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竞谦的家休养了三天,杜若冬的病也好了。在这三天之中,姜竞谦和她的接触是少之又少,根本几乎不见他的人。他每天总是在她起床前就出门上班,也在她入寝睡著之后才回家,因此,和她天天相对的人只有姜竞翔一个。
虽然不是很清楚了解,但是她多少明白了姜竞翔这个人,其实是个刚过二十岁,却先天有智力障碍的人,他的思想行为,并没有像一般二十岁的人成熟,反像一个只有十岁孩子的天真活泼。
就因为如此,她对待姜竞翔如同亲弟弟一般疼爱。
“冬姊姊!”姜竞翔蹦蹦跳跳地进入厨房,叫著正忙著做晚餐的杜若冬。
“什么事?”杜若冬忙著低头切菜,并没抬头看他,“别太靠近炉火这边来,会危险的。”
姜竞翔依言乖乖的只敢站在她身后,不敢接近炉火,“什么时候可以吃饭,我肚子好饿哦!”
“再一会儿就好了,好不好?”杜若冬放下手中的菜刀,转过身看著等得不太耐烦的他,“你再去看一下卡通,就可以吃晚饭了,嗯?”
“喔。”他点点头,一双眼睛却对锅子里煮的食物,露出好奇之色,“我们晚上吃什么啊?”
杜若冬笑笑,温柔地回答,“有你最爱吃的炸鸡腿、虾仁炒蛋,还有红烧牛腩喔!”
“真的?!”他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有红烧牛腩?哥哥最喜欢吃了耶!”
“是吗?”一提到姜竞谦,杜若冬嘴边的笑意消退了一半。
三天了,她已经三天没见到他了,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突然间激起的情绪,使她想念起姜竞谦。
此时,厨房外传来大门开启及关闭的声音。
姜竞翔立即蹦蹦跳跳奔出厨房外去。
没几秒钟,他的声音便开心地响了起来,“哥!你回来了!”
杜若冬一怔,他回来了?
想他的念头还存在,促使她没有迟疑地冲出厨房,只见姜竞谦溺爱地搂著姜竞翔,由大门缓步走进来。
“冬姊姊,哥回来了!”姜竞翔兴奋与大叫。
“做什么这么开心兴奋,嗯?”姜竞谦揉揉弟弟的头,用温柔的语气问。
“我想你啊!”姜竞翔傻傻地笑著,很直接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想我?”
“嗯。”姜竞翔猛力地点著头。
难得的笑在姜竞谦的脸上泛开来,然而,当他看到站在一边的杜若冬,笑容立即隐退无踪。
“你……”杜若冬顿时感到手足无措,“你今天很早回来。”她想露出微笑,却笑得很不自然。
姜竞谦注视著她好一会儿,才淡漠地说:“我待会儿换了衣服会再出去。”
“是吗?”她的心莫名的一沉,“我……我正在做晚饭,再过几分钟就会做好了,你——”
“那你和小翔慢慢吃吧。”打断杜若冬的话,姜竞谦平淡地回应。
“你不吃饭吗?”
“我赶时间。”姜竞谦丢了简单的一句话后,人便转身回房。
然而,他人才一进房,敲门声便响起,未等他应门,杜若冬开门走了进来。
“你没等我应门就进来。”姜竞谦脱去身上的西装外套,冷言地对她说。
“对不起。”她很诚心地道了歉,“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应我门,所以我就直接进来了。”
姜竞谦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你既然知道我没空理你,那你还进来?”
“我只跟你说一句话,说完我就离开。”
“你说吧。”
杜若冬沉吟了几秒后,才轻轻地说:“我的病已经完全好了,所以我想我应该没有理由再待下去,我晚一点就会回我朋友那儿去。”
姜竞谦挑起眉,本想说些什么,但又被理智活生生逼回肚里,“我知道了。”
他似乎完全不在乎的模样。
看到他这么冷漠的反应,杜若冬的心更下沉了一些,“那我不打扰你了,我回厨房去。”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姜竞谦叫住了她,“杜氏企业的转让,我已经请律师办妥,明天你若有时间,到公司办完所有交接手续。”
杜若冬轻轻吸口气,镇定自己紊乱的心绪,“我知道了,我明天会去公司的。”
“还有,这个还你。”说著,姜竞谦从自己皮夹内,掏出一张卡片,递到她的面前,“我不需要这个东西。”
杜若冬低头看著他递至自己面前的卡片,她一震,两眼顿时睁大。
这是金融卡……好面熟!
“我替你保管了十五年,现在应该是还给你的时候了。”姜竞谦的声音,从她头顶飘了下来。
“这张金融卡……”杜若冬简直不敢相信,然而,他的话却又如此清晰传进她耳里,“是我的?!”看著卡上所印的帐户号码的确是她的,只是这张卡早在她小时候,送给一个大哥哥了,难道……倒抽一大口冷气,她睁著震惊的眼,抬头望著他。
“这的确是你的。”姜竞谦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十五年前,你把这张卡硬是塞了给我。”
“你……你是那个大哥哥?”杜若冬颤著声音,一时之间无法消化这个事实。
天!他是那个大哥哥?!面前这个冷血的男人,是当年那个受伤的大哥哥?!
他没有回答,但是坚定的眼神中,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杜若冬整个身子僵硬得无法动弹,面对眼前这个事实,她没法出声,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我没提过户头里任何半毛钱。”姜竞谦沉默一会儿后,才又开口,“不过,我知道这十五年来,你每个月都固定汇钱进来,到现在杜氏虽发生了财务危机,你这个月还是照旧。”
“我……”她很想说些什么,但是她没法把自己从混沌的思绪中抽拔出来。
“我不知道你是太过善良,还是脑子太笨了。”他的语气里有著不悦,“自己都快自身难保,你还想顾到别人?”
杜若冬垂下眼睑,轻吸口气,“我曾向我Daddy承诺过,我会一辈子帮助你的。”
“帮助我?”姜竞谦冷笑著,“我看你现在才是需要别人帮助的人吧?”
她摇著头,“我不管我现在是面临如何一个地步,我都要实践当初向我Daddy答应过的诺言。”声音虽轻,但是有著一股坚定。
“实践你的诺言?”他不屑地讥讽著,“你以为你是谁?做这些是为了补偿我、向我赎罪吗?”
“如果这算是赎罪我更不能毁了我的诺言。”
姜竞谦一把抓起杜若冬的手,牢牢扣著她的手腕,“你以为这么做,我就会原谅你那该死的父亲以前所犯下的罪孽吗?”他恼火的说。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很火、很恼,却不是因为杜达声的所作所为,而是因为杜若冬在几乎要自身难保之下,还要凑钱汇到她给他的帐户里。
难道她只顾别人,而不顾自己的处境吗?白痴一个!
“你真的这么恨我Daddy吗?”抬起头,杜若冬迎视著他那双忿忿的眼。
“难道我不该这么恨他吗?”姜竞谦反问了她一句。
“就算你再恨我Daddy,他现在也不在了,你——”
“他死了又如何?我就应该因为他的死,放下我的仇恨吗?”姜竞谦愤而打断她的话,替她接话下去,“告诉你,不可能的!”
“为什么?”杜若冬的情绪现在也平静不到哪里去,“我Daddy已经走了,杜氏企业也要正式成为你的,我……我……”说到这儿,话却中止了。
“你也被强暴了,是吧?”他再次替她把话接下。
她难堪的沉吟了几秒,才带著幽怨的口吻,继续未完的话,“难道这些还不足消去你心中的仇恨吗?”
“不能。”姜竞谦想也不想的就否决了她的话,“我曾发过誓,只要我活在这世上一天,又有能力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杜达声,还有他的家人!”
杜若冬抽了一口冷气,内心涌起一片恐惧。
老天!他心中的仇恨,多让人感到害怕,令人感觉不到在他的身上,有任何的人性。
强压著内心的害怕,她尽量使自己的情绪冷静,“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放下你心中对我Daddy的恨?”
“怎么?”姜竞谦眯起眼,冷冷地盯视她,“你又想发挥你伟大恶心的善良情操,再继续为杜达声赎罪,甚至想拯救我这陷入极重仇恨的人,脱离这个漩涡?”
他的语气、他的神情,充满了极度的轻蔑与鄙视。
杜若冬深深吸了口气,在他这话结束后,作了一个决定,“如果可以,我愿意这么做。”不知何来的念头,她很想很想帮面前这个男人,放下心中的怨恨,不论要她怎么做,她都愿意。
“好。”姜竞谦应了一声,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子,他不经考虑深思,冲动地说出口,“我们结婚,我要你永远和我生活在一起,要你永远为杜达声赎罪!”
只有一秒的迟疑,杜若冬便给了他一个不后悔的答覆,“我答应。”
第五章
黎伟芹身子斜倚在房门口,注视著杜若冬整理行李。她的眉头始终紧皱,无法舒展开来。
“若冬,你真决定这么做?”她开口问。
她不知道若冬是发生了什么事,她说去一个朋友家住个几天。几天后回家,就开始整理收拾自己的行李,说她要结婚了?!这……这到底在搞什么鬼呀?
“我已经决定好了。”杜若冬收拾好行李,转身对她做了回答。
“若冬,我所认识的你应该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吧?”黎伟芹实在不太能接受好友这么突然的结婚。她可从来没听闻她有男朋友,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对象,说要结婚了?
知道她的意思,杜若冬淡然一笑,“放心吧。我并不是一个不经大脑思考,就作决定的人,更何况是我自己的终身大事。”
“可是我都没听你说过你有男朋友,怎么……”
“伟芹。”杜若冬出击打断好友的话,“我了解你的意思。但是,我这次真的不是冲动决定的,我是真的想嫁给他。”想嫁给姜竞谦……其实也只不过为了他的仇恨,不是因为爱上他。
很想向黎伟芹吐露实情,不过,杜若冬还是忍住没说出来,因为以她的个性,她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这件事。
“你很爱他?”黎伟芹倏地话锋一转,开口问著。
杜若冬迟疑了两秒,才回答黎伟芹的问题,“我爱他。”她口是心非地说著。
“真的?”黎伟芹捕捉到她眼中闪逝而过的不安,再多问了一句。
“真的。”这一次,杜若冬没有迟疑,而且语气也较肯定了。
“那——”
正待黎伟芹的话才要再出口,一阵行动电话的铃声响了起来。
杜若冬接起自己的行动电话,和对方简短地说了两句之后,便挂断了。
“伟芹。”她不好意思地一笑,“我不能跟你多说了,我得走了。”
黎伟芹眉一挑,“他打电话来催你?”直觉反应让她如此猜想,是若冬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老公打来的。
“他在楼下等我。”
“那好吧。我陪你一起下去。”黎伟芹站直身子,一副准备要送她下楼的模样。
她想看看,能让若冬这么快定下终身大事的男人,究竟是如何一个三头六臂的大人物?
“不用这么麻烦了。”杜若冬婉拒了她的好意。
“哎!什么麻烦?”她才不接受杜若冬的拒绝,“我只是想看看,想娶你的男人长得什么德行罢了。”直言大方地坦承她坚持送杜若冬下楼的真正目的。
“我想还是下一次吧。”
“下次?”黎伟芹停顿一下,用打探的目光看著她,“你似乎不是很希望我和你那位老公见面?”
“没有的事。”杜若冬否认,“我只是觉得今天不是时机。”
“是吗?”
“改天吧。”她匆匆提起自己的行李袋,“不跟你多说了,我走了。”说著,小快步地离开房间。
黎伟芹跟了出去,“等一下。”
杜若冬回过头,等著她再开口。
黎伟芹走到她的面前,吁了口气,“若冬,我不知道到底你是为了什么就这么急促要结婚,甚至连酒席都不摆,只是去公证而已。我这个做好友的连你老公都没见过,叫什么名字、什么样的一个人也不知道,不过,既然这是你做的选择,我也只能祝福你,新婚快乐了。”
“伟芹……”听了黎伟芹这番话,一股激动的情绪,在杜若冬的心底扩散沸腾。
她多想把内心的苦处说出来啊!可是她却不能说。
忍下了冲动,她回给黎伟芹一个笑容,道声谢谢与再见,便踏著步伐离去了。
*****
一上车,杜若冬抛去适才激动而引起的低荡情绪,对一语未发的姜竞谦,投以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
“抱歉,让你等我。”她表明自己的歉意。
“不要紧。”姜竞谦简单地应了话,将车子驶进车阵中。
杜若冬微转过头,细细注视著他的侧脸。他称不上什么俊美阴柔或阳光型的男人,他刚硬而线条清楚的轮廓,再加上他一向不苟言笑的冷漠个性,很明显地将他冷峻的行事风格表达出来。
他是一个做事不择手段、不讲情分,生活在黑暗深渊的冷漠男人。
然而,这个冷漠男人,也在今早正式公证成为她合法的丈夫、终身伴侣了。
合法丈夫……终身伴侣……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地下了这么一个重大决定。
从来,她没有很认真去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也没有浪漫梦幻的心情,去想像自己未来的老公,会是如何的一个人。如今,他却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且还不是自己所爱的人。她只是为了承担他对家人的所有仇恨,而答应嫁给他。
常听人说:“婚姻不是儿戏。”但是,她似乎是把自己的婚姻,当成一桩买卖、一个游戏。不过,她也只能选择这一条路,因为她还有一个姊姊啊!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姊妹,她也对自己不好,但是再怎说都是一家人,她不愿看到姊姊可能成为姜竞谦下一个报复的对象。而且,她也不希望他永远活在这种身怀极端仇恨的生活中。
纵使他曾经那么地深深伤害过她……其实在听到他为何会如此对待她的原因之后,心中的怨恨便消退了,余留下来的,只有同情与怜惜。
因为,他的日子一直生活在这种黑暗复仇的深渊中。
他算是个可悲的男人,她只想尽力帮助他,脱离那可悲的世界。
这大概也是替Daddy赎罪吧……“待会儿回去,把你的护照拿给我。”姜竞谦的声音响了起来。
杜若冬停止了自己的思绪,愣愣地瞧著他,“把我的护照拿给你?”她不太明白他用意何在。
姜竞谦没有看她,还是专注于前方的路况,“我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带小翔出国去玩。今年也不例外,我打算下下个礼拜带他去北欧玩,你也跟著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