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原因为何,这只会让他愈加珍惜怜爱她。
“呃……”尚未由震慑中恢复神志的女主角,俨然失去了意识,四肢已呈僵化状态,灵魂也仿佛脱了窍,脑海里全是浑浑噩噩的大空白,只能目瞪口呆地盯着眼前近到失去焦距的俊颜;更遑论去体验这珍贵的一刻,或是一般爱情小说上用尽所有形容词所描述的甜蜜。
“襄雪……”刁名豪逐渐放开她的唇,然后恋栈地在她唇周附近厮磨。
为了证明依旧残存在他口内的那股青涩味,他再次欺向她微启的芳泽。
“喝……”季襄雪二度陷入惊骇中,根本不记得自己又让他吻了多久。
只是两舌缱绻交缠所引发的热力,气势宏伟庞大地教人害怕,喷张的血流疾速奔驰在管脉中,令她的心脏无法负荷,这种几乎不能呼吸的感觉反而使她霍然清醒,重新归队的肢体语言登时火爆地产生反弹。
“你——这只猪——八——戒!”她忿然推开压在身上的重量,啪地就先赏他一个山东大锅贴。
“襄雪,我……”刁名豪错愕不已。
他一直以为她很喜欢这些吻,至少她的身体反应是这么告诉他。
“不许你随便叫我的名字!”季襄雪愤怒地拿起枕头,乒乒乓乓就是一阵乱打“你当我是谁啊?想搂就搂、想亲就亲,人家阻街女郎起码还要按件计酬咧!”
“你别激动,我是……啊……脚!小心我的脚!”碍于左脚不便,刁名豪连连中弹。
“激动?我当然不激动,我干么要激动,我有什么好激动的?你说,你说呀?!”暴躁的猛攻继续从四处飞降,季襄雪很不“激动”地龇着牙、咧着嘴。
“襄雪……”刁名豪抱头鼠窜。
此刻他不禁要感谢老天保佑,幸好他睡的不是绿豆壳枕头,也幸好她拿的不是桌上的那把水果刀,或是旁边那个不锈钢制的洗脸盆,要不他这下子恐怕就……
“喝——” 没料到他为了避开敌军的袭击而左闪右躲, 却因所在的地理位置“险峻”,结果他一个不留神,紧接着只听到连续好几声的砰砰砰,再下一幕他整个人已从床上狠狠地摔到床下去了。
“哎唷喂呀……”刁名豪抱着先着地的后脑勺,又揉着次落地的脊椎和屁股,然后又捧着最后吻上地面的左腿。
曾经到访过的探望者的签名则在那圈石膏上,对着他冷笑。
“嗄……”季襄雪急忙鸣鼓收兵,扔下凶器,然后慌张地蹬着小碎步跑来慰问。“你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怎么样?”
“哎哟……”命运悲凉的病患目前只会惨叫。
“噢,好乖好乖,不痛不痛,你究竟是摔到哪儿啦?快让我看看有没有怎么样。”季襄雪疼惜地摸摸他的头。
这大概是他认识她以来,她讲出最温柔、也是他听起来最顺耳的一句话。
“哎哟唷……”刁名豪利用仅有的力气一一指出痛处,但是他所指的差不多是全身的每一寸。
“好可怜喔。”季襄雪又轻轻地拍拍他的脸。
早知这样就能让她待他好些,刁名豪早就让自己多摔几次了。
原来,大丈夫偶尔当当小男人也未尝不是件坏事;只是仔细回顾过往,他似乎一直也是以小男人的姿态与她见面的多。
“哎哟……”好吧,要装就装得像一点。他眨着小狗乞怜又无辜的双眼,故意喊得更大声。
“好啦,好啦,我晓得你很痛。来,我们先把你弄回床上去。”季襄雪钻进他的胳肢窝,努力了半天才又让他躺回原位。
她接着帮他做检查。
数分钟后,虽然已经没有那么痛了,可刁名豪仍持续地哀嚎着。
“还好,应该没什么大碍。”她拍拍他,然后嘴巴一嘟,忍不住开始发牢骚。
“真是的,我差点被你吓死,你就不能小心一点吗?”
“我……”这到底是谁不小心啊?要不是得继续装可怜,刁名豪早跳起来和她争辩了。
不过她说差点被他吓死,那是不是……有可能……表示她终于开窍啦?
刁名豪不禁定眸瞅着那张精致无瑕的艳容,企图从上面寻出他想要找到的蛛丝马迹。
“嗯?”怎么突然没声音啦?季襄雪纳闷地抬起头,正巧与他热情洋溢的炯炯目光相望,一股沸腾腾的暖流刹那间窜及全身。
奇咧,她最近对他的反应越来越不对劲喔!自己又不是没被人死盯过,她干么要脸红?
“看什么看?”她忙撇开赧颜斥喝。“没看过这么窈窕、漂亮、高贵又大方的大美女吗?”
倘若换作平时,刁名豪必定会哈哈大笑,然后再好好地消遣她一番,可他这回却出人意表地正经得不得了。
“我真的真的真的……”他伸出双手包住她的手,以柔得不能再柔的音调说:“真的很爱你。”
“啥?!”猛地听到这样惊人的告白,季襄雪咋舌得说不出话来。
但是没多久,她便笑着甩开他的手。
“哈,说的和真的一样似的!”他一定是存心和她开玩笑,好看看她的反应之后再来取笑她。“少来了,我们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啦,你居然跟我来这套?嗟,你以为我会上当对不对?”
刁名豪知道今天若是不能让她明白,日后她也永远会像现在这样认定他只是在戏耍她,而不会把他的真心诚意当一回事。
“我是认真的。”他抓着她的手不肯放。
“喂,这个玩笑并不好笑。”季襄雪攒眉蹙额,表情已经开始不悦,而怦怦乱跳的心,宛如有支锣鼓乐队在里头作怪,且似乎随时都会蹦到外面来。
“为什么说这是玩笑?为什么不相信我是非常非常认真的在爱你?我平常在你面前做人真的那么失败吗?”别的女人可是巴不得听到他说这番话耶,但是她的反应却只会增加他的挫折感呢?
“我……”从前那个伶牙利齿的俏佳人不晓得一下子跑到哪里去了。
“如果你答应,我愿意与你白头偕老……”刁名豪旋即又摇首改口说:“不,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会想尽办法克服一切,然后与你白头偕老。”
“你……”他在向她……求婚吗?
“是的,我在向你求婚。”刁名豪用一本正经回答她眼中的疑问。“或许这对你来说有点唐突,但对我而言却是期待已久;所以拜托你,不要立刻拒绝我,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考虑,多久我都愿意等。”
照说光是曾经向季襄雪求过婚的男人便足以从宜兰排到台中,所以类似这样的场面和台词她不知已面对过了几万遍,然她此时所受的震撼,却远比猝失父母之时还要剧烈。
“这……”她目瞪口呆了半晌,方寸大乱又茫然失措之余,她最后选择落荒而逃。
“喔,不会吧!”刁名豪翻翻白眼,只好拿起拐杖追出去。
“我的妈呀,我快不行了。”大冬天的,刁名豪却顶了满头大汗。
“别理我。”季襄雪站在山坡上,一见到他,又打算躲开。
刁名豪不禁垮了脸。
“求求你不要再跑啦,有话咱们可以慢慢谈嘛。”她也不想想,他裹着这么厚重的一块石膏在腿上,行动会有多么不方便。
“我俩之间没啥好谈的。”浑噩一片的心潮如今已渐渐理出了点头绪,季襄雪也晓得逃避不是解决之道,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她向来不受世事干扰的心境也有这般不平稳的一天。
“不!我俩之间要谈的才多呢。”事情都已经发展到了这里,刁名豪怎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弃。
“你……”望着那张认真的俊脸,她的思维蓦然不受控制地快速流窜。
他和她在公园里的初识,她和他的怒目相向,他恼怒她的无情无义;或他妙语如珠地逗她发噱,偶尔低声下气的不甘神色;或她见他受伤之初的揪心,他跌下床时所惹来的惊慌……
两人共处以来的点点滴滴,俨然一出倒转的影片,一幕又一幕的在她脑海内重现;她此刻才顿悟,原来他的一言一行总是牵动她的一颦一笑,他带给她的情绪起伏是其他人办不到的。
这也难怪她刚刚的反应会那么激动,其实她早忘了这种奇特的感受就叫做“惊喜”,事实上她对他的情爱,早在彼此的作息互动和每回的争锋相对中逐次积聚累增。只是她始终没有发现,其实她一直在等着他开口。
然而在此同时,一种莫须有的恐惧却又从另一方袭来,她总觉得……觉得他俩之间就是还少了个很重要的东西,至于那是什么,她却说不上来,所以她现在才会如此无助。
“如果我长得很普通,或是很丑,你还会像现在这样追着我吗?”那样的她,必定会过着完全不同的人生吧?
“我承认一开始的确是受到你的外貌吸引,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我今天长得又矮又胖又丑陋,你对我的态度是不是也会和现在不一样呢?”刁名豪以同样的问题反诘。
“这……”季襄雪答不出来。
“我知道你对男人和爱情的看法,可是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并非所有的男人都如你想象的那般差劲,起码我就不是。”刁名豪替她道出她心底的症结。
“你明明深受我轩昂不凡的气质和斯文俊伟的风采所吸引,而我待你也称得上极度的包容,但是你对爱情的不信任,使你严重地缺乏安全感。”
他向前一步,轻轻握住她的手,然后继续说:“你一直找不到一个很确切的事实,来认定我的求婚是基于对你的外表迷恋,还是发自我的真心,对不对?”“你……”季襄雪讶然睁大眼。
“你担心我们所追逐的,会不会只是为了那一层浮华的皮相。你说我分析的对不对?”刁名豪紧紧地瞅着她,不让她有退缩的机会。
“我……”季襄雪觉得她完全变成了透明人,要不就是他有特异功能,否则她自己都理不清的情丝,他却能将它们赤裸裸地一一揭露。
“试着相信我。”刁名豪恳求。“让我爱你,让我宠你,让我告诉你什么是海誓山盟和天长地久。”
“你怎会晓得……”这其中的片段好耳熟呀,不就是她曾经和她姐讨论过的问题吗?
“你也不能因为你父母的死,就认为爱的付出没有代价,而从此封闭自己的心,压抑自己的感情,这么做是不健康的。”想到她如此孤寂地过了那么多年,刁名豪便是好一阵心疼。“爱的真意应该是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你懂吗?”
“你怎么连这个也知道?莫非你……调查我?!”季襄雪的眼珠子已经快瞪出来了。
“我只是想更了解我自己心爱的女人。”刁名豪耸耸肩,不觉得这有什么错。
“而且你大姐也很担心你,她很希望你能有个‘像我这么好’的归宿。”
季襄雪没心情去留意他特别强调的那几个字。
“我大姐?”她一把揪住他追问。
“是呀,你大姐人还真是不错耶。”刁名豪尚未嗅到四周弥漫的火药味,兀自笑呵呵地道。“不过你另外那个姐姐人也很可爱,我刚看到她的时候,还以为她是你妹妹呢。”
不用猜,也知道他说的是季惜枫。
“什么?!”季襄雪大叫。“难不成你还去骚扰我的家人?”
“人家我们相谈甚欢咧,你两个姐姐还说欢迎我随时去你们家玩说,所以这哪算是骚扰?”刁名豪声声抗议。
“原来你那天抱病‘不假外出’,便是刻意上北部去拜访我的家人?!”季襄雪现在终于晓得啦。
“呃,我……”刁名豪这才发觉自己不小心露出了马脚,眼看就要深入她的心,这会儿又前功尽弃,得重新来过。
“不要碰我。”季襄雪拍掉他伸来示好的手。
“你冷静点,襄雪……”都是他的愚蠢坏了大事。
“冷静?你瞒着我打探我的隐私,你竟然还有脸要我冷静?”季襄雪冷冷地与他划清界线。
“有话我们回屋里说好不好?”这座后山的山势险峻,旁边又是断崖绝壁,所以平时是严禁外人进入的。而她此时哪儿不好站,偏要选在这山头附近吹冷风,刁名豪可不希望有啥意外发生。
“不必,我俩已经没话好说了。”季襄雪拒绝。
“好嘛,就算我这么做有失风度,但那也是因为我太想接近你了呀。”刁名豪也急了。“为了爱你,我心甘情愿在你面前扮演一个小男人的角色,难道这还不够让你看出我的用心吗?”
“你不要找借口……”季襄雪再度拍开他的亲近。“放开,不要碰我……可恶,我叫你放开!”
“除非你跟我回去。”刁名豪见她越来越靠近崖边,手因此抓得更紧。
未料这么一拉一扯,季襄雪反而失去了重心。
“啊……”才那么一晃眼,她忽然觉得一脚踏了空,接着整个娇躯便开始往下坠,高跟鞋也不见了一只。
“襄雪!”刁名豪刻不容缓地扑向前去。
幸好上天保佑,他在岌岌可危之际抓住了她的纤腕。
“喝!”两人当场被吓出一身汗。
只是昨晚才飘过的冬雨,使得微斜的坡面又湿又滑,根本很难让人稳住不动,加之他的脚上还裹着石膏,几乎派不上什么用场,而深不见底的空旷山谷仿佛有股强大的磁力,不断地将她往下吸。光秃秃的山崖除了烂泥就是陡壁,她连个依附也没有,渐渐地,她的手越来越脱出他的掌心。
“襄雪!”刁名豪连忙伸长另外一只手出来救援,总算又令她重回人间,不过他的身体却也跟着地心引力,一点一点地朝她的方向下滑。
“你放手吧。”再这样下去,他俩都会没命的。
“不!”他若真那么做,就算她不怪他,他却说什么也不能原谅自己。
“快放手,不然我们两个都会掉下去呀!”季襄雪不想拖累他,她要他好好活着,她不要他为她牺牲。
“看过电影‘铁达尼号’没?”刁名豪突然说。
“啥?”电影铁达尼号?季襄雪当然没去看,因为她不相信世上会有那种坚定不移的爱情。
萝丝明明可以优先坐上救生艇,然后只要安然地等待救助,可她偏偏跑去救杰克,还选择留在船上陪他,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看了十遍。”刁名豪说。
“你……”这家伙大概是疯了,否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有这种好心情跟她谈论电影?
“我特别喜欢其中最经典的一幕,当萝丝要跳海自杀,杰克就告诉她:‘你跳,我也跳’。”刁名豪接着款款情深地瞅着她。“现在,同样的话我也要对你说。”
所谓患难见真情,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证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