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长久以来处于极尊之位的人,是经无法允许自己失败的,而他的完美主义也无法容忍自己的失败。
“你给自己太多重担了,烈日。”韩雪雁泡了—壶薰衣草茶,走入客厅。
他们的确是住在一起没错,但到目前为止他们什么也没做。
苦要真说有什么不同,那就只有韩雪雁成了岳烈日的看护,照顾他的生活和住处,除此以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如果你真的想减轻我的压力,就请你把琴弹好。”岳烈日头也不抬地丢出一句。
他看着满地的乐谱、演奏地点的安排,以及曲目和行程;原先已经说好的演奏场地,不知为何临时表示不能出借,—下子让他手忙脚乱。
其实没有场地还没关系,最可怕的是所有的广告文宣都已经打出去了,而且离公演只剩一、两天,要怎么通知已买票的听众改地点才真的是—件超高难度的工程。
若弄不好,岳氏只怕会被冠上—堆极不堪的字 目艮。
到底是谁从中作梗,岳烈日已经在心中有个底了,只是差证据而已。
当然他也可以把“后台”搬出来,但是老大不想出借力量,他也不想向老大讨救兵,岳家四兄弟都有一个共识,自己的麻烦自己摆平,其他人只当啦啦队。
“对不起……”她也真是没用啊!除了道歉,一点实质的帮助都没办法,韩雪雁十分地沮丧。
岳烈日手支着下巴,双眼深沉难辨地看了她好一阵,忽而逸出轻柔的调子,“过来我身边。”
她虽然不明白原因却也照着做,以为他只是想靠在她身上休息一会儿而已。
但当她走到离他只有一臂之遥时,突然被他伸手一拉,跌进了他的怀抱中。
他的眸光锁着她的,而她就在他的臂弯之内,气息相融,他们靠得是如此地近,近到她可以看见他眼中的自己。
—直以来,她就如此盼望着,有一天,她也能映入他的眼瞳之内,让他以看着心爱人的眼神看着她。
神啊!她的愿望何时才能实现呢?
她的眼睛离不开他,那对如同宝石般美丽澄亮的琥珀色眼眸深处,似乎有—小簇奇异的火花,闪烁着某种近似乎渴望的讯息。
“你想要什么?”她轻声地问着,而且怀疑自己不会拒绝。
只要能换得他的微笑,她多么愿意付出—切。
“我想要的你会给吗?”岳烈日讶异她竟明白他未出口的想法,却只能拼命地挂着邪恶残酷的面具,防御着那最后未被攻陷的城池。
一个人一生中能遇见懂自己的人是何等幸运的事,但是那个懂自己的人若是个仇人的女儿呢?
“你……想要我?”韩雪雁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轻声地问。
“如果我说是呢?”岳烈日冷冷地笑问,放开了她,走向倒映出瑰丽灯海的落地窗。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你参加这次的音乐会?”
韩雪雁沉默地看着他,心中大约能猜到是他复仇计划的—部分。
“我想要把你推出来,让所有的人注意到你,然后把你推上乐界高峰,甚至是超越你的母亲,最终再把你—脚踢落谷底。”
他旋身面对她,脸上的表情是冷邪魔魅的,眼神则高深莫测。
“利用你打击你母亲,再亲手毁了你,我要你生不如死,甚至是想置你于死地,这样,你还想给我吗?”
“我只是你的工具?”她问着,听不出是什么口气。
“所以你别奢望我会爱上一个工具。”他给了—个不算回答的回答。
“你希望我离开,对吗?”她深深地望人他的眼瞳深处,“如果你真想令我痛苦,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让我走入你设好的陷阱不是很好吗?”
岳烈日隐去了唇边的笑败,不发—言地盯着她。
原本他以为,她会像那个晚上—样地离开他的视线,但她却没有。
愈把她留下来,他就会愈克制不住自己去伤害她,而这个是他所乐意见到的。
心里的那份恶意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给蚕食了,有一些自己在消失着,他有些害怕,害怕他会忘记起初的目的。
“是吗?”他朝她伸出手,薄唇勾着没有温度的笑意,“那么,过来,把你自己给我。”
他的笑容令人忍不住战栗,但她并没有退怯的打算,她仍在赌,赌那个渺小的希冀。
即使是失败,她也不会后悔的,早在遇见他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她会为了她的愿望而付上极大的代价。
他将她勾搂进他的怀抱中,低下头去轻咬着她的唇瓣,“你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我本来也没打算回头。”她勇敢地看着他,“因为我爱你。”
一股不可思议的暖流从心底泛开,岳烈日并不是第一次听见她说爱他,但是,在他说了这么多可恨的话语之后,她仍然对他说“爱”,在他心底的激荡就更大了。
她既然是心甘情愿的,那么他就算对她于取下求也就不算犯法了,不是吗?
但他却没办法下手害她,无法把占有她当成是复仇手段的一种,无法看见她的眼泪,他舍不得她难过!
那三个字像是一个不可解的咒语,牢牢地将他紧缚住。
“不要以为说爱会是一种手段。”岳烈日冷笑着,言不由哀地推开她走向门口。
“你……要去哪里?”韩雪雁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问这些,但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去找令我不会倒胃口的女人。”他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就走出了大门。
一直到公演前,韩雪雁没再看见过他。
* * *
“真难得!我还以为你这一辈子用不到‘乌龟鸵鸟’这四个字呢!”
岳风翔端着咖啡走向岳烈日,在沙发扶手上坐下,把咖啡塞进他手里。
岳烈日没回话,反正他“逃”回来就得有心理准备会供人叮槽了。
“那也好,这样就没人会妨碍我啦!”岳风翔自在地喝着咖啡,长相阴柔的他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魔性美。
“妨碍?”岳烈日心头一惊,侧过头来看着他。
“哎呀!你该不会以为我说要替你把‘疤’还给韩雪雁只是说说而已吧?”
果不其然的,岳烈日有着瞬间的慌乱。
“别插手,那是我跟她的事。”岳烈日直起身来冷冷地剩视着他。
“只怕来不及了。”他唇角勾着狡黠的笑纹,“别忘了,你人现在可是在这儿呢!只要我一通电话,她马上就会香消玉殒了。”
“岳风翔!”他被激得站起来,和老神在在的岳风翔对峙。
“如果我不是太了解你和韩家之间的仇恨,我会以为你这是在威吓我不准动你的爱人,老二!”岳风翔优闲地继续喝着咖啡。
“你……”岳烈日被他轻描淡写的—句话堵得死死的,“我要回去了。”
“快走吧!看看你是不是还来得及抱得美人归。”他的话说得有点玄。
但岳烈日没有理会他的活中之意,飞快地拨了通电话叫私人直升机到顶楼等着,人就走出了他的视线。
待岳烈日离去后,岳风翔这才慢条斯理地拿起茶几上的话筒,拨下—组号码,“轮到你们上场了。”
* * *
烈日是不打算回来了吗?
他不要季节之歌、交响乐团,还有……她了吗?
难道她连只求能爱着他也是个奢望吗?
马上就要演出了,他人到底在哪儿?
韩雪雁走出表演场地的大门,望着无限延伸的屋宇,在心底期盼着那沫优雅尊贵的身影能出现。
演出地点最后决定在国家音乐厅前的广场,不用买票,只要想听的人就可以就地欣赏。
由于是—项乐界的创举,所以还上了传播媒体的头条,充分达到宣传效果。
第二场以后,地点就改回风格艺术学院,但首场未演先轰动,已有不少人在开演前就来等着—睹岳烈日的风采了。
韩雪雁才转个弯,忽地,—阵刺鼻的药水味呛入口鼻,她根本还来不及反抗,晕眩感就侵袭了她的意识,把她拉人—片黑暗之中,现在离开演只剩六个小时不到的时间……
* * *
岳烈日才走人演出场地,岳行云立即就
—迎着他而来,“老二,韩雪雁不见了! ”
岳烈日登时之间像被人敲了—记闷棍,有些恍惚,但只一瞬又恢复了平静无波的冷然,“会不会是还没到?”
“我打过电话了,你家没人接,她家也没人接。”
岳烈日眯起眼,斜睨着岳行云。“你怎么知道她住我那儿?”
“呃……”岳行云马上辞穷,“不是大家都知道了吗?”没想到他不到三秒就马上破功。
“依你的个性,该是先问真的吗?而不是先行动。你会先打电话去我家,就代表你对我跟她的事了若指掌,行云!”
“咦?啊!喔……嘿嘿嘿……”岳行云只得傻笑,过了一阵子,才又急匆匆地说:“哎呀!别研究这个了,重要的是韩雪雁不见了!”
“是不是在老大那里?”他看着岳行云问,心想这三个人大概背着他在玩什么把戏。
“不可能的啦!老大他只是想逼出你的真心,不可能会……”糟!他怎么自己泄底了嘛!岳行云马上苦着脸捂住了嘴,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我知道。”他淡淡地应声,反而让岳行云吓了一跳。
“你知道?”岳行云不可置信地问,不免奇怪为何他知道却还把韩雪雁接到他那里去住?
“行云真是靠不住哇!”岳风翔闲晃了进来,后面跟着岳朝曦。
“老大……”乐行云可怜兮兮地叫着,心想自己没好日子过了。
“你来了?”岳烈日看着乐风翔.并没有太大的惊讶。
“这是你的首演,我不可能不来。”岳风翔笑得邪气,“但是我没有保证我不会破坏它。”
岳烈日眯着眼,神情十分危险而凌厉。“她人呢?”
“你下不了手,由我来代劳又问妨?”岳风翔凉凉地说。
“我不需要任何人替我复仇!我已经说过了。”岳烈日握紧了拳头,“她人呢?”
“别急,会有人告诉你的。”岳风翔笑容可掬。
“开演时间要到了。”岳朝曦看了下表,只剩三十分钟了。
此时,岳烈日的行动电话忽然响起,六只眼睛全看着那只电话,只有岳风翔着的对象是岳烈日。
“我是岳烈日。”他按下通话键,和岳风翔那双魔魅的浅色眸子对视着。
“你的女人在我手上,若想要她完整地回到你身边,你就过来要人吧!”
话筒传来的话是刻意用毛巾包着的声音,他惊,难道是认识的人?
“人在哪里?”岳烈日的眼睛还是没有离开岳风翔安适自得的笑脸。
“淡水……”对方说了一个郊区的地名,“只要惊动警察,我就和她同归于尽,最后是你一个人来,否则,我就在她脸上划上几刀陪你。岳烈日!”说完就切断了通话。
“怎么样?”岳行云是最紧张的人。
“最好别让我抓到那是你搞的冤,岳风翔!”岳烈日狠狠地盯着岳风翔,若他们没有什么兄弟情谊,他大概会先揍人再说。
“这是你第二次连名带姓地叫我了,老二,你居然会为了她跟我翻脸?”岳风翔提醒着,“你真的只是因为报仇吗?老二。”
“是他吗?”岳朝曦突然问,“高晖皓?”
“我要上场,”岳烈日把赴的地点丢给他们,“乐团不能没有我。”
“是那个‘桃花男’?”岳行云 不由分说地拖着岳朝曦一起去英雄救美,“Jese!他会不会对韩雪雁散播精子散播爱呀?”
“麻烦你别学花辰说话。”岳朝曦叹着气,和岳行云一起离开。
岳风翔在两个宝贝蛋走远了之后,才勾起凋侃的唇弧,若有深意地睨着岳烈日,“若是你真的恨她,是不会问对方人在哪里的,老二。”
猛然震颤了—下,岳烈日旋过身去没有回话。
恨她吗?他再也分不清现在在地心底的,到底是恨或是其他。
“但是老二,你最好看好你的‘仇人’,因为我可不保证我未来不会向她讨回那—刀。”岳风翔优雅地起步,走向观众席。
他在给自己一个借口,岳烈日明白,或许,兄弟们都知道了他的挣扎,只是不点破而已。
岳烈日转脸注视着老大的背影,知道若是没有老大的胁迫,他只会重复着伤害韩雪雁的模式,不想放她离开,却又觉得不该留下她。
因为她是杀父仇人的女儿,是他不该爱也不能爱的女人。
很多情感他都是明白的,只是要他—下子忘却十年来所堆积的仇恨去接受她的爱,或是去爱她都是不可能的,爱情的力量没有这么伟大。
但是,若她愿意等他……也许他就会,……就会……
* * *
韩雪雁眨着眼睛,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中,脑中唯—记得的,就是那阵刺鼻的药水味。
“你醒了?”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她迅速回头。
“高晖皓?”她不可思议地低呼,“你为什么……”
“我想,你也会很想知道你的男人是否看重你更甚于一切吧!”高晖皓起身走向她,手中还有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我不懂!他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非得要这么做?”韩雪雁扭着手腕上的绳子,发现她根本无力挣脱它半分。
“我们的确是没什么血海深仇。”他蹲下身子,伸手轻抚过她如花娇艳的脸颊,“但是,他污辱了我,践踏我的人格和自尊,我是说什么也不可能就这么跟他算了。”
她避开他的抚触,“那与我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耸动苹对付我?”
“我只是想知道,若是他的女人和被他看为人渣的我扯上关系,他会有什么反应?”他说得极具诱惑力,但看在韩雪雁眼里只觉得下流。
“就因为这样你才利用苹?”
“那又如何?你能保证‘我爱你’本身不是种利用吗?向若苹不也是用‘我爱你’来辖制我吗?”高晖皓哼了一声,“爱不是免罪符,小朋友。”
“你不爱她又为什么要和她制造小孩?”韩雪雁觉得这个男人简直是败类!
“一定要相爱才会有小孩吗?。小朋友,你想得太天真了。”他佯装悲哀地摇了摇头,“就像我不爱你,却也很想要你有我的种呐!”
“你……”韩雪雁全身上下的细胞在—瞬间警戒了起来。
“对!我很想好好欣赏岳烈日惨败的表情,若他知道他的女人被我抱过了,他会有什么反应?”高晖皓伸手想将她揽入怀中,“一夕之间失去了名誉、地位和所爱的女人一定是不错的经验吧!”
“你错了,他不会来的!”韩雪雁再一次避开了他,“因为他恨我,就像你恨他一样。”
“是吗?别替你自己找台阶下了。”高晖皓冷笑。
“恨只能挑起争端,你这么做也打不倒他的,因为你抓错人了。”韩雪雁只是单纯地陈述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