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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蓝色调  第6页    作者:雨初

  对她来说,这小仓库是她灰色记忆所在,她以为自己已经逃出了过去,怎么现在又置身在这里了?

  简明远笑嘻嘻地在畏缩得有如惊经之鸟的夏烈身前蹲下,一双三角眼带着色欲打量着她。

  “爸,这杂种可真是愈来愈漂亮了呢!”他说着,整个人也开始兴奋起来。

  两年前的那个晚上没得手,还被她逃了,一直让他懊恼不已,现在老爸又将这只飞出笼外的鸟儿给逮了回来,这可是上天又重新将机会赐给他了!

  她带着恐惧的美丽容颜更加勾起了他的欲念,简明远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触碰她。

  夏烈无法忍受他的触碰,本能地打掉他的手。

  “不准碰我!我已经是‘不夜城’的人了,你们最好赶快放我回去,若他们找到这里来,你们可是会吃不完兜着走。”她强装镇定,语带威吓地说。

  其实她一点希望也没有,这阵子一直待在诊所里照顾于文强,金姐她们是不会知道她失踪的,再说她也从未将自己的身世背景向她们透露过一个字,就算她行踪不明她们也不知从何找起。

  至于于文强,相他也不会找她的,未见她回诊所,只会当她逃走了,然后再找一个更温顺服从的女人去伺候他,很怀疑他会在乎她的死活,毕竟对他而言,她什么也不是。

  就算这样,她还是必须逃,她能逃得了第一次,就能逃得了第二次,若再重回昔日那种炼狱生活,她宁愿死掉。

  “啪!”火辣辣的一掌掴上她苍白的脸,五指红印立刻清楚浮现。

  “帐都还没跟你算,你居然威胁起我们来了?”简明远又给了夏烈一巴掌,并抓住她凌乱的长发,强迫她仰起头。夏烈嘴角流出了血丝,一双大眼充满恨意与愤怒地瞪视着他。“原来这两年来你跑到‘不夜城’去卖了,难怪我们找不到你,怎么,跟过几个男人了?”他贫嘴贱舌地说着不入耳的话语,轻浮地低笑着。

  就在他伸手欲袭向夏烈前胸时,简福生大声一喝,制止了他。

  “别碰她!”他吼道,简明远皱着眉,回头不满地瞪着父亲。

  他一分神,夏烈乘机张开嘴,狠狠地往他手臂上用力一咬。

  简明远惨叫一声,推开她,夏烈整个背重重撞上身后的木堆,疼得她龇牙咧嘴,胸腔里的氧气全被挤压出去,使她一时喘不气来。

  “可恶!”简明远看着手臂上明显浮现两排带血的齿痕,恼怒地冲上前想要揍她。

  简福生一把抓住他的衣服阻止他,若真任由他发飙,夏烈就算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这怎么行,她可是他的重要资产哩。

  简明远狰狞嗜血的目光扫向父亲。

  简福生皱起眉,用力拍了下简明远的脑袋。

  “叫你不要碰她是为了你好,你那是什么眼神?知道我是在哪里逮到她的吗?是在专治性病的诊所前,那贱种说她是‘不夜城’的人只怕是真的,也不知道已经被几个男人上过,你要真动了她,难保你不会沾惹上一身病。”他鄙视恶心地瞥了倒在地上的夏烈一眼。“有其母必有其女,我早就知道,那种跟男人跑掉的女人生下来的女儿一定跟她一样贱,真是把我们简家的脸都丢光了!”简福生毫不留地咒骂着。

  “我要是贱,那你样就是孬,只会打骂女人,比猪狗都不如……”气若游丝的声音从倒在地上、长发披散在脸上的夏烈口中幽幽传出。

  这话夏烈不知已听过多少次了,以往她都是逆来顺受,默默承受这不堪的侮辱,因为她没地方可去,而更可怜的,她只有他们可以依靠。

  现在她不必再忍受,也已经受够了!他们没让她依靠过,反而一直羞辱她,为什么她得替那从没尽过一天责任的母亲忍受这些?她一样是人,一样是有尊严的!

  她的初次反抗马上就招来了简明远一阵狠踹,她在浑身剧痛不堪时,也只能本能地将自己蜷曲起来。

  “别打了!”简福生拉开儿子。“她也嘴硬不了多久,等我找到愿意收她为妾的‘老芋仔’,拿了聘金后,就可以永远摆脱这个来历不明的杂种了。”说完,他拍拍儿子的肩膀,将他往门口推去。

  离开时,简明远还不忘回头撂下狠话。“你给我小心点!”

  木门关上后,夏烈听到落锁的声音,当脚步声远去后,小仓库归于一片岑寂灰暗。

  夏烈只手撑起疼痛的身子,抖颤的手拨开黏在脸上的湿发,望了望四下,心中一片无助。

  除了那扇木门外,唯一可供空气流通的就只有墙上近屋顶的一个小气孔,那气孔太小也太高,现在她唯一的希望就全放在那扇木门上了。

  夏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顿了顿,等待这一波痛楚过去,才又举步朝木门走去。

  没有人会来救她,她能靠的只有自己了。

  ****

  从大太阳等到日没西沉,夏烈仍没出现,于文强也由刚开始的暴躁转为疑惑。

  难道她真的忍受不了而逃走了?

  他下床,站在窗前不自学地往外探望。不可能,依她的个性,她要逃的话机会多得是,不必等到今天。况且即使她脑筋再怎么不好,应该也能明白留在他身边与再离开去适应另一个陌生环境之间,哪个对她比较有利。

  病房里响起敲门声,武德志一身大汗走进来。

  于文强旋过身,询问地看着他。

  武德志同样神情凝重,他摇了摇头。“没看到夏烈的踪影,不过在餐馆回诊所的路上有两个被野狗分食得差不多的饭盒。”他报告着,担心夏烈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该不会——一股不好的预感闪进于文强的脑中。

  他转身走向床头,一把抄起行动电话,按了“华丽酒店”的号码。

  “我是于文强,夏烈在不在那里?”他沉着脸,劈头就问。

  接电话的是安琪,于文强突然打电话,吓了她一大跳。

  “没有呀,不是在那边照顾你吗?”她不解地回问。

  “啪答”一声,于文强挂掉电话,面无表情望向窗口一会儿后,转身走向衣架,咬牙忍痛地抓下衬衫披上。

  “老大?”武德志叫了声。

  “你去带两名手下来这里集合,夏烈的事不要声张。”于文强命令道。

  武德志一听,圆瞠了眼。难道心里的猜测成真了吗?

  “老大,难道夏烈真的被绑走了?怎么可能?山联帮明明就——”该死!都怪他没查清楚是否还有山联帮余党在外流窜,要是他们敢对夏烈怎样的话,他武德志非宰了他们不可!

  “不是山联帮,别问了!快照我的吩咐去做。”于文强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发现夏烈行踪的,不过他相信她已经被带走了。

  没敢再耽误时间,武德志夺门而出。

  于文强神情阴鸷地换上衬衫长裤。敢从他身边掳走他的人,管他们是夏烈的谁,他是不可能闷不吭声的!

  ****

  夏烈倒在地上不停地喘息着,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她什么方法都试过了:用身体撞、拿木头顶、拿铁板撬、用手掰,可那扇看似薄弱的木门却仍丝毫未损,而她除了为自己增添多处伤痕外,一双手也被粗木给磨得红肿,指尖更是磨出了血珠。

  空洞的眼眸无意识地望着灰压压的横顶梁木,深沉的绝望压得她快要无法呼吸了。

  难道她这一辈子真的就得让他们摆布自己的命运吗?

  不!不会的!她的命运她要自己掌握!

  绝望让她又生出了一股不认输的力量,夏烈重新站起,再次以自己的身体朝木门猛力撞去。

  就算没人在乎她,她也绝不轻贱自己!“天无绝人之路”,她已不是当年那个逆来顺受的小女孩,她要亲手掌控自己的人生,她一定要!

  第三次时,她被自己的反弹力给撞得跌回地面,筋疲力尽的夏烈不禁任由泪水流出眼眶,纵使她知道哭泣代表认输,她还是无法抑制。

  在已转成全然黑暗的小仓库里,她抽抽噎噎地哭着,直到门外隐约响起了脚步声,夏烈才警觉地凝神竖耳,随手抓起身边的粗木材,紧紧抱在胸前,喘息不已。

  开锁的声音响起,之后,是开门的声音,“嘎嘎嘎”的,夏烈的眼睛紧盯着门,一颗心随着那嘎嘎的开门声上下跳动,宛如随时会蹦出心口似的。

  由敞开的门口照进淡薄的月光映出两道黑影,一道手电筒的强光倏地照上她的脸,刺得她眯起了眼,直觉地伸出伤痕累累的手去挡那束强光。

  “夏烈!”武德志大叫一声,快步冲到她身边。

  听到熟悉的声音,夏烈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舅舅跟表哥吗?

  直到武德志担忧又愤怒的脸孔出现在眼前时,她还以为自己在作梦!

  “武……德志?“她不确定地低唤。她在作梦吗?”

  “你怎么伤成这样?”武德志看着她肿胀受伤的脸,想杀人的欲望在体内激荡发麻。当年夏烈一定是受到他们非人的对待,才会逃离这里的,而他们现在居然将纳入“不夜城”保护羽翼的夏烈打成这样?他武德志是绝一会放过他们的。

  “德志,抱她出来。”阴沉森冷的命令句自门口处幽幽传来。

  夏烈心一抽,屏住呼吸望向门口。虽然只是一道背对月光的高大翳影,但她知道那是于文强。

  怎么可能?她真的没想到他会来救她……他不是很厌恶她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夏烈尚未从惊愕征然里恢复过来,就被武德志给一把抱起朝门口走去。

  她的目光一直胶着在屹立于门口的那道人影上,当她看清那道人影真的是于文强时,惊讶、感动、悸动、温暖等种种情绪在她胸腔里搅成一团,她鼻子一酸,种种情绪便化成泪水掉了下来,她捂着脸痛哭起来。

  原以为最不可能来救她的人,此刻竟然真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真的止不住自己的眼泪,真的止不住……

  “夏烈……”见她哭得伤心,还压抑着不发出声音,武德志一颗心揪得发疼。

  “别哭了,只有弱者与输家才会在人前哭泣。”于文强的语气极其阴柔,无表情的俊美脸庞阴暗得让人无法猜出他的心思。

  闻言,夏烈立刻停止哭泣。

  “我不哭了、我不哭了!”她哽咽着,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

  蓦地,于文强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眯眼瞧着她手上的伤,久久才放开,而一放开,又轻柔地捏住她的下巴端详着她脸上的伤,愈看脸色愈沉。

  “等一下回去,叫王医生给你上药,那老头虽然生性狡诈,但医术还算精良。”他说。双眸带着深意地看了武德志一眼,要他回去后盯着她上药。

  夏烈目瞪口呆,满腔感动。

  是谁说过,平常虐待你的人,一旦略施小惠,那种感激得无以名状的的心情,绝不是对方所能了解的。或许这么做对于文强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对她来说,却令她充满了感激涕零的心情,因为他不是待她友善亲切的金姐及店里的姐妹,他是自己在心里认定,最恶劣、最无情冷酷的于文强。

  他此时对她表露出关心,除了感激涕零外,她不知还有什么词汇能代表自己满腔激荡的心情。

  于文强深吸了口气,缓和自己的怒气后,迈开步伐往简家主屋走去。

  武德志抱着夏烈紧跟在后。

  一进简家主屋,就见两名常跟在武德志身边的手下,面目冷然地昂首挺立在屋里,右手全摆在西装内,而简福生一家三口则抱在一起发抖着。

  方才,于文强一进简家没跟他们浪费时间,就直接问夏烈的下落。

  正在看电视的简家三口对这不请自来的四名不速之客非常反感,简明远甚至拿起球棒想将他们轰出去。

  只见武德志的手下冷着眉眼从怀里掏出两把枪对准他的眉心,令简明远当下尿了裤子,丢下球棒,连滚带爬地缩回脸色发青的父母身边。

  正所谓“恶人无胆”,简福生有了大难临头的恶兆,慌忙七手八脚地指着关夏烈的小仓库。

  他们到底是谁?简福生看着为首的这名年轻男子,他冷硬的黑眸光是看着他,他就忍不住打起了阵阵寒颤,他该不会杀了他们一家三口吧?!

  见到为首的年轻男子带着浑身是伤的夏烈再度走进来,简福生惊恐得忍不住开口求道:“夏……夏……夏烈,这次的事是我们不好,你就看在我们好歹抚养了无父无母的你十六年的份上,叫你的朋友饶了我们吧!夏烈……”为了保命,简福生迫不得已,拉下老脸哀求着。

  武德志将夏烈安置在一旁的椅子上让她坐着。

  夏烈?原来他们知道她的名字叫夏烈,她还以为他们只知道她叫杂种。

  夏烈不明白他们为何要抖成这样,他们平时使唤她、凌虐她时的威风到哪里去了呢?看简明远的裤裆湿了一片,一阵欣慰与快感划过她的心头。

  “为什么叫我夏烈?你不是都叫我杂种、小贱种吗?”她不会这么简单就原谅他们,在她挨打受罚时、每次哭着乞求原谅时,换来的总是更加激烈的拳脚相向,只因为她外表、她的血统……而现在又为什么叫她夏烈?她的名字从他们的嘴里说出来只会让她觉得恶心。

  “可恶!”武德志实在是怒火中烧得厉害,瞪着简福生一家人,将手指拗得啪啪响,随时准备大开杀戒。

  于文强开口了,冷静得令人发毛。

  “德志,别冲动允们来这里可不是要制造血案的。”他说着,同时也敏锐地听到简福生松了口气的声音。“不过,随便掳走我的人,这帐该怎么算?”他又听到三声抽气声,那三只缩在墙角的老鼠抖得更厉害了。

  “我……我不知道夏烈已经是你的人,要是我知道的话,就算有三个胆子也不会去动她的!她是我的外甥女,单纯是因为担心她才带她回来的。”简福生急忙辩解着。

  “你在耍我们吗?”沉不住气的武德志冲上去揪住简福生的衣领,勒得他一张老脸胀成了猪肝色。“你们把她打得遍体鳞伤还说担心她?那我也关心你一下好了!”隐忍已久的拳头挥向简福生的脸颊,使他整个人飞了出去。

  简黄美惠吓坏了,抱着儿子的手臂,直打哆嗦。

  于文强叹了口气。“德志,不是叫你别冲动了吗?”话是这么说,不过他却毫无制止的意思。

  他掏出一要烟来叼在嘴角,其中一名手下立刻上前点燃,于文强深深吸了口,借以平复伤口传来的阵阵抽痛。

  负伤时,居然还得跟这种下三滥周旋,他已经快失去耐心了!

  他勾勾手指,身后的手下立刻将一只黑色皮箱往桌上一搁。

  黑色皮箱一打开,一叠叠白花花的钞票塞满了整个皮箱,少说也有三百万,简黄美惠和简明远看直了眼,连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简福生也闻到了钱味,忍着鼻梁断裂的剧痛,鼻孔里还滴着血,爬呀爬地来到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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