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玉看了季歆一眼,便应声离开。
季歆站起来,却因为蜷缩在地上太久,脚有些麻,不禁颠了一下,一双铁臂立刻拥她入怀,他的体温瞬间温暖了她,她依恋的靠得更近些。
“你好暖和。”她舒服的低语,还得寸进尺的伸手圈住他的腰,让两人的身体轻轻的贴住。
娄之胤贴心的解下身上的皮裘,披在她的身上。
季歆微微惊诧地抬起头,他的眼眸还是冷冷的,可是,皮裘不只是毛皮的暖和而已,上面还有他的体温,也一并教她感受到。
“还冷吗?”娄之胤被她看得不自在的后退一步,很少有人得到他的关心,尤其是他带回来的女人,但却独独对她放心不下。
季歆撇撇嘴,故意说:“大爷,现在在下雪耶!你说我冷不冷?”
娄之胤不假思索的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这样呢?”
季歆震惊得舌头像打结似的,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究竟在想什么?”娄之胤低头埋进她的肩窝,心里不断的挣扎着,他想要亲近她,但他不能!他怎能对一个完全没有吟菲影子的女人动心呢?
“你指的是什么?哦!我知道,是不是没有如预期中得到我的身体,而在扼腕不已啊?”她明明知道他在询问峻鹏的事,但就是故意想捉弄他一下。
她不提则已,这一提起,娄之胤感觉到全身细胞在瞬间起了极大的变化,灼热的欲望,源源不绝的窜向腹部……
他狼狈的拉开她,凝视她清澈的大眼睛,想要她的念头并没有因此减退,反而更加炽热的在他的体内窜烧。
“你怎么了?像看到怪物似的。”她不解的问,难道她脸上有脏东西吗?
“你为什么要撮合我们父子?”他强迫自己跟她谈正经事,先弄清楚她的心思。
“父子天性,你们合不合好是由你们自己决定的,我又没做什么。”
“在吟轩的时候,你是故意用吟菲来威胁我,让我今晚非到你房间不可,是不是?”娄之胤原以为她终于露出狰狞的面目,但他错了!这样的她令他觉得惊奇。
“我只是不想看到府里死气沉沉的,所以动了点小手脚,你不会生气吧?”季歆谄媚地笑问。
他怎么会生气?她为他解开一个纠缠他多年的死结,他怎么会生气?
“你愿意告诉我,为什么你说是峻鹏害死吟菲的?”她全身警戒的瞅着他,只要他一发怒,她立刻落跑。
娄之胤看了她一眼,她慌张的退了半步。
“难产。”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痛楚,握紧的拳头微颤着。十年了,这十年来,他从未曾主动跟人提起吟菲的死因,现在虽然还是感觉到一股撕心之痛,却不再难以启齿。
季歆心一揪,原来如此,所以他才会恨峻鹏的存在。
“吟菲一定不会后悔生下峻鹏,她会因为峻鹏是你的儿子而感到骄傲,你应该要更疼爱峻鹏,他是吟菲留给你最珍贵的宝贝。”季歆睇着他的眼,似乎感觉到他的心痛。
“我到今天才明白这个道理。”他沉痛的双眸忽然转为炽热,紧紧的凝视着她的眼。
她灿烂的笑开来,“恭喜你终于开窍了。呼,好冷喔!我要回房了。”事情解决了,今晚她可以好好的睡一觉。
她才转身要走,忽然被娄之胤打横抱起,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圈住他的颈项。
“你干嘛啦?吓我一跳。”她红着脸娇嗔问道。
娄之胤沉默以对,迈开大步便往娄啸轩走去。
“喂,我的房间在那边,你要带我上哪里去啊?”季歆抗议的扭动身体。
“你说过今晚要伺候我的,你忘了吗?”他挑高剑眉,淡漠的眼中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柔情。
季歆俏脸倏地涨成草莓红,嚷嚷道:“那是骗你的啦!”
“我娄之胤是什么人,岂容许女人骗我?”娄之胤唇边浅浅地笑了,今晚他要定她了。
“放我下来,我要回房睡觉啦!”抗议声渐渐消失在大雪纷飞的夜里,虽然屋外是一片银白的寒雪,季歆却度过一个暖暖的夜晚……
※ ※ ※
这是一个教娄府上下无不咋舌的八卦消息,没有人相信它,但它确实发生了。
起初大家都不看好季歆,因为她没有女儿家娇羞的一面,最重要的是,她没有一点神似大夫人的,可是,娄之胤却霸道的将她强留在他房里整整三天,那是从没有过的事!
“我不甘心!她究竟下了什么迷药,竟把老爷耍得团团转?”俞虹一张美丽的娇颜瞬间被怒气扭曲得难看,她已经抱怨了一整个上午了。
彭芷霓看起来比她沉稳多了,但那双深沉的双眼,正蕴藏一股难以解读的心思。她进来数个月,一次也没踏进过娄啸轩,因为那是禁地,娄之胤从未允许任何女人进去。
“虹妹,你嚷嚷了一上午,渴了吧?”彭芷霓瞟个眼色给身旁的丫鬟,丫鬟机灵的替俞虹送上一杯茶。
俞虹气呼呼的坐下来,一口饮尽,“好烫!”却被那热腾腾的茶水烫伤了舌,这下心中的怒火更炽。“霓姊,你要想想办法,别让季歆那个女人再这么嚣张下去啊!”
彭芷霓挺着肚子徐缓地走到门边,风雪一直没停,大白天的,此刻天空却阴沉黯淡,这样萧瑟酷寒的天气,正可以大肆利用。
她缓缓回头,扯出一抹微笑,俞虹却看不出她眼底深藏着强烈的杀意。
“季歆不是弱不禁风的弱女子,不能用以往的方式对付她,这两、三天,我花了不少脑筋才想到一个法子。”音调平稳,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
俞虹惊喜的跳了起来,拉着她的手直问:“原来姊姊已经想好对策了。”
“嗯!老爷今天会外出洽谈一笔生意,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时机除掉季歆。”
这时彭芷霓唇边的微笑,竟教俞虹看了不寒而栗。
※ ※ ※
采玉正为晚起的季歆梳头,乌黑发丝在她手中缠绕成可爱的发辫,铜镜映出季歆带笑的俏脸,那模样充满了妩媚娇怯,这是过往在季歆调皮的脸上看不到的。
“歆歆,你变美了!”采玉微蹲身子,笑看铜镜中出水芙蓉的俏颜。
“有吗?”季歆凑近铜镜细看,左看右看,她就是瞧不出哪里不一样。
“当然有,老爷那么宠爱你,你瞧瞧自己的眉眼之间和唇边,总是不自觉的流露出一股令人艳羡的幸福。”
经采玉这么一提,季歆这才发现她的唇边一直挂着笑意。她蓦然想起这几日与娄之胤的缠绵,心窝处便一阵怦然,玉颊更是不知不觉的燥热起来。
“歆歆,老爷虽然不曾亲口说过,但现在府里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包括二夫人、三夫人都心知肚明,娄啸轩向来只留给大夫人,其他女人不曾踏入一步,可见得老爷对你的重视。”采玉心里甚是替主子高兴,但隐隐约约也替她感到忧心,怕老爷对歆歆的重视将替她惹来杀身之祸!
季歆唇边的笑意渐敛,秋眸染上一层黯淡。
每个人只看到表面,殊不知她并没有真正得到娄之胤的心。
她一直在渴望有天他能以看待吟菲的温柔眼神看她,就算是一眼也好,只是,即使这三日两人再如何缠绵温存,就是瞧不出他以真心在待她。
也罢,他曾说过,她连吟菲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又怎么可能柔情万千的待她?
“不好了!我的天哪!季姑娘,快救命呀!”一阵凌乱踉跄的步子由远而近向她奔来,一名时常跟着娄之胤外出洽公的家仆慌张的推门进来。
“阿昌,你怎么可以随便就闯进来?出去!”采玉立刻掩护未着外衣的季歆,斥喝着阿昌的莽撞。
不料,阿昌双脚一跪,涕泗纵横的哀嚎,“季姑娘,恕小的失礼,但是……但是老爷出事了!”
“你说什么?谁出事了?”季歆心一揪,推开采玉,忙不迭的拉起阿昌焦急的问。
“老爷出事了!我们在半路遇到抢匪,那几个抢匪好厉害。季姑娘,我听说你的武功天下无敌,求求你,求求你去救救老爷,阿昌我一辈子感激你,为你做牛做马也在所不辞。”阿昌又想跪下去,季歆没有阻止他,反而眯着眼看他跪着向她叩头。
“歆歆,怎么办?怎么会遇到抢匪呢?”采玉紧张的拉着季歆的手。
“一般的抢匪怎可能奈何得了他?”季歆狐疑地盯着阿昌,但他看起来并不像在说谎啊!
“那些抢匪各个武功非凡,尤其是穿绿衣的头子,那身手简直像是江湖中人,才一站出来,就吓得人腿软。”阿昌极尽所能的把场面说得夸张。
“绿衣男子……”季歆喃喃低语,思及那日施催情蛊的绿衣男子,她惊悸的忙问:“那些抢匪施毒吗?”
阿昌愣了一下,猛点头,“对呀、对呀!跟在老爷身边的随从有几人昏迷不醒,一定是中毒了。”
“我的天哪,快带我去!”季歆顾不得衣衫不整,仓皇地奔出房间,一颗心担忧得揪得死紧,连胃也泛疼了。
别出事,娄之胤,你千万别出事啊!
※ ※ ※
一路跟着阿昌疾奔,雪花飘飘袭上她那焦虑的俏脸,并在她单薄的衣衫上融化,浸湿了单衣,渗入衣下的肌肤,但刺骨的冰寒她毫无所觉,一心只挂念着娄之胤的安危。
“季姑娘,就在前头。”阿昌回头喘气道,双腿已经奔得酸痛不已,索性停靠在一旁的树干上。
“别休息了,快带我去呀!”季歆紧张的拉着他就要跑,他却两腿瘫软坐在地上。
“我走不动了,就在前面,你快去吧!晚了就糟了!”阿昌气喘如牛的赖在地上。
季歆往前一看,不知何时,她被带到这荒凉的林中小径,心中有些不安,但阿昌说得没错,若晚了一步……不!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没用的东西!”她回头骂道,不再犹疑的疾速向前跑去。
阿昌爬起来,顿时舒展揪紧的眉头,唇角微扬,三夫人交代的事情就快成功了。
不一会儿,便听见季歆惊叫一声,他不疾不徐的走近精心设下的陷阱。
一个深有三人高的凹洞里不断的传出季歆的叫骂声。
“王八羔子,这是谁设的陷阱?”季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洞内往上看,一抬头,便看到阿昌,她惊喜的道:“阿昌,快救我上去。”
“季姑娘,怎么救?这个洞那么深。”阿昌装作没辙的摇摇头。
“笨蛋!快找长长的藤蔓放下来让我爬上去,要不然娄之胤真的会有危险,快一点!”季歆真想把他的笨脑袋扭下来,瞧瞧是不是豆腐做的。
阿昌笑了笑,“我就是笨,救不了你。”
季歆此时此刻才发觉不对劲,这个阿昌方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这会儿竟像个没事儿的人一般,还净说着风凉话!
“你不管我没关系,那娄之胤呢?”
“其实不怕你知道,我跟老爷说我受了点风寒,所以这趟外出我没跟去。”阿昌心里明白,凡是跟二夫人、三夫人作对的女人都没啥好下场,而老爷向来不管这些女人之间的战争,他只要效忠于二夫人、三夫人,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重要的是还有赏金可拿,何乐而不为呢?
“原来……原来你故意引我出来,这是谁的阴谋?”季歆暗暗责备自己的大意,但事关娄之胤的性命,她根本无心去深究这其中的阴谋。
“你不用知道。”阿昌抬头看天空,朝她说道:“这雪还会再下个一晚吧!如果你运气好,说不定会遇上好心人救你,要是缺那么一点点运气的话……那你就好自为之吧!”
季歆怒气冲天的吼道:“你别走!这小小的洞穴岂能困得住我,我马上出去跟你算帐!”
的确,她的轻功不弱,若想要逃出这点高度的洞穴是易如反掌的事。
阿昌微愕,害怕她真的拥有一身出神入化的不凡功夫。
季歆扬起一抹复仇的微笑,站起身运足气,想飞跃出这小小的洞穴,怎料足踝之处竟传来阵阵刺痛,疼得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我扭伤了?”她错愕的喃喃自语。
“怎么了,不是要上来吗?”阿昌这时才放下一颗心,放肆的笑道:“事情办妥,我该回府了。”
季歆心头闪过采玉曾说过的忠言,立刻喊道:“你们夫人真狠心,用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对付我,你回去告诉她们,我季歆不会轻易放过她们的!我绝对要她们用十倍的代价偿还。”
“别说大话,我看你是没机会了。没有一个女人能逃得过两位夫人的手掌心,就算你幸运逃出来了,那时老爷早已另结新欢,且他从来不过问他玩过的女人的下场,你逃出来又能奈两位夫人如何?”
“反正我已经把三夫人交代的事办好,可以回府领赏,你就好自为之吧!”阿昌仰头大笑不已,跟对主子真是他的好运道啊!
笑声渐歇,季歆忍痛咬紧牙,想再试一次,怎知没飞上去,跌下来的时候,足踝扭得更厉害了。
“该死的!”她痛得直冒冷汗,但汗珠一触及空气便凝成冰霜,冷得她直颤抖。
抬头一望,洞穴外的天空飘着寒雪,她这才开始觉得冷。
“刚刚明明不觉得冷啊!”她蜷缩着发抖的娇躯,泛紫的唇色这会儿更紫、更苍白了。
不能死在这里!她是季歆,拥有天下无敌武功的季歆,岂会被那两个蛇蝎女给打败?
“一定会有人来救我的,娄之胤一定会来的,他会来的!”她深信娄之胤见不到她,绝对会暴跳如雷,然后在逼问之下,阿昌会招出事情始末,他便会马不停蹄的来接她回府。
“他一定会来的……”她怅惘的低喃,心中却很明白,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话罢了。
娄之胤对她无情无爱,又怎么会在这寒冬夜里赶来救她?
她轻轻的阖上眼,滚烫的泪水在颊边化为冰冷的碱泪,最后凝成冰……
※ ※ ※
娄之胤在隔日的巳时回府,派人将途中买下的竹编狗儿送去给峻鹏,这个举动令下人们错愕,老爷何时对峻鹏少爷关心过?但就从几日前,便隐约觉得老爷重视峻鹏的程度远远超过他们所想的。
教大家更惊讶的是,莫过于娄之胤没有“顺便”带一位姑娘回府,这又是前所未见的奇事。
娄之胤把正事交代完,马上往娄啸轩而去。
连他自己也感到意外,才一日不见季歆,心中竟悬念着她,此时此刻,他只想将她狠狠抱在怀中拥吻她,然后看她红着俏脸骂他无赖的模样。
“季歆!”他愉快的喊着,想像季歆会像恶虎扑羊般向他奔来,但是房里没半个人,他有些恼了。“这个野丫头!一定又不安分了。”
“歆歆、歆歆!”采玉一听见老爷回府,哭了一夜的她,终于展露笑容的奔进娄啸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