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绞尽脑汁却榨不出任何东西的时候,抬头正好看见於濬在窗外,他是来监视她的吗?
怎么这老兄一点都没有偷偷摸摸的感觉,还好整以暇地在外面的石桌上泡着茶,他连整套茶具都带来啦,是知道考试要等很久吗?
咦?她怎么觉得眼前这幅景象似曾相识……
哎呀!不就是前晚她在茶坊读书时所看到的样子吗?采萱突然浮现出一直想不出的第二题答案,这应该就叫触动式记忆吧!
她快快乐乐地写满两页,交了答案卷直奔向外面的於濬。
“谢谢你过来。”采萱很有礼貌地说,於濬摸不清她的意思。“要不是你的话,我这门课期末考就完了。”
於濬决定不追究她话中的意义,只是问:“你考期末考,那么你的朋友呢?”
居然第一句话就是问起亭卿,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基于什么心态。
“喔,你说亭卿啊!她回台中的家去了。至于期末考,我修这门课提早考,期末考周是下星期,我下星期还有三门要考,另外有好几堂课,都是交期末报告就好了不用考试。像亭卿修的课都是交报告,她早就都交出去了,所以下星期她就轻松了,我还得考试咧!”
於濬点头,他很熟悉这样的对话,去年结束大学生涯,并非毕业而是休学不读了。
采萱看到她刚走出的教室陆陆续续有人交卷出来,其中包括她以前的男友,他们都聚在一起,好奇地看向她和於濬这边。
她心生一计,附在於濬耳朵旁:“拜托你帮我一个忙。”
接着,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他们两人收拾茶具,走向停在一旁的黑色高级轿车,采萱小鸟依人般黏在於濬身上,两人上了车离开后,大家才大胆地放大音量,吱吱喳喳讨论起来。
“哇!林采萱新交了那么帅的男朋友啊!”
“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
“好羡慕喔!”
“我还以为林采萱被抛弃后意志消沉,交不到男朋友啦!没想到还能遇到这么好的对象。”
这最后一句话冒出来后,周遭突然安静下来,而讲这句话的人惊觉自己大嘴巴,偷觑了采萱前男友一眼。
只见那个花花公子脸色铁青,一张原本还满好看的脸垮了下来,看起来显得丑了些,大伙纷纷在心里把他用刚刚那个和采萱一起的男人相比较,更觉得这家伙差了人家十万八千里。
在缓缓驶离开的车子里,采萱往后看着,车窗经过特殊设计,车外看不到里面的情形。采萱看到那个花心大萝卜被众人奚落的情况,很是快意。和他分手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让她出了一口怨气。
她回头笑着对握着方向盘的於濬说:“谢谢你陪我演这场戏,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於濬背上的伤痕还隐隐作痛,他瞪了采萱一眼:“只要你以后不要再随便抓伤人就好了。”
“是谁随便把无辜的人抓走关了两天的啊!”
采萱得理不饶人,看穿了於濬外表冷酷,其实好欺负得很,只要比他凶比他大声就可以了。
果然,於湄说的没错,这个女孩子比较不好对付。
“你别忘了现在在我车里,当心我施咒!”
采萱立刻噤声,看来吓吓她这方法很有效。但一会儿后她又幽幽地开口:“你骗我们的吧?”
这时於濬已经把车开到校外,正停在一个亮着红灯的路口,他看到采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想她猜到了多少?
“那个药水的事,是你姐姐骗我们的吧?”采萱补充说明,但是从她的表情看来,她又不确定自己的猜测。“不然为什么你姐姐要你来跟踪我们,如果药真的有效,又何必这样做?”
果然她的头脑比较灵活,让他有点招架不住。
於濬只好乱编:“那是我姐一向善良,怕你不小心说出去后毒发身亡,要不是她哀求我,我才不想干这种差事。”
他看到采萱还是一脸怀疑,又强硬地口出威胁:“你可以去试试看,看你到时候怎么哀嚎至死。”
采萱决定还是不要冒险比较好,她耸了耸肩:“真不知道亭卿怎么看上你这么凶恶的人。”她连“人鱼”两字都不敢说,深怕药效过于强烈。
於濬听到这话心头一紧,却不答话。
“喂!绿灯了,后面的车都在拼命按我们喇叭,你没听到吗?”
於濬连忙继续开车,采萱则大方地要求:“前面路口右转,经过两条马路后,再转进右边的巷子,那里就是我和亭卿租的住处,我要回去读书准备下周的考试,所以麻烦你载我回去。”
於濬心不甘情不愿地照着她所说的方向开去,心想这女人支使人的态度,就好像叫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这点和他的姐姐似乎一模一样。
第四章
台中的一间公寓内,有几个人的谈笑声以及洗牌的声音传出。原来他们正在进行方城之战,而主人则是亭卿的母亲,她一面与众人笑语不停,一面在牌桌上不留情地厮杀着。
到他们已经进行了八圈,正想休息一下喘口气时,亭卿端茶走近。
人称王伯的中年男子接过茶一饮而尽,抢先说:“石太太真是好福气,生了个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又这么漂亮,今年几岁了啊?”
石母笑笑地代害羞的亭卿回答:“都要二十啦!在北部念大学。”
“哎!如果我有儿子的话,一定要叫他来追你们家亭卿呢!”另一位李叔叔很快地接口。
亭卿笑着,把茶都放好后说:“叔叔阿姨们请喝茶。”然后就退回去,她知道如果不赶快走的话,她会被这些人调侃好一会。
“你们都别想,亭卿早就被我家明煌定下来啦!”张太太半玩笑、半认真地笑说。
众人继续闲聊着,一边又打了八圈。
今天是星期六,亭卿的爸爸要上班,石太太则邀了几个朋友来家里打麻将消遣消遣,每个客人都是爸爸妈妈认识十多年、甚至二十多年的老朋友,大家开开心心地相聚一堂,一边东家长西家短地说着各种闲话。
张太太瞄了眼墙上的时钟,惊说:“都忘了时间啦,对不起喔!我要回去买菜做晚饭,黄昏市场都快收摊了。”
三缺一就不行了,大伙依依不舍地告别,一边约定好下次见面,再好好捉对厮杀一番。
石母一一送走客人后,回头收拾客厅的牌桌,亭卿也在一旁主动帮忙。
石母爱怜地看着女儿,这次她突然回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觉得看起来似乎心事重重,问她,她也不肯讲。
算了,女儿长大了,总会有各种烦恼,就让她学会自己去排解,才是真正成熟了啊!
但是她不免像许多当妈妈的一样多念几句:“你喔!一个人在外读书要事小心,外面坏人很多,要睁大眼睛……”
亭卿随便地应了声,这话从她考上大学后,妈妈就说了数百遍,不厌其烦地在她每次回家还有和家里通电话的时候不断地一次次叮咛。
“你怎么一个男朋友都没有过……”
咦?她妈妈不是每次都说:“你要交男朋友的话,妈妈不反对,只是要带回家来给妈妈看看……”
怎么这次换词了?
“三伯的女儿晓月下个月订婚,人家也不过比你大一岁,去年从五专毕业。以前大家不是都老爱拿晓月和你相比吗?别人都说你比较漂亮、比较会念书,可是晓月从念书的时候,男朋友就一个个地换,现在都快结婚了,那男的我见过,人品个性都不错。王伯伯真有福气啊!你怎么就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连男朋友都没个影子?”石母摇头叹息。
原来是有感而发啊!
人比人气死人,总会有比不过别人的时候,亭卿并不在意大家说她的闲话,正想安慰母亲几句,石母突然从椅子上拿起一个白色皮包。
“这不是你张阿姨的皮包吗?她没钱要怎么买菜?”
石母立刻拨了张太太的手机。石母心想这年头有一机在手真是方便,明天就去给亭卿配一支,以后也比较容易掌握女儿的行踪。
挂了电话后,她将皮包交给亭卿:“张阿姨快到家了,你帮忙送去,我也要开始做晚饭,你爸爸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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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卿走在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路上,张太太住在不远处,她从小就常去她家里玩。
张太太有一儿一女,和亭卿年纪相近,男的名叫明煌,比亭卿大一岁,女的叫秀仪,比亭卿小一岁,大家小时候常玩在一起。
他们三个读的小学、国中皆是同一所,在学校更形成牢不可破的金三角,不过从高中开始,就读的学校不一样,彼此往来就没像以前那么热络。
走在张太太家路上的亭卿,注意到路旁正好有几个小孩在玩跳绳。
有个小女孩不小心跌倒了,其中一个小男孩跑去扶她:“会不会痛痛?”
“唷!男生爱女生。”其他小孩纷纷朝他们扮着鬼脸。
听到别人起哄,小女孩的脸红得像苹果,那个小男孩则不理会其他人,扶起小女孩就走:“去我家找我妈妈涂药,伤口很快就会好了喔!”
其他人还在他们背后笑道:“羞羞脸!”
在一旁把所有事都看在眼里的亭卿心想,这小男孩小女孩应该就是所谓的青梅竹马吧!小时候两小无猜,不知道经过许多年后,他们还能保持这样子吗?
有许多事情是不得不改变的,就算有心,也不能阻止时光流逝,物换星移。
亭卿暗暗想着,过了十年,甚至二十年后,她的老朋友还会有多少呢?所以她其实很羡慕像妈妈这样,结了婚孩子都大了,还常跟老朋友往来。
不过到那个时候,也会像刚刚她妈妈把她和王伯的女儿比较一样,彼此互相比较,比工作、比配偶、比财产、比儿女成就……即使表面上不明说,也会暗中较劲,不会像小时那样,大家嘻嘻哈哈的没有芥蒂。
突然觉得想太远了,她告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继续往张太太家走去。
亭卿远远就看到张太太已经站在家门口焦急地东张西望,明煌则站在张太太身边。明煌比他母亲高了足足一个头,身材也变得结实多了,不像以前那副瘦竹竿的模样。
张太太看到她来了高兴地迎上前去:“哇!谢谢你特别送过来,刚刚我去黄昏市场买菜,掏钱时才发现皮包不在身上,害我急得要命,还以为被扒手扒走了。现在可以赶快去买了。”她回头吩咐明煌:“明煌,你赶快请亭卿到客厅坐坐,喝杯茶再走。”
亭卿本想推辞,明煌却已经笑着一手张开向着门,一手推着亭卿的背:“进来聊聊啊,你好久没来我们家了。”
他态度十分热情,亭卿也就大方地跟着他进入客厅。
“秀仪没回家啊?”
亭卿手里捧着明煌拿给她的果汁,她知道秀仪去年刚考上另一间北部的大学。
“是啊!像你们这样真好,不住在家里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参加社团活动,交男朋友,哪像我就事事要和家里报备,好麻烦啊!早知道当初填志愿,就不要填中部的学校,现在后悔莫及啦!”
看到明煌摇头叹息,亭卿噗哧一笑。对喔,明煌的学校离家只有两公里远。
亭卿和明煌天南地北地聊东聊西,从小时候到现在大学生活,气氛轻松愉快,明煌也三番两次地帮她添果汁,两人聊得都忘了时间。
不知不觉中,时钟上的分针就绕了快一圈了。
“啊!我要赶快回家,家里应该饭都煮好了。”亭卿突然如梦初醒。
“明天再聊吧!我请你吃午饭好了,附近新开一家回转寿司不错,我记得你最爱吃寿司,最近天气这么热,适合吃寿司。”明煌显然意犹未尽。
“一起吃饭当然可以,但无功不受禄,不用你请啦!”亭卿不想白白占明煌便宜。
明煌送她到门口,一开门却看见母亲站在外面,似乎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
张太太不等他们开口问,抢先说:“我刚好回来,刚刚买菜的时候遇到朋友,大家聊了一会,所以这么久才回来。”
“快饿扁了啦!”明煌摸摸肚子埋怨道,一旁的亭卿看到他一副逗趣模样,忍不住笑了。
亭卿告别后,张太太吁了一口气,幸好她家明煌不算太笨,还懂得邀亭卿明天共进午餐,不然就枉费她站在门口偷听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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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萱伸了个懒腰,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她这才想到她太专心在书本上了,都忘了要吃饭。
现在天都黑了,她今天早、午餐只是随便吃些面包,难怪现在会这么饿。
她往窗外一看,於濬的车子还停在下面,他今天来监视她一整天了。
呵!可以好好利用他一下。
“喂,於濬!”
住在五楼顶横加盖的她用大嗓门往下一喊,於濬拉下车窗探头出来,表情有些不耐。
“我好饿喔!”采萱像是求救般哀嚎着。
奇怪了?她很饿,关他什么事?
正想关上车窗不理睬,采萱却又惊天动地的狂叫:“快饿死啦!我要吃饭。”
附近有几扇窗子开了,探出来的头都异口同声对着於濬怒斥:“吵死了!你还不快带她去吃晚饭?!”
一会儿,采萱就得意洋洋地坐在於濬车上,翻着美食杂志。她喜欢买这些美食杂志回来望梅止渴一番,因为平常根本就吃不起这种高价位的食物。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她一面翻阅,一面口水像是要掉下来了:“哇!这家好像很不错,牛排看起来好嫩。嗯,那一家的也很……”
於濬原本还老大不开心,不过现在看到她那副馋嘴像,顿时也觉得饿了。
他平时喝太多茶,胃口一向不怎么好,每餐吃的不多,像是解决例行事务随意进食。这时看到采萱的样子,就像是这些山珍海味,就能让她觉得幸福似的。
他语气缓和下来,不过视线还是直直地看向前方:“好啦,我知道你的目的了!就请你吃晚餐,当作让你喝难喝药水的补偿吧!”
采萱雀跃地抱住於濬,也不管他正在开车与否,高兴地狠狠往他脸颊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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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啾!”亭卿打了个喷涕。
她房间的书太久没清理,灰尘好多。
她的书架几乎布满整个房间的墙面,这些书都是她的宝贝,每次回家来一定要看个痛快。她曾想过把所有书都搬到租处,可是数量实在太多,恐怕她租的房间都会被塞满,只得作罢。
亭卿自小即喜欢阅读,这使得她养成了安静内敛的个性。她看过许多类型的书,不管是小说、散文、诗集都涉略甚广。在考大学联考时,由于对文学的爱好,原本想读文学院的科系。但在考完后的那个暑假,亭卿参加了一个义工活动,活动内容是照顾住在养老院孤苦无依的老人,在那段时间,她深刻体验到做义工那种“施比受更有福”的感受,这段经历使得她毅然填了社工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