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父王是不允许我一个人来,到最后他只能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你是私自离开?"阎律天指责地问。
赫纳尔不好意思的朝阎律天傻笑,五哥总能猜透他的心思。从小他就非常崇拜五哥优秀的能力与高人的智慧,若非发生了那一次的意外,现在登上族群王位的人应该是他。
"起先我的确是私自离开,但最后我有得到父王的允许。"
父王这个尊称,让阎律天想起了他极少见面的父亲。
幼年时,他总是被人推拒远远的,见到父亲一面的机会都很难。父亲这个角色,在他一生中与一名陌生人相差不多,他从未见过父亲对母亲与他有过关怀的表现,父亲的冷落真的只因为他与母亲都流着异族的血液吗?若真是如此,当初他又为何要娶母亲呢?
"父王他……可安好?"尽管阎律天对父亲有着不谅解,但在他的内心仍惦记着他。
"父王的身子健朗得很,只是偶尔会见他一个人默默在叹气。虽然父王表面不说,但我很清楚,父王真的很想你。在几年前,父王已将王位传给能力不错的二哥了。"
在他们族群里,继承王位者是从王爷中选出能力最为优秀的一位,二哥是继五哥之后适当的人选之一。
"为何继承王位的人不是你?"
在他被迫离开时,赫纳尔是人人争相献殷勤的王位继承人,为何最后登上王位的人是二哥而不是他?即使他无心争夺王位,正妃娘娘也不可能轻易放弃。
赫纳尔明白他所指之意,只是微笑的回答:"我只对汉人文化有兴趣。"
赫纳尔将目光转移到阎律天怀里的女子,阎律天细心保护的举止令他深感到好奇。"五哥,我该称她一声兄嫂吗?"
一谈及他心爱的女子,阎律天的口气随即变得非常的柔情:"将来会的。"
"五哥似乎对她很宝贝?"五哥的言行举止已经透露太多对这位女子的爱意了!
"当年我若没有来到中原,也许这辈子就无缘与她相识了。"离开时他是那么的心灰意冷,与她的相识是唯一令他欣慰的一件事。
"这或许就是有失必有得的最佳写照吧。"
"对不起!"阎律天愧疚地望着赫纳尔,为他当年所犯下的错,真诚地道出歉意。
在他无意误伤他之后,这一声的道歉从那时候就一直藏在心里,他以为这一生已经没机会向他说出,是上天给了他这个机会,让他不再有遗憾。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从不曾怪罪过你。"赫纳尔笑着说。
当年他恰巧路过,发现了被人挡下路的五哥,他们轻蔑不屑的言语激怒了五哥,失控的五哥疯狂毒打着出言污辱者,他怕五哥会失手将他们活活打死,便急忙向前劝阻,一个不小心,让忿怒冲昏头的五哥失手将身上的佩刀划过了他的右胸,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五哥已经不知去向了。他明白那只是个意外,五哥绝非有意伤他。
阎律天感激的看着自小就喜欢缠着他的弟弟,从不喜欢与人争夺的他,总是能轻易地原谅任何人,就连差点让他丧命的他,也只是笑着一语带过,完全没有怪罪的意思。
破屋中,分别多年的兄弟就在屋外雨声的相伴下,两人相谈了一夜。直到屋外东方既明,阎律天才抱起仍沉睡的夏子君,带领着赫纳尔走回无情山庄。
##########
夏子君再次睁开眼,时间已经过了一天一夜。此时的她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而她眼前关切的面孔正是多日不见的好友玉梅。
"你终于醒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玉梅扶起了夏子君。
"我睡了多久了!"
"你已经昏睡一天一夜了,若不是大夫一再保证你只是因为太累才沉睡不醒,庄主老早就发狂了。"
在她沉睡不醒之时,焦急的庄主脸上的表情更冷了,所有与庄主接触的人,都被他不稳的情绪吓得胆战心惊。还好上天保佑,她现在终于醒了。
"李大哥呢?他没事吧?"不知当日分开后,雷廷威有没有为难他。
说起李青山,玉梅便觉一阵鼻酸。"当天他回到山庄,身上全是伤,是洪总管特地派人请来大夫为他疗伤,现在他还躺在床上静养。"
当晚见他生命垂危,她不知有多着急,深怕他有什么三长两短,现在想起来,心中仍余悸犹存。
"李大哥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也不会受重伤。"
"你别这么说!保护你是李大哥心甘情愿,也是他应该做的。"
夏子君还想开口,肚子传来抗议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谈话,她不好意思的摸着肚子说:"我饿了。"
"这里有准备好的热粥,你趁热吃吧。"玉梅端起桌上的热粥,送到夏子君面前。
"你怎么知道我会在此时醒来?"夏子君对早已准备好的食物感到奇怪。
"是庄主怕你醒来挨饿,命人随时准备好热腾腾的食物,好让你一醒来就能进食。因为你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厨子特地为你煮了粥。"
大家对她贴心的照顾,让夏子君非常窝心。低头吃了几口后,她抬起头寻问玉梅:
"庄主呢?"
"成德布庄的陈老板来访,庄主现在正在大厅招呼他。"
说起成德布庄,夏子君倒想起了雷雄曾对她提起的计谋,紧张的问道:"雷雄已经接管成德布庄了吗?"
"雷家已经破产了!有人向新上任的父母官提出控告他们父子的恶行,现在官府正积极的捉拿他们,前一任的县老爷也因此落得贪官之名入狱了。那些做过坏事的人,最后仍要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玉梅将昨日得到的消息告诉初醒的夏子君。
得知作恶之人终于尝到该得的后果,夏子君总算可以放心了。
他们今日悲惨的结果并不值得任何人替他们同情、可怜,他们若能在作恶之前想到会有这样的恶果,就不会犯下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了,而那些无辜的人也不会受到牵连,事后的后悔早已无济于事。
夏子君吃下碗中三分之一的热粥后,便放下了手中的汤匙:"我吃不下了。"
玉梅蹙眉说:"你才吃这么点,怎么行呢?再多吃一点吧。"
夏子君摇头拒绝。
"你醒了!"刚踏进屋里的阎律天,一见到已经苏醒的她,开心地说道。
"庄主。"玉梅欠身恭敬的问候。
"你先下去吧。"
"是。"
玉梅一离开,阎律天二话不说便拿起夏子君手中的碗匙,舀了一汤匙的粥送到她的嘴边:
"多吃一点,你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夏子君不忍心拒绝他的好意,顺从的张口吃下他亲手喂她的粥。再吃了几口后,她饱饱的肚子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以塞下任何东西,她推开了他手中的汤匙:"我真的吃不下了。"
阎律天放下碗匙:"以后三餐我会盯着你吃下每一样食物。"
"我的胃口本来就不大嘛。"
"一个月之内,我要见到双颊圆润的你。"
"那我不就成了一只胖猪了!"夏子君开玩笑的说。
"总比现在消瘦的模样好。"
"我听玉梅说起雷家父子的事,到现在官府仍不知他们的下落吗?"
"你不用多操心,他们是逃不过法律的制裁的。不谈他们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话一说完,阎律天便牵起夏子君来到了书房,书房里有个她不曾见过的陌生男子,正坐在案桌旁翻阅书籍。
"他是……"夏子君好奇的打量着他。他有张黝黑的面孔,明显的五官不像是中原人,高瘦的身材却仍不失健壮结实,看得出是从小训练的结果。
"他是我同父异母的七弟,赫纳尔。"
夏子君虽是讶异,仍友善的向他打招呼:"初次见面,我是夏子君。"
"这已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初次见面的时候,你正安稳的睡在五哥的怀里呢!"赫纳尔对她笑着说。他的话立即让夏子君害羞得脸红。
"纳尔,别捉弄她!"阎律天指责说。
"五哥,我只是实话实说,并没有捉弄兄嫂呀!"
"兄嫂?"夏子君不懂的问道。
"反正你嫁给五哥是迟早的事,先让你熟悉一下这个称呼,以后才不会觉得不习惯。"
听完了他的解释,夏子君的脸更红了。
"纳尔!"
"是!五哥,我不捉弄她就是了。"
阎律天扶着夏子君坐在案桌旁。"子君,我等会儿有事要到店铺一趟,你和纳尔在这儿聊聊,事情处理完后,我会尽快回来。"
夏子君点头,给他一个迷人的笑容。
离去前,阎律天转头提醒笑容满面的赫纳尔:"不准再捉弄她!"
"五哥你放心,我不会捉弄兄嫂的。"
得到他的保证,阎律天才离开书房。阎律天一离开,夏子君便迫不及待的向赫纳尔寻问:
"你是庄主的弟弟,那一定知道庄主小时候的事,可不可以告诉我?"她对庄主的过去仍然非常好奇。
"当然可以。只是五哥的童年并不快乐,我倒觉得现在的五哥比以前快乐多了。"
书房里谈话的两人,话题一直绕在阎律天的身上,赫纳尔道出所有关于阎律天的回忆,也包括当年阎律天离开的原由。夏子君静静地听着他诉说的每一件事,心中不时替阎律天感到不平与难过。
##########
探视过李青山后,夏子君走在回房的回廊上,在经过书房外时,她见到阎律天正一个人在书房内。
自从帮助成德布庄度过财务的危机后,庄主变得更忙碌了。前些日子,赫纳尔向她提出了一个请求,希望她能说服庄主与他回塞外一趟,也许他们父子相见能解开之间的不愉快。不管她能否说服庄主答应,她都得试试。
夏子君轻敲房门后,便推门而入。
阎律天一见到她,便不自觉的展出难得的笑容。"你来找我有事吗?"
"是有件事想与您谈谈。"
"什么事?"阎津天放下手卷,专心听她说话。
"纳尔希望您能与他回去一趟。"听完了她的话,阎律天马上皱起双眉。
"当年我被迫离开时,我就告诉过自己,这一生绝不再踏上故土一步。"
"纳尔只是希望您能回去探视您的父亲,让他知道您在这儿过得很好。"
"我想没这必要。"
"到现在您还不能谅解您的父亲吗?"她不忍见庄主与父亲的关系如此恶劣,从此互不往来。
"纳尔已经将事情全告诉你了?"她的知情,他并不觉得奇怪。
夏子君点头回答。
"既然你已经明白一切,也应该知道他并不在乎是否有我这个儿子,我回去又有何意义?"
他无法原谅父亲对他们母子的漠不关心,他永远记得母亲夜里长叹的背影,是那么的悲凉。让他想不透的是,母亲却不曾埋怨过父亲。
"庄主,或许您的父亲当年为了掌管族群中的事而疏忽对你们母子的照顾,又不能体会你们母子独自生存在异族中的苦处,但他仍是您的父亲,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现在他也因为当时的忽视而感到愧对于您,您何不回去一趟,将事情弄个明白。倘若他依然对您毫不在乎,您可以清楚的知道,那个地方已经没有值得您挂心的人,但如果他真的非常想念您、关心您,您若是不回去,将会造成您们的遗憾。因为您不能保证,几年后他仍旧会健康在世,就像我爹一样,说走就走,完全没有留给我孝顺他老人家的机会。"想起突然逝世的父亲,眼泪就是止不住。
阎律天来到她身边,安慰的抱着哭泣的她,只要见到她的眼泪,他只能举手投降了。"我答应你,等事情告一段落后,我会和纳尔回去一趟,确定往后我与父王之间的关系,是父子,还是两个不相干的人。"
"这次回去不管有没有人欢迎您的归去,我只希望您能记得一件事,我永远在无情山庄等候您回来。"夏子君搂着他,真诚的向他说出心中的承诺。
是呀!不管族群中是否有人欢迎他,他依旧有个属于自己的家,更有个他爱的女子,永远在这儿等候着他。这个想法驱逐了他心中的恐惧与不安,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拥有爱他的夏子君啊!
第九章
阎律天遵守对夏子君的承诺,店家的事情一结束,便与赫纳尔准备北上。
夏子君在洪总管的陪伴下,来到庄外与他们辞别。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不让离别的眼泪流下,这次的分别,最快也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再见到他,她一定会非常想念他的!
"庄主,一路上小心。"夏子君依依不舍的说道。
阎律天轻搂着她,心中不舍的何止她一人。"我会尽快赶回来。记得!在雷家父子尚未被捕前,你绝不能出庄外一步。"这已是他第二十一次叮咛她注意自身安全了。
"庄主,我会照顾好小姐,您放心上路吧。"洪总管向阎律天承诺担负起夏子君的安危。
"五哥,咱们该上路了。"赫纳尔已经上马等候了。
"您还是早点上路吧。"他们再继续难分难舍下去,启程可能得等到日落了。夏子君陪着阎律天走向一旁等待的骏马。
"我会在这儿等您回来。"夏子君依然是这句诺言。
转身上马前,阎律天突发拥她入怀里,无视旁人惊讶的眼光,深深地吻住她的唇。"等我回来!"
话一结束,阎律天立即跃上身旁的马匹,出声催动了骏马启程,赫纳尔微笑的跟随在后,也离开了。
两匹骏马载着背座上的主人直往北方,一路停停走走,不知走过多少宽广大道,踏过了多少弯延小路,前进奔往主子的目的地。
经过好长一段时间的奔走,依稀熟识的故土景色已呈现在阎律天面前,望着一片熟悉的景色,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觉得开心。
他回来了!回到他生长的故土,回到他一再不愿踏上的地方。年幼时种种的不愉快,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甚至怀疑此次回来的决定到底是错还是对。
"五哥,再过去不远就到王城了。"
"纳尔,进城后除了父王以外,我不希望让其他人知晓我回到城中。"
"难道五哥不想见见其他兄弟姐妹吗?"赫纳尔惊讶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