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自由了,再没有人能够束缚他,他便能放下一切回到她身边。争权夺利的世界,他真的有点腻了,人的一生不该只耗在这些地方,至少这一切都不是他真正想拥有的,他要的只有她。
他的手轻柔如风地抚过她柔嫩的粉脸,尽管有些疲惫和憔悴的阴影,却无损她醉人的美。
最诱惑他的,不是她的美,而是她的真,和这一份真正可以将他救出深渊的美丽。尔虞我诈的商场战略,天天见招拆招,烦不胜烦,如果不打从源头彻底断绝的话,只怕这不过是人生轮回的一小部分。
他是如此希望得到她的谅解,希望可以拥她人梦。
如果把一切都告诉她的话,她会相信他所说的话吗?
唉,倒不如让一切顺其自然吧!要他亲口告诉她,倒不如让她自己去发现,发现八年前他为何不告而别,发现这八年来,皇极集团改变了他多少。
“呜……”化羽琉伸手挥舞着,想抓开在脸上爬行的可恶“虫子”。
讨厌,她睡得正舒服。
皇溯衍敛眼笑着,不怀好意地笑着,慢慢地跟着她伏在茶几上头,微勾的唇离她约有五公分的距离。
“羽琉?”他柔魅似魔地唤着。
“嗯?”她皱了皱眉,脑中还是一片混沌。是哪个不想活的家伙,居然敢在这当头吵她?难道不知道她昨天睡得很少吗?不对,她根本就没有睡,一大早就把自己的房间当成伸展台,连换了数套衣服,可怕的行径跟个花痴没两样。
“羽琉,时间到了,该醒醒了。”他刻意放低嗓音,慢慢地把气息吹到她鼻息之间。
尽管在半梦半醒之间,化羽琉仍是戒备地清醒了一些。
谁?谁会这样叫她?好熟悉、好熟悉的声音。
“再不起来,我就要亲你啰!”多甜蜜的恐吓呀,他甚至已经蠢蠢欲动地摆出最佳狩猎姿势,等着可爱的小兔子自动跳进他嘴里。
尽管双眼沉重得像是灌进数十吨的水泥,而且脑袋还不是完全清醒的,但化羽琉仍是出于下意识地挥出正义的左拳。
喝,可真巧啊,不偏不倚地打中了满脑袋邪恶思想的大野狼。
“呃……”
皇溯衍毫无心理准备地迎向小兔子毫无预警的拳头,当场滑下柔软的沙发,狼狈地以手捂住犯罪后被反击的痕迹。
化羽琉突地张开醉人水眸,眨了眨浓密如扇的眼睫,登时发觉自个儿的手背有点痛;而惺忪的眼往下探去,见到一道可怜的身影正伏在她脚边,吓得她登时跳了起来。
“是我。”可怜,鼻音还是很重,毕竟受重创之地正是他引以为傲的鼻梁,没有滴下男人泪,他算是够勇敢了。
“皇溯衍?”她敛眼盯着他。“你在那边干什么?”
不过是小睡片刻罢了,他干吗蹑手蹑脚地晃到她身边?这是非常危险的。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不想因为过失杀人而坐牢。
“我想叫醒可爱的小羽琉啊,哪知道会天外飞来一拳,还不偏不倚的。”呃,真的好痛。
“你神经病啊!”她涨红了脸,娇羞地转过脸去,登时想起在昏睡之前,自己为何会如此认真地查看资料的主因,是因为听到他已经结婚的消息。
他到底想做什么?
既然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了,就该安分守己一点,是不?招惹她做什么?他觉得很好玩吗?可她一点也不觉得好玩。她很清楚,八年前的那一天,两人之间的联系便已经因为一个小生命的离开而结束了。
“已经中午了,我是想请我好学不倦的秘书吃中饭,哪知道……”好冤啊!
化羽琉睇了他一眼,发现好像凶案正是出自于她的手,只好扁了扁嘴地道歉:“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冷静一点,他不过是她的客户,她只是为了钱而工作,而工作永远是不会和感情扯上关系的,尽管有过那么一段情,但也都已经过去了。
“我没有怪你,只是要你陪我去吃中饭,这是秘书分内的事。”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她便往门外走,快速地走进电梯。
“这是秘书分内的事?”她不太相信。
“有些秘书分内的事可还多得很。”他寓意深远地道,笑得很暧昧。
即使他没说出口,她也猜得出他的意思。
“无聊!”她啐了一口,逼迫自己无视于他的存在,把漂亮的钞票映满自己的眼前,她的心才得以平静下来。“陪你吃饭没关系,一场饭局追加五千块的额外津贴。”这是属于她自己的,不用跟公司拆账。
“好可怕的金额。”密闭的空间慢慢地往下降,而他最拿手的绝招便是把她逼到无路可退的墙角。“如果我愿意再追加一百倍的价钱买——”
“皇先生,你必须记得,你买的是我的专业,而我卖的是我的技能。”她不客气地打断她,一张好不容易冰冻起来的粉脸又因为他简单的三言两语融化,进而狂燃成灾。
“可我也想买你其他的技能啊!”他说得好无辜,语带暗示。
“你!”很好,这一拳下去,保证他无脸走出皇极商业大楼,可惜的是被他接个正着。
“我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力的。”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一直以为,事隔八年,当你再次见到我时,你会给我一个热情的拥抱,想不到你给我的会是记热情的锅贴。”
“那是你罪有应得!”她怒不可遏地吼着。“你也不想想看你都已经结婚了,还处处骚扰我,我这样对你已经算是客气了!”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还没结婚,你就会给我一个拥抱?”他偏是拐着弯说话,仿佛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所说的话全是个屁。“或者是让我们两个再次重温旧梦?”
水眸几乎要喷出足以融化北极冰山的火焰,化羽琉的心在胸口狂烈地跳动,有恨、有怒、有悲,还有那么一点点想哭的情绪。“事隔八年,你怎么会变得这么不要脸?你以为当你被东方集团总裁的孙女看上后,就宛若鱼跃龙门了吗?我以你为耻,我从来不知道你竟然如此沉溺在权势斗争中,甚至不惜以自己的婚姻为媒介!”
看了那一堆资料,她想不知道都难。
原来当年皇溯衍的父亲爱上了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人,于是带着她私奔,却在生了皇溯衍后便过世了。一直从母姓的皇溯衍在八年前被带回皇氏企业,正式认祖归宗,甚至以联婚之名挽救几乎宣布破产的皇氏企业。
或许八年前的事真的不能怪他,但是她可以确定的是他变了,变得教她陌生而生疏。
“你说对了一半,也猜错了一半,毕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时候,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就像八年前,我一点也不想离开你,但是到最后我终究得离开。”他仍是勾着笑,仿似不甚在乎当年的事,更不在乎自己是用婚姻巩固现在的地位。
她看不清他的真心,但此时的他却也不愿多说。
“我不想谈那些,毕竟事情都过了八年,即使当年我再爱你、再恨你,那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之间什么都不是,联系我们的只是很单纯的工作关系,除此之外,我们不会再有任何纠缠。”
她义愤填膺地吼着,泪水却不争气地充塞在她多年干涸的水眸里;她羞愤欲死,却又逃不开他的钳制,逃不开这小小的空间。
以前的她只活在有他的世界里,但是现在的她则不。
“不,你错了,从这一刻起,我们之间的纠缠可深得很。”他笑得很狂。“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们之间会从现在开始,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些年来,他学得最好的便是不择手段地择其所爱。
“你……”她瞠目结舌地瞪着他,才想要再开舌战,孰知电梯突地剧烈摇晃,刺眼的灯光霎时熄灭,仿佛回到了人类最原始的黑。“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地震?还是……”
“嘘。”他一把抱住惊慌失措的她。“不要怕,大概是停电了,备用电待会儿便会启动,这里很快就会亮了起来,你不要怕。有我在你身边,你用不着害怕黑暗。”
化羽琉愣在他怀里,任他拥紧。他还记得她怕黑?
“放开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不怕黑。”她颤着声倔气地推开他,却发觉自已被他搂得很紧,两人之间仿佛连一点空隙都没有。
“不,你还欠我一个拥抱。”
他轻声笑着,淡淡地牵引着厚实的胸膛,而贴在他胸膛上的化羽琉却益发无措,眸中的泪水不知不觉地沾湿了他的名牌西装。
没有恨就没有爱,没有爱就没有恨,然而停驻在她体内的一切到底是什么?
她背负着巨大的十字架,忘不了自己犯下的错,更逼迫自己不能忘,甚至逼迫自己必须正视这个错,痛苦地活过这辈子,警惕自己曾经亲手扼杀了一条尚未成形的生命,而拥着她的人是共犯。
在某些观点上,她是恨他的;但在某些立足点上,她知道自己不该恨他。但是很多时候,人类是被情绪驾驭的生物,她没有办法完美地控制自己,没有办法不去恨不去爱。
因为她曾经是那么地爱他,甚至愿意为他抛去一切,又曾经是那么地恨他,甚至在睡梦中不知亲手杀了他多少次。
她不是个是非不辨的人,她知道当年的事错不在他,算来算去也只能说是造化弄人,是老天让他们有缘无分,既是如此,她是不是该抛去以往残存在心底化不去的恨和怨?
八年了,多么漫长的等待。她不想爱了,也不想恨了,她想让一切回到原点,什么都不要想,她的心就不会那么痛。
把爱忘了、把恨忘了,她只想过着平淡的生活。
第四章
有人说,创立东方集团的大老东方隆盛因为卧病在床,所以在商场寻觅一位值得把孙女托付终生的人,而那个人,不偏不倚地就是才刚接手皇氏企业,认祖归宗的皇溯衍。
又有人说,因为东方隆盛最为宠爱的孙女东方妤自小体弱多病,于是他把大权都交给皇溯衍打理,经过董事会会议后,皇溯衍速跳数级,坐上了总裁宝座。
也有人说,因为皇溯衍身系三千宠爱,所以皇极集团里的大老以及高级干部皆对他不满。
这么说来,想要掏空公款的几个人就不难猜了。
放下手中近日来明查暗访、得来不易的私密传言资料,化羽琉不禁揉了揉紧绷的眉头,替皇溯衍暗叹了一声可怜。
人愈是出风头,迎面而来的麻烦事愈多。
树大招风,他的敌人多得犹如一窝蚂蚁,细细筛选后,剩下的至少也有百余人,要不是这几天她四处走动、收买人心,还不知道这么宏伟的集团里,居然有这么多弊病。
而经她审核过后,对皇溯衍最为不满的大概就这么几个人——
东方鼎,身为皇极集团的总经理,乃东方隆盛的幺子,是仅剩的东方第二代。然东方隆盛却没有把继承大权交给他,反倒是交给孙女东方妤;如果说他是因此怀恨在心,倒也是挺有可能。
东方宪,身为皇极集团人事部经理,乃东方鼎之子,身为第三代惟一可以传子嗣的关键人物亦没有得到继承权,可能性极大。
东方娴,身为皇极集团公关部经理,为东方宪之妹,听说她对皇溯衍挺有意思的,可惜被东方妤给抢了,所以……
邵峻柏,为皇极集团开发部经理,乃东方妤的表哥,也是挺有野心的。
皇馨怡,为皇极集团会计部经理,皇溯衍的姑姑,可能会因为当年皇氏企业被东方集团强行合并而心生怨气。
唉,有钱人就是这么麻烦!
当年爸爸的公司也没有这么复杂,所以说啦,愈是庞大的体系,问题会跟着愈多。这几天,身为总裁身边的秘书,她当然都和上述几个人打过照面,不过没一个有好印象,反正就像一堆黄鼠狼和狐狸大会串,没什么看头,只会让她想笑。
无情的商场如战场,他合并他,他又吞并他,最后又因为恶性掏空资产而搞得两败俱伤。
这样的人生会不会太无聊了?
而皇溯衍到底是怎么在这种环境里生存的?
她偷偷地抬眼觑着他正噙笑说着电话,洗练而自然,魄力十足却又不失温柔,仿佛天生就是个该闪闪发亮的领导者。
他笑得如此无害,然而口中所吐的话语却是恁地残忍。很好,他把商人的嘴脸都学起来了,她应该要恭喜他,但是很遗憾的是,她说不出口。光是现在可以如此自然地坐在他身旁,她都要佩服自己好多天了。
她以为自己会抛弃一百万的,或许愈是看清事实,把心中的怨与恨沉淀之后,剩下的是对他的同情。
怜他居然要只身扛起这么庞大的商业王国。
如果不是当爱人,当朋友或许可以吧,只要他那一张嘴别那么无耻。
“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皇溯衍放大的俊脸突地映人她眼帘,吓得她瞠目滑着办公椅连退数公尺。“我有长得这么可怕吗?”他撇了撇嘴,仿佛有点不是滋味。
“有那么一点。”只是两人对可怕的定义有所不同。
“待会儿我带你去买一件晚礼服,今天晚上跟我一起去参加一个宴会。”他挑起飞扬的浓眉,笑得很跋扈。
“我一定要去吗?”
“当然,因为你这份报告上的关系人都会如席,你如果不去,那岂不是浪费了?”他双手环胸,修长的腿交叠着。“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过了四分之一,如果你不赶紧加把劲,一旦超过时限,我可是不会再付后款的。”
她不再剑拔弩张地扬起周身的玫瑰花刺,但是他却发觉她刻意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知道他当年离开她的原因后,她便打算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就这样无爱无恨地完成他所委托的任务,再洒脱地离开他吗?
很遗憾,她不会有机会的。
“我明白了。”看来她是非加班不可了。“不过,超过正常时数的上班时间,你必须另外加笔津贴给我。”
皇溯衍啼笑皆非地睐着她一脸正经的模样。
“羽琉,你能不能对人生多一点感性的享受?”
“你有资格对我说这句话吗?总裁。”她冷哼了一声,又补上一句:“请总裁不要直接叫我的名字,我不习惯。”
“可是不叫你的名字我不习惯。”他赖皮得很。
“是吗?那叫一次我的名字,请付费一千元。”如果他愿意付钱,她会看在钱的分上任他叫个爽快。
“那个要钱,这个也要钱。”他苦笑着,魅眸弥漫着笑意。“看来我要向你好好学习,培养出赚钱的好功力,要不然我哪有成堆的钱足够唤你的名字,你说对不对啊?羽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