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天不从人愿,服务生还在这个节骨眼经过,季银芽吓了一跳,急忙赧然推开他近在飓尺处的性格面庞。
“对……不起,我还……有事,我……那……”她手足无措地触触滚烫的桃腮,又摸摸泛红的粉项,两臂环着胸,又周章地放下来,反正怎么摆都不对劲,最后她只好转身落荒而逃。
“等等——可恶!”就差那么一点,真的就差那么一点!冀祺懊悔地捶着桌子,匆匆买单追出去时,她人却已坐上了计程车混入其他车辆里。
煮熟的鸭子居然飞了!冀祺除了呕得跳脚,也只能郁卒地望着作弄人的苍天兴叹。
她是怎么回事?
冀祺不过是抓住她的手臂,靠得比较近一点,她就脑袋一片空白,还如只发春似的小野猫,用那么一副情欲高涨的沙哑嗓音向他道歉……
“噢!天呀……”季银芽光是回想起那一幕,就不禁难为情。
不晓得他会不会误以为她在挑逗他?嘎——我的天!
挑逗?多、多恐怖的字眼啊!
可是她那声道歉,的的确确像是在对他说“欢迎下次再光临”嘛……噢!天哪,天哪……此刻除了天,还有谁能解救她?
“呜呜……好丢人唷……”季银芽好想挖个地洞躲一辈子。
她当时究竟是被什么鬼迷了心窍?她干么要道歉?
她是道啥歉?人家他又会怎么想?
如今只希望小杜、小娟和周遭的人都没听到,更希望冀祺没有想歪,不然……呜呜……反正那家咖啡厅,她是再也不敢去了。
终归原因全是冀祺的错啦,没事突地来那么一招,仿佛要拥吻她般,所以她才会——
“喝!”她、她想到哪里去了?居然会有这么……龌龊无耻下流的邪念?
不不不,不行!
都事隔一夜了,人家搞不好只是拿她寻开心,或者看到她脸上沾有东西,而她却在这儿心猿意马、胡思乱想,若是被他知道了,岂不是徒增笑话一场?
她得让自己依然乱蹦的心房镇静下来。
季银芽连着好几个深呼吸,无奈超速的心跳就是不听使唤。
“……头还在痛是不是?”那厢口沫横飞的叙述遽转为一声问侯。
此话虽非出于正在盘旋她柔肠中的那个人,却仍让她心头一震。
“呃?什么头痛?”季银芽纳闷瞪着面前的小杜,一时反应不过来。
待会儿她又要去当电灯泡,因此小杜提早来她家载她。他一方面分享自己昨天与小娟的约会细节,一方面想听听她这位老大姐的意见,顺便研究下一步,而她刚刚竟忘了他的存在。
“你昨晚在电话中不是说头痛吗?”昨天她没等他们结束,就忽然从咖啡厅跑掉了,害他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回到家便立刻打电话来询问。
“啥?喔……你是说‘那个’头痛呀……对对对,现在已经不痛了。”季银芽迭声颔首。
“但是你的脸好红唷。”小杜很是关心,尤其她一直念念有词,又不时皱眉蹙额的,好像非常不舒服的样子。
“有、有吗?”季银芽讶然地摸摸自己热烘烘的朱颜,难得急中生智扯了一个小谎。“那是……晒太阳的关系,我只要一晒太阳,皮肤就会变成这样。”
“真对不起,都是我硬要你陪我。”小杜不好意思地搓着手。
“别忘了我比你更想见小娟。”他没有兄弟姐妹,父母受的教育也不是很高,而季银芽又是此事唯一从头到尾的参与者,所以除了她之外,他还能找谁帮忙?“对了,你刚刚讲到……”
“我觉得小娟的人和信里的不大一样耶。”小杜有些忸怩。
“咦?”原来有这种感觉不光是她。
“她和我一样喜欢看漫画,喜欢吃汉堡薯条,谈吐也没有信里的成熟,该怎么说呢……她就跟普通女孩差不多。”一论及心上人,小杜登时即滔滔不绝,眉眼全是笑。“不过这样我反而安心多喽。”
早先那位蒙了面纱的小娟,对他而言实在是太高高在上了。
“人本来就是要相处嘛。”季银芽第一次遇到冀祺时,也是很讨厌他呀,后来还不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才……呃……“才”怎么样?她刚刚要说什么?天呀,她为何又想到他身上去了呢?
“是呀。”之前的忐忑已然抚平。小杜十分同意。
“看来你们俩是情投意合喔?”季银芽挤眉弄眼地消遣他。
小杜立刻露出幸福的傻笑。“你呢?在咖啡厅遇见的那个男的……是你的男朋友吧?啧啧啧,想不到你保密工夫这么到家。”
“他……才不……不是我的男朋友呢!”季银芽霎时面红耳赤否认,方寸却因那敏感的三个字而大乱。
“哦?”小杜怀疑地挑着眉。她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喔!
“不是该走了吗?电影票呢?”季银芽顾左右而言他。
“啊!你没提,我险些把正事给忘了,你的座位是十二排,我和小娟的是十一排的七号和九号。”
小杜赶紧拿出已经买好的电影预售票。“抱歉,都是我害你假日还不能在家好好休息。”
季姐有一股令人安心的气质,有她作伴,他才不会那么紧张。
“笑话!”季银芽抢过票。“有免费的电影让我看,我干么要待在家里睡大头觉啊?”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出季家大门,一辆单车恰好迎面经过,季银芽急忙抬头望去,荡满春风的春水立刻舞起欢腾春意的浪花。
结果是一位赶着去实习班上课的国中小女生。
“暧……”不是她一直想捕捉的那道俊影。季银芽气馁之余,不禁盯着小女生的背影淡然发呆,矍地又感到可笑。
她最近怎么会有这种一听到单车声,眼睛便会跟着追寻的习惯?
“怎么啦?”小杜递给她一顶安全帽。
“啥?喔……没,没怎么,咱们走吧。”她戴上安全帽,坐上小杜的摩托车,然后一同去赴约。
反方向处,一名轻装便骑的男子正煞住铁马,怔怔地瞪着这一幕,那便直绷紧的线条几乎要和周遭的街景融为一体。
春风轻柔地吹过他的发丝,摇曳的绿叶枝丫发出沙沙沙的声音,而他,忽然有砍树的冲动。
戏院内,放眼望去全是成双成对的恋人,有的亲密相依,有的打情骂俏,有的两手相握闭目养神,前前后后漾满甜甜蜜蜜。
看到这样的场面,冀祺抱着爆米花和可乐,孤伶伶地坐在其中等着电影的开演,心里就益发不是滋味。
“可恶!”他落寞地忿忿睇着手上那张多余的电影票,和旁边的座椅,忍不住暗暗唾骂。
亏他昨天一听说小杜买了预售票,便急着叫林美娟想尽办法先套出座位号码,然后赶在人家打烊前抢下这两个位置……反正他今天都得陪她来看电影嘛,那么何不顺便找季银芽一块儿,既可就近监视小杜,又可藉机与他的芽儿培养一下感情,这如意算盘打得多好!
孰料……
人算不如天算,在他兴冲冲去她家相邀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他晚了一步,仅能眼睁睁地望着她坐上别人的车。
“那个戴安全帽的男人到底是谁?”冀祺恚恨地将电影票揉成一团。
虽然他没瞥到对方的脸,但是从身材和体型观来,他确定绝不是博阳那个小白脸,而是另有其人。
“可恶!”冀祺扒了一把爆米花,食不知味地往嘴里猛塞。
想到他的对手不只一个,他震惊之余,斗志也不禁烧得愈炽。
是呀,好久没有这种冲劲了。记得上一回,是在创立“茉莉”之初吧。
他那时放弃博士学位,继承心脏病突发逝世的父亲所遗留下来的公司,在高层主管的一片反对声浪下,一个年轻小伙子凭着满腔热血和信念,将公司的产品单一化,注重研发,并以母亲的名字重新为公司包装、命名,结果证明他的眼光准确,因此才能创下如今每年几十亿美元的佳绩,成为同业的鳌头。
当年他与现在一样腹背受敌,那一次他没有输,这一次,他也不会。
再说,他也不能输。
那野男人居然是从她家里出来的,也就是说他昨晚是和她……他们俩……
她至少属于两个男人的事实已狠狠的拧痛他的心,他不容许她继续偎在别人的怀里,光是思及这一点,他就嫉妒得抓狂,他要把她抢过来,为了得到她,就算必须不择手段,他也在所不惜。
老天,他是真的爱她呀!
“呵呵呵……”前排的林美娟和小杜突然迸出一串笑声。
冀祺很想掐住他们的脖子,命令他们不准笑。
昨天要不是林美娟一直不放人,逗着他听了几小时的小杜。小杜,害他差点儿反胃。人家他本来是要去找季银芽的,那么今天他也不会让别人捷足先登。
戏院暗下来的灯,刚好非常符合他的目前的阴晦心情。
唉!他的银芽儿到底跟那个机车骑士去哪里了?他俩正在做什么呢?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女孩弯着腰,侧着身,小小声地穿过他周边的人来到他的旁际,看来是要坐上他另一边的空位。
“嗯。”冀祺悒郁地连头都懒得抬,仅是尽量打斜长腿,挪大他和前排座椅间的缝隙,以方便女孩过去。
但是他伟岸的硕躯实在占了不少面积,女孩费了好一番工夫,最后是边挤边跨的方式才到达目的地。
“谢谢!”怕吵到别人,她低声向他点点头。
“不客气。”出于礼貌,冀祺转眸回笑示意。
四目在昏微的光亮中交接,两人的笑容都僵在脸上。
“银芽?”她不是跟那个野男人出去了吗?冀祺一口汽水差点儿呛到喉咙。
“嘎!你怎么……”昨天的偶然邂逅已经够让人吃惊了,季银芽万万没想到两人会再度不期而遇,且又是比邻而坐,普天之下,这种机率有多少?
除非是……
“你跟踪我?”她不悦地瞄着他。太巧的事情难免令人生疑。
“跟踪?”电影开始了,冀祺大喝的音量立即招来了许多白眼,他吐吐舌,忙用耳语辩驳:“我才不做那么无聊的事咧,不信你可以看我的电影票,我昨天就预购的。”
揉得皱巴巴的票根,铁证如山地摊在他的掌心,他俩往昔就算再怎么不信邪,此刻也不得不相信冥冥中绑在两人之间的红线。
诧异掺着接踵而来的兴奋,混合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抨击着两颗加速跳动的心脏。
原来他们的默契这么好呀!
莫非这也就说明为何他总是撞到她,而她总是让他撞到?
第八章
听说这部电影是本世纪末最浪漫的爱情大戏;在美国曾夺下卖座总冠军,票房远胜过“星际大战首部曲”,所以戏院内才会挤满情侣吧?
不过它到底哪儿浪漫,哪儿爱呀情的,冀祺是一点碗糕也没看进去,倒是剧中一首首的情歌,撩得他心猿意马。
他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爆米花,目光却不时荡漾到旁座的佳人身上。
幽暗中,荧幕投射出来的亮彩,恰好在季银芽的妍容上,描绘了一层粼粼薄晕,令她姣好完美的侧影无所遁逃。
她的鼻子直挺而秀气,樱唇诱人而红润,晶莹澄澈的眼睛像是晚间会绚烂发光的夜明珠,弧线优雅的下巴像是为了配合他的嘴形而生,轻轻扇着的长睫毛像是在挑逗他而勾动的手指头。
季银芽的美,美在她不矫揉造作,那纯净的气质就和她名字里的春意一样,仿佛春天的典雅尊贵却不致高不可攀,素雅的装扮好似邻家的大女孩,如沐春风的亲切笑靥总让人想接近她,和她谈谈天,说说话。
当然,她插腰嗔斥的时候,又是别有风貌。
而他一直是被她这些脱俗的特质所蛊惑,他相信“她”——就是今年春天送给他的最佳神秘礼物!
他索性歪着头,支颊瞅着她。
如果每天他清晨起床,身边美梦正酣的她,躺在黎明光曦下的温馨景致,应该就是这个样吧……
“嗯……咳……咳……”冀祺心存鸿鸽,百无聊赖地清着喉咙,坐姿换了又换,直到歪斜的侧翼紧紧地贴住她的皓臂,他才比较满意地坐定。
她拘谨地往另一边挪了挪,并瞄了他一眼。
冀祺顺势对上她的剪水双瞳,嘴角立刻漾出璀璨而无邪的笑容,没话找话地说:“你刚刚怎么那么晚才进来?”
他本来是要问那个骑摩托车载她的野男人是哪儿冒出来的葱蒜,奈何开场白到了嘴边便自行做了修饰。
“我……”季银芽特地选在那时入场,无非是想以黑暗当保护色,免得日后被坐在前排的小娟认出来,那就尴尬了。
不过这些不好对他明说,幸而旁席的人嘘声要他们安静,她假借道歉之名,技巧地把话题转移。“对不起
“一起吃。”冀祺把爆米花推到她面前,有点炫耀地脾睨四周。
想想老天爷还真顽皮,没事和他开这么个大玩笑,好在绕了一圈,她仍是回到他的身边,嘿嘿!这下他也是成双成对了吧。
“不了。”她看电影没吃东西的习惯。
“嘘——”又有人抗议了。
“讲个话又不会死。”冀祺嘟囔,但还是不高不兴地把嗓子再放低。“上次的飞车事件……真对不起呀!”
“我才要向你道歉呢,我应该换个方式表达我的关心……”糟糕,她怎么说得这么暧昧?“我的意思是
管她什么意思,知道她生气是出于在乎他,他的心花儿朵朵乱绽。他抢下她的解释,提出邀请。“看完电影咱们去逛逛?”
他俩认识到现在都还没约会过呢,到时他要与她分享同一杯饮料,舔着同一支甜筒,挤在同一张椅子,嘻嘻!
“再说吧。”季银芽得视小杜接下来的行程才能决定。
“去嘛,去嘛!”冀祺用手肘轻轻顶着她。
“我……”季银芽想笑但没笑出来。
一直都是这样,她前一秒才觉得他咄咄逼人,下一秒他又变得风度翩翩,接着他又很孩子气,待会儿他或许又会展露叱咤风云的神态。他矛盾地让她迷惑,但是当他接近时,她在踏实安心之余,心跳却会加快,并混着阵阵骇人的悸动和喜悦,这……是什么道理?
她不曾有过这般诡谲的感觉啊,难道她对他不仅仅是有好感那么单纯?
“去啦,去啦!”冀祺仍死皮赖脸地黏着。
两人的嘁嘁瞅瞅终于惹来共愤,这回换后面的人抗议了。“嘘——”
“嘘什么嘘?”冀祺火了,他扭首冲着嘘声的发源处斥道,分贝大到惊动整间戏院。“人家她就要答应了,我也正在找机会表白,你们干么老触我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