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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枕  第10页    作者:羽嫣

  可他现在——竟然觉得不舍,甚至心疼的难受,他不是厌恶她吗?

  “呵呵!”阙言非忽然神秘地笑了,压低音量在他身旁耳语。“求恩,果然还是瞒不过你呀,只要你有心想救她,我自然有办法,端看你的诚意哟,真想救她,就到阙家药铺来找我,我会等你,我亲爱的兄弟。”

  阙言非拍拍他的肩头,旋即潇洒离去,善求恨一个箭步,扯住他的衣袖。“等等你还没说你为何知道是她?”

  “你真想知道?”阙言非笑的更开心了。“其一,我认识你十年来,你不曾对女人动过心,应该这样说,你憎恨女人看见你残毁的脸时,那种惊恐的眼神,其二能留在你势力范围的女人,除了是跟你有仇的漠家于金外,不可能有其他人,我没说错吧?”

  “哼,她的事不许张扬,否则我就拆了你的铺子,据我所知,帮你打下药铺江山的苍炎,只要我把运酒的生意卖给他,他应陔会很乐意帮我毁掉你的江山。”他绝对比他还懂得威吓人的手段。

  “喷!这招真狠,不过看在我们曾有十年交情的分上,我可以再提醒你,漠卿语的腿伤并非小事,她的腿现在应该很痛才对,再拖延下去,我可真没辄,另外就是漠家老爷子急病了,只剩下一口气喘着,他等着见她……”

  “够了,这不关你的事。”

  “对了,差点忘了说,既然你憎恨漠府入骨,我这还有一些毒药,可以让漠卿语死的更惨,没有七孔流血,也会全身腐烂而死,反正报复漠府不是你赖以生存的目的吗?现在机会来丁,可要好好利用,只要你稍稍施力,就可以让谟府家破人亡哟,我还可以五条件帮助你达成心愿,言尽于此,我先走一步。”

  阙言非挥挥手,潇洒地从容离开,徒留陷入沉思中的善求恨。

  漠卿语受了伤,漠老爷急病了?

  他只要再多花一些心思,摧毁漠府的心愿已经指日可待,也可告慰爹娘在大之灵,让漠府尝尝家毁人亡的滋味,早就在他的算汁之内。

  明明机会已经在眼前了,此刻,他竟然犹豫不决了?

  *  *  *

  一听到一整天都没吃东西的卿语,善求恨立即搁厂账本,奔回寝楼。

  他才刚要推房门,送晚膳的丫环也正巧出来,丫环朝他弯腰福身,他忽然一把扯住她。“等等——什么东西都没吃?”

  丫环无辜地摇摇头,咿咿哑哑地想跟他解释状况,无奈无法说话的窘境,比手画脚丁半天,他根本无法了解。

  该死的——

  当初引哑巴人庄当下人,就是想让耳根子清静,如今却成了最麻烦的事。 “够了,你下去。”他烦躁地挥退下人。

  遣走—了下人,善求恨走进房内,只见卿语难得清醒,还坐起身,手上握着一支毛笔,似乎在写些什么。

  “你为什么不吃东西?”他问,语气有着责备的意涵,她自个儿的身体状况,她不是该最了解?

  知道他来了,卿语转头朝他笑了笑。“恩哥哥,你来了呀,我今天好多了,我想过几天,应该就可以下床了,今天没什么胃口,所以吃不下东西,你可别责备小红。”

  “小红?”是刚刚那个丫环吗?丫环的名字这等琐碎的事,他从来不会去记。

  “是呀,人很好呢,我很喜欢她。”她又笑。

  他的眼眸在接触到她苍白、憔悴的脸庞时,闪过一抹不舍的流光。

  她真的没事吗?

  漠卿语的腿伤并非小事,她的腿现在应该很、痛才对……

  耳畔蓦然响起阙言非警告他的话,他无预警地伸出大掌,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温度竟然烫的吓人。

  “该死的,你在发烧,她们怎么没来通报我。”他暴吼着。

  她慌张地避开他的碰触。“我、我没什么事,可能窝在被子里太久了,所以身体才会发热,是我不让她们去说的,其实我真的没什么事,再多休息几天就好子,我现在已经可以下床了呢。”

  为了证明她确实无碍,卿语忍痛挣扎地下了床,肿胀的右腿一接触到地面,立即痛的让她咬紧下唇,甚至咬出一圈血痕还不自知,她勉强地走了几步,还努力绽出笑靥。 “恩哥哥,你瞧,我这不是能下床了吗?”

  善求恨眯起狭长的眸,注视她跛着脚移动的可怜模样,耳里听到的是她逞强却虚弱得发抖的嗓音,怪的是看着她故作无碍而绽出的笑靥,竟让他的心拧痛起来,尤其当他瞧见她唇上那刺眼的血痕,更让他气的想开骂。

  从小她一痛的皱眉,就以咬唇来发泄,她现在的笑容,根本都是为了瞒过他而装出来的,她还要遑强到几时?求他真是这么丢脸的事?

  来不及思考,他已经踏出步伐,及时接住她。“你以为你那点伎俩可以瞒过我吗?”

  “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瞒你……”卿语心虚地低下头。她是真的不想再麻烦他了。“其实我都听到了,以前我就听人提起过,要请阙神医治病,非得花上好儿万两不可,我不认为我这条小命,值这么多钱……”

  善求恨忽然抬起她的下颚,俯低身躯,在她的惊呼声中,薄唇已分毫不差贴上她的。

  “唔……”卿语惊讶地瞠大眸,瞪着眼前忽然凑近的脸孔。

  而他眯起狭长的眸回望着她,只是这次,他一向孤冷的眸中,竟意外出现些许温柔,他伸出舌尖,不着痕迹舔去她唇上的血渍。

  过了半晌,他才还她自由。“以后不准你以咬唇的方式伤害自己。”

  “恩哥哥……”她眼一眨,眼泪落了下来,胸口盈满浓浓的温暖。现在的他,是否回到过去呵宠她的恩哥哥?

  “你的脚伤未必没救,只要你配合调养会痊愈的,若你真不想造成我的麻烦,就努力调养你的伤,别再做些自暴自弃的无聊事,我跟阙言非是朋友,他还没胆收我几十万两的看诊金,这点你就不用多虑了。”

  看着她自责愧疚的苍白小脸,他的心又开始活疼,忽然忆起阙言非在他耳边低语的话,再想想自己最近频频出现的心软……

  该死的,那家伙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好引发她自责,再来让他心软,最后让他陷入“救与不救”的挣扎中,话虽如此,他还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她的脚在他眼前就这么废了,至少她是无辜的,对不起他的,并不是地。

  ”善求恨轻描淡写地解释着,虽带着责备的语气,听在卿语的耳中,却成了最令她感到温暖的话语。

  “嗯。”卿语抹掉泪,这次真的绽出微笑。“我想我暂时回不去,能不能拜托你,帮我从漠府拿这个竹筒来呢?我把竹筒放的位置都画在这张纸上,按图去找就可以了。”

  “竹筒?”他接过地递来的纸张,依照纸上的说明,那竹筒藏在极为隐密的地方、“这是做什么用的?”

  没意料到他会这么问,卿语羞红了双颊。“那……那是……我很宝贝的东西,只要它在我身边,我就不会感到难过了。”

  “等会儿,我会请人再把晚膳拿过来,就算吃不下,也要勉强自己吃一些,别让那些丫环为难,我说过你的账,我会算在她们头上。”

  “嗯。”她惶恐地猛点头,以眼角余光目送他离去的背影,直到他走远了,她还舍不得收回目光。

  他还是关心她的,是吧?

  从他亲手抱她回庄后,她发现他注视她的眼神,不再是冷漠,她的努力,是不是已经稍微改变他一些了呢?

  *  *  *

  深夜时分,善求恨尚未就寝,他还在等朝子萧的消息,他将卿语写给他的纸条交给朝子萧,要他以买通漠府下人的方式,取出这只竹筒。

  等了二、三个时辰,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善求恨显得有些急躁。不知为何,一听到“竹筒”这两个字,竞带给他莫名的熟悉感,好似在许久以前,他就听过了。

  远远地,就听见朝子萧气喘吁吁的声音。 “主爷!竹筒拿回来了。”

  朝子萧没手开门,只好用脚踢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扛在肩上的竹筒,放在善求恨面前的案上。“天啊!这里头装的是什么鬼东西?重死了。”

  一见到那只竹筒,潜藏在他脑海深处的某些记忆,顿时被唤起,眼前的竹简已经斑驳发黄,不再是竹子翠绿的模样,上头还占了相当多的灰尘,想必已存在相当一段时间。

  他翻动着看起来有些面熟的竹筒,仔细瞧着,直到在竹筒的右下角发现一行,刻得歪歪斜斜的宇给卿卿,生辰快乐!

  看到这行字,他浑身一颤,迅速绷紧,一向无甚起伏的幽深瞳眸,乍现出压抑许久的痛苦眸光,他不自觉揪紧胸口上的衣襟,心再度被拧痛了。

  看他发着愣,朝子箫推推他。 “主爷,你怎么了?这竹筒有什么不对劲吗?”

  “劈开它。”

  “是。”朝子萧摸摸脑袋瓜子,虽然一头雾水,还是遵照主子的吩咐,从柴房拿了一把柴刀来,用力劈开那只竹筒,不到半刻,竹筒应声碎裂,令人询异的是,里头竟然装满了铜钱,铜钱散落—地,触目所及,起码上千枚以上。

  ”天啊!这里头竟然都是铜钱!”

  “算一算!一共有多少枚。”

  “呃……不会吧?主爷,这里至少有……”他想申辩些什么,再接触到他冷厉的眸光后,旋即识相地闭上嘴,乖乖数着一地的铜钱。

  过了两个时辰,他一边捶着弯得发酸的腰,一边含着苦命的泪水,继续数着。

  “五千八百六十四……六千四百一十二……七千五百六十五……九千四百二十五……”

  听着铜钱的数字不断增加,善求恨的心情就越沉重,双手握成拳绷的死紧,朝子萧忽地大喊。 “数完了,一共是九千四百七十八枚。”这么多枚铜钱,难怪能把竹筒塞的满满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么说,她一天至少都存—枚以上的铜钱?”

  “主爷,什么意思啊?”

  “这关你的事吗?”他睨了多嘴的部下一眼。“明天去阙家药铺,把阙言非给我逮来,就算他再忙,也要把人给我带回来,不然你也不用滚回来了。”

  “最、是、是!属下—定会办好。”有了之前的经验,只要是牵涉到卿姑娘的事,他这主子总会变的阴晴不定,看来这会儿,他的皮得绷紧点了。“那届下先告退了。”

  待朝子萧离开之后,善求恨绷紧的身躯,这才逐渐松懈下来,他将脸理进双掌中,压抑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也在看见竹筒与铜钱后,再次鲜明起来,如今要他再装作没这同事,已经不可能丁……

  那一年,足她五岁的生辰。

  他为她放了满天的花火,他知道她喜欢看闪亮亮的东西,他还送了一个竹筒给她,告诉她,只要当她想见他,她就投一枚铜钱到这竹筒里,只要当这竹筒放满的时候,他就会蹦出来见她,

  当初这只是个玩笑话,因为她实在太黏人了,远的他不得不想出一个法子,来杜绝她的缠功,只要这个竹筒没有存满的一天,他就有借口可以不见她,只是没想到,之后他们真的没机会再见面了,而他也成了一个憎恨漠府的人。

  但她竟然还记得那句玩笑话,这十三年来,还无间断地存着钱,照他算出来的数字,她一天起码存一个以上的铜钱,直到把那只长约一尺的竹筒给填满。

  原来,她是真的没有忘记他呵……

  善求恨从窗口缝隙,凝望着窗外,阴霾的心口在见到,乌云边露出一小角的月影后,也跟着光亮了起来,心此刻正剧烈地跳动着。

  他以为他早已心死情灭,在这个丑陋的皮相下,原来他还是有感觉的。

  恩哥哥,求求你,别这样伤害自己,我的心好疼,不管你成了什么模样,你永远是我的恩哥哥,我已经等你十三年了,现在总算等到你了,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会嫌弃你?

  她一直都在等他、盼他,而他又在做什么?拖着这残破的身躯活到现在,似乎只为复仇……

  “呵呵……”

  无奈的凄笑逸出他的唇畔。他太傻了,是吗?

  但他也绝对不会忘,漠府带给他们善家人的伤害,这件事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善罢甘休,该恨、该杀的人,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若真的误伤了她,他也只能说抱歉。

  第九章

  一个月后

  阙言非在被押进伏夜庄后,就被禁止出庄,直到卿语的腿伤无大碍后才行,而卿语也相当配合大夫的指示,虽然讨厌喝苦药,还是捏着鼻子灌下肚,而伤处也必须定时数上草药,以外敷内服双管齐下的方式治疗,复原的状况因此相当良好。

  只是令她讶异的是,敷草药这等芝麻蒜皮的小事,善求恨竟然亲手来,不愿假手他人,问他原因,他总说庄里都是哑子,万一不小心出了状况,没人可以救她,她宁可一厢情愿认定,他是在担心她。

  除此之外,他也总在她好不容易咽下一碗苦药后,适时送她一颗梅干糖粒去苦味,从小,她只要一吃汤药,必定要吃糖,而梅子糖就是她的最爱,若说他这番作为真是无心的,那也未免太巧了。

  “漠姑娘,不介意我瞧瞧你的脚吧?”

  ”嗯,麻烦阙大夫了。”卿语笑着。

  “好说、好说。”他的脖子上可被架丁—把刀,治不好她,他可能也会没命。

  阙言非掀开锦被,正要掀开卿语的丝裙时,—道有力的掌劲直接拍击在他的手背上,接着是令人胆寒的冷厉嗓音。“关大夫,她伤的部位在小腿,没必要把裙子撩那么高。”

  善求恨一边说,一边还加强手劲,只差一步就可以把那不规矩的贼手给扭断。

  阙言非是出名的风流胚子,一天到晚只想占女人便宜,他的恶习,他早已打听的清清楚楚。

  “她这伤不寻常,必须接受全盘的治疗才行呀。”他说的义愤填膺。

  “你不是神医吗?应该只要摸着线头把脉,就可以冶病了,不是吗?”

  “如果真这么简单,我这神医的招牌送给你好了。”

  “你那块招牌早臭了,色字头上一把刀,当心点,别碰错了女人,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呵呵。”

  看着阙言非与善求恨再度杠上了,卿语只能无奈地苦笑,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回发生这样的事,但她认为,他们的关系应该比她所想的还要亲密才是,不经意曾听阙言非说,他跟善求恨已经有十多年的老交情了。

  当神医应该都是很忙的,只因善求恨一句话,他马上就从外地赶回京城,他又一句话,他就留在伏夜庄帮她医脚,这种交情刁,是寻常关系的人可以有的。

  口舌没有善求恨灵活,阙言非被堵的说不出话,恨恨地板起脸来。“你再吵,我马上走人,没事就滚远一点,别妨碍我医人,万—卿姑娘有什么闪失,你再去哭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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