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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动  第12页    作者:言子夜

  据此次私下负责接待载泓居宿的知县回报,这段日子,每天进出香河镇的人潮比平常多出好几成,若稍稍处置不当,很可能会闹出民乱。

  于是,他只好应知县恳求,暂时别踏进蟠龙第一号蹚这淌浑水。

  也因为暂时不能跟须心大师拜师求艺,他只好上青楼打发时间,正巧,又有热闹可瞧,他好奇的跃上艳冠楼顶一探究竟。

  载泓掀开一块砖。咦?这尖叫声怎么好耳熟?

  「放开!你……你快放我下来!」

  「妹子,妳别嚷嚷,我是准备要把妳放下来,只不过……」柳蟠笼迈开步子走向床畔,将元如愿一掷,塞进一张大椅。「想先让妳在这里坐下来,再安安静静画几幅画嘛!」

  「什么?要我画--」她怔住,不好意思直视那一群躺在他们面前的裸女。

  「哎哟,大当家的,这位大师到底画不画呀?我们姊妹几个剥光了衣裳在这儿等了她老半天,又冷又困的,都快脱层皮了呢!」

  斜躺在床最外边的美人忍不住娇嚷道,扬手顺便拨了拨长发,要不是贪图这桩生意赚得轻松,只消躺在床上让人看看画画就好,她宁愿回房睡顿回笼觉。

  「当然要画!大师今儿个一定会把妳们画得美美的。」

  柳蟠龙爽快应下,然后才低头瞅了瞅元如愿。

  唉,早知道这丫头如此难应付,他就不该在蟠仙面前信心满满地夸下海口,说自己今天肯定有把握能让元如愿交出几幅画作。

  「我的好妹子,妳瞧,这可是人家洋人的画图点子呢!这啊,在他们洋人的说法叫『素描』,说白了就是边看边画。瞧瞧她们……啧啧啧,皮肤雪白透红,说有多滑嫩就有多滑嫩呢!」

  柳蟠龙边花心思解释,边识趣地让出位子,好让身旁的元如愿能把床上那一个个婀娜多姿的美人瞧个清楚。

  「不行的,这样子我没法画。」

  「那怎么成?」画不出来他这大当家的拿什么回去交代啊?

  一提起作画,元如愿垂下眸,神色显得更黯淡了。「也许,以后都没法子再画了。」

  「开啥玩笑,妳这位大师不画了还得了,难道要看蟠龙第一号的门被拆下来吗?」

  她不吭声,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

  攀在楼顶上的载泓认真听着柳蟠笼与元如愿之间的对话,一时之间仍摸不到头绪。

  师兄为什么一个劲的直喊如愿「大师」呢?难道蟠龙第一号内不只一位大师级的春宫画师傅?更古怪的是,如愿又是何时会画图来着?他怎么从没听她提起过?

  听了元如愿这番丧气话,柳蟠龙更是焦急了,努力地绞尽脑汁想为他的「春宫事业」找出一线生机。

  他在房中来来回回踱着步子,「啊!有法子了!要不,干脆就再找几个汉子来和这些小美人在床上装装样子,这样妳总画得出来了吧?」

  元如愿脸都青了,羞恼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太……太下流了,我绝对不画!」

  「人家花钱买春宫册,哪管妳画得上流或下流呀!」柳蟠龙火一窜,陪尽了笑脸哄也没用,所有的耐性全在她身上耗光了。

  「我还有我当画师的尊严在!」元如愿仰起头,眼角闪烁着泪光。

  他把她押回座位,摊开画纸,再从桌上随便抓了枝笔塞进她手里。

  「什么尊严?根本是狗屁!本当家好话歹话都说尽了,总之,妳今天就得认命,赶快给我画!」

  「可恶!为什么你们男人总是这样?」元如愿忍不住咆哮,眼中的影像因水气模糊了。「就只想着自个儿要什么,难道践踏别人的痛处也无所谓吗?」

  「丫头,妳又是哪根筋不对啦?」直肠子的柳蟠龙一阵错愕,以为她又被吓哭了,转而放轻声音说:「我只不过想请妳多画几幅春宫图而已。」

  她满腔的悲愤一经宣泄再也无法压抑住,和着眼泪,开始成串地淌下双腮。

  自从三个月前,气愤的打了载泓第三记耳光后,她知道自己是彻底地陷下去了,像好友曾描述的那样,沉陷在水深火热中没办法自救。

  只因为她是元如愿!只因为她是须心画师的亲生闺女!只因为听了他喜欢她的原因之后,她连老实告诉载泓她究竟是谁的勇气都没有!

  「画!画!画!你们成天就逼着我画,到底是那些画重要还是我重要?」

  「那还用说,没有妳的努力,须心的名号怎么能这么响亮!所以我说,咱们得赶快……嗯,那词叫什么来着,喔,乘胜追击!」

  元如愿握着画笔,脑中一片空白,手指发着颤。

  那遗传自父亲的绘图天分忽然之间竟消失了,或许也就和她爹一样,她今后恐怕是再不能作画了。

  眼前凝眸含笑等待着的美女们一个个看起来都像在嘲笑她……

  「须心不过就只是个赚钱的壳子,里头根本全是假的!是空的!」

  柳蟠龙不以为然,搔搔头,「谁说的,妳没瞧我那泓师弟多着迷啊!人家可不就是冲着须心大师的美名才专程跑来的嘛。」

  「可是谁不知道,他为的是须心,不是我。」

  「怪了?那还不都一样!」柳蟠龙瞪大眼睛。这牛角尖也钻得太厉害了吧,他可不懂两者间有什么分别,「如愿妹子不就是真正作画的须心吗?」

  元如愿听了更泄气,扔下画笔,伏在桌案上无助地哭了起来。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不做这个假须心,这虚名……害苦了我。」

  看着元如愿哭得这般哀伤,不仅柳蟠龙没辙,连载泓也愣住了。

  他万万也没想到,原来自己不但猜错,而且还错得离谱。

  载泓下意识地伸手抚过脸颊,开始回忆起那上面曾留下的巴掌痕迹。

  第一次打她,是他的唇贴在她唇上。

  第二次打他,因为他说不会把他俩之间「秘密的私事」传扬出去。

  第三次再打他,则是在他向她表白的那天。

  记得当时他们彼此情生意动,正互诉着衷曲呢,而如愿也开口承认喜欢他的呀!结果,他一提到「大师的女儿」她就……

  载泓松口气,摇摇头,露出了笑容。「难怪了……」

  多少日子以来,他迷恋须心大师的画作、仰慕须心大师的才华、想尽办法要更接近大师,而在他身旁的如愿正是他在梦里寻遍千百度的那个「须心」!

  唉,他这跟头可真是栽得不轻哪!幸好,是栽在他向来爱慕的大师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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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言越传越快,不到半个月,「须心」这名号贬值的程度,就像当初窜红时一样的迅速,再要不了多久,人们恐怕会连曾在哪儿听过逭名字都不记得了。

  自从蟠龙第一号的首席春宫画师原来是个女流之辈的消息传开后,一时间,那些原本抢着要买画册、下订单的画商们全走了。

  说穿了,不过就是男人们瞧不起女人能因作画而比他们更出名。

  「快瞧、快瞧,就是她嘛,我听人说这女的就是那个画脏画的哟!」

  街边,有几个妇人正忙着嚼舌根,她们背过身,对着一辆缓缓经过的轿子指指点点。

  「真够胆哪,做了那份不知羞的差事,还有脸出来在街上晃?」

  「可不是嘛!听说现在连天津城的某位贝勒爷都让她迷住了,这回到咱们香河镇游玩,还特别请她去作客呢!」

  「真的吗?啧啧啧,也不怕遭人讲闲话?」

  这些冷嘲热讽,轿子里的元如愿当然都听到了。

  她强忍着怒意,双手紧捏着罗裙,只觉这条街实在漫长得太令她煎熬。

  忍住,忍住,一定要忍住。

  今天,她是因为担不起两位当家一直苦苦哀求,才答应以须心的身分去赴那位贝勒爷之邀。

  柳蟠龙说,只要她肯去,就算是救了所有靠蟠龙第一号吃饭的兄弟!

  柳蟠仙也说,只要她如期赴了这趟约,元八指所有的欠债就都一笔勾销!

  「哎哟!我说这些大姑大婶这么爱嚼舌,不怕将来被阎王爷拔舌头?」

  元如愿心口一悬,这调侃人的语气跟声音不就是……

  她连忙一掀轿帘,月光焦急梭巡着,一下子便在人群中瞅见了他。

  她菱唇微启,身子却在打颤。

  载泓站在街心朝她招手,春风般教人酥融的笑容挂在嘴角。「如愿!如愿!嘻嘻,怎么不认得我了吗?」

  元如愿怔忡的傻了眼。

  已经多久没人会这么跟她笑着打招呼了?

  自从镇上的人知道她曾画过春宫图以后,不是在背后咒骂数落她,就是干脆当着她的面嘲笑她一场。

  此刻望着久久不见的载泓,以及他那看起来毫无芥蒂的笑脸,忽然间,元如愿竟有种很想痛哭一场的感觉,但她忍住了,咬咬唇,颤抖地搁下了轿帘。

  「嘿,如愿,怎么老朋友重逢也不理人啊?停轿,停轿!」载泓穿过大街,朝轿子走过去。「如愿,是我啊!」

  「不要,千万别停。」元如愿在轿里轻轻喝道。

  两名扛轿的轿夫听了指示,只好继续往前。

  街上的路人看了都觉稀奇,只瞧这个样貌俊俏的公子没事追着元如愿的轿子跑,于是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甚至多到差点堵住了轿子的去路。

  「如愿,等等嘛……」载泓边走边喘,伸手拉起轿帘。

  「我说了,永远不要再见到你的。」元如愿瞪了他一眼,说了违心之论。

  「那不成,我可是整天都想见妳。」

  「你……你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什么?」载泓不以为然,转头望了望围在他们四周的好事者。「大家别看了,本公子只是想同我的如愿叙叙旧,不妨碍你们吧?」

  「叙什么旧?」元如愿僵着脸,既然回避不了,索性撇过头不看他。「你不就是来瞧我出丑的吗?」

  现在她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他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

  只要一想到她是须心的身分已让他知道了,她的心就像被毒物一点一点侵蚀掉。

  此时,他肯定很后悔当初曾说过喜欢她的那句话吧?

  有谁会对一个画过春宫图的女子投以一丝关爱的眼光呢?或许在他们眼中,她的存在就和那些青楼女人一样,只是为了满足男人对女人的欲望而生。

  载泓心里会不会也这样想她?会不会也瞧不起她做过的事情?

  即使他曾是如此地迷恋着、仰慕着、崇拜着那个「须心」!

  「如愿,我是为了关心来的。」载泓温柔道。

  她不敢响应他,怕自己会太脆弱。

  「我听说……」他目光往轿帘内睇了睇,她根本不肯回头瞧他一眼。唉,多逞强的大师!不过,呵呵,真有挑战性。「妳要去赴一个贝勒爷的邀约,是不是?」

  「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这关系可真大了。」他把头探进轿子中,鼻尖撞上了她的肩膀。「那个贝勒爷邀妳去做什么?」

  「我再讲一遍不关你的事!」她恼了,这种在他面前没有任何隐私的感觉令她很难堪。

  「还是别去的好,搞不好那个贝勒爷是个老色鬼呢!头秃秃的,一搓灰白的胡子挂在下巴边,歪着嘴,跟妳讲话的时候还会流口水哟!」

  「你……」

  「然后,说不定当场请妳在他面前画一幅--」

  「够了,你到底有完没完?」元如愿吼道,扬手奋力拨开他攀在轿边的手。

  「还没,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还没讲。」

  不过,轿子走了,他却没继续跟上去。

  她把头探出轿外,没好气地说:「你到底还要鬼扯什么?」

  载泓杵在街上,而他身旁围满了摊贩、牛板车以及路过的行人。

  他双掌拢成圈圈贴近嘴边,朝着轿子远去的方向大声喊道:「我说,要不,妳就嫁我好了!」

  元如愿一时心慌意乱,从轿上望着他那像在不断倒退的身影。

  「妳考虑考虑,我等妳!」

  他边喊边向她挥手,边挥手边咧唇,露出了最让人心醉的灿烂笑容。

  第八章

  知县接待载泓的府宅设在香河镇外五十里处,来回需约一天的脚程,所以当轿子把元如愿送抵时,也差不多接近傍晚了。

  「须心大师,妳先在厅里稍待,小的这就去请贝勒爷。」

  让载泓由天津召来办事的阿腾师为元如愿奉上香茗后,便行礼转身告退,只留下她一人坐在位子上。

  由于元如愿心不在焉,以致没留心阿腾师偷偷瞄她时的崇敬眼神。

  要不,妳就嫁我好了!

  载泓高喊的声音彷佛仍在耳畔盘旋不散,她奋力甩头。

  「不要!不要再讲了!」她抑制不了那喊声,禁不住低嚷起来。

  我会等妳……我会等妳……

  元如愿捂住耳朵,猛摇头,只想把载泓温柔的声音阻挡在手掌外。

  不可能,她不信那些话会从他口里说出来,他不是应该跟其它人一样瞧不起她的吗?他怎么可能还愿意珍惜她呢?一定是她的错觉……

  对,肯定是因为他俩太久没见面,而她又觉得自己这阵子受了许多委屈,所以才会一遇见他之后,便有了这些荒谬念头。

  说不定,连方才在街上的那场重逢也是她脑中的幻想而已。

  「肯定是这样子,肯定是的。」她喃喃自语,努力说服着自己。

  桌边那盏茶香气四溢,元如愿转过头,怔怔地伸手握住茶杯,温热的白烟朝她脸颊上缓缓蒸发,一阵一阵的,她合上眼,被清淡的茶香迷惑住。

  但……倘若刚刚那一切都是真的呢?

  如果他说要她嫁他是真的,说会等她也是真的,那她究竟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如愿、如愿,这名字果然取得好,妳果真能令我梦想如愿。

  她心中好混乱,那堆恼人的思绪一时半刻之间也理不清,但载泓的脸、载泓的声音、载泓说话时某些特别的表情却总会浮现。

  妳发狠咬了我一口,我的血就这么流入妳嘴里,也流进妳身子里。这样,咱们的交情不就真成了「血浓于水」了吗?

  随着那声音和影像不断地交错飞窜,元如愿的心开始动摇了。

  「谁可以告诉我,该不该再相信他?」

  这妳可以放千万颗心,本公子心地最善良,从不使坏,当然,也绝不会把咱俩「最秘密的私事」张扬出去。

  她的理智跟自尊都警告自己绝不能再犯第二次错,若再误信他一回,她肯定会彻底完了的!

  荒唐!连第一次的伤口都仍未缝合结疤,她又怎么还敢再靠近他?

  瞧,都好几天了,我这嘴上的伤口还不好,都擦了那么厚的红膏了,这处小秘密还是肿得那么厉害。

  但,无论理智再怎么挣扎,她喜欢上他的那颗心,却不由自主地软化着。

  小冤家、小冤家,咱俩呀注定是一对冤家。妳若决心不搭理,我也不放弃,总要嘛一前一后紧紧跟随妳……

  元如愿回忆着载泓那时抓住她的手不肯放的模样,他对她又是唱又是跪的,便是那一瞬开始,她才终于不得不承认,不管他会怎么想,她终究还是喜欢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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