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又来了。
阙炫跖在心底没好气地暗忖,老觉得她这个假男人,简直快要比他这个真男人还要有男人主义。
什么事男人该做,什么事情男人又不该做,想必她是比他更一清二楚。
瞧见阙炫跖沉默没有回答,阙淮歆满意的以为他受教了,因此继续顺著心裏的正义感,继续口沫横飞。
「喏,首先呢,你一定要去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原因是什么?最好,再去把那位凶婆娘的资料查清楚,免得她再去打扰小璃璃;还有,回家的时候别忘了给小璃璃一点安慰,不然依小璃璃的个性,她一定会闷在肚子裏,一个人难过……」她说著说著,一副很了解郁澄璃的样子,让阙炫跖扬了眉。
「她不是我的女人。」他不得不打断她的叨念说道。
他对女人一向没有好印象,所以他实在不太可能把郁澄璃纳为自己的女人,尤其……她看起来是该死的怯懦,那就更不可能了,除非她能够一夜转性,否则绝对不可能。
阙淮歆闻言,停下了聒噪的嘴角,微微张大。
「不可能吧?小璃璃不是住你家……你该不会跟我说,你到现在都没有碰过她,你们两个人还是清白的?」
这份惊讶,比起她当面问阙衍昊到底有没有「碰」过贺绾绿时,更加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个人成天在同一屋檐下生活,怎么可能会……打死她都不信,但是阙炫跖却还是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是没碰过她,因为没兴趣。」
这是说真的,并不是说郁澄璃长得丑,但是……她就是不对他的胃,尤其是她的个性,有时还会教他火冒三丈。
因此,虽然他有点为她神伤,但仍是不可能,而他做事的原则,向来就是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冷嘲热讽,又怎么可能碰她。
爱情就像一座天秤,当一边过重的时候,便不再平衡了,而他在她的身上找不到平衡点,是因为她太不懂游戏规则,也太不明白什么叫平等待遇,教他为一个老是哭哭啼啼又老是不说真话、为自己挣取爱情的女人,他不愿碰她。
「炫跖,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不喜欢人家,把人家留在你家裏做什么?你早该在她有经济能力的时候,把她一脚踢出去,那我就可以乘机接收……呃,我是说,你不该犹豫不决的。」
阙淮歆是最讨厌这种抱持著鸡肋理论的大男人主义者,什么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在这种伤害下的女人最可怜了。
阙炫跖的黑瞳裏闪过了一丝快得令阙淮歆无法捕捉的情愫,这是否代表著他对郁澄璃有情?
「这不干你的事吧?」阙炫跖沉吟了一下,才意味深长地道。
其中,也隐含了教她别来充英雄、凑热闹的喻意,令阙淮歆相当的不满。
「喂,我可不是别人说管就管的!」她忿忿的用手戳他的胸膛。「要不是你是我哥哥,我还真懒的管你,还有,等你失去了小璃璃,别来找我哭诉。」说完,她便像来的时候一样,有如一阵小旋风似的走了。
「她把我当她哥哥?」阙炫跖喃喃自语道,嘴角也微弯了起来。
他是知道,家裏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都能够和睦相处,但是谁能保证,谁的心裏没有真正的疙瘩呢?
很难吧?所以当他听到阙淮歆这么说时,他是真的很意外。
不过现下好像不是操心这事的时候,他应该操心的,是她带给他的另一个意外,那便是郁澄璃的去留。
思及此,他的眼睛半眯,彷佛也猜不透自己的心思。
後悔,他最近做过的一件足以令他後悔的事情,就是收留了郁澄璃。
但是阙淮歆在说了那么多的废话,倒也还难得地猜中了一件事,他明明就可以把郁澄璃赶出家门的,可他为什么没有呢?
这令他不禁坠入了自己的深思裏,连後来秘书小姐来送文件的敲门声都没有听到,因为……该是他做些什么的时候了吧?
※※※
匆匆地去附近的超市添购了这几天的食物,郁澄璃两手提著大包小包的袋子,蹒跚地走进公寓大厦裏。
「郁小姐,很重吧?我来帮你提!」
公寓大厦的管理员,远远地就看到她的白色身影,因此忙趋前帮她,让她对他投以感激的笑容。
「谢谢你,郑伯伯。」
郁澄璃把手上的袋子分了他一些,但却把重量较重的留给自己提,因为郑伯伯虽然是公寓大厦的管理员,但他毕竟年纪不小了,不好让他负荷重物。
跟著郑伯伯走了一段距离,来到电梯旁等电梯,此时,郑伯伯却小咳了几声,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盯著她瞧。
「郑伯伯,什么事?是不是有什么信要我代收的?」
在郁澄璃住在阙炫跖家的这一段时间裏,她一直是以阙炫跖请来的管家自居,因此她不仅仅帮阙炫跖煮饭、打理家事,也帮他做其他的事情,比如收收挂号信、送送公文什么的,真像是个管家。
但是老人家却支支吾吾。「呃……不,是……你要不要先陪郑伯伯聊天,等一下再上楼去?」
这令郁澄璃直觉得有什么不对,可也不好直接拒绝老人家,因此她对他歉然笑了笑道:「可是我的袋子裏有冷冻食品,不先放进冰箱裏不行,不如……我先上去把事情做完了,再下来陪你聊天。」
郑伯伯闻言,心裏一阵感慨。这么体贴的孩子,他实在不想让她伤心,但是又……唉!
「这样吧,你先把冷冻食品提到郑伯伯休息室裏的小冰箱冰起来,再陪郑伯伯聊天好吗?」
他灵机一动,便拖著她往休息室走。
「郑伯伯,我……」
郁澄璃这下子再笨,也知道他是在阻止她上楼了,但是原因呢?她紧张了,心情根本没有办法平息。
於是她反手将所有的袋手集中在左手,用右手去回绝鄞伯伯的拉扯。
「对不起,郑伯伯,我刚想起了炫跖好像快下班了,所以我得先赶回去作菜才行,不然他回来会没有东西吃的。」
「可是郁小姐……」
「对不起,郑伯伯,我下次再来陪你谈天。」
郯伯伯的欲言又止,只有更坚定她要上楼去一探究竟的决心,因此她将他手裏的袋子取回,又踱回电梯前等电梯。
不久,电梯来了,郑伯伯那皱眉目送她进电梯的神情,居然令她的心头掠过一丝忐忑不安,但是她马上摇摇头,企图把这不安抛出脑外。
很快的,电梯到了指定楼层,应声而启,郁澄璃很快地把暂放在脚边的袋子再度提起,走至公寓大门前掏钥匙。
可当她把钥匙放进孔裏转时,却意外发觉门没有锁,这令她微微地蹙起了眉头,推开门走进去。
「真是的,他居然忘了锁门,实在太不小心了。」
郁澄璃小声地咕哝了几句话,一面走进厨房,一面准备把一些袋子裏的冷冻食品放进冰箱裏,却意外发现他房裏的灯是亮的,而且房门半掩。
郁澄璃的心裏闪过了好几种好奇的想法,猜测他今天突然早归的原因,却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由於阙炫跖性喜无拘无束,因此,这裏的每道门都没有上锁的习惯,甚至是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一样,所以阙炫跖的门没有随意合上,那实在没有什么,可今天他半掩了房门,就让她心生好奇了。
把冷冻食品一一的放置妥当,蓦地,一阵像是女人的呻吟声却传进她的耳裏,令她瞪大了眼,停下手上的动作。
那是什么声音?她的心跳得有几分难过,脑海裏也跃过几幕不堪的场面,令她的心揪得紧紧的。
「不会的,他一向讨厌女人,怎么可能会……」这话像是要说服自己,也要自己放弃去偷窥的冲动,但是却一点用也没有。
拢紧了眉心,她再次将手探进袋子裏,拿出其他的食品,却又听到另一个声音了。
「啊……」
心再次陡然一跳,这次郁澄璃没有办法再忽略它了,她的小手绞了前襟,小心翼翼地踱至阙炫跖的房门口。
不过她这一探,也让她痛苦地跌坐在地上,伤心欲绝地睁大了眼瞳。
没有错,就像是一些三流电影的情节一样,阙炫跖坐在他房裏那张大桌後的皮椅上,身上抱著的那名美艳的女人,正使劲地摇动她全裸的身体,发出令人脸红的声调。
他们俩正在做什么事,就算是再笨的人也知道不能打扰。
但是郁澄璃她居然跌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的看著他们办事,直到那个女人满足地摊在他的身上,她才有了下一步动作,那就是逃。
可就在她逃走前的最後一瞥,竟让她发觉,阙炫跖其实一开始就知道她在偷看……他是做给她看的!
郁澄璃出走家门的身体,颤起了阵阵寒意,有了这一层体认,她的心便发出阵阵碎裂的声音,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能这样对她……怎么能?
然後她的泪水便真正决堤,蹲在合上门的电梯裏就痛哭了起来,那声音,令闻者都为之鼻酸。
这情刀,可在她的心口上狠狠地割上了一道伤,在她原本就布满细碎的疤痕上,狠狠地留下不可治愈的伤口……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好任泪水尽情奔流,双臂护著一直颤抖的自己,离开了令她伤心的地方。
※※※
「你还真是变态,气跑那个女人有那么令你高兴吗?」
办过事,那名女人去冲了澡,身上披著阙炫跖的另一件浴袍,走到阙炫跖的身後,想环抱著他,却被他挥走了。
「你的屁放完了吗?」他没回头,冷冷地扬了唇线,蹦出这句令女人不满的话。
「你怎么这么说……。」
她卸了妆的脸微白,细眉靠拢,相当的不悦。
「你有什么不满?」这次阙炫跖回过头去瞥了她一眼,让她把满肚子的委屈全吞了回去。
不过她还是低喃了几句。「真是的,我们的关系都那么亲密了,你为什么就不会说一些好听话呢?」
她好说也上了阙炫跖几次床,当然得来点特别的,因为现在能满足女人的,珠宝和金钱不再是唯一。
「你想要听甜言蜜语?」阙炫跖动了动眉,好似很想大笑出声的样子,挺不屑的。
「对,不过对你,我是不敢奢想了。」她没好气地道。
阙炫跖很高兴她识相,但是为她的话有些不悦。
「好了,去换衣服吧,我送你回去。」
这是他第二次破例让女人进这屋子裏来,所以他不想让她逗留太久,但是她不依。
「炫跖,说什么你这也是第一次让我来你家,不如让我在这裏过夜吧?」她心生期盼的说。
她就是明白从来没有任何一位床伴到过他家,睡在他的床上,所以她才这么要求的吧?
但是阙炫跖头也不回就往前踱了几步来到衣橱前,面无表情地脱掉身上的浴袍,捡了套衣服开始换。
「我送你回家。」他还是坚持,让那女人觉得气馁,因此她冷哼了一声,才走进浴室裏换装。
不过,一会儿送她回去的阙炫跖却在思忖,他或许该换一个床伴了吧?因为现下的这一个又嘴杂了起来,令他生厌。
第七章
夜风沁凉的让路人全身发抖个不停,但对郁澄璃而言却是毫无知觉,她游荡在深夜仍十分热闹的台北街头,停不住脚,只是一直无神的往前走。
她走著、走著,待她发觉脚上的刺痛而停住脚,才发现原来她出门的时候忘了穿鞋子,所以现下白皙的天足上,早已布满了破皮、血迹。
「怎么会那么笨,居然忘了穿鞋……」
她对著自己咕嘀了几句,抬头一望,发现她竟又走回到阙炫跖的公寓大厦前,因此她对自己苦笑了下,走了进去。
郑伯伯没有发觉她的不对劲,对她招了招手,就让她进了电梯,不过当她来到阙炫跖家门口的时候,她却犹豫了。
她……该怎么面对阙炫跖才好?
她茫然了,因为事後她想想,便嗤之以鼻地嘲笑自己。
「郁澄璃呀!你是他的什么人?不是!那你凭什么管他和别的女人上床?你是他的老婆吗?不是!是他的情人吗?也不是!那就省省你那泛滥的爱意吧!因为这会对他造成困扰的……」
对著自己说罢,郁澄璃累得只想进屋休息,什么都不再多想。
但是等她想起自己匆忙出门,没有带钥匙,因此地伸手欲扭开大门时,却惊觉门被锁起来了。
「也对,他本来就不喜欢我,不锁门的话,怎么可以……」郁澄璃心冷地再度自言自语。
进不了门,她这副狼狈样又不能回阿姨家,又不晓得好友沈芳晴住在哪裏,所以她只好像个弃儿蹲在门口,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她企图就这样好好的沉睡一番,然後隔天一早醒来,就什么烦恼也没有,奈何那股心碎的感觉还是没有离去,因此现下反而令她有些头重脚轻,痛苦的不得了。
「我好像笨蛋……真的……」
她边缩著自己的身子,还是在喃喃自语。
「像笨蛋一样的期盼他说一句好话,期盼他能够正眼地瞧我一眼,期盼他有一天也能够爱上我……但是,他好像真的很讨厌我……因为我学不会不说道歉,也没有辨法大大方方的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没有辨法……我……有什么资格得到他的爱呢……」
她就这么细细地说著、说著,身体愈缩愈紧,一股席卷而来的睡意也慢慢的打倒她的意志,令她的眼角淌著豆大的眼泪,渐渐沉睡。
※※※
没有料到,等郁澄璃醒来,居然是三天後的事情了。
来查房的护士告诉她,她在二天前得了重感冒差一点转成了肺炎,因此被急救送医,在医院裏躺了三天,病情才稳定下来。
她问护士是谁送她进医院的,护士笑著说是一个很帅的红发男人,那必定是阙炫跖了。
但是这并未令她雀跃,因为後来护士又补了一句话。
「你的男朋友真狠心,把你送来医院以後,三天来连探都没来探望过你,所以你还是趁早把他甩了吧!」
郁澄璃的小头垂了下去,不发一语,一双黑色的水目裏尽是郁郁之色。
这厢的护士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挑拨是非的话,不过她像是想到什么,便退去又拿了一个信封来。
「郁小姐,这是你男朋友交代我拿给你的东西,那我得继续工作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道过谢,郁澄璃生硬地接过那只白色的信封,她目送著护士离去,才将它打开。
裏头只字片语都没有,装的只是一只阙炫跖家裏的钥匙,跟她先前用的是同一款,所以她马上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