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田丝丝手上端着一大碟菜,从厨房走出,脸上满是笑意。“来来来!大家不要客气,请尽情享用。”随手将菜放在桌上,拉过一张椅子便坐了下来。
“就、就一道青菜?”小赵瞪大了眼睛。
田丝丝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兵贵精不贵多,我知道你们这种都市人向来吃不多的。”
“但饭呢?总该有饭吧?”耿清秋也忍不住开口。
“啊!是我疏忽了。”田丝丝敲了敲自己脑袋,转头对田蜜蜜大声说:“蜜蜜!别跟‘大黄’玩了,还不先帮客人盛饭?”
田蜜蜜点了点头,笑嘻嘻地站了起来,一阵风似地往厨房冲去;没多久她就捧了装着七碗饭的盘子出现,发落完毕,一股脑儿地爬上椅子,开开心心吃起饭来。孙若梅瞪着碗中盛不满三分之一的饭,嗫嚅道:“怎么、怎么只有这些?”
“这就是蜜蜜贴心的地方了。”田丝丝边说边挟了一大把菜到妹妹碗里,意含赞赏地说:“蜜蜜知道大多数的女孩都怕胖,才勉为其难帮你们盛那么少的。”
孙若梅瞪着她们两姐妹碗里堆得像座小山的饭,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我们呢?我们可是男人耶!盛这么少,是打算把我们饿死啊?”小赵气急败坏地说。
“男生要是吃不够,还可以再盛啊!”田丝丝眨了眨眼睛,笑意盈盈。田蜜蜜笑嘻嘻地接话。“不过,你们最好吃快点,饭锅里只剩半碗饭;要是自己动作慢了没抢到,可就不能怪我们喽!”
小赵一愣,忽然埋头大嚼起来。
耿清秋见这两姐妹开开心心地啃着自己碗里的斑鸠肉,忍不住开口。“既然是‘宾至如归’,怎么我们的碗里却没有斑鸠?”
“姐姐说,现代人最近流行吃素食养身,不喜欢吃荤菜,我们只好勉为其难地把这只斑鸠分了。”田蜜蜜吮了吮手指,无限遗憾地说:“可惜,这班鸠肉很好吃呢!不过,这道青菜是现采现炒,道地山珍野味,也很好吃啦!你们就不用客气了。”
“不客气?只怕最不客气的就是你们姐妹俩吧!”小赵看向桌子中央被一扫而空的那盘青菜,无菜下饭,不禁咕哝了一声。
耿清秋看着仍是笑意盈盈,一脸殷勤的田丝丝,苦笑道:“原来小老板会做生意,大老板更会做生意啊!”
“过奖!过奖!”田丝丝满脸谦逊,眼中却闪着得意的光彩。“不过蜜蜜做生意还不到家啦!你们这么多人,这顿晚餐,自然得打个折扣喽!一个人只收四百五,够意思吧?”
耿清秋也只能苦笑以对。
“相逢自是有缘,春寒料峭,我请大伙儿喝喝酒,暖暖身子吧!”
“这里有酒?”众人又惊又喜。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是,牧童遥指杏花村。’这里既然名为杏花村,怎么可能没卖酒?”田丝丝对着妹妹眨了眨眼睛,吩咐道:“蜜蜜,上酒!”
“好!”田蜜蜜马上会意,捂着嘴巴偷笑,跑进了厨房。
“这、这酒,是你要请我们的?”孙若梅实在有些不放心。
“当然!”田丝丝点了点头,却不忘加上一句:“不过一成的服务费,你们总不好意思不给吧?”
众人闻言,脸全垮了下来。
“好酒来喽!”田蜜蜜一边吆喝,一边奉上了五杯清酒。众人吃了个半饥不饱,都想喝杯酒暖暖身子,于是举杯便饮……
“喂!这明明是水嘛I”小赵第一个叫了起来。
“酒难道不是水做的?”田蜜蜜理不直而气壮。
田丝丝也跟着附和。“何况,寒夜客来茶当酒,我们以水代酒,更显诚意呢!”小赵还想再说,耿清秋却制止他,面无表情地说:“田小姐做生意的手腕如此高明,难怪这家饭店门可罗雀了。”田丝丝脸色微变,收起笑容,冷冷地说:“前年暴雨过后,此地山崩路断,人烟绝迹,我要不这样做生意,只怕早已经饿死了。”
耿清秋一愣。“这、这路难道不是这次豪雨冲断的?”
田丝丝一脸冷漠,田蜜蜜却已经胀红了脸大声说:“姐姐和我也想好好做生意啊!可是、可是爸爸死了,我们又都没有爸爸的好手艺,连妈妈也生病住院……”
“别说了!”田丝丝止住妹妹,淡淡地说。“我们姐妹俩就只会这样做生意,你要是看不惯,只管上别家住宿去;不过,饭钱服务费可得先付了再走。”耿清秋看着笑意不再的田丝丝,淡漠的眼神中透露一股倔强,实在是个好胜的女孩子啊!她心思一动,掩嘴一笑,忽然问了句不着边际的话。“如果我有办法让你的饭店起死回生,你愿不愿意受点委屈?”
* * *
风行舟,“阿福连锁餐厅”的老板,也是餐饮业界的风云人物;家财万贯、风流潇洒,是许多少女心目中理想的的白马王子。
他是个认真工作的人,也是个相当重视享受的人,所以此刻他正待在豪华别墅里,泡在温水游泳池中,享受一个悠闲的春日午后。“我跟了你这么久,却始终弄不明白一件事……”
“喔?什么事?”风行舟游近池边,摘下泳帽,甩了甩头发,懒洋洋地问。“你爱时髦、重打扮,样样走在潮流尖端,为什么要把餐厅名字取作‘阿福’?”辛怀玉既要避开他甩过来的水珠,又要递毛巾给他,弄得有些手忙脚乱。
风行舟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你不喜欢?”
“无所谓喜不喜欢,只是不大像你的风格。”
“哦?那我的风格又是如何?”
“自大、目中无人、爱出锋头……”
“够了!”风行舟笑容不见了,板着脸说。“看过我的女人都会爱上我,为什么你却老是吐我槽?”
“那是因为她们笨,我聪明。”
“喔?”
“我要是爱上你,你就只会把我当成女人,不会把我当成工作伙伴了。”辛怀玉笑了笑,淡淡地说。“而你对待女人的手段,我倒真是不敢恭维。”
“原来我在脂粉堆里的名声这么差?”风行舟大笑。
辛怀玉悠悠地说:“活动性机器、台北种马,的确不大好听。”
“够了、够了!”风行舟脸上微红,没好气地说。“我难得休一次假,你却来扰人清静,最好是有要紧事,否则……”
“无事不登三宝殿。要不是有要紧事,我才不想来你这里呢!”
“你……”
“你床上那个俏佳人大概也等很久了,我就长话短说吧!”辛怀玉截断他的话,掩嘴轻笑,缓缓地说:“你要求电视广告的费用要花在刀口上,所以,我选择了耿清秋的新节目。”
“什么理由?”
“跟你的风格很合,而且这个节目也跟餐饮界有关。”
“喔?我的风格是……”
“我说过了,自大、目中无人、爱出锋头;而这个节目,刚好让你有出锋头的机会。”辛怀玉一本正经地说。
风行舟白了她一眼,却还是忍不住问:“节目内容呢?又是什么走向?”
“你看过日本综艺节目‘抢救贫穷大作战’吧?”
“自然看过!”风行舟恍然大悟,兴致勃勃地说:“看来,耿清秋的新节目是个台湾版的‘抢救贫穷大作战’喽?”
“没错,一点就通!”辛怀玉目露赞赏之色。“而你,扮演的就是‘餐厅名厨’的角色,要去帮忙拯救一家摇摇欲坠的破饭店……”
“连对象都找好了?”风行舟兴趣愈浓,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不过,我只会经营餐厅,可不会烧饭做莱……”
“这有什么问题!反正只要在电视上演得有模有样就行了,又不要你真的做料理给观众吃。”辛怀玉胸有成竹地说。“更何况,你长得称头,电视上看起来肯定一表人才,可说再适合不过了……”
“你也觉得我英俊潇洒?”风行舟扬了扬眉毛问道。
辛怀玉脸一红,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拉我上来吧!”风行舟帅气地笑了笑,伸出手来。
辛怀玉羞羞怯怯地伸出手,要将他拉上来;谁知风行舟忽然一使劲,反而将她拉下泳池。“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没把你当成女人,只将你当成工作伙伴。”风行舟在池边一撑,跳上岸来,淡淡地说。“所以,你最好不要自作多情爱上我。”
辛怀玉气急败坏。“你、你这浑球……”
“还有,广告费就照你的意思,用在耿清秋的新节目上。”风行舟充耳不闻,自顾自地下命令,随即又喃喃自语道:“糟糕,苏西一定等得不耐烦了,待会儿可得好好‘安抚、安抚’她才行……”
第二章
杏花村大饭店里,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喧哗嘈杂。
田丝丝见工作人员替妹妹换上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担忧地问:“蜜蜜,你、你没问题吧?”
“放心啦!”田蜜蜜小脸胀得通红,一脸雀跃地说。“姐姐,你看,我换上这件衣服后,像不像灰姑娘?”
“像、像极了。”田丝丝苦笑,拉过妹妹,小声地问:“蜜蜜,你怎么一点都不会害怕?”
“不过是上上电视、演演戏,有什么好怕的?”田蜜蜜满脸疑惑地看着姐姐,忽然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你在害怕!”
“小声点!”田丝丝忙捂住妹妹嘴巴,瞪了她一眼,红着脸小声地说:“笑话!我是你姐姐耶!你都不怕,我、我怎么会害怕?只是……”
“只是什么?”田蜜蜜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
田丝丝叹了口气,淡淡地说:“只不过是做节目而已,干嘛要我们装成可怜虫?”
“现在做节目,不加油添醋,加重口味,怎么会吸引人?”
声音忽然响起,田丝丝吓了一跳,回头一瞧。“耿、耿小姐……”
“叫我耿姐吧!”耿清秋笑了笑,盯着田蜜蜜,颇为满意地说:“蜜蜜还真不赖,一打扮起来,还真有点阿信的味道呢!”
“我不只打扮像,演技更棒呢!”田蜜蜜被称赞,好生得意,叽叽喳喳地说。“每次学校园游会演出,我都是演主角耶!大家都说我的演技最棒了!”
“吹牛!你不是才只演过一棵松树而已?”田丝丝咕哝一声。
“松树也很难演啊!”田蜜蜜脸一红,气嘟嘟地说。“你要是不信,那待会儿我们来比比看,看是你演得比较可怜,还是我演得比较可怜?”
“我、我……”
“是啊!”耿清秋见田丝丝面色苍白如纸,担心她会怯场,不得不使出激将法。“蜜蜜这么了不起,姐姐一定更厉害了,对吧?!”
田丝丝顿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安静!演员就定位。”导演邢弄波的声音突然响起,嘈杂声瞬间归于寂静。
田蜜蜜大喜,蹦蹦跳跳地跑到摄影机前;田丝丝浑身却像是僵了一般,动作极不自然,简直像个机器人似地挨到了妹妹身旁。
“预备,三、二、一,开麦拉!”邢弄波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小女孩是谁?哭成这样,她家死了人不成?”
“风先生?你怎么来了?”耿清秋一惊回头,大感惊讶地低声问道。“照节目的安排,应该是我们制作单位接到田丝丝的求救信,为了帮忙她们一家脱离困境,所以特地带丝丝和蜜蜜到台北向你拜师学艺啊!”
“这样太老套了。”风行舟摆了摆手,颇感兴味地看着摄影机前正哭得唏哩哗啦的田蜜蜜,摸着下巴笑道。“喂,你们是欺负这小丫头不成?否则她怎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天地良心,我们可是碰都没碰她!”耿清秋摇了瑶头,苦笑道。“我不过是要她装得可怜一点,好博取观众的同情;谁知道她一站到摄影机前,马上哭得呼天抢地的,简直和孝女白琼没两样。”
风行舟闻言失笑,目光却转到了田丝丝身上。“这个大丫头也有趣得很!我盯着她快五分钟了,她居然有本事始终看着地板,头也不抬一下?”
“有趣?我可是一点都不觉得有趣!”耿清秋苦着脸,无可奈何地说。“第一次看到丝丝,见她伶牙俐齿,还以为她是个活泼外向的女孩子;哪知道她一面对镜头,居然就成了木头人,怎么教就是自然不起来,害得邢导差点没抓狂杀人。”
“过犹不及,这两姐妹还真是绝得很。”风行舟嘴角扬起一抹诡谲的笑容,看向田丝丝,正巧和刚抬起头的田丝丝四目相接。
不料田丝丝投来的眼神中,文静害羞中隐藏着一丝狡猾顽皮风彩,竟让他失神了。
“差点被她唬过去了,这个调皮的大丫头……”
“什么?”耿清秋一愣。
风行舟回过神来,又摸了摸下巴,直盯着田丝丝,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我戏瘾犯了,你吩咐摄影机不要停,我这个正角儿要提前登场了。”
耿清秋又是一愣,还来不及阻止,风行舟已经朝着田丝丝走去。
“怎么办?要不要先停机?”耿清秋赶紧走到邢弄波身旁,小声询问。
“先看看情况再说。”邢弄波沉着脸,盯着荧幕中的田丝丝,冷冷地说:“这位田大小姐不开窍,节目效果始终做不出来,风先生上去试试,说不定会有转机。”
“可是,又没剧本……”
“没有剧本才好!”邢弄波见田丝丝脸皮略抬,偷偷瞄着向她走近的风行舟,他脸上不禁浮现一丝笑意。“水仙不开花,这位田大小姐可没法子继续装蒜了。”
“装蒜?难道……”
“你不也说田丝丝外表爽朗大方,骨子里却是心高气傲?”邢弄波笑了笑,淡淡地说。“你偏偏要她在节目里装可怜、低头示弱,这位大小姐怎么可能不弄鬼?”
耿清秋恍然大悟,笑骂:“这个鬼灵精!居然敢骗我?”
“她胆子本来就大得很!否则,我们怎么会被她以水代酒,大敲竹杠?”邢弄波莞尔一笑,视线转向风行舟,眉头略皱。“不过,有件事我却不明白……”
“喔?哪件事?”
“风先生应该是第一次见到田丝丝才对啊!他怎么这么快把这位大小姐的底细摸清楚了?”
“风行舟流连花丛、处处留情,是出了名的风流公子,女人的心事在他面前自然无法隐藏了!”耿清秋险些失笑,瞥了邢弄波一眼,悠悠地说:“对你这块大木头来说难如登天的事情,对这位花心大少而言,可当真是易如反掌了。”
“是吗?”邢弄波被糗,黝黑的脸上难得浮现一丝红潮。他咳了几声,沉着声音说:“不过,只怕今天这位风流浪子也要踢到铁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