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
“没空。”
“后天呢?”以他习以为常的众星拱月,他现在可算是低声下气了,但他丝毫没有 放弃的打算。
“也没空,除了假日,但假日我不在东京。”
“那么是天天都没空了!”他尴尬的笑着,她是存心刁难还是真不知他的用心何在 。
“几乎了。”桑柔抱歉的瞥了他一眼,看了看表。“我下午有课先告辞了。”
她还有十五分钟时间沐浴,她可不想错过,匆忙的她提起背包,轻快的跳下舞台告 别风谷离去。
伊藤风谷盯着她纤柔的背影,没想到自己竟会被拒绝,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他伊 藤风谷可是有皇室血统的旁系亲属,当今天皇是他母亲的表兄,以他优良的背景和自身 的优秀条件,初尝失败令他着实有些不是滋味!
潜意识里一股不服输的乍起,激起他强烈的追求欲望,他一定要把这女孩给追到手 ,他发誓。
※※※
熬过了有史以来最漫长的一节课,宫泽桑柔抢在下课后第一时间直奔车站,由涉谷 坐电车出发驶过惠比寿、目黑、五反目、大崎、品川……有乐町、银座,每过一站,她 的心就跟着紧缩一次,如坐针毡似的一分一秒她都坐立难安……好不容易终于挨到了东 京车站。
她看看表,时间已过四点一刻,依着自绘的地图,徒步走在水泥丛林间。
整个市内集中了许多银行的总行,大企业的总部、报棺,堪称是全日本的经济命脉 ,更是商业中心的代表。
桑柔的脚步急倏地前进,眼看着下班时间就将逼近,她的心急如焚,恨不得有腾云 驾雾的特异功能马上飞至目的地。
但时间和空间一直以来就是人类所无法突破的障碍,任她的步调再快,时间又过了 半个钟头。
还好皇天不负苦心人,神田营造就在眼前了,但是……要命,怎么会有三栋同样庞 然的建筑呢?难不成真是狡兔有三窟!
神田文森该是在哪一栋?
她急得直冒汗!大冷天的,她居然流汗!都是设计拘谨的校服所害!但这套蓝灰色 短裙式西装是她唯一称头的衣服,前来理论无论如何也要顾及形象。
依常理,由正门进去总有个询问处什么的,问一间不就知道了,但她没那么笨,直 接问肯定得不到答案,还有可能被警卫给扫出门。
毕竟这个神田文森掌理的可是日本三大财团之一的“伟大人物”,而她不过是他一 弹指就可以挥之即去的沙尘,谁理她呀!
还是用先前的方法,她既然有办法问出神田文森是负责人,没有理由间不出他藏身 何处。
她隐没到电话亭里。“嗅,你好,我是花店外送员,神田文森先生订了些花要我送 过去,请告诉我送到第几栋第几楼!”
很快的她得逞了,A栋的快速电梯有效率的将她带往四十三楼。
突破气压屏障,她猛咽口水才能制止耳鸣,盯着电脑板的数字显示十秒之内已由一 转换为四十三。
“待得那么高难道是想离上帝近一点!”她迳自嘀咕,这时电梯门打开了,她以为 立即就可以见到神田文森,怎知安静光洁的前庭又是一个询问处,她开始抱怨,这个机 构干嘛设那么多询问处,怕人迷路不成。
位置上正在讲电话的秘书小姐发现了她,便以手梧着话筒抬脸问:“小妹妹,你有 什么事吗?”
“是小姐。”宫泽桑柔纠正她。
“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找神田文森。”桑柔有趣的发现她直呼神田名讳时,秘书小姐脸上严重的惊讶 ,好像她这样对她的顶头上司是大不敬似的。
“喂,我们待会儿再连络。”秘书小姐急急对听筒说道,挂断电话,正色看她。“ 神田先生有个重要会议正在进行,你恐怕见不到他,何况……你有预约吗?”“为什么 要预约,我现在就要他来见我。”说着,宫泽桑柔就大剌剌的朝里头走去,她走在雪亮 的黑色花冈岩地板上,发现整座四十三楼就只有尽头那一道黑色雕皮镶檀木框,看来气 势十足的双并式大门。
她不确定神田文森是否就在里头,但以秘书小姐张惶的神色看来八成就是了。
“不,小姐……你不能……你……”秘书小姐卡卡卡的踩着高跟鞋追上来阻止,但 高跟鞋没有布鞋那么稳健的抓地力。
“小姐!!”她不但来不及还险些滑跤。
宫泽桑柔啪哒一声,双手抵在厚重的门上奋力一堆……她完全没想过门内是什么样 的世界,瞬间被里头庄严万千的景象给震慑住,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豪华壮观的办公室 ,办公室以阶梯区隔前后两段,后段全然以深咖啡色系为底,L形的落地窗提供了东京 的全景及充足的阳光,侧面的书柜,档案柜像图书馆一样井然,面对正门的是一张超大 黑桃木办公桌,右面以玻璃门间隔为接待室或休闲室,里头陈设着吧台,吧台前闲置着 一只黑色的高尔夫球袋。
前段则是议事厅,正面有个偌大的萤幕,萤幕前方架设着放映机及投影机,此时萤 幕里正放映着一座建筑物的全景。
离萤幕不远是张足以容纳三十人以上的会议长桌,清一色深色西装的白领阶级正排 排坐,他们的高谈阔论因她的闯入而戛然中断。
此时在场的二、三十双眼睛全转向她来,并且由讶意转为斥责,桑柔愣愣的屏息, 那种感觉和被二、三十只蜜蜂蛰在身上的滋味差不多,但她并没有因此衍生退缩之心, 她仰起下巴,单枪匹马的冲锋陷阵,预备做殊死战。
第四章
她知道在一般情况下她这么无礼的举动肯定会被看成没教养,但在“非常状况”下 她管不了那么多,如果自认是救火队就不该怕火。
宫泽桑柔还弄不清那个叫神田文森的家伙长什么德行!
是右排第一个位置上的那个胖子吗?还是他对座那个戴金边眼镜看来势利精明的中 年男子?还是以偏盖全发式的那位?
一时间四下鸦雀无声,只有放映机转动的机械式声响。
“有什么事吗?”声音起于最末端靠近萤幕的第一个位置。
“神田先生……这位小姐硬闯进来说是要找你……我拦不住……她……”秘书小姐 仓卒的解释,深怕怪罪的垂首,自责的表情让宫泽桑柔心里很是抱歉,但是燃眉在际, 她只有不顾一切的看向说话的男子,心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总算 让她找到了,一不做二不休,她大胆的封在场人士说:“请你们出去,我有话和神田文 森谈。”
此话一出,即招来一阵哗然,全场的人大表愕然的瞥着来历不明,敢擅自发号施令 的女孩。
神田文森瞥着宫泽桑柔,目光虽显得有些莫可奈何却是炯然星亮。
“你们先出去,等会儿继续讨论。”他居然顺了女孩的意,部属们面露意外神色却 无人作声,那一双双盯着桑柔的不谅解眼色霎时收回,没三分钟全退出门外了,包括松 了口气的秘书小姐。
豪门企业的办公殿堂只剩下神田文森和宫泽桑柔。
“请坐,谈什么呢?”神田文森似乎没有离开座位的打算,甚至更深的倚进座椅中 神情自若。
宫泽桑柔深吸了口气,抑制浑身因情绪剧烈起伏产生的颤抖,朝他走去。
然而愈接近神田文森,她愈发觉他似乎看来眼熟,但她没空去理会他那酷似某位明 星的长相,也无法在模糊的潜意识裹找出正确的印象,她只有把心思集中在如何说动他 。
她在他对座坐定。“我先自我介绍,我叫宫泽桑柔,是慈辛育幼院的代理院长。”
神田文森直视她,英俊的脸上一反平常严肃的线条而趋向和缓,他心中泛着笑意, 他“认识”她是绰绰有余,她显然不知道,只是他从未料到她会这么出现他面前,而且 算是出乎意料的鲁莽。
“想必你已知道我的来意。”
“什么来意?”他问。
“你知道一个人存在这世上的真义是什么吗?”
神田文森沉静的神情有些波动,这得由她一个十八岁的小女生来提醒他吗?有趣, 他倒无妨听听她有何新意。
“是什么?”
“是仁义道德,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不顾别人的生死,也该顾及道义。”
很不幸,他的字典里确实没有这些字眼存在。
“就这样吗?”他低声问。
桑柔在他不以为意的眼神下心凉了半截,他的反应显然和她原先预期的有差距。
“这样不够吗?你难道不知道一个人没有了仁义道德,什么卑劣的事都会为所欲为 吗?想必阁下就是那种人。”
神田文森没有回答,甚至连眼也没眨,只是低头看了下表。
宫泽桑柔眼眸瞪得又圆又大,他的不耐虽没有用言语来传达,却清楚的流露在举止 间,她涨红了脸,义愤填膺,正气的眼有火焰在燃烧,豁出去的她直指事情核心。“你 可知道你不顾道义所衍生的后续问题吗?你知道你拆掉育幼院后将会有十个小孩名副其 实的无家可归吗?你乐得大饱私囊却让他们流离失所,他们没有父母就已经很可怜了, 你忍心见他们在这种天寒地冻的大冷天里流落街头吗?”
神田文森瞥着她风暴似的雪亮眼眸,想起第一次在影片中见到的她的模样,而现在 她正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毫不保留的对他抗议。
他居然无端的有些想笑。
“我是个商人,不是社会工作者。”
“商人总是人吧!是人就该有人性啊!”
他摇摇头,心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中断重要会议,浪费宝贵的时间,放任她这么 胡闹。
他轻咳一声,眼光里有着深意,语气却淡然,“决策既定,地主也欣然出售,旁人 无权干涉。”“是的,我们是无权干涉,倘若尚有退路,我宁死也不会来找你谈判的! ”桑柔一时情急,竟说出了原先并不列入预设立场范围里的东西。
“谈判。”
“对,是谈判。”她只好勇往直前、将错就错。
“筹码呢?”他揶揄的问。
“没有。”
“既没有筹码那就没有理由谈判,倒是你不妨直说你的来意。”
“把土地还给我们使用。”
“不可能。”
他说得直接、果断,加上刀枪不入的刚冷表情,令她全数的希望毁灭,一时刻她彷 彿掉到无底深渊,心底一片死寂的黯淡,冷凝的心思霜冻冰封。
茫然的她看着他起身背着她,步上两层式阶梯,走向L型的广大落地窗。
窗外的天际灰茫茫的诉说着寒冷的讯息,云层渐浓的天际似乎一移动便会崩洒下簌 飒的两滴。
她交叠着冰冷的双手,脸色苍白到了极点。没想到自己竟失策的溃不成军。
但她无法踌躇,拖着颤抖沮丧的身影,困难的走至他动也不动的身后,许久许久… …他没有回头,她也没有开口,心灰意冷罚站般的伫立。
就这样,两个人在缄默中无言的对峙着。
最后桑柔在无技可施下,迫不得已的、尴尬的、狼狈的,好不容易逼出一句:“算 我求你……”
神田文森终于肯面对她了,而宫泽桑柔却只是昂着下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 他的目光里有一道隐形的电波强烈的将她笼罩住,让她拙于言语,让她拙于行动,让她 ……动弹不得。
为什么刚才她居然敢在这种眼神注视下振振有词,而现在却嗫嚅得像个白痴!
神田文森盯着她,看着她不服输的眼眸,发现她的勇气可佳,不要说女孩,就是可 以平起平坐的大男人也不敢这么毫不畏惧的回视他。
而她竟胆敢肆无忌惮的出现在他面前,这么“直言不讳”,他还真佩服她初生之犊 不畏虎的冒险精神。
这或许就是她惹他注意的原因吧!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除了“注意”,是否还有别的成分存在?
他意味深远的盯着她没有一点请求卑屈的眼,捉弄的想挫挫她的傲气。“你认为求 我有用吗?”
“如果没有用,算我白跑一趟;如果有用,证明你这个神田的负责人没白当。”
神田文森眯起眼研究她话中的哲理,发现她还颇为能言善道,但他可没称了她的意 。
“如果你自认白跑一趟那也未尝不可,我只是神田的负责人,超出范围的事一概无 责可负。”
宫泽桑柔咬住下唇,发现他的世故狡猾,也恨自己的自取其辱,但无论如何她绝不 能像只战败的公鸡,尤其在他这种超级冷血的日本男人面前,她不能让他自认优越以为 他征服得了任何人,她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失望与无助。
“很好,说的好,但对一个毫无慈悲心的雄辩者而言,说什么都只是想到自身利益 而已。”
“可不是吗?”他耸肩。
“你……无耻。”她气得声音抖颤。
“过奖了。”他又看表。
她知道他在提醒她什么,也深知自己没有再浪费唇舌的必要,但她相当气愤他那种 全然不以为意,置身事外的态度,她不甘心自己就这么一无所获的回去,更不甘心他占 尽优势的欺人太甚。
这种人教训教训他又何妨!算是为孩子们出一口气,更算是替天行道。
“哼!”她嗤之以鼻,转身离去之际飘然的长发不客气的扬起,发丝刷地由他的俊 脸上刮过。
“你回来。”背后传来他冷峻的低吼。
她可不理他,他是谁?想命令她,门都没有!
“宫泽桑柔。”
他厉声厉气就可以令她臣服吗?可笑!挺直背脊,她毫无惧色的走下阶梯,随即她 听到他大步走来的脚步声。
“你胆子不小。”他追上她握住她细致的手腕,强硬的力道逼着她不得不止步转身 面向他。
“过奖了。”她辛辣的回嘴,瞪视他铁青的脸,想必是光火她的举动,其是十足的 大男人心理作祟,她不过是甩了他一个耳光,瞧他倒像颜面受损,身心俱创般的小题大 作!
“道歉。”他逼视她。
“我做了什么?”桑柔刻意露出毫不隐晦的轻蔑笑容。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神田文森冷酷的英俊五官紧绷,眼神居然显露失望的颜色 。桑柔学他不以为然的模样回视他,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蓦地,她几乎怀疑自己是否曾 在某处见过他,他眼中那份冷凝、深遽、不见底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