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另一名女声激动的道:“我们不是说好只是要帮他离开吗?并没有说要害她性命啊!”
“我是说要帮她离开,但是,是离开──人世。”阴沈的笑声显示出她对水烟的恨意有多么深。
“你──”她愤怒的低吼:“你偷了我的一刻催狂散!”树丛后原低伏的人影霍地站了起来,惊怒的道:“你喂了那马儿吃了!”
她只笑得得意。
她顾不得其他,急奔水烟的方向而去。
“来不及了,而且──你不知道你也在我的算计中吗?总要有人来背这黑锅。”她掩嘴而笑,轻声的朝她追去的方向低喃:“明天王爷只会知道是你把所有人毒昏的,更会知道他心爱的人儿已摔得粉身碎骨,哈,童漓儿,你擅使毒,可是你一定没想到你自己也已经中了毒吧──无色无味的一日断魂散,这还是你的独门毒药,等你发觉时已来不及了,毒入肺腑药石罔效!这是你教我的,在九泉之下想必你定然会很高兴,短短时日我的下毒功夫竟青出于蓝吧!”她得意的眸子在月夜溶溶下闪烁着阴狠的辉芒,“没有人能夺走属于我的东西。”
***
虽然全面封锁消息,但是还是无法堵住悠悠众口的臆测,而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其中一个猜测是:“浩天会的魁首夫人与情郎私奔了,所以大婚之日才会延后”说不定大婚之日早变成大衷之日哩,以浩天会的能耐,怎可能会抓不到那对奸夫淫妇!浩天会的魁首李采风又岂会放过与人私逃的妻子!”
各式各样的流传臆测在扬州纷纷崛起,各种流言说法莫衷一是,当是茶余饭后的闲谈话题。
尽管许多浩天会的人看不过去,但他们早已奉命对此事不得置喙半句,所以没人敢开口澄清一切的传言。
此时就算用狂怒也无法道尽李采风的震怒,及深深的焦躁。当夜子时他便发现水烟不见,偏又突然下起的大雨盖去了地上可能的蹄印,不过他相信她一定是往飞星山庄的方向而去,派出了许多的人手追查,且立即命人飞鸽传书到飞星山庄,也派人沿途追去,但所传回来的消息却是──并没有发现她的任何行踪。
他对她“私逃”的震怒转为深切的担忧,他的探子居然探不到她任何的消息,这深深的令他不安,他手下的探子皆经过严厉的训练,没有伶俐的身手、敏锐的追查功夫,是不可能被挑选为探子,探子网更密布南北各地,甚至连塞外、边关都有。
她一定是往飞星山庄而去,没理由竟会找不到她的下落,三日了!按理她一定会由陆路换水陆到飞星山庄,她只认得这条路,而且这是最快到达的路,除非漓儿带她走其他的路,但其他能到达飞星山庄的路,也早已全封锁住了,只要她们出现,他一定能立刻得知,但到现在仍没她们任何音讯传回!
他不明白为什么漓儿要帮助她“私逃”,据他所知,水烟和漓儿并没有任何的交情,她没理由帮水烟,何况这对她并没任何的好处。
这三日他像活在炼狱一般,狂乱得无法静下心来,无名火一直在他心头煎熬着,吞噬着他;恐惧、担忧、愤怒,各种情绪直啃蚀着他全部的思维,他甚至不曾合过眼。也不敢合眼,浩天会几乎所有的事都停摆,把全部的人力全投入在找人。
“噢,老天,你一定要让她平安无事。”他在她的房间抚着她曾睡过的床,焦虑无助的喃喃低语。
“魁首。”
他蓦地回首:
“毕叔,有消息了吗?”
他在他身后已站了好半晌。他竟然失去往日的警觉,丝毫都没察觉到他的存在,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这情形教人担心哪,魁首太在乎她,这绝不是一件可喜之事。
“毕叔,有消息了?”劝他的神色,他知道一定有消息了,急切的问。
“是有消息了。”毕杰却隐隐蹙着眉,取出一件东西。
他一望,夺了过来,惊道:“我的龙腾凤舞佩,这是我送水烟的。”他停住呼吸颤声问:“她人呢?”
“不知道,是一个小厮送来的。”
“他是谁?怎么会有这块玉佩?”他急切的揪住他问。
“他只是一个打杂的小厮,是有人花钱命他送这块玉佩来,并要他带话来。”
“什么话?”
毕杰犹豫了片刻,迟迟没说。
“他到底说了什么?”他吼。
毕杰镇定的望着他缓缓道:“那人要他转说:他会好好对待你的爱妻,等他尝腻了之后,他会考虑把她送回来。”
只听“砰”一声巨响,茶几应声碎裂支解成碎屑躺在地上,一口鲜红的液体由他口中狂喷而出。
“魁首!”
“把这个人揪出来!”他狂吼,“他敢碰水烟一根头发,我会把他撕成碎片!”拭去唇角的血渍,他陡然换上冷峻毫无血色的阴骘面孔。
“把那个小厮带来!”
***
“你认为她们两人谁说的话是真的?”
“若论姿色,李采风将迎娶的人应是那叫童漓儿的,但是那叫水烟的竟然有那块玉佩!我认得那玉佩,那是李采风随身多年的玉佩,他不可能会轻易送人的。纯纯,我曾向你提过那日李采风陡然出现飞星山庄,便是和她一起出现的,他看她的神色我觉得不太寻常,或许她说的是真话,她才是李采风要娶的人。”
“论姿色确实是那叫童漓儿的要美上几分,只要是正常男人,比较起来都该会选她为妻才是,但是李采风确实不轻易赠人物品,尤其是女人,他曾说过他绝不会花钱去讨好女人,更遑论赠如此名贵价值连城的玉饰,也许她真是李采风要娶的人。反正玉佩已送到李采风手里,不管她们谁是真的,我们等着看他的反应,就可知道我们手中的棋子值多少份量。”
“你对他……难道还无法忘情吗?”江沂审视的盯视她。
“不,我现在对他只有恨!我恨不得剥他的反、吃他的肉、啃他的骨、喝他的血!”她咬牙恨声道。她忘不了他曾怎样的羞辱过她。那时她喝得半醉,主动对他投怀送抱,而他却把她推给别的男人,让江沂占有了她!这样的羞辱,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唯有他死,唯有用他的血才能浇息她曾有的羞辱。
他迟疑了片刻道:“纯纯,我看我们放了她们吧,既然李采风已打算放过我们,我看就……算了吧,我们别再招惹他了,你知道他不是好惹的……”
她冷声道:“你怕了他的淫威了?你答应过我要帮我杀了他的,我木纯纯的丈夫难道是个言而无信、贪生怕死的懦夫!”
“不──我不是……纯纯,”他的眸子盛着痴痴的情意,坚决的道:“我会帮你杀了他的──我只要你真心对我。”
“当然,你是我的丈夫。”话中听不出几分真心。
两人的背影渐走渐远。
午后的阳光给了幽室一些光亮,几缕光线无私的穿透幽塞上方仅有的一个小格窗,洒洒了几许的温暖。
直到话声逐渐淡得再也听不到,幽室内的两人才放松凝神谛听。
“他们已经怀疑你了,我要你别开口,你偏不听,现在可好,成了他们拿来要胁魁首的弱点了。你不该为取信他们而拿出魁首送你的玉佩,魁首怎么待你的,你该比谁都清楚,他会为你答应他们任何条件的。”童漓儿神情疲惫的俏脸布满不悦与担心,她身上的绿色襦衣染着数道触目的血痕。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为我被他们鞭打吗?”水烟冷静的说。
连着两日被绑在木架上,她的手部已麻痹无知觉,像不是长在自己身上了,这也是她第一次尝试站着睡觉,唉,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我欠你一条命,就算还你也是该当的,何况只是区区几鞭,我挺得住的。”
那日,她追她而去,但是来不及了,她已跨上了马,她跃上她的马想救她下来,马儿却狂奔而去,水烟被吓呆了,而她也控制不住发狂的马儿,马儿发狂的奔向南边的瀑布;瀑布下方是一深不见底的水潭,水潭的水汇聚成一条溪涧,融溶的雪水壮大了瀑布的声势,溪涧也因而变得丰沛湍急。她知道是一刻催狂散的药性发作了,所以马才会狂奔向瀑布,想浸泡滚烫的身子──这是一刻催狂散的药性,中者不论人畜,皆会身热如滚、炽热难受,一心只想找水消热。但也一如药名,熬过一刻便没事了。
发狂的马儿无法分辨危险,它狂冲下瀑布。
当醒来时,她们已被人救起安置在一间雅室,而她忽地但觉心痛如绞、痛不欲生,立时她知道自己中了毒──她的独门毒药一日断魂散,她也立时知道是赛雪下的毒,她真歹毒的心,竟连她都不放过!原来这是她早算计好的,要她背下黑锅,来个死无对证。
“你怎么了?”水烟也醒来了,在她身边关切的注视她。
“我中了毒!”她呕出碗大的血,弄污了胸前的衣裳。
“那要怎么解?采风说你是使毒能手,该知道怎么解毒吧,需要我帮忙吗?”水烟镇定的问,她相信她应有办法解的。
“无药可解了,毒已入肺腑!哈,我竟然会死在自己的独门毒药下,真是可笑啊!”她讥讽的笑着。
“什么!你自己的毒药?为什么?”水烟惊愕的问,旋即了悟,“是有人偷了你的毒药!既是你自己的独门毒药,难道你竟无法解吗?”
“就是因为是我的独门毒药,我才知道已无药可解,这毒药的毒性极强,中者一个时辰内没有服下解药,毒入肺腑,纵使大罗天仙也救不了。”
“难道真的没救了?你再仔细想想,或许还有其他方法呀!”
她苦笑摇头,猛按着心房,痛得斗大的汗珠直滴落面颊。
“会有办法的,漓儿,你要撑下去。”虽然心急,水烟冷静的静下心思索。
脑子里所有能用得上的资讯全在脑里翻腾过一遍,找不到有关任何解毒的资讯,最后瞥见窗外洒进来的阳光,一个意念忽跃进她脑里──X光,也许她可以先用她的眼睛扫描她体内的状况,看看情况再说,但是她还不曾做过“人体透视扫描”,不知道行不行?
顾不得那么多,先试试再说吧!
“漓儿,你还撑得住吗?”
“一时半刻还死不了,不过是看不到夕阳了。”虚弱的声音教人心疼。
“你试着把手移开,让我看看你现在体内的状况。”
她当她在说笑,蓦她笑了起来:
“我有没有听错,你说要看我‘体内’的状况?”
“你没听错,总之现在一时也解释不清,如果你肯相信我,便把手移开,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她痛苦的拧着眉,望住她片刻,手自胸前移了开。
她凝眸定是注视着她──真的!绝不会再有第二次,真是……也许她会有好几日吃不下饭──肺叶部份黑黑的一片,那就是毒药吧,它正一点一点腐蚀肺脏,对了,毒药积聚在肺腑……或许可以让毒药随着呼吸呼出体内!虽然她不像卡洛儿和阿贝有那么强的眼力可以搬移重物,但几许药应是难不了她。
“漓儿,你站直身体,我现在要帮你把毒药随呼吸移出身体,要站直,头微往后仰,我说呼气时你便深深吐气。”
“你……真有法子?!”她惊疑的瞅着她。
“相信我,这是你唯一的生机。”她不容置疑的道。
“好,横竖要死,我把我的命交给你了。”地做水烟的话站直身子,头微后仰。
水烟凝眸,一点一点将毒药随着她的呼气移出──随着童漓儿渐感浑身轻松舒畅,水烟的眼睛已快睁不开。
不知多久完成后,她眯住了眼睛,她的一双盈盈美目这次是超载工作了,恐怕要闭目休养好几日!她轻拭去额上微渗出的汗珠。
“水烟,我──毒解了!我完全不疼了!你是怎么办到的?”她兴奋的抱住水烟。
“太好了,那么让我睡一觉吧,我需要休息。”她眯紧眼倒头就睡,这是休养生息、恢复元气的最佳方法。
她感激的望着床上的水烟──她欠她一条命,她会回报她的。
不知多久来了一名小丫鬟,带了些吃的来给她们。
“姑娘,你醒啦,咦,另一位姑娘还没醒吗?”
“嗯。请问姑娘,是你救了我们吗?”她没多说不必要的话。
“不是,是我们总管昨儿个经过山下,在溪边发现你们的,哦,还有一匹红色的马,现在拴在马厩,那马应该是你们的吧,因为那马一直守在你们身边。”
童漓儿点头再问道:“请问这里是哪里?”
“飞星别苑。姑娘你真美!我想浩天会魁首私逃的新夫人,应该也如姑娘这么美吧!”她无心的道。
童漓儿抓住她惊问:“你说什么?啊!是今天!你怎么知道这事?”
“这件事早已传遍扬州,浩天会取消了今日的婚礼,虽然浩天会说是因为新夫人身体有恙,但是街上大家都说是那位新夫人与情郎私奔了。”小丫鬟得意的道,这可是她刚听来的大消息。
“不,事实不是这样的,她不是跟人私奔!”
丫鬟奇怪的瞅着她。
“你怎知道不是?扬州城内大伙都是这么说的。”
“我……总之不是就是了。”
小丫鬟搁下食物,挺无趣的道:“姑娘,你用点东西吧,我还有事要性。”
她摇摇首,暂时不管那小丫寰说的话,人嘴两片,最会搬弄是非了,随他们去说吧,一切等回到浩天会再说。
吃了点东西填了肚子,没多久一名矮胖的男人便来看她们。
“姑娘醒了,无恙吧?”他低沉的问道,并昂起首,傲然的自我介绍,“我是这里的总管。”
“感谢相救。”她拱手简单称谢。
“姑娘贵姓,怎会跌落溪涧里呢?”他的一双小眼睛直不溜丢的盯在她身上。
她对他第一印象并不太好。
“我叫童漓儿,我们是……”她犹疑一下没对他说实话,“昨夜赶路没瞧清路况,所以才失足跌落溪里。”
来了一名男丁,匆匆跑进来对他低低说了几句话。
“姑娘才刚醒,好好歇息,我不打扰你了。”他便匆匆走了出去。
水烟一直沉睡着到第二日仍没醒来,她有些担心的叫唤她,蓦地,被人由后袭击。再醒来时已与水烟置身在这间幽室里,被绑在木架上。脸上仍残留湿洒洒的水渍,显然是有人等不及她们清醒用水泼醒她们。
两男一女立在她们身前,其中一个男的,童漓儿识得,就是那名矮胖总管,另两人她则没见过,但那名女子望她的眼光很古怪,像恨不得凌迟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