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月高挂,乌云半掩,台台的冷风呼啸著掠过树丛,动荡的枝哑在灰白的高墙印上点点诡谲魅影。而墙内的巡防人员则以鹰隼似的锐眼,钜细靡遗扫向各个死角。
但纵使多严密的把关,朵雅仍如狐狸般轻巧溜进了这座层层相连的豪华别墅。
“杜先生?”压低了音量轻拍那陌生的背,她希望不会救错人。
“怪物……不要过来……”痛苦的叹语自黑暗中难以辨认的脸孔逸出。
“别怕,我是来救你的!”朵雅背人起来,才发现他瘦弱的外型有异于常人的重量。忽地,阴阴笑声自耳际飘来,腥臭味亦因距离的拉近而益发明显。
“要是我不出去呢?”是班士元的声音,“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来投怀送抱了…“你──”虽然厌恶这恶心的家伙死揪著她的肩,但在杀了他之前,得先问出人质的下落。“杜学为人呢?”
“他被我关在地下室,一个老鼠最喜欢出没的地方。”班士元的魔爪往她的丰胸压挤,“你果然依言,没带那个不知斤两的蠢教授来妨碍我们的好事……”
“拿开你的脏手!”陡然发出双倍的电流,她挣开了背上的障碍物。“我既然有胆量单独夜闯,就不需要带人手!”
“哇──够呛!”吹拂被电得冒烟的皮肤,班士元一点也不以难闻的焦味为意。
“来!再多电我几下,反正我有的是无尽的反囊使用,两你的能源可是有限的喔!”
“你──”这怪物不仅不怕电,连她随身的紫水晶似乎能量也在渐渐消失中。
“怎么?是不是带来的行头不够用了?”瞧她紧张地朝口袋一摸,班士元哈哈大笑著一弹指,幽暗的室内条然亮了一盏昏黄的灯。“忘了告诉你,饭店的黑魔石只是我其中的一颗罢了!”
而这里的黑魔石直径全在五十公分左分,她携来的紫水晶哪砸得赢人家。可恶!
早知道就把太空船设定出土的时间提早几小时,那艘庞大的水晶结构体,可足以压垮这栋楼了。
“想走?”班士元速度比她更快地横身挡住出口,“你的紫水晶根本无法与我的黑魔石抗衡,加上外头全是爱我控制的“死士”,哪怕你用再强的电流,他们仍然可以倒了又起地布成地网天罗。不如乖乖躺下来,接受我的宠幸吧!”
“休想!”这副人皮下流著的是什么样的异类血液,她再清楚不过了,她宁死也不会让他得逞!
“别妄想作困兽之斗。伤了你,我也是会心疼的……”说著,他再度弹指,而这回亮起的,竟是燃著熊熊赤焰的火炬。“瞧我为你设想得多周到呀!这些火炬造型的水泥下,理的全是瓦斯管路,任你如何用力吹、用水浇,也灭不了绵延不绝的火苗。”
他居然这么清楚她的弱点?狐狸天生怕火,只要在近距离内,她会因为这种该死的本性而更难发功反击的。
“相信我,我可是比一般人类更强壮、更持久喔!”他滴下的馋涎竟是墨绿色的。
这令人想吐的一幕,可把毫无退路的朵雅吓愣了。然而身后突然弹出的机关,才是教她错愕得不及反应的变数,一声短叫,她已被铐在壁上。那是一面会自行九十度翻转的活动墙,短短不到一秒钟,她成了任人宰割的祭品。
“这是特地为你设计的。像我这样强壮的男人,一般的软床哪禁得起我们翻云覆雨……”噢!平躺后的她,看起来是那么诱人可口。
“啊──”朵雅拚命使劲想础石铐中挣脱,但只是徒然浪费更多的能量罢了。
冷笑的班士元正要好好享受这顿秀色,玻璃窗上映著的红光,及时抑制他跨上平台的双脚。愤然推窗往下看,只见一道俊逸的身影正在泳池畔与郭建治他们缠斗,而火光即是从隔壁栋窜燃而起的。不消猜,也知道这个自动送上门的蠢蛋是谁。
只是他很讶异,为何死士们那么禁不起砍,杜羿扬手上那把泛著青光的武器是啥东西来著?这该死的臭小子,若是火苗延烧到这边,引爆了顶楼的瓦斯管,恐怕连他都难逃粉身碎骨的命运!
“杜羿扬来救你了!”虽然朵雅一闪即逝的欣喜激怒了他,但班士元决定待会儿再来收拾那个知道太多秘密的人类。“别高兴得太早,即使他过得了死士那一关,等到达这里时,我们也交配得差不多了!”
圆睁著惊惧的大眼,朵雅清澈撞心中那个道貌岸然的男子,竟然将扭曲的脸孔往下扯。仿佛像拉开拉链般轻易,班士元毫不费力剥掉了寄居三年多的人皮,现形的是颗长著鳍、如海中妖魔的怪头,以及一副布满规则鳞片的躯体。它的上肢末端是三分而张的锐爪,下肢则粗如暴龙的腿,更邪魅的是,后端那支如毒蚊状的尾巴,长度还足以倒勾至前胸。
“怎么样?是不是比人类的还粗大?”班士元晃动长尾巴,明示那是它的生殖器。
那句形容词──太恶心了!然而一思及那么可怕的东西,即将戳入自己的身体……“不要──”她不禁扬声大叫。
危急间,一颗气势万钧的“救星”闪进了四室。
“班士元?”瞥见饱受惊吓的朵雅被钳制在石板上,杜羿扬不禁骂道:“老天”
你可是我所见过最丑陋、最晒心的家伙了!”
“羿扬!他想藉我的身体来传种。无论如何,你得先砍断那根邪恶的尾巴!”就算杀不死班士元,也不能让他繁衍出更多的怪物留在地球。
“吼──”怪物以嘶吼来表达震怒,并举起左右的黑度石,企图砸死他。
可这个老坏其好事的臭小子,身手与弹性都超乎班士元的预料,甚至在黑度石快碰到他脆弱的脑袋瓜时,杜羿扬居然以利剑将硬度比钻石还高的克罗亚星石劈成了两“你……你手上拿的是什么?”难怪死士们不堪一击。
“毕斯克的绿光宝剑,也是你的克星!”杜羿扬大喝著冲上来,闪过班士元强劲有的锐爪,直取它的生殖器。“我让你绝子绝孙──”
“啊──”利剑一横过,那条尾巴立即与其庞大的身躯断了连系,班士元痛得在地打滚,“痛……病死我了!”
绿光宝剑乃以韧性极佳的金属制成,加上经圣族长期以毒物血祭,不仅削铁如泥,还具有超强的腐蚀性。不明所以的杜羿扬,当然难以置信自己能轻易打败这混世魔怪。
“快把石铐砍断!”朵雅急得在旁提醒:“小心我的手!”
杜羿扬依言截断刑铐,扶起朵雅,但苟延残喘的班士元却撞破墙,扯裂了瓦斯管。
“既然我活不了,大家一起……同归于尽……”阵阵的臭气已经弥漫开来。
“快逃!”杜羿扬想也不想,就抱著朵雅从窗户往下跳。
“可是我们……”在四楼高的楼顶呀!“啊──”
紧接著她的嘶声尖叫,熊熊烈焰亦随爆炸喷射而出,班家上亿的别墅立即陷入火海。
在颜师孟的填前,海娜献上了生平第一束,也是最后一束的鲜花,来祭拜这位恩人,同时是她孩子的父亲。
“很抱歉,我连累了你。”千言万语化为一句歉然,“入土为安吧!师孟!”
“教授一直保留著这个。”掏出劫后余生的相片,交给了满脸皱纹的老妇,杜拜扬总觉得这张泛黄的纸,对海娜的意义很重大。
“他……”原来师孟对她还念念不忘?颤手接过相片,紧紧握在掌中,二十一年来不敢轻吐的倾慕,如今只能化为感慨万千的泪雾。“他真傻!”
“妈!”朵雅嫖了眼缓缓走近的喀什维,低声提醒:“法师来了!”
“法师!”海娜敛回心裨,向白衣老人欠身。
“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在等你们呢!”喀什维转向杜羿扬,“我谨代表所有毕斯克人向你致谢,若非你的大力相助,朵雅是无法独力完成这项艰钜任务的。”
太空船由地底深处复出的当晚,大陆方面立即报导了这则不明原因的地震,而由于隐形罩的关系,人类才无法目睹这艘体积庞大的太空船。杜羿扬自是看不到那则轰动全球的新闻快报,因为他和朵雅当时正与外星怪物搏斗。直到两人跳窗逃生、险而不死后,喀什维才适时赶至,将他们和昏迷的社学为接驳上船,躲过了后来的救火队和各执的记者。
“杜先生宅心仁厚,总算不枉朵雅牺牲续命水。”若非续命水的同化作用,他的弹性岂能变得如毕斯克人一样,从高空坠下也摔不死?“以金银财宝来表达谢意,反而把你贬俗了。于是我们决定赠予紫水晶,因为它能让你体内的续命水持续运作…“恭喜了!法师的礼物可助你比一般人长寿两倍呢!”海娜也为他高兴。
“不!我不要长命百岁……”杜羿扬却陡地拉近朵雅,向喀什维恳求:“我只希望与朵雅长相左右。”
“朵雅?”喀什维以严厉的碎光质问:“你知道对人类妄动真情的后果是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洁白的贝齿咬了咬下唇,她低声说:“希望法师成全!”
“孩子!妈妈就是最好的例证呀!”海娜虽然没和颜师孟发生肉体关系,但为了生育朵雅,她也吃了不少辛酸苦头。
在人类的世界不仅要循他们的规则求生,更得隐藏自己的天赋异禀;尤其到后来,续命水一停止转化,在不敢轻易动用仅存的一颗紫水晶能源的困境下,她苍老的速度甚至超过凡人。而如果没有随法师回到那颗属于毕斯克人原生地的紫水行星,她顶多只能再撑个一、二年,便会回复狐狸的原形,然后死去!
“世间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爱情的寿命更是短暂,难道你在人类的世界二十年,看不够比比皆是的例子?”喀什维始终相信自己观察了人性数千年,绝不会看错。“只有毕斯克人才会谨遵婚姻赋予的神圣旨意,你和杜羿扬的感情纯由患难而生,一旦落实在平凡的生活时,就会因乏味而变质。”
“谁说世间没有完美的爱情,许多历史人物不也有可歌可泣的故事?”譬如大理的蝴蝶泉传说,杜羿扬觉得喀什维不该这么武断。
“或许你们会有一段美满的婚姻,可是我不想让朵雅在二十后,为她逝去而无力挽回的青春终日悲叹。”身为毕斯克的法师,维护如铁般的族规才是最重要的,喀什维不得不狠下心拆散这封恋人,因为他们是异族呀:“朵雅,你必须跟我们走!”
“法师……”朵雅的胖子溢出了梦碎的悲泪。
“我不会议你带走她的!”杜羿扬干脆与她抱在一起,看法师如何分开他们!
“那么很抱歉,我得失礼了!”只见喀什维的法杖一举,平空突然来了道龙卷风,将紧拥约两人卷飞起来,一股几乎可将人体五马分尸的离心力,果然轻易分开了他们。
杜羿扬嘶声喊叫著,而朵雅却像断了线的风筝,直往太空船的入口飘去。当身体被诡异的怪风吹落下来后,怀著歉疚之色的喀什维与海娜,已像光似地迅速消失了。
“海娜!你是个骗子!”杜羿扬愤凭地朝天际抗议:“你曾说要报答我、帮我完成心愿的,现在你却让喀什维带走我心爱的女人?毕斯克人根本就不守信用,你们全都是混蛋、瘪三、狗娘养的!#*9%……”
〞但无论他如何咒骂,太空船早飞离了视线范围,失去朵雅已是不争的事实。痛心的泪忍不住垂滴在撑它的掌背上,此时的他真是万念俱灰。若非父母的恩情末报,羿澐的下落待他回去“合理解释”,否则──“羿扬!你答应过我,不再妄作轻贱生命的傻事的!”熟悉的柔声呼唤如幻似真。
“朵雅?”难以置信奇迹会出现,他在心中默数了三秒才回头,而结果真是“你没走?”
“应该说,我中途折返而回了。”倩目盈满幸福的笑意,朵雅投入了他的怀里。
“喀什维他的良心……”发现了?
“是发现了!”朵雅截住他的心思,并拉起他的手往自己的小腹一摸。“他发现我犯了一个无法弥补的大错,就是怀了你的孩子。而唯恐我的身子不适合长途的太空之旅,所以干脆送我回地球啰!”
“你怀孕了?”猛然记起最后的那次缠绵,醒后床上竟遗留了一摊干涸血迹。当时他未及细思,只想赶到班士元的别墅阻止朵雅,现在他终于明白。“原来那不是幻境,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我想过结局了,即使没有败给班士元,也会被法师强行押回太空船。而为了给你一次最美的回忆,我才……”地无限娇羞地低下头,“哪知一次就中奖。当法师无意触摸到我的手骨时,立即感应到我的体内已有了小生命。”
“所以他愿意破例让你留下?”太好了,这个大恩他一定要留待日后好好谢谢那颗争气的受精卵:“噢!老天!我差点以为我们再也见不了面了!”
激动的唇印上她的,他需要以实实在在的温度来证明这并非一场美梦!火辣的舌尖强烈地与她纠缠,若非考虑到得尊重一下周遭的“住户”,否则他真会当下再要她一次!
“羿扬……”朵雅被吻得瑞不过气来,“法师也留了数颗紫水晶给我备用,但是他希望你能谨守我们毕斯克人的秘密……”
“我知道!”他早想好一套谎言来解释这段期间的失踪,以及爸爸被绑的原因。
而此刻他最想做的,就是赶快回家向爸爸正式介绍他的未婚妻。
“你……”朵雅突然被拦腰抱起,“你干嘛?”
“做爸爸的有义务为孩子的妈减少劳动!”杜羿扬当真脸不红气不喘,抱著她跑“等等,法师还有交代其他的要事……”她连忙捂住他急切的唇。
“天!他怎么这么啰唆?”杜羿扬不耐烦地翻了翻白眼,“好吧!我洗耳恭听:”
“法师说──”朵雅眠嘴一笑,低声道:“他要你别骂脏话,免得不利胎教。”
不愧是千年老妖怪,都飞那么远了,还听得到他在背后咒骂?
“好吧!看在喀什维仁慈的份上……”杜羿扬不禁得意地抚著朵雅的肚子,眨了眨眼:“Ipromise”
后记
衣若薰首先我要感谢苗苗肯为我写一篇序。对于一个既多愁善“变”,又属于那种三思之后市“不行”的朋友,不才的我居然还能得到她的“支援”,衣若薰何其有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