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儿刚要挽乔拓的手,蓦然想起什么,嘟着嘴背过身去不理他。
「还在生气?」乔拓失笑。
馥儿回头白他一眼,「谁教你揍大哥。」
「谁教他带妳去骑马。」他学她的口吻。
前天一早,耿庆柏就把「铁口直断」的话和馥儿从小的「辉煌」事迹告诉乔拓,还特别叮嘱他馥儿尚有第三劫,害他担心得很,立刻把他和馥儿的八字拿去给那位「铁口直断」再批一次,还好他们的八字简直是天作之合,他才稍稍放心。
不过,赵相士也再度提醒,不可对馥儿第三次的大劫等闲视之,教他又紧张起来。
昨天下午,耿庆柏不知道他已经拿八字去合过,突然发癫,决定要测试乔拓是否真是馥儿的福星,同时也是为了讨好馥儿,所以对她的要求不论危险与否,一律答应。只不过危险的事一定差人通报乔拓,看看有他在场,馥儿是不是不会出意外,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拿馥儿的性命开玩笑。气得乔拓几乎要把他轰出堡去。
耿庆柏到目前仍能毫发无损地待在乔堡,乔拓都要佩服自己的耐力了。
「那你也用不着一拳把他打飞出去呀!」
昨天乔拓发现她不听话地硬拉她大哥带她去骑马,立刻冲至马场,正好看到她差点摔下马,不禁气黑了脸,不但当场揍她大哥一拳,训诫了她一顿,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她一记家法伺候,害她被萧云坡取笑了一整天。
馥儿嘟着嘴想,那还不都是要怪他,要不是看到他突然出现,她也不会吓得从马上跌下来。
「馥儿,妳不要我把他揍飞出去,就不该要求他带她去骑马。」
「为什么连赵香都能骑马,我就不行?」馥儿两手扠腰,凶巴巴地问。
「等妳的身体再强壮一点,我一定亲自教妳好不好?」想到馥儿昨天差点跌下马,他到现在心中还不住发冷。
「拓哥哥,这已经是你第一千两百零二十三次说这句话了。」馥儿气得用纤细玉指狠狠地戳乔拓的胸膛,结果又痛得她差点掉眼泪。她老是忘了乔拓早已锻炼成钢筋铁骨,她用柔软的小手指去攻击他,根本是以卵击石,讨不了好。
「这也是好第一千两百零二十三次问这句话了。」乔拓不为所动,但没忘记替她搓揉戳痛的指头。
他看馥儿气呼呼的表情,无奈地叹口气。骑马这件事实在不是他不教她,而是他早就发现馥儿的平衡感极差,差到连走路都很容易跌倒。这样的情况下要学骑马,那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他把馥儿揽进怀里,「馥儿,和我一起骑马不快乐吗?」
馥儿摇摇头,「不是不快乐。」
「那是嫌我骑术不好啰?」乔拓再问。
「怎么可能!」谁不知道乔拓的骑术精湛。
乔拓扬眉,「那么,是我的胸膛靠起来不舒服?」
「也不是。」馥儿脸红红的。其实窝在拓哥哥怀里骑马,厚厚暖暖地,再舒适不过了。她有一次还不小心睡着,让他抱回堡去。
「这不就结了。和我骑马很快乐,我的骑术又不赖,我的胸膛靠起来也很舒服。那和我一起骑就好了,何需自己骑?」乔拓做出结论。
「因为自己骑和跟别人共骑不一样。」馥儿争辩。
「所以我说了,等妳身体强壮一点后再教妳。」乔拓手一摊。
馥儿气结,小嘴张张阖阖,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了,我的宝贝,再吵我可又要家法伺候了!」乔拓捏捏她的俏鼻。
馥儿赶紧闭上嘴巴,她才不想又被「家法伺候」。
乔拓望望场中三人全神贯注的拚斗模样,岔开话题,「他们在做什么?」
馥儿马上忘了刚才的争辩,露出笑容,挽住乔拓的手臂,慧黠地眨眨大眼,「抢球。」
「抢球?真是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乔拓睨了馥儿一眼。「八成又是妳的鬼点子。」
「才不是,他们是自愿的,我可没有强迫他们。你瞧!我不是乖乖地站在一旁加油,没有捣蛋,没有恶作剧,也没有做危险的事。」
乔拓看她一副诡计得逞,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猫样,没辙地摇摇头。
这两天馥儿简直是把他们三人玩弄股掌之上,一会儿叫他们陪她逛市集挤进女人堆里选胭脂;一会儿又要他们跟她一起踢毽子,害这三个大男人都快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每当想到了什么新点子,如果耿庆柏推说没空,馥儿一定立刻眼眶泛红,泫然欲泣地提醒他,她遭遗弃近两个月。
而萧云坡和金庭毅若拒绝她的提议,她也一定如法炮制,哽咽地强调他们欺骗她这名弱女子,诓她叫他们「哥哥」的事实。
于是,三个大男人在她的泪水攻势下没有不弃械投降的。
不过看他们专注认真的神情,恐怕这次的内情一样不简单。「说吧,妳这次又是拿什么威胁他们?」
「胜利者可以放一天假。」她掩不住得色。「这不算威胁,算奖赏,对不对?」这回拓哥哥应该没理由责备她了吧!
「放什么假?」原来这回她施以利诱,她的花样真是愈来愈多,难怪那三个大男人招架不住。
「明天不用跟我去花房学插花。」她又忍不住笑出来,谁教他们那天要说那么多她的糗事。
「妳呀,真的调皮。」乔拓不禁失笑。以萧云坡他们的身分,窝在花房学女子插花的事要是传了出去,被同侪好友取笑上一阵子事小,一世英名尽毁事大。
难怪他们现在这么拚命。
「原来妳光顾着替他们找乐趣,都忘了我的存在。」乔拓半开玩笑地抗议。
也只有在馥儿面前,他才能这么轻松自在,卸下严肃的一面。
「哎呀,拓哥哥,你早说嘛!明天我们去插花,一定不会忘了找你一起去。」
馥儿一副心疼他的样子,还举起手信誓旦旦地说,明早绝不会忘了他,教乔拓哭笑不得。
「说真的,拓哥哥,你这两天到底在忙什么?」
乔拓抱歉地顺顺她的头发,他这两天还真是没空陪她。他担心蒙面人另有诡计,所以忙着部署,加强警戒。但他不想让馥儿担心。
「忙着再娶妳一次啊!」
「讨厌!」馥儿脸红地轻啐他一口。
乔拓着迷地欣赏她的红颊,猛地想起刚接到的消息。
「妳爹娘恐怕这两天就会到了。」乔拓仔细地观察馥儿的脸色。虽然馥儿现在已经能和她哥哥打成一片,但是他知道失去记忆一直是她心中的痛。
「他们会不会跟哥哥一样,因为我认不出他们而难过?」馥儿露出愁容,难过地垂下头,小脚在地上乱画。
乔拓握住她的柔荑,疼惜地说:「馥儿,妳要记得,这不是妳的错,只能怪造化弄人。若非如此,我又怎能遇上妳?再说,妳看妳哥哥并没有因为妳不记得他,而减少丝毫对妳的疼爱,不是吗?」
馥儿不禁有些愧疚,这两天她也把那些真假哥哥们的精力压榨得差不多了。
「好啦。」她知道乔拓拐弯抹角讲这一番话的用意。「我不会再胡思乱想,也不会太常找哥哥他们的麻烦,这样好不好?」
乔拓给她一个赞赏的微笑,展臂抱起她朝馥园走去。他要好好补偿这两天来对她的冷落。
馥儿偎在乔拓怀里,两手自动搂住他的脖子。她现在已经进步到可以随时随地被乔拓抱在怀里,脸不红气不喘地「坐怀不乱」。
她叽叽喳喳、比手画脚地把这两天来,耿庆柏他们的糗事说给乔拓听,完全把场中拚得汗流浃背的三个可怜男人给忘了。
「我抢到了!」金庭毅兴奋地大叫,冷硬的脸上难得地展露出笑容。
「唉!师弟,裁判都走了,你才抢到啊?」萧云坡一手搭到他肩上,咳声叹气地说。
金庭毅这才发现他之所以抢得到球,是因为耿庆柏和萧云坡根本没在防守。
他们的目光正盯着乔拓行远的背影。
萧云坡拍拍耿庆柏,「耿兄,算了,今天就让他们独处一会吧。」
这两天耿庆柏可说是寸步不离地陪着馥儿,一方面是为了重温兄妹之情,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克尽做哥哥的职责,以免日后有什么闲言闲语。但是看到他们之间无时不刻流露的深情,他也不忍再横加阻挠。
「那明天的插花怎么办?」金庭毅手拿彩球,吶吶地问。
这句话提醒了萧云坡和耿庆柏。是啊,要怎么办?
三个人面面相觑,一致大大地、重重地叹了口气。
第十章
隔天早晨,作了一个好梦的馥儿,脸上漾着幸福的笑容醒来。
今天要做什么好呢?她懒懒地躺在床上想。
「对了!」她眼睛一亮,跳了起来,没待赵香伺候就七手八脚地自己穿了衣服冲下楼。
「小香,我们今天去……」她突然停下脚步,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咦,拓哥哥,你怎么来了?你今天不用办公吗?」
乔拓见她蹦蹦跳跳地下楼梯,皱着眉头起身,半途拦截,把她从楼梯上抱下来。「跟妳说过多少次了,下楼要一阶一阶走,不要老是三步并作两步。」
「我知道,下次会注意。」馥儿吐吐舌头,拓哥哥最近愈来愈爱对她念经。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有空?」
乔拓朝赵香挥挥手,示意她去端来早膳,「妳先吃早膳。」
馥儿见他一副神秘的表情,好奇地问:「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早膳端来,乔拓舀一匙燕窝粥送到她嘴里。「吃饭的时候要专心。」
馥儿被一口接一口地喂了满嘴的粥,但仍不忘咿咿呀呀地示意,要乔拓赶快告诉她。
乔拓等她把大半碗粥都吃下后才开口:「妳爹他们到了。」
馥儿愣住,跟着惊跳起来,「真的,他们什么时候到的?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他们现在人呢?」
乔拓就是怕她知道后,一紧张会吃不下饭,她身子又纤弱,一餐没吃就瘦一圈,所以才一大早便来这儿守候。
「别紧张,他们是昨晚深夜到的,要求不要吵醒妳。」
馥儿赶紧左瞧瞧右拉拉,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有没有不恰当的地方。「拓哥哥,你看我穿这样可以吗?要不要去换一套?你等我一下,我请小香帮我再换一套好了。」
乔拓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模样,笑着把她拉进怀里,顺顺她的头发,「妳这样已经很漂亮了。馥儿,他们是妳的亲生父母,就算妳穿破衣,他们还是会一样爱妳,不要这么紧张。」
「我知道,可是好久没见了嘛!」馥儿让乔拓抱起来往外走,嘴里还唠叨地念着些无意义的话。
耿朝宗远远地就看到乔拓抱着自己的女儿走过来。他本来应该生气的,但不知为何,他心中只有感激,对这种不合礼教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们来了吗?」坐在他身旁,形容憔悴的耿夫人焦急地问,并不断地向外探视。
「就快到了。」耿朝宗拍拍妻子的手。
馥儿快到了大厅门口时才被乔拓放下来,期待又迟疑地踏进大门。
她的视线立刻停在眼中含泪、两手伸向她的高贵妇人身上。这位一定就是她娘了,馥儿的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下。
「娘!」她奔过去投入耿夫人怀里。
耿夫人激动地紧搂着她,「我的孩子,妳受苦了。」
两人哭成一团,后来在耿氏父子的温言安抚之下才擦干眼泪,紧邻而坐。
耿氏夫妇立即询问馥儿近来的遭遇。当他们初知馥儿得了失忆症时,真是宛如遭逢青天霹雳一样,但现在看馥儿并未视他们如陌生人,颇感到安慰,一颗心也就放下了。失忆症可以慢慢想办法,只要馥儿平安就好。
耿朝宗欣慰地说:「好了,已经相见就没事了。小心哭坏身子。」他转向乔拓,「乔贤侄,这次真是多亏你了。」
乔拓虽然贵为一堡之主,但是在未来的丈人面前还是得矮一截。「应该的。」
耿夫人手里拉着馥儿,眼睛盯着乔拓,见他器宇轩昂、卓然不群,真是愈看愈满意。
她提示丈夫,「老爷,你看他们的事如何是好?」
耿朝宗清清喉咙,「乔贤侄,庆柏告诉我,你和馥儿已经拜了天地?」
乔拓恭敬地答道:「还请伯父见谅,当时实在是不知馥儿的身世,所以未能通知您们。不过婚礼尚未完成,就被庆柏打断。」
耿朝宗沉吟一会儿,「乔贤侄,大致的情形,我已经听庆柏提过。你应该也知道,馥儿是我们唯一的女儿,也是我耿氏一族期盼多年才出世的女儿。她的婚礼如果连一名耿氏族人都没参与,就算我不计较,族中长老也不会同意。所以依我之见,恐怕还要再举行一次婚礼。」
「但凭伯父决定,小侄只有一点要求。」乔拓不卑不亢地回答。
「你说来听听。」
「小侄希望婚礼能在三天后举行。」乔拓的态度相当坚持。他受不了再多拖一天,他要尽早拥有馥儿。
耿朝宗眉头微皱,三天实在太快了。
一旁陪坐的萧云坡察言观色,暗中推耿庆柏一下。他可不希望好事多磨。
耿庆柏会意地点点头,建议道:「爹,不如这样。既然我们人都已在这儿,而妹妹和拓兄的婚礼也算完成了一半,不如请族中长老和亲朋好友来这儿相聚,当作回门的喜宴。至于其他生意上往来的朋友,就等婚礼后,让他们再跟我们一起回东北关外补请,您看怎么样?」
趁着父亲考虑之际,他又转向乔拓,「拓兄,依我这建议,要请我们的亲朋好友在三天内从关外赶来,实在过于匆促,所以就改成七天吧,也好让我爹娘有时间和馥儿多聚聚,并准备婚礼事宜,如何?」
这番建议说来合情入理,乔拓不得不皱眉同意。七天,这是他忍耐的极限。
耿朝宗审视乔拓,注意到每当他的目光移到馥儿身上时,就不自觉地流露出温柔和爱意。他暗叹口气,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离开父母的,馥儿能得此夫婿,也算了了他的一桩心事。
「好吧,就这么决定了。」他点头同意。
一群人立刻开始讨论和分配该办的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只除了一人。
完蛋了!馥儿愁眉苦脸地想,她又得再戴一次那顶重得要命的凤冠!
馥儿这几天是说忙也忙,说闲也闲。她成天忙着认识那些一见她面,不是哭就是抱的亲威。每次有人哭,她都会忍不住跟着掉眼泪,乔拓则体贴地在一旁递手绢;而她那些高头大马的堂表哥们抱起她转圈、嘘寒问暖时,她就要忙着安抚乔拓的怒气。
也不知道她那些堂表哥们是不是故意的,每次只要乔拓在场,他们抱着她的时候就特别长,气得乔拓有一次忍不住地把她从他们手上抢过来,大刺刺地紧抱进怀里,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