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面对她苦口婆心的教诲,冷浒是啼笑皆非。 他不得不承认他常常被她跳跃式的思考模式给打败。 “怎么?你不认同我的话?”那番话她可是隐忍很久了耶。
“不。你说得很有道理,只是…”她愈是义正词严,冷浒就愈想笑。 “只是什么?难不成你是心甘情愿去混黑道?”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那种自甘堕落的人呀。
“我从头到尾有说过我是黑道的吗?”他知道他的模样很容易受人误解,但是黑道……
“是没有,因为那些爱四处炫耀的人早给警察抓去绿岛啦,所以哪有人敢到处嚷嚷自己是黑道的。”
“但是我本来就不是黑道的。”冷浒打断她,要她别激动。 “你不是?”季惜枫睁着铜铃大眼,怎么瞧都像是不相信。 “不是。”冷浒坚决地摇头。 “那你一定是刚出狱。”
“不是。”冷浒再度摇头,他还特别强调:“我也不是在逃要犯或大流氓,我没有坐过牢,也没有前科,没做过什么坏事,名声应该还算不错,没杀过人,也没有黑道的人在找我。”
那天她背后说他的坏话,果然他全听到了。季惜枫当下红了颊。不过她对他的诸多疑虑仍待他来澄清——“既然如此,你干么理个小平头?”她居然高声埋怨起他来了。
“方便,好洗,又凉快。”他答着简洁而明了。 “你臂上的刺青……”
“我有个朋友专门在替人刺青,我是他初学时的练习品。”
“好,那你为什么那么独来独往,刚搬来时也不同人说句话,害我起初差点以为隔壁搬来个哑巴呢”她振振有辞。“何况除了偶尔上超级市场买东西,我也很少见你出门,那不是因为你怕形迹泄漏或被人告密吗?”这不出门也犯法呀? 再说哪有人规定底下的居民不能独来独往,搬到新家时一定要和其他人说话的?就是共产国家也没这条法律说。“你电视真的看太多了。”此乃他唯一能帮她做的解释。
“可是你连名字都像黑这杀手嘛。”她嘟嘴。这是哪门子的理由?
“我爸妈替我取名字时,我还没能力表示意见呀。”冷浒回得也很妙。坦白说一开始他还真有些不习惯,毕竟除了远在加拿大的那几位老邻居外,一般人往往畏惧于他的外表而不敢亲近,小孩见了他也常会被他的严肃吓得不敢动,所以他鲜少需要像现在这样不断地讲话。
“可是你每天无所事事,老是关在家里打电动,你搬来快二个月了,我也没见你出去工作过。”季惜
枫忘了真正每天无所事事、没工作的人是她自己。 “我刚不是说了嘛,我打电动就是在工作。”冷浒申冤。 “骗人。”没想到他这么冥顽不灵,季惜枫失望地白他一眼。
“ 唉!”冷浒叹了一口长息。原来他给人的印象居然差到如此地步。“你听过‘软体测试工程师’吗?他知道此番再不乘机讲明白,她便会这么一直误会下去,到时他要想再来翻案,只怕根深抵固的观念怎么拔也拔不清。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那种专门在帮人家测试电脑软体的。”她抱起布雷克,阻止它在电脑桌的桌脚上留牙印。“对。”冷浒尽量用一般人能懂的方式说明。
"我的工作和他们很类似,只是我是专门测试电玩程式的。”
“测试电玩程式?电玩程式要怎么测试?” 季惜枫不玩电脑,亦未曾碰过电玩游乐器,因此完全没有概念,故她当然也不会晓得他在这行的名气和地位的举足轻重,更无法想像他的身价和行情。凡是他经手看过的,绝对绝对畅销又赚钱,故他是各国电玩业竞相邀请的名人,光是他手上现有的C ASE便能组成一个小的联合国。“就是负责帮他们玩玩看这个电玩的难易度,好不好玩呀,有没有什么缺陷,视觉效果如何之类的,然后再向该设计公司提出建议,所以也有人称我们这行为‘电玩缺陷测试师’。”冷浒解释。“偶尔我也会设计一些新的游戏程式。” 这个“偶尔”,自然是为他的荷包带来丰厚的收入。
“就这么简单?”季惜枫挑起一边的远山眉。“就这么简单。” “哇——那也太轻松了吧!”季惜枫张口大叫。 其实她哪里晓得此行一点也不简单轻松,依他从事所含括的面,除了基本上的反应要好要快,头脑要清晰外,还须具有相当的电脑专业知识,以及市场分析的能力。
“汪。”布雷克坐在她怀里附议。 “不要太羡慕。”冷浒摸摸布雷克的小狗头,又拍拍她的,他猛然觉得跟前这四颗黑溜溜的“银”元”大眼,根本是如出一辙。这或许也是他当初第一眼瞧见布雷克就立刻决定要收留它的原因吧。
“我岂止是羡慕,我简直是嫉妒。”想不到天底下会有这么好混的行业,她以前怎的从来没听过。
“肚子饿了吧?’”他又惯宠地揉揉她的头。她坐这儿陪他了那么久,相信胃里的东西早消化得差
不多了。 “饿!饿!饿!”不是她放意要表露出这一脸馋相,实在是他的厨艺好得让人想到就流口水。
“汪汪。”布雷克也吐着大舌头。“哪走吧。”冷浒领先带队进攻她家的厨房。
“耶——!”季惜枫和布雷充开心地尾随而入。
第五章
这说到吃,有件事就不能不提。
由于父母在数年前的一次意外车祸中死亡,所以季家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之七要事,全靠老大季银芽一肩挑下,平日三餐也是她一人张罗。
因此没有料理细胞的季惜枫,和秉持“君子远庖厨”而不愿动手的季襄雪,在遇到大姐去美国玩的这段时期,不是自行到外面打发,就是以泡面果腹,再不然就是超级市场贩卖的调理包,只要丢进微波炉加热即可吃的那一种。
只是这种加工食品很快地就会让人觉得腻,季惜枫突然想念起大姐的手艺来了,于是她心血来潮.采购了一堆材料,决定要自己动手当大厨。
“我记得大姐好像是……”她兴致勃勃地回想大姐的作法,一面把米放进电锅煮,又把全鸡放进烤箱烤。
下一这就是大姐最拿手,也是她最爱吃的葱爆牛肉。
“我记得要先热锅。”季惜枫自言自语地打开 瓦斯,点上炉火。“然后是……啊!”她忽然想到——“糟糕,我葱和肉都还没切呢!”
她连忙回过头来清洗材料,却忘了仍开着的炉火。
接着是将材料切成适当的大小。
这把葱切段,或将肉切片切丝,其实并不需要什么了不得的大功夫,但是对于不曾摸过菜刀的米 虫而言,便成了高难度的大考验,她没来个“手指 免费大放送”,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至于不小心划 破皮肤几小刀,显然就没啥好计较了。
而那厢干烧到已在冒烟的炒菜锅,此刻根本不在她的注意范围之内。
“哈哈,总算切好啦。”季惜枫挥去额上的汗水,很满意自己的成果。
接下来终于到了她表现的伟大时刻了。
“大姐他们要是知道我这么厉害,铁定会吓一跳。”她已经想像出桌上一会见会摆满的佳肴。
原来做菜不是很难嘛,她窃喜得意地拿起沙拉油往锅里倒,才想大展身手,不料温度高得不能再高的热锅一遇到油.便轰隆一声地燃起火光。
“妈呀!”季惜枫惊慌大叫。
由于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来不及运转的思绪基于一种本能的动作,她急巴巴地把最靠自己的液体,也就是手里的那罐油倒进去灭火。
“轰隆——”结果是更大声的巨响。
火势不仅没灭,反而越烧越炙,还将她额头附近的长发烘焦出一块刘海。
“哇……失火啦……救命呀!”眼见熊熊烈火,季惜枫早就乱了分寸,只会扯着嗓子乱喊乱叫。
也不晓得是哪条神经突然跳出来作用,她总算想到要拔腿奔至外面求援,而正在院里浇花的冷浒恰好是她第一眼撞到的人选。
“我家……锅子……火……”季惜枫惊吓过度,比手画脚,已呈现了语无伦次的状态。
“怎么啦?”冷浒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远远就看到亮橘色的火舌。
接着发生了什么事她不太记得,好像是冷浒立刻翻墙过来,然后冲进她家厨房,冷静地熄炉火关瓦斯,再用湿毛巾或是锅盖,还是二者皆施,反正她脑里一片空白,再回神时,火炬已被扑灭。
“你还好吧?”冷符间她。
季惜枫面无人色,欲哭无泪。“现在满屋子布满焦臭的浓烟,锅子上方的抽油烟机也停机了,天花板上也给熏黑了一大圈,刚刚要是你再晚一步,恐怕房子也会整个烧起来,甚全还会波及到左邻右舍……”
她惊魂未定,越说越激动。“到时别说老四会踹我,就连脾气最好的大姐和平时最疼我的哥哥,只怕也想拿刀砍我,万一还不小心害邻居丧命,那我不是要当一辈子的罪人吗? ”
老天,她差点毁掉整个社区啊!
“所以你说,我怎么可能会好!?”她方才没把自己烧死,实在是愧对所的人。
冷浒只能拍拍她的肩头,这其中的意味以安慰性质居多。
“你是不是——还有煮什么东西?”他打开门窗让空气流通,隐隐约约却觉得厨房里仍有他未家勘到的危机。
“应该没有吧?”季惜枫自怨自艾,哪还记得什么。
“是吗?”冷浒不放心地巡视全场,马上就挑出了问题的所在。
他赶紧关掉发热的电锅,以及里面烟雾弥漫的烤箱。
“天呀!”饶是他再镇定,此刻也不禁要咋舌地瞪着那一锅才掀开盖、扑鼻的就是一股糊味,躺在电锅里的是一堆锅巴状的干黑尸骨。“这是什么? ”
“啊!我的饭……”季惜枫大叫。
“你不会是忘了放水吧?”冷浒经验老到地问。
用操作最简易的电锅,也能将饭煮成这个样子,他对她只能投以钦佩的注目礼,并向农夫辛苦耕作出来的稻米致上衷心的哀悼。
“放水?”季惜枫目瞪口呆,俨然他说的是什么惊世骇俗之事。“不是把米直接放进电锅里就好了吗?”
“唉!”罢矣,总算她还记得放内锅啊。冷浒摇头喟叹,清理的目标转向看起来更惨不忍睹的烤箱。
果然烤箱门打开后的景致愈加骇人,不仅焦味四溢,还夹着另一波浓烟,呛得冷浒猛咳之外,双目还险些薰瞎。
“这又是什么?”他用手挥赶黑浊的空气,从内夹出一团焦炭物,左看右看观察了半天,委实很难由现状去判定它曾为何物。
“这是……”季惜枫足足想了十秒,暂失的记忆才逐渐复苏。“啊——我的烤鸡!”
“你烤一只鸡需要把温度和时间调到最高吗?”冷浒立刻歪了眉。
这样的高温和小时数,用来烤一整头牛还差不多。
“人家怕烤不熟嘛!”她振振有词。
“天……啊!”冷浒能说的只有这一句。
从那一刻起,他便下了决定,为了全里民的生命财产,与他本身的居家安全,他以后绝对绝对绝对要请她远离厨房。
或许这也是日后为什么她会成为他家食客的主因。
冷浒在季襄雪南下屏东实习的第三天,突然对季惜枫这么说:“我晚上不喜欢独处。”
所以后来每到天色变暗,他就会自动占领她家的厨房做晚饭,她想当然耳是座上宾,而饭后,他会留下来看电视、看杂志,或坐在他固定盘踞的位置设计新的电玩程式。
“天底下怎会有像你这么好的男人?”季惜枫支肘捧着桃腮,忍不住赞佩地对他说。
单看他犷焊野蛮的外形,会猜想他必是粗枝大叶,但却大大地错了!
“你既会整家,又会做莱,从事的也是专重精密巧思的电脑相关行业。”她边说边用指头数着他的优点。“表面上好像是你每晚皆会借故来我家坐坐,实际上你却是好心在陪我,等我上床入睡后,你还会细心体贴地替我巡视门户才回去。”
还有呀,他的温柔从来不用嘴传达,他会直接以行动来表示,不像许多现今社会那些虚有其表的男士,光说不练。
“喔,嗯。”冷浒太过专注于手中的东西,对于她习惯性的碎碎念,他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仅是习惯性地吭几声。
反正在她中场休息的时候,就表示到了他该应声的时候。
“你不抽烟,不喝酒,就我所看到的面,你根本没有不良恶习,简直好得几近完美……”她继续喋喋不休。“喔,缺点就是你不常笑,或者疏于练习,你笑起来像是闷在嘴巴里。”
这么好的男人,你说稀奇不稀奇!?
而她以前居然还误会他,见了他就同老鼠碰到猫儿似地,真是有眼不识真泰山呀。
“啊?”她好像在问他什么。冷浒从一堆字母符号中抬头问她。
“休息一下吧。”没听到也罢。季惜枫递来一杯冒烟的薰衣草茶。
讲了那么久的话,她自己也渴了,所以手上亦捧了一杯。
“嗯。”冷浒点头接过,吸了一口,又钻回原来的程式中。
季惜枫不再打扰,仅抱着布雷克坐在旁边。
她很喜欢现在的这种感觉,也喜欢这么静静地盯着他。
或许是她对他已无敌意之故吧,她觉得他愈看愈有味道,愈看也愈耐看,而他颊边的那道疤一点也不可怕。
“有没有人说你很帅?”当她发现时,她已把心思化为字句。
这回冷浒听到了。
“我只记得有人说我长得像通缉犯,还是什么大流氓。”他轻轻勾起的唇角有着一抹很浅的坏笑。
“讨厌啦,你在消遣人家。”季惜枫红着粉脸不依地赏他一记粉拳。当初说那话的人不就是她吗?
“我只是实话实说嘛。”冷浒无辜地举手投降。
“不管不管,你不许再给人家记恨!”季惜枫耍赖地掐着他的脖子不放。
“哪有人用这招要人原谅的?”冷浒抗议。
二人于是闹成一切,不过冷浒只稍那么三两下就把她制服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