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已有打算等羿澐三人离开后,立即向公主表明“烈夫不事二妻”的心志,哪怕──莎珈气得当场一刀毙了他。
三天后,在南垒河的孟龙,努佤族将在晚上举办一场盛大的婚体,为莎珈公主及汉人杜羿扬的美好姻缘做见证。
努佤族的青年男女有权自由恋爱,他们时兴行歌坐月──也就是在交往之中,总多次唱谈、情意相投后,再出父母出面商量婚事。杜羿扬虽是外族人,但他出色的外。。表与轩昂的器宇,很快获得了土王遗孀──罗妃,与大多数长老们的赏识,何况这桩婚姻还代表了将与白族和平共处的政治意义。
水灵儿及杜羿澐虽为俘虏,更是贵宾,所以也被详来劝崔。当铜鼓声响,全族男女立即聚集营火四周,以歌舞表示欢庆,杜羿扬也被拉著加入他们的行列。
“太为难羿扬了!”杜羿澐见他瞥扭地随努佤人摆动肢体,不禁摇头。“他运舞会都没参加过,更遑论跳舞了!若非为了我们,也不至于像只猴子似的被人家耍弄…“是吗?我看他跳得不错嘛!”生性乐观的水灵儿,似乎忘了待会儿的逃跑计画,还陶醉地跟著轻哼拍手。
几首歌曲后,盛装的莎珈在女伴的簇拥下,微笑著走向心上人,牵起杜羿扬的手。
“好不好看?”她露出满眼的期待,渴求他的赞美。
只见她身穿褚色无领上衣,千著大红花裙,银质项炼、戒指、耳环、手镯……能戴的她全戴上了。穿起卷鼻云钩鞋、绾起发髻的莎珈,的确是位相当动人的新娘子。
“很美……”杜羿扬惋叹地在心里加一句:“可惜新娘不是朵雅。”
“真的?”又羞又喜投入他怀里,莎珈满足地说:“是你让我成为世上最快乐的新娘子。”
主婚的长老们当下依族规向天祈祷,并宣誓他们结为夫妻,祝福的掌声紧接著响起。
“公主,我们既已成为夫妻,那么我的堂弟和堂弟妹,是不是该重获自由了?”
“那是当然。不过……你不想多留他们几天再走?”莎珈觉得有些奇怪。
“拉玛现在一定很担心水灵儿的安危,如果不赶快回路南,也许会引发圣族与努佤族之间的战争,我想你也不愿意见到这种后果。”杜羿扬说之以理。
“那么我命人为他们备妥马车。”不疑有它的莎珈招来一名属下,吩咐完正事后,随即撒娇道:“这下你放心了吧?好啦!该是你暗我去一一与长老们敬酒的时刻了!”
她只是遥遥向即将上马车的水灵儿等人挥手,似乎不愿让丈夫与他们话别。杜羿场明白她仍有戒意,只得苦笑著以眼神传递叫他们速速离去的讯息。
“驸马爷,我们真的不管杜大哥啦?”尽管对他多么不满,阿吉依然割舍不下主子。
“谁说不管的?等我们一回路南,马上就和拉玛会合来救人。”水灵儿冲口而出:“羿扬堂哥要不是为了让我们先行离开,他才不会答应跟那妖女在一起……”
“水灵儿!”谁要你多嘴的?杜羿澐拚命眨眼。
“原来──你们全在瞒我!”阿吉终于明白杜羿扬的用心良苦了。“不行,杜大哥一人在这龙潭虎穴中,实在太危险了。还是你们先走,我留下来保护他……”
保护?别给他惹麻烦就阿弥陀佛了!
“阿吉,我知道你对羿扬忠心耿耿,但他千交代万叮咛,一定要我带你远离这危险之地。”杜羿澐说著立即挥鞭,“走吧!不能再耽搁了!”
“驸……”阿吉想求他让自己留下来,忽而瞥见几道人影鬼祟地抬著重物出了村子。“陈?他们在干什么?”
“是泰戈!”水灵儿看得更清楚,“他们抬的好像是……尸体!”
不会是奔扬这么快就被谋杀了吧?杜羿澐猛然一惊,赶紧掉头。
“我们跟去看看……”婚礼上一直不见泰戈的踪影,以其对奔扬的妒意和对白族的敌意,他相信此人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泰戈和同伴们把东西丢置村外后就迅速离开了。三人好奇地靠过去,果然有数具尸首,而且全是老人。
“奇怪,泰女为何要杀害自己的族人呢?”阿吉掩著鼻子说。
“这几位好像是努佤人辈份颇高的几位。”水灵儿指指他们身上的饰物,“我记得刚进村子时,就是他们几个负责审问我们的!”
“说来,这些人应该属于“主战派”的。杀了他们……对泰戈有什么好处?”
杜羿澐正觉得难以理解时,忽而背后一片亮光。
“我说的没错吧!”原来是泰戈带领族人围上来了,“他们就是杀害塞亚等几位长老的凶手!”
片刻后,三人又被绑回祭坛上,等候处置。
“请转我说,凶手是泰戈,我们亲眼见他和几位同伴将尸体抬到村外的!”杜羿渎重复了数遍的真相,而愤恨难平的努佤族似乎无人背信。
“各位都知道,自从我阿爹去世后,泰戈几乎是塞亚长老扶养长大的。对于如此一位恩比天高的长辈,我怎可能将他杀害呢?何况其他几位长老与我理念一致,同样主张图强抗敌,我又有何理由除去自己最忠实的战友?”泰戈说著将手一指:“况且我整个晚上都跟这几位同伴喝酒,他们可以证明我是清白的!”
“泰戈无罪,只有白族才会杀害我们的同胞!”他的一番话立即获得族人的认同,喧哗声四起了。“对!杀了这些“白狗”,为长老们报仇!”
“莎珈:”杜羿扬可急了,“羿澐和水灵儿绝不是凶手,请你救救他们:”
“这……”一边是夫婿的亲人,一位是族人所敬重的英雄好汉,她该相信谁?
“莎珈:”罗妃说话了:“这些可恶的白族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假藉联婚之名,乘机杀害我们英勇的长老,这种歹毒之徒绝不能轻饶!”
“阿娘……”母亲少有的严厉眼神,在逼她作出裁决了。
“给我时间好不好?”杜羿扬以商量的口吻,低声下气说:“我会找到证据,证明长老们并非羿渎他们害死的!”
“我……”身为他的妻子,她也不想跟丈夫过不去呀!
“想想死去的长老们是多么疼爱你……”罗妃见女儿犹豫不决的模样,不禁恼火地指著杜羿扬,“如果你因为他而违背全族的民意,你就不配领导努佤人!”
“女儿不敢!女儿只是……”莎珈跪了下来。
“若非这姓杜的已和公主成亲,我早把他当杀人凶手处置了。”泰戈在一旁加油添醋,而他的话也的确发生了效用。
“莎珈,我要你马上处死那三人!”身为土王的妻子,她有义务主持公理与正义。
“你答应过我的……”杜羿扬则拚命地对公主摇头。
可是这件命案一定得有人出来负责,而地──绝不要丈夫被拖下水!
“好……”两难的莎珈,终于狠下心肠宣布:“升火!用他们三人的血来祭拜长老们的灵魂!”
“喔──公主万岁!公主英明!”
欢呼声如雷动,为这场即将开始的血祭加温。
第八章
杜羿扬见势不可挽回,索性一跃跳到祭坛中央。不及思索自己何来的“弹性”能一纵数尺,他已举起长剑砍断三人身上的绳索。
“你这是干什么?”不仅莎珈吓了一跳,连杜羿澐也赶紧劝道:“你都快自身难保了,还敢插手我们的死活?”
“是呀!”阿吉和水灵儿跟著猛点头,“快回到公主身边,否则惹恼努佤人,只是多赔上一条性命罢了!”
“他们生,我生!”以剑吓阻众人的逼近,杜羿扬朗声表明心志。“他们死──我就亡!”
“不识抬举!”罗妃冷哼一声,对女儿道:“这是他自己活得不耐烦,别怪我心狠手辣。今天的婚礼就当日一场骗局,算不了数,等一切了结后,阿娘再把你许配给泰戈!”
“不要!”她和羿扬哥才刚结为夫妻呀!
“多谢罢妃!”泰戈跪地谢恩后,吆喝:“来人!把凶手全抓起来!”
“等等!”莎珈出声阻止的当儿,一道白影飘进了混乱的场面中。
“朵雅?”四个饱受威胁的人不禁愕喊,而杜羿扬更是喜不自胜地抱起她旋身大叫:“呵!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接著他还不顾众目睽睽,当场与她拥吻了起来。
“羿扬哥……”怎么可以亲别的女人?他的物是属于我莎珈的呀!
“她就是破坏我们刺杀梵若钢行动的妖女。”泰戈开始不安了,想不到这女人的命真硬,居然逃得出水灵殿?
“由此可知这小子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瞧他跟那妖女亲热的模样,哪有把你放在眼里!”才刚和她的女儿成了亲,杜羿扬就敢如此嚣张放肆,罗妃觉得这等无耻行径简直比杀人之罪更难容。“杀了那个妖女!杀了他们!”
“且慢:我知道凶手是谁。”朵雅手指向泰戈,以及其他帮凶。“你、你、你…“哈、哈……”泰戈不自然地笑了笑:“你以为大家会相信你这妖女的话?”
“妖女的话没人信,可是塞亚长老的话,你们应该会听吧?”
“胡说!人都死了,怎么会说话?”这桩死无对证的命案,可是他精心策策画的呢!
“朵雅……”杜羿扬等人则以“你在卖什么关子”的眼神质问。
“尸体就在这里,大家有目共睹的。”泰戈指指几具平摆在地上的尸体。“你别想耍什么花样!”
“听说贵族擅长“勾魂大法”,常用来勾引外族的男子,尤其是公主……”朵雅对他的指责不作回应,反嘲弄地斜睨莎珈一眼。
“你──”这妖女还有脸羞辱她?
“勾魂奇术我是不会,不过“唤魂大法”倒难不了我……”说著她走向死者,胡塞亚长老的躯体喃喃有词,挥动的双手大有作法之架式。“咪哞唔喃*&#Q……”
“她在干什么呀?”她的行径引起努伍人的交头接耳,“难道真想让死人复活?”
连罗妃与莎珈也屏息凝视,作贼心虚的泰戈则是心惊胆战。顷刻后──“嘎?”在一片惊呼声中,死去的塞亚长老居然睁开眼睛了!
“泰戈,你还我命来……”他幽怨的声音随挺起的身躯向凶手迫近,“你好狠的心哪!亏我视你如己出,你竟然下此毒手……”
“你……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泰戈被逼得无路可退了,只好拿起长刀往塞亚长老身上戳去。邪门的是,他居然刺不“死”?“救命啊!快来救我呀!”
可是哪个努佤人不同样怕得半死?他们早都纷纷走避到朵雅的身后寻求庇佑了。
“啊──”胆子几近吓破的泰戈,再也没有力气对抗打不死的僵尸。丢下刀,他抱头跪下求饶了。“长老……泰戈是因为被妒念冲昏头才起杀机,好嫁补给杜羿澐,并藉机除掉杜羿扬。我……我这么做全是为了努佤族著想,求求您饶恕我吧!求求您“很好!你终于认罪了!”之后碎然一声,塞亚长老的尸体倒了下去。
“长老?”罗妃在女儿的撬扶下靠近,“他怎么又不动了?”
“唤魂大法顶多让人复活一次……”朵雅从她们敬畏的神色知道,这招以“隔空移物”配合“腹语”的把戏,已洗刷了羿澐的冤屈。“若非泰戈自己心虚,想再度杀人灭口,说不定塞亚长老还能维持个几年的寿命呢!”
“泰戈!”罗妃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剉骨扬灰以慰死者之灵。而族人们也一拥而上,“把这奸贼和他的同党抓起来!”
“既然抓到真正的凶手了,可以让条路给我们了吧?”朵雅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只是“牺牲”了那几位长老。因为泰戈动手的时候,她也在场。
“不行!”莎珈立即横在前面,“你们可以走,但是──羿扬哥得留下来!”
“叫得可真亲热呀!”朵雅酸酸地重复:“羿扬哥?”
“朵雅,我……”听说女人的醋劲足以翻天覆地,杜羿扬赶紧表白立场:“莎珈,很抱歉欺骗了你。答应这件婚事,只是为了救郁香公主他们……”
“你──”莎珈哪会不知道呢?早在他倾慕的眼眸专注于朵雅身上时,她即明白了自己的份量多么微不足道。只是──她不甘呀!“你与我拜堂在先,亲口承诺给予我一生幸福在后,你怎么可以说走就走?”
一声喝令,刚围殴完泰戈的族人,又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莎珈公主,我大理段氏是很诚心诚意要和贵族作朋友的,请不要为了你个人的私怨,而破坏这难得的和平机会。”水灵儿晓以大义。
“莎珈……”罗妃的态度已被刚刚的剧变所软化,努佤族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再也禁不起任何的伤亡了。“让他去吧!杜羿扬的心根本不在你身上啊!何必…“自取其辱?”莎珈接下母亲不敢说的话,“我早就成为大家的笑柄,不差这一次了……杜羿扬,你如果想和我们全族为敌的话,其他的人一个也走不掉!”
“莎珈……”杜羿扬梓在原地进退两难。
有朵雅的相助,他当然有把握将水灵儿和羿澐他们送走。然而两方交战必定有所死伤,他万分不愿再伤害已千疮百孔的莎珈一次啊!
忽然间,四周竖起一排寒寒刀光,而一位老太婆则从黑压压的人群中蹒跚地步过“是谁敢拦我们郁香公主的路?”沙子昭抽创出销。
“拉玛?”太惊宣口了,原来朵雅姊姊已有周密的安排。“你们来得正是时候耶!”
而拉玛也冷声讽刺:“连敌军何时潜进了地盘都没察觉,还想拦人去路?”
“莎珈,感情定强求不得的……”罗妃见大势已去,除了安慰女儿,还诚敬地对水灵儿说:“希望郁香公主一诺千金,回朝后不发兵与我族为难,那么努佤人愿发毒誓,往后不再踏越南垒河牛步,否则全族将遭天谴、不留一口!”
“罗妃,谢谢你!”水灵儿微笑地点点头。
“哇──”可是有个人却伤心得跑开。
“莎珈!”杜羿扬跟著追去,“等等我!”
“杜羿扬!”朵雅恼怒地连名带姓喊著,而他竟没有回头?
“姊姊你别误会,堂哥他只不过是……”水灵儿看得出来,她相当的不谅解。
“舍不得的话,那么就别回去了!”朵雅却听不进任何的解释,忿然甩头走了。
不过和莎珈说了几句,朵雅就气得忿然离去,杜羿扬的确不懂女人心怎么测的。
好不容易化解一场危机,大伙儿都准备要出发往路南石林了,她却偏偏在这个关头耍脾气?
幸好他在出村后不远的江畔,就发现了那道衣衫飘飘的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