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这么想念我呀?”刁名豪存心忽略她语调中的不耐,俊朗的眉目始终保持着一贯的干净舒爽。
“是呀,我好想你喔,而且还想到茶不思饭不想哩。”季襄雪仰起弧线优美的玉颈与细致漂亮的粉脸冲着他假笑。
“真的啊?”看也知道她是言不由衷。“那可真巧,我也是耶。”
“如果你离我再远一点,我会更想你。”
“是吗?”他不退反进,与她并肩同行。“这样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你很烦人。”季襄雪停下来瞪他。
“会吗会吗?”刁名豪也停下来,还故作讶异地嚷着。“可是大家都说我很讨人喜欢耶。”
“那……”季襄雪妩媚地把手贴在他的前襟,漾着无邪的笑靥里头却藏了万把刀。“有没有人说你很不要脸呀?”
“这倒没有,不过大家都说我的脸长得很体面。”对付这种伶牙利齿的女人,脸皮就是要够厚,要不就会被五马分尸,死得很凄惨。
“哦?”季襄雪笑嘻嘻地问。“倘若我一拳打下去,不知你那张脸是不是仍能维持大家说的很体面?”
紧接着她忽然举起拳头朝他挥去。
刁名豪仍绽着微笑,并没有闪躲畏缩,仿佛她要打的人不是他。
状似强劲的攻势却在触到他的俊颊时猛地收回了力道。
“算你有种。”危在旦夕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季襄雪不禁表示赞许。
“好说,好说。”刁名豪表面镇定,背地里其实早就流了一身冷汗。
回去他得好好犒赏上天的恩典,保佑他的赌运不错,否则他的脸现在只怕肿得比泰国芭乐还大。
“哼!”季襄雪甩头往前行。
“等等……”刁名豪顺势伸手搭住她的肩膀,以阻止她离开。
“啊——”季襄雪猝不及防地发出令人惊悚的尖叫。
“怎……怎么啦?!”他惶惑地瞪大眼,不知她所叫何来。
“啊——啊——啊——”她没有给他任何解答,只是继续地喊叫着。
“怎么啦?怎么啦?”闻风而至的人群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惨绝人寰的凶杀案。
“他……”季襄雪颤巍巍地揪着自己的前襟,挤满泪水的莹眸控诉地瞥着他。“他想对我……对我……”
嘤咛一声,她夸张地躲到人群后面低声啜泣。
瞧这女的哭成这样又一副遭人侵犯的委屈模样,不须多言,大伙儿也差不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数十双责难的视线不禁往他身上射了过去。
“我……我没有……”眼前这种局势,刁名豪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瞠目结舌地看着她被众人保护着离去。
几名员工经过时,还摇头叹息地拍拍他。
“你也真是的。”
“要偷吃也要小心嘛。”
“唉,年轻人就是这么精力旺盛。”
面对这些非议,刁名豪企图做垂死的挣扎。“不是呀!我根本没有……你们要相信我啊,我没有……”
完全没人愿意理他,这会儿他说的话还真的像放屁。
当日夜里,他做梦都还梦到她噙着微笑,朝他做出胜利的手势。
第四章
一阵例行公式的寒暄后,季襄雪突然欲言又止地问电话那头的季家老大季银芽。“大姐,我……”
“怎么啦?”季银芽早猜到老四心里有事,不然依她的个性,她是不会主动打电话回家来嘘寒问暖的。
“你当初为何会嫁给姐夫?”大姐一向是兄弟姐妹们谈心的好对象,自从父母去世后,更是她们心中的精神支柱。
“感觉对了,缘分到了,想不嫁都不行。”
“但是……”季襄雪虽说看不到大姐的脸,也想象得出她现在笑得有多甜蜜。“你怎么知道什么样的感觉才叫‘对’?什么时候才叫‘缘分’到了?”
“自己的感觉自己最清楚。”季银芽能给她的最好答案便是这个了。“我这样说或许很玄,可是一旦时候到了,你就一定会知道。”
“是吗?”季襄雪吊在心头上的,仍是一个大问号。
“你是不是碰到意中人啦?”会有这些疑惑出现就表示老四终于动了凡心,季银芽不禁替她高兴。
“我……也不晓得。”季襄雪轻轻一叹。
自己的妹妹,季银芽岂会不了解。
“你怕对方只是看上你的美貌对不对?”老四的外在实在是太亮丽了,因此追她的人虽然多到数不清,可却没有半个人注意到她的内心世界。
“你明明知道我对男人的看法。”打从她身体开始发育以来,季襄雪就已经得到了这个亘古不变的结论。“男人就是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全都是一个样,什么海誓山盟、什么天长地久,根本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
“襄雪……”季银芽心疼地皱了眉。
“本来就是这样。”季襄雪嗤之以鼻。“我只没事稍微放放电,秋波再随便勾一勾,那些口口声声夸耀自己多爱女朋友或妻儿的男人,还不是马上背叛原来的另一半,转而奔向我的怀抱。”
所以你要她如何相信有所谓坚贞的爱情,又如何要她看得起男人、相信男人,而不把他们视为低等动物?
也因如此,男人之于她不过是一种玩物,高兴的时候她就拍拍他们的脑袋,不高兴的时候,她连理都懒得理;至于爱情,对她而一言更是一场游戏和一篇笑话。
“当然喽,咱们家的两位姐夫是例外啦。”季襄雪接着补上一句。
“你呀——”季银芽不禁失笑。
不过她并不会责怪老四怎会有这种偏激的想法,也不怪老四对现今世人的爱情缺乏信心,而是心疼老四年纪轻轻,却已经看过太多负面例子了。
别看老四一副刁蛮难缠又常摆着事不关己的一样,其实她的心肠最软了,以至于她老是受伤害,最后才不得不以如今的面貌来伪装自己。
“我还是那句话,相信你自己的感觉,它绝不会欺骗你。”季银芽好希望老四能尽快找到真正属于她的真爱,因为这是她应得的啊。
“……谢谢你。”季襄雪心事重重地收了线,然后一手托着腮,静静地思索着大姐说的那番话。
熟悉的好听嗓音顿时在她耳畔响起。
“干么?想什么想到这么入神?”刁名豪落拓不羁地傍在她身侧。
“又是你?”这句话似乎已然成了她的口头禅。
“莫非你是在想我?”刁名豪在她面前反正是厚颜无耻习惯了。
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居然让他给猜到了。为了掩饰她的难为情,季襄雪白了他一眼,把脸朝向另一边去。
“又来啦!”她冷哼着。
“奇怪咧,我看你对其他‘男’同学都挺友善的,怎地对我总是这么冷淡?难不成其实你是对我有特别的好感,所以因爱生恨?”刁名豪硬将自己俊秀的笑靥凑到她眼前,自编自导了起来。“这你就早说嘛,我一定配合到底呀。”
“对对对,我是因爱生恨。”季襄雪接着直言无讳,也不怕他会怎么看待她的为人。“只是那些男同学可以帮我写报告、做实验、找资料,考试的时候还可以罩我,倒是阁下你——对我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至少我可以介绍几头牛儿让你认识认识呀!”刁名豪倜傥地耸耸肩。
“基本上呢,我比较喜欢认识被煎成五分熟的牛儿。”季襄雪险些被他逗笑出来。
“你瞧!咱们是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呀!”刁名豪拍手叫道。“我刚好也是比较喜欢它们被煎成五分熟的时候,既然如此,下次我请你去吃牛排。”
说到牛排就让他想到上回她在牧场折断鞋跟的事情。
“对了,你最好不要穿高跟鞋,一方面容易扭伤,另一方面也会把牧场的泥土戳得一个洞一个洞的。”身为牧场的一份子,他有责任维护牧场的环境。虽说这只是借口。
何况他一直以为自己对女人很有一套,直到碰上了季襄雪这号人物,他才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她晴时多云偶阵雨的个性,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行径,往往超乎他能够理解的范围,令他不得不甘拜下风;姑且不论她的脾气,她的反应、机智和口才,简直就跟她的外表一样辛辣呛人,两人几番交战下来,他的战绩几乎是挂零,这要是说出去实在是太丢人现眼了。
不过这一切的缘起,都要归咎于她昨日的诬陷,害他遭人用异样的眼光连瞪了一整天,且这种情形似乎有持续的趋势。
为了捍卫他的男人尊严,也为了争回一口……不,是好几口气,他决定征服她的欲望与日俱增,而不时出现在她的面前,则是他进攻手册里的第一步。
“还有呢?”季襄雪掏掏耳朵,有听没有到。
“还有呀……”他喜欢她说话的方式,虽称不上优雅或嗲得让人起出鸡皮疙瘩,但她那种浑然天成且外人模仿不来的慵懒冷艳,却性感得要命。
“天哪!我不过是随口问问,你还当真说上瘾啦?”见他似乎又要来上一大段精神训话,季襄雪忙不迭地娇嚷着。
刁名豪假装没听到她的声声抗议,总归他在她面前除了脸皮变厚之外,也会自动变成聋子。“这里的牛群很多,所以你最好不要穿红色,免得发生事故,造成不必要的……咦?你怎么不吭一声地就走了呢?”
季襄雪那原就没有多少体积的耐性,早被他磨得精光,哪还会笨到留在那儿继续听训?因此她头也不回,脚也没停,仅举臂挥手,意思非常明显。
他冲着远方的倩影喊叫。“喂!等等,我话还没讲完耶……”
知道什么叫做“活见鬼”吗?
当季襄雪最近好像走到哪儿都能遇到那个“刁民”,甚至到后来连她在课堂上,也能发现他的存在,“这——就叫做“活见鬼”。
不仅如此,他还明目张胆地在她班上作威作福呢。
“对不起,这位同学,位子让一让。”刁名豪用食指搓搓那个被点到名的倒霉鬼的肩膀,企图要来个鸠占鹊巢。
“凭什么?!”倒霉鬼很不客套地护起驾。
要知大学以上的学府是采自由入座的方式,季大美女的旁边,自然是炙手可热的上上席,所以为了公平起见,也避免大家在行抢时伤了和气或造成伤亡,众男士于是私下协议,用抽签来决定先后秩序,让班上的十三位男性同胞人人有机会,而且机会均等。
换句话说,他必须苦等十二天,才能再次坐上这个卫冕者宝座,这之中还不包括各休假日,因此他现下当然不愿意走。
“这个嘛……嘿嘿……”刁名豪一把揽上倒霉鬼的脖子,迫使对方的脑袋靠过来,然后弯腰附向他的耳门低语。“凭我块头比你大,凭我有办法让你实习过不了关,凭我能找一打的牛仔把你的腿打断。”
“你敢……”倒霉鬼威武不能屈地转过头来,喉头上却倏然遭人勒紧,一时之间根本说不出话来。
“要不要考虑一下呀,同学?”刁名豪好言规劝,那张看似温和实则隐含杀机的笑颜,像是只要听到的答案是“不”,那只仍然扣在对方脖际上的大手,便会立刻扭断敌军的颈椎。
“嗄……”倒霉鬼那长满青春痘的大花脸,登时换上了车辆可以通行的交通号志颜色,他困难地用余光瞄瞄那方的季大美女,又瞄瞄这方的强敌,两厢比较之下,似乎仍拿不定主意。
“到底怎么样啊?”刁名豪又在手上加了点儿劲。
这些当然全是暗箱作业。不想让季襄雪看到,他还充分地善用自己庞硕的身躯挡住了她的视线,其他周遭的人要是没有特别注意,也会以为这两人只是哥俩好地勾肩搭背呢。
“呃、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倒霉鬼急忙点头表示赞同,此时此刻,保命要紧。
“这还差不多。”刁名豪松手站直身,然后满意地拍拍对方的肩膀,并顺势把他推开。
“……”倒霉鬼只好满腹委屈地坐到别的位置去。
“哈,季同学。”刁名豪一屁股占据了龙王穴。
“谁是你同学啊!”季襄雪冷水泼得倒是满顺的。
刁名豪早料到她的反应铁定不会友善到哪儿,所以心里已有万全的准备,只要是不想听的话就当耳背没听见。
“怎地?这节上什么课呀?”他赖到她的身畔,几个人共用的长方形桌椅,忽然显得有些拥挤。
季襄雪本来不想搭理,不过他始终歪头托腮地盯着她,俊秀文雅的脸庞上还挂着欠扁的笑,最令人受不了的是他温暖的鼻息,一直轻吐在她的粉颊上,搞得她浑身不舒服,害她没办法继续装瞎子。
“这节上的是‘人类心理学’,专门探讨何以有些人会那么变态缠人烦人,又不懂得看人脸色。”她讽刺地冷哼着。
“真的呀?”刁名豪如获至宝。“原来兽医系也教这种科目啊,这么说我来得还真刚好,我最近老是碰到像你说的那种人耶,正需要请专家给我指点迷津呢。”
“是吗?我还以为你最近老是在我跟前晃来晃去,是想追我呢!”她故意挖苦他。
“天呀,我做得这么明显,你到现在才感觉到啊?”刁名豪不可思议地望着她,这其中开玩笑的意味不是没有,不过却仍让她感到有些手足无措,心跳也无端地多怦了几下。
季襄雪不是傻瓜,自然明白他不断地制造机会接近她,是因为他对她有着相当不错的好感。
其实她对他也有着同样的感觉,毕竟似他这般外貌英挺,风度又翩翩的男子很难不让女人心动。何况他还会逗她生气逗她笑,即使他放软身段讨好她时,他也仍然保持自我,不像其他男人只知一味的迎合奉承,变得一点个性也没有,或肤浅地只晓得用金钱和物质来取悦她。
事实上他连一朵花也没送过她,偶尔还会给她脸色看咧。
可正如大姐告诉她的那席话——自己的感觉自己最清楚。
而她,一向独立有主见,更懂得自己要的是什么,因此她也不想否认她对他确实有着异样的情愫;但她却不能确定他对她是真心相待,或许他也和旁人一样,纯粹只是受到她的美貌所吸引,这年华会老去,美貌会逝去,一旦到了那一天,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地对她趋之若骛吗?
她很怀疑,而且是非常怀疑。
所以刁蛮跋扈骄纵,只不过是她吓阻他们的最好方法。
而根据她多年的经验,这招确实非常有效,且屡试不爽;凡是她想甩掉的男人,她只要使出这一套,通常都能一劳永逸,“药到病除”。
这也是为什么她在刁名豪面前总是显得特别蛮横不讲理,说明白一点就是她想测试他、考验他,让他知难而退。
“怎么啦?”刁名豪见她久久不语,不禁用手在她眼前招魂。“是不是我长得太英俊了,所以害你看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