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老头!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看到这些白发妖怪全守在这里,谁都知道这里一定有宝物。"
独孤老人扶着伤重的于生,转头看着身上已有好几处刀伤的白如瘳。"等会我和于生攻向盗贼首领的时候,你趁机带于恩离开。"
白如瘳看着独孤老人猛摇头。
"师父的话你不听了是不是?!"
泪水已经抑不住直落,无从选择的白如瘳只有忍痛答应。看着如父亲般疼爱她的师父和亲如兄长的于生,她泪水更是无法止了。
"为师很高兴能看到你冷酷之外的另一个表情。"独孤老人微笑的说。
"如瘳妹子,知道你心里有我们这些兄弟姐妹,我也很高兴。和于恩好好的替我们活下去!"
不待她回应,独孤老人与于生一同冲向盗贼,随即又展开一场生死搏斗。
她不舍的望着师父与于生的背影。也许,这次分开就再没机会见面了。她忍痛转身奔向于恩躲藏的树林,抱起躲在树后颤抖不已的于恩,拼命往出口小径奔去。
害怕盗贼无情的砍杀会伤到于恩,白如瘳用自己的身体护着于恩,她宁愿自己受伤,也不要于恩伤到一根寒毛。
她手中抱着于恩,没办法反击杀向自己的盗贼,只好以退为守。看到不远处的出口,她奋力往前冲去,同时砍下一旁树木枝干,希望能阻挡盗贼,多争取点逃走的时间。
逃出出口,她才稍稍松了口气。突然背部传来剧烈疼痛,她一时不稳便往前方跌去……
可恶!原以为出了木屋就可以摆脱身后穷追不舍的盗贼,但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埋伏在出口的地方。
她不管自己伤口的疼痛,手中仍紧抱着于恩,两人跌倒在地翻滚了好几圈,一时她头部撞上了树干,瞬时疼痛与晕眩袭来,她意识慢慢模糊……她用尽所有力量推着于恩,想要她赶快逃离这个地方……
第二章
快走……于恩快走!
白如瘳惊恐的睁开眼睛,疑惑的望向身边景物--一间陌生的房间,她正趴在一张床上。
这是哪里?由四周的摆设看来像是一间客栈。
家园被毁的情景闪过眼前,她用力撑起身子,却因动作太大一时扯痛了背部的伤,伤口的疼痛让她不住倒抽口气,无力的又跌回床上。
强忍伤口疼痛,她小心的再撑起身子,感觉背后伤口没有方才疼痛,才慢慢坐起身来。过了许久,她才顺利坐在床沿,低头检视自己的伤口……伤口已经上了药。
有人救了她!她获救了,那于恩呢?!是否也获救了?
此时房门突然打开,她反射性的拿起身边利剑,警戒的盯着走进房里的男子。
"你醒了。"男子将手中药汁放在桌上,转身看着坐在床边的白如瘳。他眉头微微紧蹙,似乎不高兴她随意起身。
"原来你是这样报答你的救命恩人,想刺我一剑吗?"
救命恩人?她微放下手中利剑。
"没错,是我救了你。你身上的伤口也是我替你处理的。"他似乎看出她的疑惑。
"我还以为你醒来会很感激我,以身相许回报呢……等等!放下剑来,我是开玩笑的,你可别当真!"男子笑说。
白如瘳直盯着他一阵,确定他对自己没有敌意之后,才将利剑放下。
她仔细看着眼前陌生的男子,一张俊美的脸孔挂着迷人的笑容,一双莫测高深的黑眸让人探不清他的虚实。身上一袭素白衣衫像个温文儒雅的书生,身子虽没有一般汉子壮硕,却也不觉瘦弱。举止间还散发着一股不凡气势,脸上的笑容却是那么平易近人。
"你的伤口尚未愈合,还是躺回床上休息吧。"
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到她面前,手中拿着碗药汁。
她只顾着打量眼前的男子,一时还未回神,她不禁略感困惑。
"把药喝了。"
药?一看到他手中的药,她就知道很苦。她皱了皱眉。
从小她最讨厌喝药,除非不得已,否则她宁愿身子难过也不愿喝那苦涩的药汁一口。
"怕苦?那我等一下到街上买糖给你吃好了!"
听出他话里的嘲笑,她不悦的接过他手中药汁,一口气喝下……药汁像是加了整整一斤黄连似的,苦得教她差点全部吐出来。
将碗塞回他手里,她双眼仍然直瞪着他。
男子微笑不语,将空碗放在桌上。正想开口要她躺下休息,却看到她已经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了一步后,身子又无力的往地上倒……
背后伤口的疼痛让她觉得全身无力。一阵晕眩后,她缓缓张开眼。原以为眼前会是冰冷的地板,没想到一张开眼却是个温暖厚实的胸膛,这胸膛竟让她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她顺势抬头一瞧,一张带笑的面孔近在眼前……她感觉脸上的热度上升许多,她反射性的推开他。
但他却没有完全放开她,只是将两人距离拉开些,他的手甚至还放在她腰际上。
从未与人如此亲近的白如瘳,紧张得想扯开她腰际上的手,却同时又一次扯痛她背上的伤,一时她疼得五官几乎纠在一块……
男子小心翼翼的扶她坐回床沿,往后退了一步,稍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你的伤势实在不适合出门。"他看出她好像很急着出门。
等到伤口疼痛稍缓,她才又抬起头,手习惯性的比了比。看见他疑惑的表情,她才想起一事他不懂属于她的语言,手语。
她挫败的垂下手,正想着该怎么让他知道她意思时,站在面前的男子又开口说话--
"你不会说话?"他话中带着惊讶。
白如瘳点了点头。
"但你却听得见?"
白如瘳又点点头。
"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会听却不能说的病。"
该怎么问他于恩的事呢?与其在这里烦恼该怎么告诉他,倒不如自己出去找人。
下定决心后,她正准备再站起来时,一个厚实的手掌伸到她面前。
她疑惑的抬头看他--
"你识字吧?"
她点点头,心里还是疑惑。
"这里没有纸笔,你就在我手上写下你想说的话。"
在他手上写字?
她红着双颊看着他的手,慢慢的举起手,轻轻在他手上写下"孩子"两个字。她不是怕太用力弄痛他,只是她真的不习惯和人太亲近。
"孩子?"
她点点头又在他手上写着"全身雪白的小女孩",等着他回答。
"当我遇上你的时候,你身边并没有其他人,也没看到你说的全身雪白的小女孩。"
没有?那么于恩是逃走了还是被盗贼杀了?不!如果被杀也会见到尸首,他既没看见,那么……于恩该是顺利逃走了。
但她一个小女孩能逃到哪去?更何况她长得和一般小孩不一样。万一她在半途又遇上视她为妖怪的人,想伤害她怎么办?她愈想心就愈慌。
"柳逸枫。"男子试着开口唤起她注意。
什么?
陷入沉思的白如瘳没听清楚他的话,仍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我的名字,柳逸枫。"他微笑看着她疑惑的表情。他喜欢看她思索事情的样子,因为这样,他才可以毫无顾虑的直盯着她瞧。
从救起她那一刻起,他就喜欢看着她。
虽然她并不是个让人一看就惊艳的美人,但他的眼睛就是没办法从她身上移开。
从医那么久,他不是没遇上比她更痛苦的病人;可是只要一看见她脸上稍显痛苦的表情,他的心就有种莫名的心疼。
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他自己也猜不透。"你的名字?"柳逸枫再度将手伸到她面前。
他手上的触碰仍是一味轻轻柔柔的,他喜欢她碰触他手掌的感觉……他在心中偷偷作了个决定--也许,学手语的时机可以迟些。
"白如瘳?"她点点头又在他手中写了些字。
"你要出去找人?"
在她冷漠的表情里,他看出她不容置疑的坚决神情;但是一想到她身上随时会裂开的伤口,他没办法答应她的要求。
"你受伤太重了,不宜外出。"看到她又想起身,他连忙压住她双肩阻止她。
她试着想挣开肩膀上的双手,却再次扯动了背部伤口,剧烈的疼痛一时让她不敢再乱动。
"答应我静静的躺在床上休息,我会替你找那名小孩。"
闻言,她停止了挣扎,抬起头冷冷的看着他。
"你的伤口好不容易才止住血,再挣扎下去伤口会出血的。你好好躺回床上,我马上帮你出去找人。"
可以相信他吗?他若是找到了于恩,会不会也将她当妖怪杀了她?
她想自己出门找于恩,但背后伤口的疼痛让她无法集中精神。刚才勉强起身几乎用尽了她身上的力气,此刻她却感觉一阵昏沉沉的……在她还来不及细想是否该相信眼前这名陌生男子时,她已失去了意识,人昏了过去。
药性发作了。
"很抱歉!如果不让你睡着,你的伤口会恶化。"
注意到她背后衣裳渗出些许血迹……经过刚才一番拉扯,她背上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又渗血了。叹了口气,他小心解开她的上衣,拿下沾染鲜血的布条,呈现在他面前的是她粉嫩雪白的裸背和教人惊骇的刀伤。
他拿出药箱中的止血粉,轻轻撒在她伤口上,再用干净的布条将伤口包扎好。正想拉回她上衣时,他注意到她颈旁有一块奇特玉佩,看来似曾相识……柳逸枫没多想,拉好她上衣后,体贴的为她盖上棉被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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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的事。她刚醒来时脑子还没完全清醒,却让坐在一旁的柳逸枫吓了一跳。
他坐在那儿多久了?她感觉好像睡了很久,全身上下还有点酸痛,但背部的伤已没有先前那般疼痛。
白如瘳缓缓撑起身子想起来,一双有力的手扶住她肩膀,让她毫不费力的坐在床沿。
她疑惑的看着身旁的柳逸枫,心中闪过一阵陌生的感觉,至于是什么样的感觉她也说不上来……
"把药喝了。"
才刚醒就要喝药!她紧皱着眉,动也不动的望着他手中的药,好像这样她就能逃过喝药之苦。
他嘴角带笑的看着白如瘳,知道她是想拖延吃药的时间,只因为……她怕苦。"我已经在药里加了些蜜汁,不会像上次那么苦了。"柳逸枫好笑的看着直盯着药汁的白如瘳。
她一抬头就看见他脸上的笑容。
不甘示弱的抢过他手里的药,她一口气喝下,脸却仍与上回一样纠成一团。
说谎!还不是一样苦。白如瘳指责的眼神看着他。
柳逸枫拼命忍住心里的笑意,稍微清了清喉咙说:"我真的在药里加了蜜汁,但,分量对你可能还不够。"
她撇过脸不想再看他拼命忍住不笑的脸。不看不气,愈看愈气!
"我已经打听到你想找的小孩。"
闻言,她立刻抬头,一脸期待的望着柳逸枫。
"几天前有个樵夫在你昏倒的山里,发现了你说的全身雪白的小女孩,可当时她已经气绝身亡了。"
一听到这消息,白如瘳愣住了,原有的一丝希望霎时全化为乌有。
"樵夫见她可怜,便在山里把她埋了。"
难得有人没把全身雪白的于恩当成妖怪,还好心的埋了她。想起师父与于生对她的最后交代,她一时还是忍不住泪水滑落。她转过头不想让柳逸枫看见她脸上的泪水。
"救你回来后不久,山里发生了一场大火,整个森林烧了两天两夜,幸好一场大雨浇熄了这场火。"虽然没看到她的脸,但他知道她哭了。
"你一整天都末进食,我下去吩咐店小二端些粥上来。"说完,柳逸枫离开了房间,好让她一个人静静。
泪水无以遏止的不住滑落……正像师父说的,她平日虽不常和大伙接触交谈,但她心里早将他们当成亲人般……现在他们都离开了,从此她又是孤单一人。
此刻她心里的痛就像十五年前一样,那么的不愿意、那么的不甘心……她哭着哭着,不知不觉睡了。
等柳逸枫端着白粥和几样小菜回到房里,见她脸上仍挂着两行泪水,他不禁怜惜的轻轻为她拭去了泪珠……虽然她总带着冷酷的表情,但他明白她内心的感情其实比一般人还强烈。看着如此柔弱的她,让他心中有点不舍、有点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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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背部的伤口,白如瘳整整趴在床上半个月,喝了半个月的苦药。
虽然柳逸枫声称他已经在药里加入双倍的蜜汁;可每每她一喝下,脸依旧是拧成一团。
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今日她终于可以下床走动走动。
先前她曾想偷偷回山里看个究竟,但住在隔壁房间的柳逸枫,总会"非常凑巧"的出现在门口逮个正着。害得她只得打消念头,乖乖躺回床上。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她知道他是个常常云游四海的大夫,所以才会碰巧救了她。他脸上总无时无刻挂着笑容,平易亲切的态度让人不知不觉就想靠近。
他也常会到房里陪她讲话……虽然常常都是他一个人在说,她只偶尔在他手上写几个字回答,但还是让她有些不习惯;毕竟她已经习惯孤独一个人十几年了。虽然如此,当他在身旁的时候还是会令她感觉一股心安,好像这世上她不再是孤独一个人了。
大致上,他是个满有仁心医德的好大夫,但唯一的缺点就是他太爱管闲事了。
话说她清醒后几天,有一回,她委婉拒绝他再为自己换药的好意,却让他一句话堵住了口。"如果你能让我亲眼看见你可以自己换药,我就不插手。"
伤口在背部要想自行换药本来就需要耗上一段时间,他竟还说要亲眼见到?这样同他为自己上药有什么差别,还不一样让他瞧见自己的身子,想着想着,她的脸就红了。
"别担心,如果你要我为你的清白负责,我绝不会推辞。"
看见他贼贼的笑容后,她才明白他是故意的。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事,还故意提出这种条件,真是可恶透了!
有一回,她本想尝试替自己换药,谁知他竟碰巧出现,二话不说便拿走她手中的药粉与布条,熟练的替她换药;一时教她不知所措,只能红着脸紧抓着棉被遮住身子……
之后,只要她试着想自己动手换药,他就会凑巧出现在面前替她换药,教她不免怀疑,他是否一直在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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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逸枫这辈子最想做的就是走遍天下,寻找世间稀有药材,为需要大夫的病人医治,不论贫富。
来到这镇上半个月,柳逸枫亲自登门造访了许多重病在身,却无力上门求诊的贫穷人家,分文不取的替他们诊视病情。
今天又是他出门为贫穷人家诊病的日子,这机会她可不能白白错过。她心中念头一定,很快的就起身离开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