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载泓扬起食指,走一步指一下,笑看着屠二龙。「好个勇气可嘉的猪头三,你的色胆是越练越大了嘛!」
「你少逞英雄,如……如愿妹子已经嫁……嫁我啦!」
「所以你瞧,我这不就是来抢亲的吗?」载泓比了比自个儿一身的大红袍。
「臭小子,你别过来,我一点都……都不怕你。」
「哦,不怕?」载泓瞅着屠二龙搭在元如愿身上的那双手,「那好,我等会儿就请你尝一口屠家出品的猪蹄膀。」说完,他手指头朝屠二龙的双手指去。
一股寒气瞬间涌入屠二龙身上,他倏地把手从元如愿的身上抽回来。
「反啦反啦,你这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竟敢这么嚣张闯进我家来抢媳妇儿?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报官?」
哼,总有更厉害的势力能制伏得了他们这群镇上的恶霸吧!
载泓眼里的光灼热得像能马上把人烧融,但那张迷人的笑靥始终没垮下来过。
「请便,只要你还走得出去。」
「你……你别欺人太甚!」屠二龙被激得狂哮起来,站起身,就朝载泓冲撞过去。
载泓看都懒得看一眼,立即旋身一踹。
「啊……」屠二龙被踢飞在墙边,爬起来,又再冲过去。
打记呵欠,载泓又轻松送出了几脚。
「哇……我不信……怎么样都输你……」
「痛……痛啊!」
载泓长腿一劈,不让对手有时间反应,那带着内力的鞋印不偏不倚烙在屠二龙油腻腻的肚子前。
「这叫天命不可违,懂了没?你再投几回胎也赢不了本公子一次。」
「不可能,连……连老天也偏爱你,你们这对狗……啊--」
不等屠二龙再多讲一句,他身后那道墙就这么应声碎裂开来,于是,一遇上载泓就倒大楣的他也跟着被埋在瓦砾堆中了。
呃,看这场面,应该也算达到柳蟠仙交代不要见血的约定了吧?
血……有吗?谁哪只眼睛瞧到有人流血了?
嘿嘿,放心,兄弟们一定会让屠家庄滴血不派--一滴都不流出去!
第十章
「呜……呜……」
贴上双喜字的新房里传出一阵细细的哭声。
「女儿啊,今儿个是妳大喜的日子,有啥好哭哪?」元八指从椅子上摔下来,皱着眉头揉揉臀。
怪了,他本是要进房来跟女儿道声喜的,哪晓得,她才一瞧他晃进房门,就趴在床畔痛哭了起来。
「喜什么喜呀?女儿所嫁非人,爹还这样子满心欢喜?」元如愿哽咽着边哭边道。
「那……那小子不是人吗?不会吧?他看起来不像坏胚子呀。」
元如愿一听,不禁想起自己被下了迷药后,被逼迫着跟讨厌的屠二龙完成婚礼,咬咬唇,暗恨起那坏蛋的阴谋诡计。
「呜……他那个人很下流。」
「嗝!下流?」元八指醉醺醺,扶着桌脚爬起来,「可我才刚和女婿在厅上喝过酒,他酒量好得怎么灌都不做胡涂事。呵呵,不像妳爹我……」
「女儿……就是……不要嫁他嘛!」元如愿抽抽噎噎,哭得快断了气。
人家心情本就够差了,再被老爹这样一搅和,更糟了。
「不要嫁?嗝……」元八指呛到,不小心把宝贝的美酒洒了一地。
元如愿哀怨地抬起头,那双肿得犹如核桃的眸子瞪向她爹。
「爹,您……该不会又出卖女儿了吧?」
「开玩笑!我是嫁闺女,又不是卖女儿。」元八指尴尬地搔搔鼻子,「妳爹不过就收了点聘礼意思意思一下。」
哎哟!问得这么直接让他怎么好意思,嫁女儿收些聘礼有何罪过?女婿慷慨得很,眉头皱都不皱就送了老丈人一间赌场、一座酒坊外加一幢大宅第。
「意思意思?」
「呃……」元八指正觉得有些心虚,忽然听到廊上传来了阵阵嬉闹声。「啊!一定是有人要来闹洞房了,我这就出去瞧瞧!」
这下逮到机会,他正好溜掉!
门外,吵吵嚷嚷闹翻了天。
「喝啊,这喜酒喝得真够爽快!兄弟们,不要放新郎倌溜去找新娘啊!」
这不是蟠龙第一号大当家的吆喝声吗?
元如愿一脸狐疑。奇怪,柳蟠龙什么时候跟不对盘的屠家庄搭上关系?
「瞧你们这群笨蛋,现在逞强坏了他洞房的好时辰,看他以后想法子整回来哟!」
「哇哈哈……」
什么!不会吧?连柳蟠仙都来了?屠二龙的面子有那么大吗?
元如愿仰起头环顾新房,火红的双喜看得刺目,燃烧的红烛逼人催泪,再听闻门外的取笑声,她不禁悲从中来,豆大的泪珠滑落了脸庞。
房门让人轻轻一推,开了。
她急忙吹熄蜡烛,举起烛台便朝门后躲去。
门扉一掩,新房陷入一片漆黑中。
一道修长的人影转过身,正朝床畔悄悄迈近。
「可恶!你这大淫贼!我跟你同归于尽!」元如愿边喊,边高举着烛台要往眼前的脑袋敲下去。
那人轻轻笑着,扬手就握住了烛台。
黑暗中虽看不清,但她能听见他唇畔逸出的浅笑声,她握紧拳头,打算抵死反抗。
「我绝不会让你得逞,早说了,我已许了人的。」
那人取走沉重的烛台,另一掌勾住元如愿的纤腰朝他怀里施力一送,遂将她的心跳贴在他的心跳上。
「讨厌!讨厌!」元如愿挣扎着,欲挣脱被他握住的手,「我讨厌死你了!你……你毁了我一生的幸福,讨厌……」
她激动极了,越挣扎心就越痛。
认清现实处境以后,那种永不能和载泓相守的绝望感彻底击垮了她。
「你这坏蛋,夺走我想要的爱……」元如愿哽咽道,泣不成声。
那掌心滑上她的背,温柔的抚慰她。
好温暖、好体贴,好象那个她唯一想托付终生的对象。
「我知道妳已许了人的,可我还是想这么紧紧把妳贴在心坎上。」他说,浓浓的酒味醺上她鼻里。
「是梦……」她口里低喃着,怔忡地望住面前那张幽暗的脸庞。
「如果是梦,我感谢这场梦,让元如愿成了我名正言顺的妻。」载泓俯下脸,吻了她。
「真像梦……」她合上眸子。还好,他总会出现在梦里陪伴她。
「瞧,这梦里的一切真实得吓人不是吗?」
载泓指尖一弹,转瞬间,墙边的每盏茕烛全燃亮了。
她眼眸缓缓微张,眼前竟真的出现载泓明朗的笑脸。
「不会吧?」元如愿不敢置信,惊讶地睁大眼又看了一遍。
「不会吧?」载泓学她惊讶的表情,鼓着腮帮子做鬼脸。「难道妳真的后悔嫁给我?」
「嫁给你……」元如愿垂下眼帘,困窘地抬不起头来面对他。
她记得被下了迷药之后,就让人架上了屠家大厅行礼拜堂,当时自己脑子昏沉、身子虚软,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力。
恍惚中,只听到好几声炮竹响,厅上好吵好吵,接着,她就没了意识……
「妳不知道要把妳娶回来有多难啊?」他凑上脸,以鼻头点触她的粉颊。「追不到就哄,哄不了就骗,骗不到就只好靠抢的啰!」
「你……」元如愿颤抖地伸掌抚摸载泓的脸庞。他是那么的真实存在着呀!
「不能怪我砸场抢亲哪!谁教那猪头三欺人太甚,我一瞧他那双肥油手搭在妳腰上,一时间恼火到不行,把他家的墙都踹烂了。」
元如愿一听,忍不住破涕为笑。
印象中,屠二龙只要一碰上载泓就铁定倒霉,载泓嫉妒得连人家的墙都踹烂了,更何况是欺负她的色家伙呢!
睇着他脸上丰富的表情,元如愿忽然敛起笑容,又静静凝视了片刻。
「可是你的……笑脸没有了。」
载泓不解。
「就是你……你下的订礼嘛。」
载泓开心地露牙咧笑,把她往他怀中紧紧揽住。「哈哈,妳看了,所以如愿真算是我的人了!」
瞧他兴奋的,如此期待着那万花筒能为她带来快乐,她越想越愧疚。
她摇摇头,眼里含着迷蒙的水气。
「还没来得及往里头瞧,它就被屠二龙摔了,我好气你的笑脸被砸破,一把抓在手心上,全成了碎片。」
载泓听了心疼,执起她的双手,将它们贴近自己的脸颊。
「如愿啊如愿,小王可舍不得让我的少福晋冒一丝丝危险。」
他一动,脸颊轻轻摩挲起元如愿的掌心,搔痒的感觉沿着掌心蔓上手臂,一路迅速扩散,攀到了她的心房。
「千万要珍惜妳自己,就好象我珍惜妳。」
载泓闭上眼,表情虔诚到近乎崇拜,垂下脸将唇落至她掌心间,爱抚般柔柔的吻她一遍又一遍。
「我爱这双手,这掌心里有我娘子了不起的才情。」
他的唇像燃上了火,一蔓延后便烧得不可收拾,将她紧紧缠绕在他的热情里。
「这世上,怕是再没有其它的事物能像它这样降服我。」
「你也……」元如愿奋不顾身投进他的温柔中,「像梦一般降服了我。」
「当然啦,我也爱这嘴唇、爱这鼻尖、爱这耳朵、爱这头发……」
「嗯,只有你才可以……」
新房中壁烛摇曳,照暖了一双互相爱慕的人,他和她忘情地拥抱彼此,忘情地激动回吻,忘情地急于褪去身上的红裳蟒袍……
而房门外也叠了一堆「笑到忘情」的观罕--呃,听众。
「哎呀!柳爷,您就好心放了咱家贝勒爷这回吧!再怎么闹,今晚也是他的洞房花烛夜耶!」阿腾师被压在最下头,苦口婆心盼大家能网开一面。
「废话!」柳蟠龙马上送出拳头招呼他,「就因为他是贝勒爷,本当家才更想瞧一下嘛!」
「对啊,大当家说的是,又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可以瞧一眼『贝勒爷』的洞房。」其它人附和。
「要不,咱们再找别的画师把这美景画下来?」
「好耶好耶,这样子肯定能再大捞一笔!」
柳蟠龙点点头,瞇起笑眼,眼中已闪出一锭锭金元宝。
「不成!不成!要是让贝勒爷知道了还得了?」阿腾师摇头想抗议,但嘴巴被人封起来。「唔……唔……」
呜,看来,这蟠龙第一号果真是什么黑心钱都想赚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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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月后
天津礼亲王府中花草扶疏,蝶影翩翩,景色绮丽如昔。
一声骏马嘶鸣划破长空,穿近朱门里。
柳蟠龙一跃下马,连缰绳都没拴就冲上台阶,对着大门狂敲不止。
「师弟,师弟,火烧屁股快出来救人哪!」
高耸的朱门不动如山,连震都没震一下。
「开门!再不把门打开本当家就撞进去!」他威胁道。
没人理?难道载泓忘了只要他柳蟠龙说句话,谁敢开口再吭一声?不过,他忘了这句话只适用在香河镇。
「夫君,让他这样在门外乱吼乱叫的好吗?」元如愿眉心微微一皱,不太放心地转过头询问道。
载泓含笑点头,满意地望着爱妻的美背。
「放心,那门坚固异常,小王特别选了上好的钢料打造的。」
「可大当家有的是蛮力,再这样下去,难保不会把门撞破。」
「哼哼,就算师弟我做人体恤,请他在门外练练身体啰!」他俯下身,运了运气后继续作画,挥笔之间如行云流水好不快意。
「要不……」听着敲门声,元如愿斜倚在躺椅上不能专心,心绪一直受到影响。「先开了门听听大当家有什么急事好不好?」
「专心。」载泓吻了吻她赤裸的肩,「要画出绝世佳作得专心,但,要做好这画里的美人也得够专心才行哪!」
元如愿噤了声,抚着肚子不说话了。
虽然知道载泓这人一旦迷上什么便全然投入,但她实在怎么也没料到,他求新求变的步调会如此迅速!
就从这一个月来,他莫名其妙热中于洋人画图的那调调说起吧。
刚开始还好,成天在亲王府里晃荡,找些风景或摆设画画也就了事,但随着他越画越熟练之后,现在每天只要一起床,就嚷嚷着央求她一定得当他人画的对象才行。
可这会儿她都已经……元如愿摸摸自己隆起的肚皮。她都已怀了身孕,怎么禁得住这件折腾人的差事呢?
「怎么就是差了点什么呢?」载泓叹口气,把笔扔在一旁。「说起这春宫图,洋人的画法就是差了咱们一截韵味。」
元如愿再次回头,露出疑惑的神情望住她的夫君。
载泓踱近躺椅,温柔地替爱妻披上纱袍,蹲下身,把耳朵贴在她腹上。
「八成是这里头的丫头在抗议,说她阿玛不疼额娘和她哪!」
元如愿瞧他表情认真,忍不住掩唇笑起来,「喔,你厉害,知道会是女儿了?」
「不是吗?我想她是她就是呀。」
「那好,我不就正好一双儿女。」她指了指肚子和他。
「嘻嘻,那我肯定要快快长大再出去讨房媳妇儿。」
「你敢!」她噘着唇,凝眸一睇,说不出的少妇「孕味」。
这时候,朱门在一阵敲打过后,忽地发出了一声猛烈巨响。
原来,柳蟠龙当真拿自个儿的身子去撞门。「师弟呀!你就算不开门,好歹也让须心大师再交几幅画出来嘛!」
闻言,载泓与元如愿对望了一眼。
早说了世人的记性差得很,会受欢迎或会被遗忘都是件很微妙的事。
只要时机对了,没什么稀奇事不会发生。
「也不知怎么搞的,近来又一大堆人跑来抢着要买须心大师的春宫册,还说现下连皇宫里都兴起风潮抢着收藏呢!」听柳蟠龙乐的,亢奋地边吼边笑边撞门。
没想到此等休闲活动已从民间延伸到了宫廷内苑,不仅寻常百姓爱看,连载泓之类的皇族也入迷。
「我说师弟啊,你不能把咱的摇钱树,啊,不不不,把咱们的大贵人抢走了就藏起来自个儿独吞了呀!」
「是不是你?」元如愿直瞅着载泓那双笑开的眉眼。
他眼珠子溜了溜,不置可否的耸耸肩。
「哎哟!小王哪晓得京里头的阿哥、格格们也这么着迷?不过就借他们见识见识罢了,哪晓得他们就偷偷跑去打听了。」
「嗯,好。」元如愿绽唇浅浅一笑,「大不了我挺这大肚子重操旧业便是。」
载泓赶忙搂住爱妻和她的肚子,「大师,别气别气,是我行事莽撞不够周延,千错万错都是不才学生我的错,干脆罚我替大师把这『旧业』扛下来吧!」
「你说的?」
「啊?」他愣了愣,恍了一下神。糟糕,方才自己又承诺什么了吗?
「开门!开门!把须心大师还回蟠龙第一号,有钱大伙一起赚!」
柳蟠龙又往朱门上街撞一次,再不行的话他就打算爬墙进去了。
开玩笑,就算是礼亲王府又怎么样?就不信这地方连一面墙也厉害到敢跟他作对!
他可是香河镇上人见人怕的柳蟠龙耶!哼,才不信自己会抢不赢这墙里那个「见色忘利」的贝勒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