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姜竞谦看不到,但是她还是猛力地摇著头,“我没有要兴师问罪,对你做任何的质询,我只是想知道。”
听著杜若冬哭泣的声音,姜竞谦的心在纠绞著、扯痛著,“是。我是很喜欢若秋。”不过他还是狠著心、冷著脸,不愿将自己真正的情感反应,表现出一丝一毫。
他不是没有感受到,自己已一点一滴地得到她的心、她的感情,不过,这又如何?以他目前的状况,他能给她什么幸福?
“你……”得到姜竞谦如此回答,杜若冬几乎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你真的……”
“我不会说假话。”打断她的话,他迳自说了下去,“若秋对我是真心的,一直以来她都是如此,她从来不敢奢求什么,只希望能和我在一起,没有名份她也不在乎,我从来没有遇过一个对我如此真心付出感情的女人。”
姜竞谦的话,一字一句像是把锋利的刀子,一刀刀无情地划过杜若冬的心,痛得她身子几乎站不稳了。
“我想,她是惟一一个对我好的女人。”他绝情地对她说著,“我现在不止是喜欢她,甚至可以说,我已经爱上她了。”
爱上她……竞谦爱上了姊姊……这一句话无非是在她还淌著血、伤痕累累的心口,撒上致命的盐巴。
血色迅速地在杜若冬脸上退去,泪水更是成串不停地流下。
“你爱上了我姊姊……”她似乎是自语,喃喃地说著,“你竟然爱上了我姊姊……”
“没错,我是爱上了她。”违背著自己的心,姜竞谦强迫自己说出谎言。
杜若冬没有再出声,她此刻只想放声大哭,但是她却没有。紧咬著下唇,她颤著身子,强忍著自己想哭的激动。
“怎么不说话了?”没听到她的声音,姜竞谦仔细地想用自己的听觉,感受她此时的情况。
杜若冬依然没有出声,紧咬的下唇已经被咬破,缓缓地溢出血来。不过她并不感到痛,因为她的心痛早超越了她的皮肉之痛。她只是任由血液,不停缓缓流出,滴落而下。落在床单上,渲染成一小朵一小朵的血花。
直到好久的时间过去了,她才压制住自己想大哭的冲动,“我姊姊……今天来公司,要我转告你……她有了……有了你的小孩……”到此刻,她不得不强逼自己去承认这个事实,“你有时间……打电话联络她吧。如果你真爱她,我可以和你离婚……成全你和我姊姊的!”很困难地说出了如此的决定,她再也无法忍受地转身冲出病房去。
第九章
沉重著一张脸,俞奇岳走回了病房。
“若冬走了。”他对坐在病床上,脸色更加难看的姜竞谦说。
“你没替我送她回去吗?”姜竞谦的声音更加低沉。
“她不要我送。”他边回答边走到病床边,“她哭得很伤心。”
姜竞谦不语。他想像得出来杜若冬势必会伤心痛哭。同时脑子里也浮现出她的泪容,还有那双水灵盈盈的泪眼……他的心狠狠地抽痛。
凝视著他沉凝略带心伤的脸,俞奇岳忍不住叹息著,“你真的对她说了伤她心的话?”虽这么问,心里却明白一定是如此。
“不这么伤她,她是不会离开我的。”姜竞谦很沉痛的说。
“何苦呢?”俞奇岳实在不明白姜竞谦的内心想法,“你用这种方式,逼她自动离开,你这样不止伤她的心,也苦了你自己啊。”他真是不敢相信,竞谦真这么狠心去伤害若冬。
“我若不这么做,她会离开我吗?”姜竞谦颇为无奈的反问回去。
俞奇岳哑口无言。
的确,这些日子以来,他多少了解若冬的个性,要不是竞谦这么伤她,她是决对不会离开的。
“但是,”叹口气,俞奇岳话中还是有著不忍,“看到若冬那样伤心,我真的觉得我们这么做,对她太残忍了。”
“为了她的安全,我不得不这么对她。”姜竞谦狠著心说著,“我的双眼瞎了,双腿废了,我已经没有保护她的能力。”说到这儿,他在心底也狠狠责骂著自己的无能为力。
“也许是如此。”俞奇岳这次并没有反驳他的话,“但是,现在已经有警方在著手调查,我想应该是不会有多大的危险发生了。”
“只要不是百份之百的确定安全,我不会冒这个险的。”姜竞谦非常坚决自己的想法。
俞奇岳淡然一笑,“你其实是真的很爱若冬的,是吗?”
姜竞谦身子轻轻一震。
是的,他是爱若冬的。一直以来,他不断告诫自己,要去仇恨她、折磨她,因为她是害自己家破人亡的仇人之女。但是,他发觉他做不到。尤其是那天那场车祸,他想也不想地冲上前,将她细弱的身子拥在怀里,不愿她受到伤害,那股极度想保护她安全无恙的心态,令他不得不去面对压抑已久的情感。
现在因为车祸瞎了、瘸了,但他并没有怨恨她一丝一毫,反而还很宽慰欣喜她的无恙。
他是爱她爱到不可自拔了吧?是何时爱上她的?他现在也无法清楚地去追溯了。
也许是长大后,再次遇上她的那次吧?不然他怎会做出许多令自己都不敢置信的不智之举——收购杜氏这拖了吓死人的巨额烂债的公司、强要娶她为妻,还尊重她的意愿,除非她心甘情愿,不然绝不再碰她……俞奇岳在他沉吟思考之时,不经意的,目光扫落到床单上的数滴已干涸的血渍,“你受伤流血了吗?”他关心地询问。
被他突然一问,姜竞谦感到莫名其妙,“什么受伤流血?”
俞奇岳快速扫视一下他,发觉他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没事。”
“什么没事?”他感觉不太对劲,“你为什么会问我是不是受伤流血了?”
“没什么。我只是看到你床单上有几点血渍。”俞奇岳照实回答,“但是之前我来的时候,床单上并没有这些血渍,所以我以为你受伤了。”
姜竞谦浓眉一拧,听他这么一说,一个猜想掠过他的思绪中,“难道是若冬受伤了?”天!若冬受伤了吗?不知道要不要紧?她怎会受伤了呢?
“是吗?”俞奇岳想了几秒,“啊!我刚看到她下嘴唇又红又肿,好像咬破流血了。”
“什么?”姜竞谦一愣。该死!这小女人又咬破下唇了!她以为他现在看不到,就可以这么虐待自己的嘴唇吗?
一股冲动,令他很想立即去抓回杜若冬,好好把她吻个够,处罚她再次咬破嘴唇。
“我相信若冬是爱你的。”俞奇岳又表示了自己的意见。
“我知道她对我有某种程度的感情,可是……”
“可是你老认为这份感情,是她想为她爸赎罪,而产生出来的?”
姜竞谦没出声,默认了他的话。
俞奇岳大叹著气,“你别再用这种想法,去看待若冬好不好?这样你会快乐吗?”
“我有真的快乐过吗?”姜竞谦反问了这一句。
这话可问倒了俞奇岳。的确,认识他多年以来,他似乎真的没见过他真正开心过。
“但是,你真的要放开她吗?”俞奇岳不太确定地问著,“她可是你惟一真正动心过的女人。”
“惟一真正动心……”姜竞谦冷嘲一笑,“但是她现在却认为她姊姊才是惟一令我动心过的女人了,不是吗?”
“那是你在对她说谎!”俞奇岳纠正著他,“是你和她姊姊联手欺骗她的!”
说到这儿,他的语气激动了起来。
“是,是我说了谎。”姜竞谦倒很坦白地承认,“是我和杜若秋串通好,要她去欺骗若冬,说她怀了我的小孩!”他的语气也不再冷静,是!他是用钱买通,利用杜若秋仇视妹妹的心态,但那又如何?只要若冬平安,一切都是值得的。而杜若秋只是贪慕钱财的人,她撒了谎,拿了他给的一大笔钱之后,就不知跑到哪里去逍遥了。
“何苦呢?”俞奇岳叹息著,“你这么做,只会让彼此痛苦而已。”
姜竞谦沉默了一下,才又很沉重的说,“不这么做行吗?我不想见到若冬再有任何的损伤了。”停顿一下,“更何况,我现在算是半个废人,事事需要别人照顾,根本无法保护得了她。”
“那又如何?”俞奇岳可不以为然,“你以为若冬会在乎你现在这个样子吗?。
“我知道她不在乎,但是我在乎!”
“竞谦!”
“我不能再让她有任何的损伤了。”他再次强调。
俞奇岳再次无奈地叹著气,“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真的很自私。”
“我不管自不自私。”姜竞谦是吃了秤坨铁了心,决不改变初衷,“我只要若冬没事,其他的事,我不会去考虑。”
俞奇岳见他如此坚决,也无法再说什么,除了叹息之外,也只有叹息。
*****
“杜姊姊。”姜竞翔走进厨房,站在正在忙著清洗碗盘的杜若冬身后,“我哥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
杜若冬停住动作,回头看著一脸期盼的姜竞翔,“想哥哥了?”
“是啊。”他点点头,“哥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
什么时候回来……杜若冬沉吟下来,没有给予回答。
“杜姊姊,”姜竞翔拉拉她的衣袖,“你怎么不回答我?”
杜若冬强扬出笑,“你哥哥再过几天就会回来了。”她随口回了一个答案。
“还要再过几天啊?”姜竞翔脸部肌肉全扭曲成一团,“你每天都说哥哥过几天就会回来,但是都没看到他回来!”他耍赖似地嚷嚷。
“小翔……”
原本俞奇岳是要带他去医院找他哥哥,但又怕吓坏了他,遂作罢,也因此他好久都没见到姜竞谦了。
“我好想哥哥,他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回来嘛!
“小翔乖。”杜若冬试图安抚著姜竞翔的情绪,但是自己的心却也低落了下来。
“杜姊姊,我想哥哥,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姜竞翔扯著她的衣袖,哀哀地祈求。
杜若冬不语。她和俞奇岳有相同的心态,所以她也不打算告诉他他哥出车祸的消息,更别说带他去医院看姜竞谦,免得给姜竞谦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小翔,”正当杜若冬在想理由要安抚姜竞翔的时候,一阵门铃声打断了她,“有人按门铃,我去看看是谁来了。”趁此机会结束话题,她小快步地离开厨房。
一打开大门,门外站著的是俞奇岳。
“奇岳?”杜若冬有些讶异他这时的到访,“你怎么会来了?”
“有事要找你。”
“找我?”杜若冬眉头轻轻一蹙,看他一脸凝重,直觉给了她不安,“是不是竞谦出了什么事?”这是她第一个冲进脑门里的猜测。
“不是。”俞奇岳边说边走进屋内,“竞谦好得很。”
杜若冬关好了大门,跟著进了大厅,对著才坐下的俞奇岳追问:“那——”
“俞哥哥!”杜若冬的话才要出口,姜竞翔便蹦蹦跳跳地从厨房跑了过来。
“竞翔。”俞奇岳露出笑容,向姜竞翔打著招呼,“吃饱了没?”
“吃饱了!”姜竞翔用力地点著头。
“小翔乖。”杜若冬走到姜竞翔的身边,哄著他说:“你先去洗澡好不好?姊姊有事要和俞哥哥说。”
“我不要!我也要听。”姜竞翔拒绝著,“我要听你们要说什么!”
“小翔别不听话。”对于姜竞翔此时拗起的性子,杜若冬感到十分的无奈,“这样你哥哥知道你不听话,他会生气的。”
一听她搬出哥哥来威胁,姜竞翔的脾气,立即消退了不少,“可是人家真的想听嘛!”神情也换上了委屈。
“小翔要听话。”这时,俞奇岳也插嘴进来,帮杜若冬哄著他,“做个听话的乖孩子,嗯?”
姜竞翔不依地噘起嘴,迟疑了好一下子,才乖乖听话去洗澡。
他离去后,杜若冬缓步走到俞奇岳的面前坐下,“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在说话的同时,也不断给自己心理准备。
俞奇岳沉吟了好一会,才将自己手上一直拿著的牛皮纸袋,递放在桌上,“给你的。”
“什么东西?”杜若冬眼睛直盯著牛皮纸袋,却没有接过来打开看。
“你看了就会知道。”他带著沉重的语气说。
她盯著牛皮纸袋,迟疑了好一会儿,深吸著气,才伸手拿起它,打开来看。
牛皮纸袋内,是一叠密密麻麻文字的契约文件。而其中的一份,是离婚协议书。
这份文件,犀利地刺痛她的心。
“竞谦想和我离婚?”压抑内心掀翻起的波涛,杜若冬尽量使自己情绪平稳地问著。
俞奇岳重叹著气,“我劝了他几次,可是,他却坚持要这么做。”
“是吗?”她扬起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苦笑,“是为了我姊姊,他才这么坚持的?”她心痛如绞,却无人知晓。
他这会儿可是有话不能说,心里也挺痛苦的,“你别这么想,其实,事实并不是你所想的这样。”
“事实不是这样?”薄薄的泪水铺上双眼,杜若冬的苦笑加深,“不要我这么想,那还要我如何去想?”
“竞谦有他的苦衷。”
“有他的苦衷?”杜若冬吸著鼻,强忍著泪水不使其落下,“他的苦哀就是爱上了我姊姊,而且我姊姊还有了他的孩子?”
俞奇岳的眉头紧皱,心底不知叹了几回的气,“若冬,相信我,竞谦对你并不是没有感情的。他只是……”
“他只是爱我姊姊,多了我许多,是吧?”打断他的话,杜若冬替他接下去。
“若冬——”
“你别再为他说话了。”杜若冬放下手中的牛皮纸袋,“我不会令他为难的。
离婚协议书签好后,我会给他的。”
俞奇岳点了一下头,“好吧。我不多打扰你了。”说著,他站了起身,“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事实,并不是你所看到、听到的,相信我,竞谦真的是爱你的。”
说完,人便迈著沉重的步伐离去。
*****
窒闷的空间里,弥漫著要人命的低气压,令人呼吸感到困难。
黎伟芹望著坐在沙发上,已经整整一个多小时没吭半个字、半点声音的杜若冬。
她知道杜若冬心情烦,她知道好友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但是,她实在快受不了这种静默沉寂的气氛了!
“若冬。”她吐了一大口的气,“我拜托你,可不可以请你开个金口,说说话啊?”再这样安安静静下去,她准要疯了。
杜若冬没有立即出声,好一会儿她才抬起眼,“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声音是有气无力的。
“随便你说什么都好!”黎伟芹身子往后一瘫,“只要不要再闷不吭声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