又能照应到专业知识,很能引起读者的共鸣。

  不久之后,李廷也出国去了。他申请到奖学金,远赴美国攻读企管硕士,对他而言,自是另一番生命的开展。

  李姮也不去碧玉那里了,顶多到学校去看看小伟,陪他聊聊天。有时候,小伟会告诉她一些褚家的事,她既排斥又想听,矛盾不已。

  “姊,我生日的时候,褚煜大哥哥送给我遥控汽车模型呢。”小伟乐不可支。

  “噢!那姊的礼物,你不喜欢了?”她挑剔地问。

  “当然喜欢了。姊,我告诉你喔,他还向我问起你呢。”

  “他问你什么?”她不禁有点神思飘缈起来。

  “很多啦,像什么时候是你的生日啦,或是你喜欢些什么这一类的。”小伟兴奋地回忆。

  “还有啊,他还向我要电话。”

  李姮笑笑,一抹淡淡的愁绪掩过来,罩住了她,笑容隐没了,只留怅然。

  下意识里,她守着电话,一阵子音讯全无之后,也就丢开了。

  第五章

  日子周而复始,总是同样的工作内容,反反覆覆。她表面上很忙碌,时间也仿佛永远不够用似地;然而,她的心,却是空乏得厉害,无边的空虚和沮丧催逼得她经常在夜里失眠。 

  周捷适时地掌握住了这个时机,处处用心,时时留意她的冷暖、她的喜怒哀乐、她的负荷与压力。起初,她总是刻意排拒他,将他的心意置之不理。日子久了,心软了,又加上日渐渐熟稔,终于开始尝试着受他。

  严格说来,周捷的背景并不占有优势,却能在众多竞争者中雀屏中选,无非是靠他的耐力,和近水楼台。

  她试着去接纳他,刻意去淡化她心中存在的影像,争战得极为辛苦。那个影子,纵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心结,毕竟藏在心底,不去撩这伤口的话,倒也不自觉地过下去;周捷,却是时刻活跃在眼前,具体且容易掌握多了。

  加上公司里同事又敲边鼓又煽火的,这个人—句话,那个人一个手势,老总嘛又来个顺水推舟的,就把他们两人划为一对,名分既定,再难理迭。

  事实上,他们始终在摸索阶段,并没有进入所谓情深缱绻,朝思暮想的境界。周捷倒是自个儿隐溺不可自拔——但是李姮从来没有。

  她很理性地谈这感情,仲缩拿捏凭的都是她的理性。似乎应该这么做,似乎也该回馈他一点什么,或许更不应太伤他的心……这样,端着耗着,把日子蹉跎前进。转眼之间,一年过去了。

  “啧啧,‘旭扬’的野心愈来愈大了,褚世宏这老狐狸,炒完了地皮和股票,这下子也想尝尝权力的滋味了。”同事老吴摇着笔杆兴叹:“把老大褚威给拱出来了,想参选市议员。”

  周捷走过,拍他一记,讪讪地说:“老兄,这有什么希罕?

  有了钱,自然就想要权。有什么管道比搞政治更便捷。美其名是为民服务,干的都是贪赃枉法的勾当,与民争利啊!”

  “不过也有个方便的方法,可以立刻有钱又有权?”老吴窥视着周捷:“你老兄倒很适合!过去是钓金龟婿,已经落伍啦,今天流行的是娶个好太太,比如王永庆的女儿啦或是蔡家的女儿,那么你就可以少掉三十年的奋斗了。”

  “算啦!”文华插嘴进来:“人家自有颜如玉,谁人希罕富家女呢?”

  不忘睐睐正埋头写稿的李姮。

  周捷不表反对地笑着,颇为洋洋自得。

  “嘿,周捷,什么时候请喝喜酒啊?!”老吴问他。

  周捷无奈地望望李姮,她犹低头振笔疾书。

  “小李啊,人家问你呢,什么时候?”老吴转而问李姮。

  “还早呢!”李姮突然之间以为是问稿子,怎料此语一出,一片哗然。周捷自是尴尬万分,老吴、文华等人勉强忍住笑,等待下文。

  “你们干嘛那么奇怪地看我?我说错了什女吗?这篇稿子难写得很,要完成还早得很呀!”

  “我是问,你和周捷什么时候请喝喜酒,不是稿子。”

  李姮脸一红,不予回答,藉故喝水,溜了。

  “老弟,加油啊!”老吴拍拍周捷的肩。

  李姮回座,并不在意,继续和她的稿子奋战。这次她的主题是从政商关系看台湾政坛的嬗变。牵涉的人物比较敏感,故在下笔之时,颇觉棘手。何况,又牵涉到近年在股市及房地产上呼风唤雨的褚世宏及他的二儿子褚煜。整个事情其实就是肇始于传闻最近在商场上崭露头角的褚煜,在协助其父拓展房地产事业之余,积极鼓励褚世宏插手政坛,取得权力。方法是,投入地方民意代表的选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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