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罗采深吸一口气,似乎有些无奈,“如果陛下一定要克罗采相陪,克罗采自当陪同,不过,我有几件事相求,希望陛下能答应。”
菲尔德英挺的眉峰像是被怒火烧灼,挑得老高,“你在跟我谈条件?”
“没错!如果陛下不答应,首都之行,请恕克罗采碍难从命。”克罗采毫不畏惧地看向菲尔德,语气中满是坚硬。
“荒唐!”这两个字几乎是从齿缝中迸出的。
“的确荒唐。”克罗采露出一丝苦笑,“不过,如果陛下不答允,我是不会随你回勒拿的。”向来温煦的紫蓝眸中射出一股冷冽,“还是陛下想杀了我,带着我的尸体回勒拿?”
“你……”蓦地,似有一层寒冰迅速罩上菲尔德俊美的面容,“你有什么鬼条件,快说!”怒吼声中,他知道自己又再次对克罗采退让了。
像是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克罗采轻笑着,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说吧,我答应的事自是不会反悔。”
微仰着头,克罗采语意清晰地道:“首先,回勒拿之后,我要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别苑。”
还道是什么刁难的条件,原来是要座宅院,那还不简单!“没问题,我会帮你安排一个适当的住所。”
“谢陛下。”克罗采续道:“其次,我不想担任陛下的贴身侍卫,不过,如果陛下想找个比试的对手时,克罗采愿意奉陪。”
“好,我答应你。”
“最后,我希望到了勒拿,能有一个清静的生活;因此,请陛下除了每个月的月圆日外,匆来叨扰。”
“你说什么?”
高贵俊美的脸庞,在此刻泛起一片慑人的冷凝,“你的意思是……将来如果我想见你,还得经过你的同意?”
“可以这么说。”面对强压抑着盛怒的菲尔德,克罗采语气仍是坚决。
“哼!”冷不防地,菲尔德发出一声嗤鼻的冷笑,举步走向克罗采,冰寒的目光像要杀人似的。
他每上前一步,克罗采就往后退一步,最后不得已贴上身后坚冷的石墙。
但是菲尔德仍不放过他,像是非要让他喘不过气似的,欺压上他身,无视身旁众人怪异的目光,整个人贴在克罗采身上,暧昧的紧贴在一起,活像一幅实地操演的诱人春宫图。
伸手抚过克罗采细白的颈项,沿着颊畔、发丝,最后在敏感的耳后停下,过近的距离,让菲尔德身上浓烈的男人味道与夹杂着些评汗水的淡微麝香,不断的猛袭着克罗采。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沙哑的嗓音如利剑,既冰冷又刺耳。
被紧压在菲尔德身下,克罗采动弹不得,平日异常冷静的思绪,在此刻似乎也显得惴惴不安,“我信……”微喘着气息,他紧闭上双眼,“杀了我吧,杀了我……你就不用这么痛苦了!”他无力的话声与细长的眼睫一起垂落。
白皙的而容上,似有凄苦、似有无奈,有着难言的委屈,也有说不出的苦楚。
菲尔德的心紧揪了一下,绿眸中的火焰顿时冰冻,厚实的大手托起克罗采白净的下颚,“为什么?你就那么想死?”
克罗采不语,澄亮的紫蓝眸中净是无奈。
“不准你死!”松开怀中温暖的身躯,菲尔德转过身子,背对着克罗采,“明天,我会派人来接你。”
“你答应我的条件了?”克罗采轻抚着被菲尔德捏红的粉颚,低沉问道。
带着冰冷的俊脸,菲尔德扬起一丝自嘲,“我没有和你谈条件的筹码,不是吗?”说完,他径自走出了牢门。
在感情的天秤上,爱得深、爱得重、爱得浓烈的人,往往都是认输的一方。
纵使菲尔德心中百般不愿承认自己对克罗采的疯狂,然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与退让,却是不争的事实。
望着菲尔德离去的身影,克罗采忽然觉得自己无情得近乎可怕。
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无情?从以前到现在,他不都是这样打发那些对他有爱慕之意的人吗?为什么突然觉得心有不忍呢?因为菲尔德吗?他不愿多揣想……
水晶岩城近乎冰封的生活,早已沉淀他所有的情愫!向来清心募欲的心湖,现在却泛起一波波莫名的害伯与强烈想要逃离的涟漪;对克罗采而言,这是前所未有句!
???
菲尔德坐在议事大殿上,听着众家大臣例行的朝会报告。
“启禀陛下,昨夜微臣夜观星象,但见空中风旋气盛、众星闪动,臣斗胆以为,此为大水前兆,请陛下及早研拟良策,以防患未然。”大神官阿利斯塔克立于殿堂中央,语带忧心地说着。
看着阿利斯塔克呈上的星图,菲尔德问道:“维伦,桑宁河目前水位如何?”
“禀陛下,今年春季雨量甚丰,入夏后,上游冰河又注入甚多水量,是以目前水位稍高。”
桑宁河为东西流向贯穿卡斯提罗中央的大河,全长约六千公里。沿途流经六大省区、两大直辖城市,未了于磁风港注入朱海。之所以取名“桑宁”,无非是希望桑田安宁、田稼丰收。多年来,桑宁河虽非静如其名,但狂暴似的汜滥倒也不多;对卡斯提罗而言,己称得上是相当多利的良川。
“嗯……”菲尔德沉吟一会儿,问:“众卿家对此事有何看法?”
殿下众人互看一眼、交头低语,却无人发言。
“众卿家没有良策吗?”菲尔德又问了一次。
抬头看了君王一眼,水利司维伦略微迟疑地开口,“禀陛下,有件事,微臣不知该说是不说……”“有什么事就说吧?”
“是……”维伦语带不安地道:“是有关克罗采先生的事。”
克罗采这个名字,让菲尔德的绿眸闪了一下。
回到勒拿快两个月了,这段期间,他一直遵守着在狩猎行宫与克罗采立下的约定,赐华宅、赏珍宝,除非克罗采愿意;否则,他绝不轻易踏入克罗采的宫苑。
菲尔德的依从,让朝中文武百官个个惊讶不已。没有人敢相信向来心高气傲又霸气十足的皇帝陛下,竟会向一个看似纤弱不堪的男子低头。
皇帝与克罗采奇特的关系,看在朝中众臣眼里,除了惊讶之外,自是觉得不妥;然碍于君王颜面,群臣皆不敢多言。毕竟,没有人敢当面指责皇帝陛下眷恋一个男人的事实。
久而久之,克罗采这个名字,在君王面前似乎成了一个不成文的禁忌,没有人愿意轻易碰髑。
此刻,殿上谈的是水利工程之事,维伦却冒出个克罗采。众人莫不为他捏一把冷汗。
“克罗采怎么了?”出奇平静地,菲尔德关心地问着。
“是……”像是得到首肯般,维伦宽心地道:“启禀陛下,前几天,微臣在城西巧遇克罗采先生,据他所言,今年夏天雨水丰沛,恐有水患。”
“哦?”菲尔德怪异地笑了,“他是先知吗?竟能比神官提早预知水患。”
维伦续道:“禀陛下,克罗采先生语意甚玄,他说:‘今年东南沿海热气团甚强,而北方布鲁诺冰原冷气团未退,势必在中央大陆僵持不下,届时恐有长达近两个月的雨季。’。”
两个月的雨季!?这可让众人紧张了。桑宁河流域很少有这么长的雨季,如果克罗采预言成真,那么,卡斯提罗势必有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水患。
菲尔德拧起眉头,略微沉吟一会儿,“撒哥尔。”
“臣在。”右丞相撒哥尔朗声答道。
“你对此事有何看法?”菲尔德想听听向来足智多谋的撒哥尔的意见。
“启禀陛下,现在已是五月天,距离雨季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依微臣拙见,只能尽量疏通河道,请沿岸居民提高警觉,以防水祸。”
的确,除了疏通河道外,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真是颇为棘手的事件。
殿门外!一个传令兵疾步走来。“启禀陛下,克罗采先生在殿外求见。”
克罗采!来得可真是时候。
“叫他进来。”菲尔德毫不犹疑地说道。
听到传令兵的话,殿上众人脸上纷纷露出好奇的神色。
传说,克罗采是个美得足以倾城倾国的人。他的美,连日月光辉都无法比拟,如天仙般的绝色容貌、似花神般的不染纤尘;他的美,让百花失色,让纷飞的彩蝶拢起双翼,驻足停留,只为凝望他一眼。
当克罗采住进皇帝御赐的“紫花宫苑”后,深居间出,淡然而不与外界接触,彷似被皇帝藏匿在深闺内苑,不许常人一窥真而目的宠妃。
这样神秘奇特的身份,更加让人充满好奇。
殿门外,克罗采大踏步走入,意外地,众人并未看到想象中的娇媚。
克罗采身着淡绿色无袖丝质背心、贴身的黑色皮裤,腰间系着一条由细碎的水晶缀成的链带,容颜未改,但女性的脂粉娇柔全退,徒留的,是个让男女均为之疯狂的魔魅男子。
打从言明性别后,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克罗采的打扮常常带着一丝男性的狂野,仿佛时时刻刻在提醒菲尔德——他是个男人,不要对他有非分之想。
但克罗采的用心良苦,显然并没有收到良好的成效。
菲尔德不仅将宫内以华丽美伦、优雅静谧着称的紫花宫苑赐给克罗采,更不许任何人对克罗采稍有微词,彷若捧着易碎珍宝、也像是对待宠妃爱妾般,他把克罗采呵护得无微不至。
表而上,菲尔德未封他一官半职,也不常探望他,但都城里,上至王公贵族、下在仆役小丁,只要稍微懂得察言观色的人都知道,在君王而前,克罗采是个万万不能得罪的人。
“参见陛下。”克罗采拱手一揖,粉绿衣衫衬着紫蓝身影,像绽放在日光下的紫萝兰。
菲尔德掩不住绿眸中闪耀的喜悦,“不用多礼。”
“谢陛下。”
“你突然来找我,是否为了雨季之事?”对克罗采,他已愈来愈能辨读他的心思。
“陛下果然聪慧。”克罗采嘴角扬起一道优美的弧线,“不知陛下如何因应今年夏天的雨季?”
“你有何良策!”菲尔德不答反问,他知道眼前这个聪明过人的美男子,定已有了良策。
“不是很好的办法。”克罗采解释着,“不过可以试试看。”
历年来,河川之所以汜滥,通常都是因河道受阻、遇峡险滩或水位落差过大所造成,因此,先进国家都以兴筑水坝来调节河川水量,并开凿引道灌溉农田,利用河水高低位能的转换带动发电。
但是,杰西嘉星——卡斯提罗帝国,这个星球的文明还处在原始发展阶段,并无能力兴筑水坝,克罗采清楚知晓,他若不出面帮忙,这场水患,将会夺去数以万计无辜百姓的身家性命。他不能坐视不理。
他摊开手上那一大型手绘的河川流域图表,温婉的话声落在整座大厅中:“桑宁河全长约六千公里,水量充沛时期,灌溉面积达一百七十万平方公里,平均每年水流量可达九百亿立方公尺,整条河域中,最容易引发水患的区域在这里……”他指着图中的两个红色区块。
简短的几句话语,让殿中众臣的眼睛全亮了起来,像瞅着怪物般看着克罗采,诧异的神色中似乎还夹带几许钦佩之意。
克罗采说的没错,图中的两个红色区域,分别是有“暴龙”及“猛龙”之称的双龙峡,这两个峡谷不仅河道弯延曲折,峡口更是窄小难行,前后水位落最大落差超过一百公尺;如此险要的地形,一旦河水暴涨,沿岸居民自是苦不堪言。
“如果,我的推断正确,七月左右,双龙峡的水位会超过海拔二百公尺,届时,峡岸两旁将全数淹没……”克罗采指着图中画上黄色的区块。
“依你所见,该如何是好?”菲尔德问道。
克罗采紫蓝星眸中闪过一道锐利,“我想……轰掉双龙峡!”
“什么!?”
大殿上传来一片诧异失声的惊浪!有没有搞错,轰掉双龙峡!?
别说双龙峡是有名的奇岩绝壁、山势险要,就算是一般峡谷,想撼动山岳一根来毛都困难,更别说轰掉它!
“克罗采!”菲尔德带着怪异的神色开了口,“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克罗采语声平淡,面对众人的诧异丝毫不以为意,“桑宁河在行经暴龙峡前,河面宽度尚有二百公尺,但是行到猛龙峡口时只剩一百公尺,所幸双峡全长仅一百五十公里,这是最大利点……”
扫了众人一眼,克罗采续道:“但是,想在短时间内轰掉整座双龙峡,难度还是过高,巨散落的大量灰泥只会令河道更加阻塞……所以,我只是在双龙峡的河床开条引道,轰掉一小部分的峡道而已。”
“但是双龙峡地势险要,且多为悬崖陡壁,别说开引道了,连凿个洞都难啊!”水利司维伦对克罗采异想天开的提议,颇不以为然。
“我自有办法。”克罗采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只要陛下同意,一个月内,我会在双龙峡左右各开出一条引道,每条引道宽四十公尺,水深可达八十公尺。”
此语一出,大殿上一片哗然!
真的吗?真有如此神奇之事?不会吧!
“克罗采。菲尔德缓缓开了口,“既然你有十足的把握,就让你试试。”
“谢陛下。”克罗采终于绽开了笑靥,紫眸绿袍、樱唇粉颊,衬得大殿上一片光耀,让端坐皇椅上的菲尔德不觉有些心神荡漾。
理了理思绪,菲尔德问:“你此去大约需要多少人手?”
“我要的人力不多,怛请陛下务必挑选精良猛锐之良将。”
“没问题,你要多少人?”
克罗采微想了一下,“大约……二百名吧!”
“二百名?”
几乎可算是卡斯提罗帝国历年来最大的工程,竟然只需要二百名人力?
众家大臣这次除了惊讶外,似乎还夹杂诸多的戏谄与嘲笑声。
的确,连菲尔德都几乎要对克罗采失去信心了,“克罗采,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克罗采一脸严厉。
“好吧。”微支着前额,菲尔德有些无奈,“葛尔诺,你领二百名精锐的将领,听候克罗采差遣。”一旁的葛尔诺微愣了一下,正想答话,右丞相撒哥尔已抢先开口:“启禀陛下,此事可否再三思量。”
菲尔德冷眼睨了一下,“有何不妥吗?”
“禀陛下,黄金骑士历年来仅由陛下一人支使,现下交予克罗采先生……这……只怕于法不合。”