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鸿宇眼明手快,健臂一捞,把她整个人拦腰抱起。
“你不要瞪我嘛,谁教你走那么快,我、我差点跌倒耶……”声音越说越细,她自然地搂住他的颈项,可怜兮兮地咬住下唇。
他抿著唇不出声,脸色还没回温,根本没打算放她下来,直接就走出航站大厦,往停车场的方向去了。
另一边,林美慧瞠目结舌,换她没力气动了。
挨著一张靠椅坐下,她忍不住思索——
是自己眼睛出问题咧?还是脑子太累了,所以产生幻象?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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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鸿宇一直把许迎曦抱到车旁才放下,打开前座车门,他把她塞了进去,俯低身子替她系上安全带,然后自己才绕回驾驶座。
发动引擎,踩下油门,他看起来虽然不太高兴,但车速仍十分平稳。
上了高速公路后,一路顺畅,不到半个小时就下交流道,进入市区后,他放缓车速,又花了将近十分钟左右,车子终于驶近许迎曦家的路口,旁边就是那座综合公园。
他靠向路边停车,熄掉引擎,在座位上静坐了几秒,突然叹了口气。
“别哭了行不行?我不是故意这么凶的,别生我的气了。”
许迎曦低垂著脸,抽噎声断断续续的,轻摇了摇头。
他大手探近,握住她绞著裙子的手,低语——
“对不起……曦,别哭了,我都被你哭得心烦意乱了。”十二月的夜,寒风掠窗而过,他手掌传递著热炉一般的温暖,烘著她的肌肤。
她还是摇头,挂著泪珠的娃娃脸终于抬起,她在笑,眼睛迷蒙而美丽。
“我没有生气,一点也没生气……我、我很高兴、很高兴,我想笑的,可是眼泪却一直、一直流下来,停不了……”是喜极而泣,因为知道他就在身边。
魏鸿宇不太明白地看著她,心脏像被许多小针轻扎,因怜惜而疼痛。
“曦,我想——”
“你让我先说完啦。”她眨著泪眼,带著鼻音冲著他笑,笑没三秒,瘪瘪嘴又要哭出来,吓得一旁的他不知所措。
“别哭、别哭,你说,我不插嘴就是了。”他拉起她的小手安慰地亲了亲。
她开始指责,用力地表达心中的不满——
“你讨厌啦!你发简讯给我,说、说今天要搭GH731的班机,你明明这样写的……我们在飞机降落前,接到机长打来的ALL CALL,说GH731起飞失败,在南向跑道上爆炸,塔台要我们改变降落的跑道。我一听,整个人都傻掉了,还以为……以为……”她定定地瞪他,眼泪怎么也停不了,在他面前用力的、认真的、毫无保留地哭泣。
“哇啊——”忽然间,她解开安全带,毫无预警地扑向他,细瘦的臂膀像溺水者攀住浮木似的,紧紧搂住他的头,将他的脸压在自己的胸怀中,叠声哭嚷——
“我以为你出事了、我以为你出事了,鸣呜呜……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真的会被吓死的,你好讨厌、好过分、好恶劣,你为什么要这样吓人家?你以为这很好玩吗?我讨厌你,你好过分、好过分、好过分,呜呜呜……可是……呜呜呜……可是我又好开心……”
她的语无伦次终止于男人的唇舌间。
和著泪,分不清是谁的,或者是她的泪落了他一脸,又或者,他也哭了。
两人的吻如同野火燎原,深入而辗转,由激烈慢慢地趋向细水缠绵。
她坐在他大腿上,仰头承接他的吻,放任他的双手大胆地探索著女性柔软的身躯,彼此慰藉、眷恋著,在温暖的激情中浮沉。
许久许久,车内终于平静了下来,只有两人微喘的呼吸相互交错。
她贴紧他,依旧揽著他的头,用嫩颊轻轻摩擦著他的短发,微微刺痛,但她一点也不在乎。
“曦……”他唤著,唇擦过她的锁骨。
她没出声,只是紧贴著他,身躯颤动。
“曦……”他又唤,这次,双手坚定地按住她的巧肩,稍稍推开,让自己能好好看著她的脸,低声安慰,“不要怕,我在这里。”
娃娃脸红通通的,她眨眨迷蒙的眼,俏睫上还沾著泪珠,哽咽地说:“你再这样骗我、吓我,我、我们之间就完了,你看我还理不理你!”
“曦……”
这男人,好像只会用沙哑得不得了、又柔软得不得了的声音唤她,但这一招很有效,那音波宛若有魔力,如入无人之境穿进她心底最深处,教她身子又颤动了下,只听见那嗓音略带忧伤地说——
“我本来是要搭那班飞机,当随机的CHECKER,但起飞前一个小时,办公室打了CALL到空桥来,说长田临时决定到台湾,要跟我谈几项新的训练机制,他的飞机已经起飞,预定两个小时后降落,我只好把CHECKER的工作挪到下一班次,然后,结果就这样了。”
许迎曦咬著红唇,不由自主地轻声哽咽,努力稳下声音——
“所以,是长田教官的关系,你才没搭上那班飞机?”
“可以这么说。他这一次来得很突然,事前完全没有知会,这根本不是他的作风。”浓眉疑惑地蹙了蹙,“我本来还不太高兴行程被打乱,如果CHECKER的工作换到下一个班次,那要五天之后才能回到台湾,那时,你又有另外的班要飞,我……我就见不到你了。”
这世间,有些事阴错阳差,有些事因缘巧合,就如同那些搭上出事班机的旅客,和那些临行前受到阻挠、无法上机的人,冥冥中有种力量,难以解释。
她吸吸鼻子,静静地看著他,指尖轻柔地画著他峻颜的轮廓,带著虔诚。
“我感谢他……”
他眉一轩。“谁?”
“长田教官。”她笑了,再次抱住他。“我要很用力、很用力地感谢他。”
他明白她的意思,抚著她纤细的背脊:心中充满怜惜。
“我没事的,反倒是你,怎么会晕倒?”而他竟然不知道,还要旁人告诉他?!
“没事了。”她摇摇头。
“说。”故态复萌,他又开始命令人了。
她垂著颈,嗫嚅著:“……还不是因为你……我、我那时以为你、你——反正就是觉得头好痛、好重,脑子根本没办法转动,好像重重地挨了一下,然后就没感觉了……”
瞄了他一眼,轻声又说:“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空勤部的会议室里,是美慧在旁边照顾我的……”
这会儿,换他静静地、久久地看著她,突然进出一句,“我要感谢她。”
“谁?”
“你那个同期林美慧。”他郑重申明。
她笑了出来,“刚才在机场,你吓著她了啦。”
“那么……我下次请她吃饭,地点随她挑好了。”他也笑了,温柔地揉著她的俏丽的鬈发,“曦……”
“嗯?”
“我爱你。”这三个字,是从今天太多的生生死死中体悟的,他是如此幸运,能对她说出这句话。
许迎曦掀了掀唇瓣,想说话,却像有东西梗在喉间,就是没办法出声。
好不容易停止的泪,再次喜极而泣地纷飞著,视线模糊了,鼻头酸涩不已,但她的心已和他系在一起,感激著、珍惜著,心相印。
魏鸿宇其实有点紧张,他等著,期望从她嘴中吐出相同的话语,可是她只是笑著掉泪、笑著瞧他,就是不说话。
“那……你呢?”忍不住问了。
她还是哭、还是笑,最后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他。
“曦?”他摸不著头绪。
被她一挤,胸口有点疼痛,他摸索著,从胸前口袋掏出那个碍事的手机。
正想把它丢到后座去,眼一晃,看到萤幕上出现新讯息的图样。在机场太忙碌、太嗜杂了,竟到现在才发现这条斩讯息。
边猜测著是谁传来的,他边按下读取键,心一促,竟发现简讯的发送人就在自己身边,然后,那个讯息悄悄地、清清楚楚地告诉了他——
我想,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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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礼拜过去。
虽然飞机发生意外的原因还在等待进一步确认,关于责任归属,以及事后赔偿等等问题也都加快脚步处理中,但“环球幸福”航空在机场的运作,大部分都已回复正常。
事故发生后,按理,在上位的必须有人出来当代罪羔羊,以示负责,因此,连同魏鸿宇在内,台湾分公司这边共有三个人被降职处分。
有人替他们叫屈,也有人觉得理所当然,但对魏鸿宇而言,公司的决策就任由他们吧,升职降职都是形式罢了。
在心中,他已经很满足了,如果……心里的那个女孩愿意亲口对他说那三个字,而不是每次都叫他看那封旧简讯的话,他想,他真的会满足到了极点。
机场大厅,魏鸿宇陪著一个精瘦的阿本仔,从柜台后方的办公室走出来,那个阿本仔抓著他的手,一半日文、一半英文,叽哩呱啦地说个没完——
“……所有的新训练活动,我已经做成一本手册,实物也制作成图,这样可以让新进人员较快进入状况……”长田这阵子三不五时就飞来台湾,可能是羽田整备场那儿近来进入“淡季”,清闲得很,只要他一想到新点子,就跑来找魏鸿宇研商新的魔鬼训练教材。
“还有,我打算明年年初就开始募集新教官,我底下的人有三分之一被夏威夷BASE挖走,我打电话到总公司抗议,那些只会坐在办公室吹冷气的毛头小子,什么时候懂得训练这一套了?!竟然说羽田整备场的人手太多!妈的!那他们就不要把各大洲的菜鸟全往我那里送,巴格耶鲁!法克!干!”
“呃……”魏鸿宇苦笑地摇头,“我晚上请你去淡水唱那卡西、吃烧烤、看夜景,你火气别这么大啊。”说著,他看了看手表,算一算时间;心想,曦也该领完行李出关了,她今天随著团队飞回来,有四天的假期。
四天呢,他要好好利用,不过,晚上得先设法把长田灌醉,把他丢回饭店。
两人走往出境大厅,一旁的长田还在发表言论,魏鸿宇听著,下意识抬头看向墙上的班机抵达显示板,全部都是“ON TIME”。
微微一笑,他目光直视,刚好看见环航的机组人员正拖著行李,两个、两个并肩从海关走出来。
“曦——”他扬声唤著,挥动手臂。
虽然在公事上,他仍然严格,但两人的恋情早巳公开,有时一不小心,还是会小小地忘我一下下。
许迎曦正和同期的吉儿说话,听见熟悉的呼唤,惊喜地抬起脸蛋,然后,看到了“他”。
她有点不顾形象地把小拖车丢到一旁,幸好吉儿反应快,迅速地将它拉住。
就见许迎曦越过人群,咚咚咚地跑了过去,最后助跑还加飞扑,紧紧抱住那人的脖子,大声嚷嚷——
“长田教官我爱你!”
呃……魏鸿宇的脸黑了一大半。
本以为她要扑向自己,他双臂张得开开的,准备接住她,没想到她竟让他扑了个空?
这就是她所谓“很用力、很用力”的感谢吗?
老天,他太阳穴有点痛。
长田当然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被许迎曦抱住,接著又听到那句话,他怔了怔,跟著呵呵笑了两声——
“我们年龄差很多耶,不过,如果你无所谓,我也无所谓的。”
魏鸿宇双眼一翻,这下子,整张脸都黑得彻底了。
她非要耍酷,把那三个字当著他的面送给别的男人吗?
唉……苦恼呵……
【全书完】
后记
整个八月 雷恩那
酷老弟的故事,完成在八月的最后一天。
写著、写著,想起曾经和她做过的约定。
我们相约,要是过了三十岁大关,还没有结婚对象,就各出资一半,买间小公寓,然后两个人一起同居。
这些年,她在感情上仍是保持酷酷的态度,真的很酷,看顺眼就对人家笑笑,不太对盘就理也不想理,非常的理性。而书中所描写的她,不太像真实世界的她,但长相完全是根据她所描写的,娃娃脸,短俏的鬈发,肤质好得不得了,可爱又有强烈自我风格的天蝎。
在那子的印象中,只记得一次,她清楚又明显地表现出对一个男人的兴趣。那一年,我和她、维纳斯、莉莉安在义大利旅行,在佛罗伦斯,我们忙著比较当地旅馆的价钱,她看上一位旅馆的员工,抵死非住那间旅馆不可。那个义大利男人不高,但肌肉结实,而且十分、十分的有型,他把头发剃个精光,是个光头帅哥。
写完这个故事,觉得有点对不起酷老弟,没有忠于原味,而是添加了很多那子自己的想像,希望她原谅。(不过,她没有看小说的习惯,只要不告诉她,呵呵呵,应该不会被发现滴)
近来,日子起了一些变化,今年的八月显得特别忙碌。
写这篇后记时,是九月一日的凌晨,八月已经结束了,也终于结束了。
那子躺在床上试著入眠,眼睛很疲倦,却怎么也睡不著,不知不觉想到张宇那首歌——“整个八月”。
整个八月,所有感觉,糊糊黏黏
天像特别远,路也特别颠,心里的狂想和狂念,它不隐不现
整个八月,身边的人,都爱流泪
好好的恋情,一件接一件,进行著伤人的破碎,不能挽回……
很符合那子的写照,只除了“好好的恋情”应该改掉,变成“奇怪的专情”。
奇怪的事情,一件接一件,我觉得有些倦,关于那些一面之词的自怜,而自己也不该陷在别人的故事里面,无力地说著同情和安慰,他们根本就听不见。
十七郎的词,写得很贴切,那子忍不住猜想,或者,她也是遇上和那子类似的状态,有所体会,才写出这首歌词。
家人、朋友,那些那子所重视的人,在这个八月似乎都遇上各自的麻烦,事业、爱情、身体状况、人际关系等等,问题层出不穷,千奇百怪。你的建议和安慰,他们根本听不进去,也不想听,只是想找个人用力倾吐。然后那子发现了,我对他们一个又一个的不幸已经厌烦,整个八月,身边的人,都爱流泪。
幸好,八月已经过去了。
那子的九月充满冒险的气味。
当亲亲们看到这个故事时,那子可能正背著行囊,往远方流浪,也可能已带著疲惫和充实的心,走在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